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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姑娘?報上姓名!”一位年齡稍長的內(nèi)侍問我,雖長相慈眉善目,眼神里卻沒有半點(diǎn)善意。
“我…… 我……”娘親臨終前囑咐往后萬不可對任何人提起我是誰,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慣的我,哪里知道如今處境該如何是好,“我,我忘了!”
“忘了?”那內(nèi)侍滿面鄙夷,似乎還有些嘲諷的意味,從瀛洲過來的這些人是看不起我們皇城腳下這些舊朝子民的。
眼下皇宮剛剛結(jié)束一場腥風(fēng)血雨,從瀛洲小地方過來的下人們自是不夠在這偌大的皇宮中伺候的,正是缺人的時候,想來也不會太過追究,“對!忘了!”
“下一位!”他大致覺得我在搗亂,不想在我這樣的人身上浪費(fèi)時間。
“求您了,您隨便寫寫吧,都成!”我已經(jīng)無處可去了,進(jìn)了宮還有安居之所,混口飽飯,畢竟…
“姑娘你求咱家也沒用!咱家也是當(dāng)差的,要是招進(jìn)去的人不清不白的,出了事咱家又得找誰說理去!”
我藏在袖中的手攥緊了些,正愁何解之時,瞧見了周圍其他姑娘也有好些沒有籍證簡的,戰(zhàn)亂中流離失所的人何來證明呢。
“姑娘呀!你也瞧瞧,后面的姑娘可還多著呢!咱家沒時間跟你瞎耗著,來人!”
周圍已經(jīng)有士兵圍了過來。
“等等,我,我想起來了。”我想著即便是胡謅他也無處追究,“那個,父母不曾起名,從小般喚小四,公公寫小四吧。”
“小四?”
他猶豫不決時,我側(cè)眼瞥到身后人手中的籍證簡,“是的,家父姓宋!”
聞言他先是一愣,但瞧了眼我落魄的打扮終還是嗤之以鼻。
那年,我進(jìn)了宮,做宮婢!
我本是不愿意的,雖知道跟著哥哥會東躲西藏、刀尖舔血,但好在我會覺得心安,我們二人也是個依靠。
后來,哥哥即使不說我也感受得到,我已然成為了他的累贅,或許我該為哥哥做些什么,又或許是因著年少任性,想去探探偷聽到母親說我該是宮中的到底何意。
我們這些來歷不明的皆被分到了浣衣坊、凈房這些下等粗使的地方,本沒有機(jī)會靠近權(quán)貴,好在我負(fù)責(zé)的是幾殿宮人的臟衣浣洗,總能有機(jī)會在宮中行走。
那日送還太子殿衣物時,雖是從偏門去的宮人住處,但我仍心心念念著多看了幾眼。太子還未納妃,若是我有機(jī)會…
想的入神,目光往前殿探索著,不防時便撞上了人。左右我也沒向那位宮人行禮問安過,對此一無所知,只好低頭連連賠不是。瞧著他的衣擺并不是上等面料,況且在宮人住處,大致是宮人無疑了。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內(nèi)侍大人恕罪!
他半晌沒有出聲,隨后才厲喝一聲,“抬起頭來!”
聞言我也是一愣隨后放松不少。
語氣如此不堅定,定是裝出來的。我索性不在拘束抬起頭來與他直視,縱使是我不懂得宮中等級規(guī)矩,那他該是清楚的,若是位置高于我的內(nèi)侍也不至于如此。
那是我第一次見靖琪,眉目俊朗,目光清澈。
他看了我半晌,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緒,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便慌慌張張將我拉去了一邊。從那時開始我們便成了好朋友,他時常去浣衣坊找我說話,我去太子殿送衣服時他偶爾也會等我過去。
那年太后誕辰時許了宮人們回家探親,浣衣坊里堆下許多臟衣,留下的宮人只有我和另一位名喚香荀的姑娘,不知是何緣由來的比我們那批人來的晚些,素日鮮少與人講話,待我倒是寬厚。
太子殿和幾位嬪妃殿中近身伺候的宮人催了好幾次,香荀幫忙跑前跑后晾衣、送還。
制衣庫的也來催,我自然是要分清楚輕重的,制衣庫宮婢雖說比我們這些人體面些,但到底還不一樣是伺候人奴才。
靖琪突然出現(xiàn)。
“你是來催你們的衣物嗎?”我有些擔(dān)憂,衣服還未晾曬好。
“我是來幫忙的,還有那些,我來洗!”他不由分說的拉起幾件衣物開始生疏的浣洗,正是制衣庫送來的那些。
都是女子衣物怎好讓他動手,靖琪是太子身邊當(dāng)差的,這些活兒定是做不來,正要拒絕。
突然伸過來的一只腳提翻來他面前的木桶,衣服和水撒了一地,那是我第一次見靖琪發(fā)火,若不是知道他只是小小內(nèi)侍,恐怕我都會被唬住。
來人我認(rèn)識,正是那位宋姑娘,聽說過她是哪位官宦的千金,還有的說她往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似乎是察覺到我的心思,她沒少給我添堵。
“放肆!”
宋怡也頗有脾氣,“你才放肆,本姑娘可是未來太子妃,豈能容你僭越!”
眼看兩人分外眼紅時,我出言相勸,“小琪子也是太子殿的人,他不過來取衣物,順手幫忙罷了!崩_兩人我立刻蹲下接著洗,“宋姑娘您體諒些,我很快晾好給您送去!
“不必,閹人碰過的統(tǒng)統(tǒng)給本姑娘丟掉,臟!”宋怡聽聞是太子殿的內(nèi)侍后雖有所收斂,但事已至此依她的性格定是不會妥協(xié)。
小琪子怒不可遏,我攔住他拉去了一邊,“算了算了,她是未來太子妃,你我不過只是奴才罷了,忍忍吧。你先回去,我得空了便將衣服送過去,快走吧!”
免得他二人矛盾激化,我只能先支走了小琪子。
蹲在地上一刻不停的洗著制衣庫的衣物,宋怡居高臨下的指責(zé)著,時不時推搡著我。
“我說的話你聽到?jīng)]有,最好不要被我發(fā)現(xiàn)你在打什么歪心思,不然有你受的!
她說著重重一掌將我推翻,雙膝帶翻了木盆,我就這樣跪趴在了滿地的水里,又忍著痛迅速爬起接著洗,她許是覺得沒什么意思了,便悠悠離開了。
從前我是驕縱慣了,以至于剛?cè)雽m時氣質(zhì)凌人,一段時間來總是被同樣驕縱的宋怡容不得,久而久之我漸漸隱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低到塵埃里總沒人在意了吧。
直到手上傳來鉆心的痛才發(fā)現(xiàn)手掌上的傷口,大致是下意識去扶地,杵到水池邊劃破了吧。夜里回到房外時手掌幾乎麻木,精神混沌,心中有苦卻不想輕易認(rèn)輸,眼中迷離時腳邊似乎碰到了什么。
低頭去撿,一個精致的小瓷瓶,瓶身書寫工整二字“傷藥”,我回頭去看院中空無一人,指節(jié)痛的厲害便不再理會。夜里心口難受的緊,怕吵到香荀極力忍耐,眼角的淚不住從臉上劃過,冰涼的!澳镉H,娘親!”這世上沒人會再應(yīng)我了。
太子選妃的傳言在宮中越來越盛,好幾次我想開口問問小琪子,卻又覺不妥,既不想利用朋友,又不舍放棄這個絕佳的機(jī)會。
那日上午去制衣庫送洗好的冬衣時遇到了宋怡,她塞給我一個香囊和些許銀兩囑咐我?guī)ヌ拥,拖小琪子交給太子。
本想拒絕,奈何身份低微,縱使我有機(jī)會也絕不會是太子正妃,宋怡的確勝算更大,只好應(yīng)下。
回去時正好瞧見香荀,“這是什么?”她指著我手里的香囊。
“這個?這個是送給太子殿下的香囊。”
“院中還晾曬著太子殿的衣物,不如等曬干了一同送去!”她出奇的多說了幾句。
我也本就如此打算,許久未送太子殿的衣物,也鮮少看見小琪子,而且心里還記掛著為自己打算。
不巧的是太子不在殿中,小琪子也跟去了,香囊如此重要的東西我也不便交給旁人,只得帶回去。
看著手中的香囊,漫無目的走著,宋怡尚且要托人送香囊,我又該如何才能接近太子,也不知太子是怎樣的人。
想的出神時被路過的黑影撞到,等我反應(yīng)過來時香囊已經(jīng)落入湖中,那人卻沒有絲毫要道歉的意思,徑直走過。
我看著他的背影,一身玄色長袍,偉岸英挺,帶著一股冷漠陰鶩,周遭氣質(zhì)生人勿進(jìn)。衣料都是上等的,又如此在宮中肆意行走,難道是太子殿下?
由不得多想,要緊的是宋怡的香囊。
夜深我才回到屋里,快入冬了,湖水冷的徹骨,我卻只想著不能惹得宋怡不快。頭絲都凍在了一起,混沌著就那么躺下,夜里硬生生凍醒。
窗戶突然緩緩打開一條縫隙,有些物件順著縫隙掉在了我的床上,是一條很柔軟的毯子、一包藥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小瓷瓶,像以往一樣。
那個時候一連躺了幾日,要不是香荀照看飲食,怕真是活不過來了。
幾日后。
隱隱約約聽到她們在房中議論著太子選妃的事,我許是太過在乎,頭腦越發(fā)清醒,既然有這樣的機(jī)會我定不能錯過。那天夜裹著那條毯子睡踏實了些,心想著一定要把握機(jī)會,最好能說服小琪子幫忙。
恍惚中腦海中涌起家破人亡時的回憶。爹爹渾身是血的躺在廳中,大家哭喊著,哥哥拉著我不許靠近,拽著我回房,說是先換上白衣。娘親一直趴在爹爹的胸膛上又哭又喊,“老爺,你帶著我呀!老爺……”
府里亂了套,爹爹的下屬們拿起武器憤憤然沖了出去,哥哥也在交代什么,雪兒拉著我往房間托去,她哭的很是傷心:“小姐,你聽話,先跟我回房去,換白衣吧!”
娘親撲過來抱著我,趴在耳邊哭著說:“往后要學(xué)會照顧自己,好好活著,快走!”
我被小雪拉回房間,不久外面就傳來了兵器碰撞的聲音,慌亂之下她將白衣穿在了自己身上將我推到窗邊,我還未反應(yīng)過來門就被人撞開了,她擋在我面前對著那些人發(fā)瘋似的大笑,我看到她緩緩轉(zhuǎn)過頭時嘴角溢著鮮血。
張著嘴卻沒發(fā)出聲音來:“小姐快走!快走!”
我不知道她傷到了哪里,白衣上染滿了大片的紅色,嘴角的血不住的溢著,我嚇壞了,突然喘不上來氣,頭痛欲裂。
醒來時哥哥陪在身邊,周圍有十來個家將,天色很晚了,他們生了火堆,都安靜的坐著,一臉落寞。
哥哥瞧見我醒來,他疼惜地?fù)碜∥,在耳邊?xì)聲說:“不怕!不怕!哥哥會保護(hù)你的,我會拼盡全力為爹娘報仇,相信哥哥!”
許是當(dāng)時風(fēng)寒來勢兇猛,加上那些痛不欲生的回憶涌上心頭,一時急火攻心,沒了意識。
“四兒?四兒,你覺得好些了嗎?”
后來醒來時,小琪子陪在我身邊,見我醒來很緊張地摸著我的額頭:“還好!燒退了!”
“你不忙了?”他陪在太子身邊一定有很多事要忙的,怎么還能有時間來照顧我。
“對!不忙,就在這陪著你!”他說得挺悠閑的,可能是為我寬心吧!
“你不忙了?不忙了!”不忙了就是太子選妃結(jié)束了不是嗎?我錯過了大好機(jī)會,何其懊惱,連爬帶滾的坐起。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他一頭霧水。
“結(jié)束了,太子選妃結(jié)束了?”
我看向他,想從他的眼神中得到些意料之外的可能,但他只是皺眉瞧著我,深情嚴(yán)肅不作言語。
“太子妃?太子妃重要嗎?”他突然開口,聽不出情緒的一句話,我卻聽出了別樣的滋味。
“重要!非常重要!”對我來說沒有更重要的,雖是自責(zé)由于自己的緣由錯過,可心中不憤卻體現(xiàn)在了對小琪子的言語中。
“我不信,你不是這樣的人!”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搖著頭,卻無法改變我決絕的神情。
上天給了那么好的機(jī)會,我必須抓住,進(jìn)宮是為了什么!我憑什么浪費(fèi)時間,哥哥可是在風(fēng)餐露宿日夜奔波呢。
我盯著屋頂,錯過這個機(jī)會下次又得何時,他很久都沒有再說話,只是盯著我看,沒了從前的樣子。
哥哥那么辛苦,他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放棄幫到他的機(jī)會呢,我不想再這樣了,我只有哥哥了,不可以失去他。小琪子是不會明白的。
“為什么?你見過太子?”他一臉疑惑地盯著我看。
“沒有又怎樣?”當(dāng)時或許氣糊涂了,對他一點(diǎn)都沒客氣。
他皺著眉搖搖頭,“做太子妃那么重要,你就那么肯定你一定會快樂?”
“就是很重要,說了你也不會懂。”著急著想要下床去看看情況,可看他失望的樣子我又退縮了,想讓他知道即使我飛上枝頭也會當(dāng)他是最好的朋友,可又覺得這樣對他一定很是諷刺。
他沉默許久,最終只是緩緩起身離去了。
他走后我思索良久,一門心思覺得他只是不了解我,而我根本犯不著去在乎他如何想我。我要做的就只有為哥哥分擔(dān),為哥哥著想,現(xiàn)下最重要的還是攀附權(quán)貴,讓自己不再受制于人。
那些日子像著了魔一樣,外出送衣物時總在太子殿附近逗留許久,在花園里觀望,甚至在想即使不是太子,接近其他皇子、權(quán)臣也是不錯。
暮色將起時我才回到浣衣坊,老遠(yuǎn)瞧見門口幾個焦急等候的身影,像是大姑姑。
瞧著她焦急的神色,我收起心思快步上前,“姑姑!”
“送了那宮的衣服如此之久?”她接過我手中的托盤遞給身后的宮婢。
我專心應(yīng)付著她的教誨,愣神中也沒在乎為何要將我的托盤交由其他人拿,只是松手依她接過!芭惧e了,請姑姑責(zé)罰!闭f著便要跪下。
她慌忙將我托起,拽了拽我身上的衣衫,覺著平整不少,便推著我向外幾步,“太子殿差人來喚你,也不知是是不是送去的衣出了問題,現(xiàn)下你立刻過去!
“姑姑!”
“莫慌,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太子殿喚你便立刻去!”她推了我一把,就這樣目送我離開,更是揮手示意我加快腳步。
我想怕是太子終于要見我了吧,定是小琪子幫我美言的,衣服我從來都是第一個洗好太子殿的,就為了能多多走動,大概不會是衣物出了差錯。
那是我第一次從太子殿正門進(jìn)入,做奴才久了竟覺得仿徨不安。等著我的宮婢卻攔住了去路,“太子殿下與軒王爺出門了,姑娘改日再來!”
“太子殿下?”我看了眼她,隨即慌張的收回目光,果真是太子殿下喚我?內(nèi)心些許激動,小琪子果然夠朋友,若是事成我定不會辜負(fù)他的傾力相助。
“姑姑,那小琪子在嗎?”
她聞言不悅皺眉,“小琪子?”隨后嫌棄的瞥了眼下等衣裝的我,沒好氣道,“不認(rèn)識!”
怎會不認(rèn)識呢?小琪子都有如此能耐定是太子身邊紅人兒才對,那位姑姑為何會不認(rèn)識。怕是瞧不起我們這些粗使奴婢,左右我也不過是想問問小琪子需要什么,我總是來往制衣庫、置寶司、御膳司,可以得些東西送他,畢竟幫了大忙。
不出幾日便流言四起,好些人路過我時都會投來奇怪的眼神。若是真的還好,可我委屈的是我還從未見過太子殿下本人,白白受著她們的冷眼。想我與小琪子小小奴婢自是不配讓太子上心,每次傳召我都精心打扮,太子卻每每不在殿中,總是和軒王爺去練劍、練騎射,不然就是軒王爺有要事相商。
回到浣衣坊時,我的柴火總是濕的,甚至有人偷偷將水潑在我的床鋪上,不然就是錯過膳食,多余的倒掉也不留給我。我知道這都是宋怡受意的,多少人想攀附她,好在將來能擺脫下等粗使的命運(yùn),去太子殿伺候。
寒冷的冬天不知還要多久才能過去,我坐在濕了大半的床榻上,想念娘親做的狐皮小護(hù)袖,想念爹爹送的鎏金銀暖爐,哥哥會在冬天來臨前為我的樹穿上棉衣,不知它今年能否挺得過寒冷。
淚從眼角滑落時,窗扇輕輕打開一條縫,像往常一樣總有東西悄悄遞進(jìn)來。那時我突然鬼使神差般迅速出手一把拽拉住,掀開窗扇大著膽子看著那團(tuán)黑影,他身披玄色大氅,在寒風(fēng)中靜立,我只隱約看得到他的側(cè)臉,身材高度與哥哥像極了。
“哥哥?”
他手臂用力準(zhǔn)備掙脫,許是擔(dān)憂傷到我,并沒有使出十足的力氣。借著力我從窗內(nèi)翻躍了出去,中心不穩(wěn)跪趴在了地上。
“起來吧!”清冽的聲音從我背后響起,一件帶著淡淡松香的大氅落在我的身上。
這個味道我最是熟悉,我收到的那些物件都是他的味道。
我站起來想與他平視,可奈何我個子不夠高,還需抬頭才能看到他的臉,借著雪的光我發(fā)現(xiàn)他也在低頭看我。
墨黑的長發(fā)隨風(fēng)輕輕顫動,如玉的肌膚,墨色的眸子如秋澤般引人注目,薄涼的雙唇,面容沉靜而肅穆,像是久別重逢般看著我,只是他我不曾見過。他跟哥哥差不多年紀(jì),雖周身冷漠,我卻從他的目光里看到了絲絲溫暖。
我想那時我怕是著了魔,竟敢同他走,許是話本里常說的命中注定。
他擁我入懷縱身一躍,耳邊寒風(fēng)呼嘯而過,要是此刻是哥哥就好了,索性伸出手環(huán)住了他的腰。
他帶著我直奔宮外,到一處院落翻墻而入,等我看清眼前的景象是淚水已經(jīng)模糊了雙眼。
我的院子里長滿了雜草,只不過是一段時間不曾住人罷了,這些雜草倒是很會生長。我的杜鵑樹終是沒活過那個凄涼的秋天,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他帶我回到那里是何意,也容不得我多想,滿腦子都是回憶。
杜鵑樹下是爹爹親手為我系的秋千,從我記事起它就在我的院子里、我的幼時生活里。
娘親說:“靈兒一定要開心快樂哦!”爹爹說:“我們靈兒以后一定是個大美人兒!”我咯咯地笑著,娘親和爹爹推著我蕩著秋千,雪兒說:“小姐,以后奴婢一輩子陪您!”眼淚滴滴落在荒蕪的院中,卻此生都無法煥活那里的死寂,心痛如刀絞,卻不能放肆哭嚎。
他將我攬進(jìn)懷中,我借著他的衣衫將自己緊緊捂在他的胸膛,他身上冷冰冰的,許是將大氅給了我。長久來的操勞和寒冷我終是沒能撐住昏睡了過去,隱約中似乎聽到耳邊傳來,“靈君,有我在!”
我醒來時是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床邊守著的婢子見我醒來,立刻上前攙扶。軒王府的婢子待我很客氣,我住的是軒王爺?shù)姆块g,她說王爺從來不許別人輕易進(jìn)來。
我問她昨夜帶著我的是王爺?她喜滋滋地說:“咱們王爺進(jìn)宮了,還交待奴婢要留住姑娘,姑娘身體虛弱要多休息!
那時候心突然亂了,盼著接近皇子權(quán)臣,人到了跟前竟有些慌亂。況且很多事情都奇奇怪怪的無法解釋,他為何送東西給我,為何待我如此之好,難道是另有所圖,偏偏他是狗皇帝的兒子,是我要利用的人。
晌午時分他才回府,在花園遇到時我本是打算辭行,浣衣坊還有許多事要做。
“最近就待在王府養(yǎng)養(yǎng)吧,浣衣坊本王打過招呼了!”
見他如此說,我也不好推辭,此番不正好解決了我的燃眉之急,再者聽聞軒王善武,掌管有兵權(quán),待時機(jī)成熟我定能幫上哥哥的忙。
他待我很好,似乎很是了解我的喜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對我來說總是好事。
沒多久后他總是早出晚歸,我變著法兒想花樣接近他,學(xué)習(xí)泡茶、學(xué)習(xí)煲湯。
那天夜里煲了湯,站在他的院中。
他回來的很晚,身上有淡淡的酒氣,許是有什么開心的事,他以往緊蹙的眉意外地舒著,他笑起來應(yīng)是很好看吧。我端起湯盅微笑著向他走去,瞧見我過來他一改常態(tài),嘴角掛著笑意向我走來。
還未接住我手中的湯盅,老遠(yuǎn)就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他收回手,原本舒展著的眉頭又蹙了起來。
只聽到侍衛(wèi)大聲嚷著:“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稍等,請先容奴才進(jìn)去通報一聲!
可能沒擋住來人,聽著聲音越來越近。
靖軒向前一步擋在了我面前,黑暗中踉踉蹌蹌的停下一身大紅的人,指著靖軒大聲嚷著,“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一個寒顫,入耳的聲音如此熟悉,小琪子!
我探出頭來看向他,他眼里含著淚水,許是跑過來一路上寒風(fēng)吹的,我這樣想。他繞過靖軒踉蹌著走近我,滿身的酒氣,臉色微紅,拽住我的手腕,“四兒,我不知道這是怎么了,這是怎么了?你告訴我呀,為什么?”
他甩手打翻了我手里的湯盅,對著靖軒嘶吼。
司馬家的人不配同情,我只覺得自己眼眶發(fā)熱,極力保持著沉默。不管何事都與我無關(guān),我要做的只是與哥哥里應(yīng)外合復(fù)仇、復(fù)國。
靖琪拽著靖軒的領(lǐng)口,他眼睛通紅,咬著牙:“大哥!大哥呀!說他媽什么練劍、打獵,全是他媽耍我,你們都他媽耍我!”
他從未那樣歇斯底里過,從前只當(dāng)他是弱小的宮人,那樣我們還能是朋友。既是太子便是敵人了,如今也沒了利用價值,我心里這樣想著,別過頭緊緊攥住被他捏痛的手腕,狠狠揉搓著。
他拉過我的肩膀,力道很重,“四兒!我才是太子呀,你不是要選太子妃嗎?為什么沒有去找我,為什么?”他喊的聲嘶力竭,生怕我聽不到一樣,“這樣,跟我走,我們?nèi)ジ富手v,我要娶的人是你,或者,或者你先做側(cè)妃,怎樣都好,跟我走好不好?”
靖軒推開他,擋在我身前。
見我沒有動作,靖琪竟突然狂笑不止。
他那個樣子,我竟有些于心不忍,對他來說或許像是背叛,又或者更加失望,一定覺得我就是一個庸俗不堪,一心只想攀附權(quán)貴的女子。
以為燈下黑,藏在宮里不僅安全,更能攀附權(quán)貴。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我所得到的安全都是靖軒暗中的賦予。他雖是突然出現(xiàn)于我面前,但卻一直都在我身后。
后來內(nèi)侍總管全順帶著兩三個內(nèi)侍出現(xiàn)在靖軒王府,他見我開口便說:“趙姑娘請吧!皇上他派老奴來接姑娘回宮的!”對,他說“趙姑娘”。
在這之前侍衛(wèi)進(jìn)來通報時,我看到了靖軒眼里的恐慌,當(dāng)時未及細(xì)想,最終才明白過來,他想護(hù)我,可奈何一人之力遠(yuǎn)遠(yuǎn)不足。
哥哥帶著部下依舊無影無蹤,時而在邊境現(xiàn)身便會讓皇帝老兒一次心悸,可我成了籌碼,幸得靖軒傾心相待,可一人之力怎能大過整個江山!
那時我已明了自己的處境,只怪我過于魯莽,不僅讓自己深陷囫圇,更是成為哥哥的掣肘。
香荀被調(diào)來殿中伺候,她偶爾會帶回來一些小玩意兒,照舊是吃的、首飾。總會有仔細(xì)才能察覺的淡淡松香,統(tǒng)統(tǒng)被我珍藏進(jìn)枕邊的木盒里。香荀沒了最早在浣衣坊時的孤僻,常常主動與我講起外面都發(fā)生了什么。
太子妃宋怡是如何跋扈,太子又是如何于萬花叢中流連忘返,又有多少宮婢肆意談?wù)撥幫鯛,御花園一角的牡丹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春天,有人在窗邊放花種。冬天,有人在窗邊放凍傷藥。
他一直記得,記得我的手一到冬天就會凍傷。寒冷的夜里我會站在窗邊握著那涼涼的藥瓶,卻從未瞧見過他一次。
在宮里一待幾年,哥哥的消息無從得知,她也早放棄了掙扎,有生之年能與哥哥見一面是她所期盼的,不過也早做了打算,絕不會成為哥哥成大事的牽絆。
那日全順出現(xiàn)在殿外,莫名的皇帝竟召我前往御花園伴駕。與他直視,長相瞧著不是什么丑惡之人,但也不能抹去他是我關(guān)乎國破家亡的仇人。
他喚我只是陪著他在御花園里散步,似乎身體不好,走路慢慢悠悠,咳嗽不斷時會下意識向我伸手口中喚著“柔兒!”
我自是冷眼旁觀,全順會扶著他的。我心想病成這樣,許是死期將至,那定會大快人心。
那晚,全順急匆匆來傳召,天色很晚。
皇帝寢殿外很是熱鬧,下跪著一眾婢子內(nèi)侍,最前方御醫(yī)們個個神色慌張,我跟在全順身后繞過他們進(jìn)了殿。
司馬靖琪在里面,他跪在床邊跟皇帝說著什么,宋怡跪在他身不遠(yuǎn)的地方低頭不語,二人見我進(jìn)來同時一臉驚愕地看著我。
床上的皇帝奄奄一息,都要死了還是有力氣向我伸手,我旁邊的全順見勢推了我一把。我明白的,他一個將死之人,還有什么可計較的,我絲毫未察覺愿意善待他是因為靖軒的緣故。
他從枕邊吃力的遞給我一個紙卷,是畫像。
我打開,映入眼簾的女子我識得,是從小便對我關(guān)愛有加的長公主宇文柔。目光定格在了落款,竟是皇帝老兒寫的情詩,見我詫異他便悠悠開口。
“這是我與柔兒共同創(chuàng)作,我幼年時跟隨使團(tuán)來到這里,我們相識相愛,那時作為一個鄰國親王的次子,身份使然最終只能離去。我努力得到父親的承認(rèn),為父親出謀劃策得到國家實權(quán),在靠近她的路上做了太多太多,直到永遠(yuǎn)的失去了她才明白,我想要的是她快樂、幸福!”
我未曾想過長公主殿下還有如此往事,腦海中回憶著她待我的好,她溫柔大方,待人親和,她身上獨(dú)有的味道我很是歡喜,很情愿與她一起。
他接著說道,“那時,得到她出嫁的消息時,我們才剛剛通過書信,就當(dāng)我懊惱自己得到的權(quán)利又有何用時,宇文國君與駙馬雙雙辭世,她回宮了。我又有了奔赴的理由,她與哥哥政見不合,總是受到牽制。”說道這里他轉(zhuǎn)頭看向我,眼里痛惜,“我只不過想給她安穩(wěn)的生活,想給她太平盛世!
長公主在他們攻入皇城的那一天從城樓躍下,作為女子的她即使拼盡全力也無法左右國家的滅亡,只能選擇共存亡,也算是做了次自己的主。
“看看這個!”他似乎來了精神,掙扎著打開另一幅畫,畫中是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女孩,坐于秋千之上,笑的燦爛,可看畫的我眼角卻滑落淚珠。
“記得當(dāng)年我受王命來朝貢,住在趙將府中,第一眼瞧見你時我也是非常震驚,竟與柔兒幼時如此相似。怪不得靖軒靖琪他們會傾心于你,這是隨了他們父皇呀。”他笑了起來看向司馬靖琪,即是疼惜也是無奈。
“趙彥之在北方邊境挑起戰(zhàn)爭,靖軒去了!彼聪蛭业难凵窭镉薪z絲不快卻無奈,“這是他幼時所畫,出征前鄭重的交于我,若他戰(zhàn)死便交于你,好讓你了解他的心意。不過,眼下怕是我得先走一步了,索□□給你,留著吧!”
那時我才知道靖軒的心意,他雖極少言語,卻將我的一切看的珍貴。抬眼看向遠(yuǎn)處的香荀,她接收到我的目光后慌亂的低下頭刻意回避著,原來他一直在我身邊。唯一令我奇怪的是,我怎會與長公主長相如此相像。
許是看出我的疑慮,皇帝緩緩道來,“那天叫你去御花園陪我走動時,瞧著你第一眼我險些錯亂,簡直和柔兒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更是加深了心中猜想,遂秘密搜尋許久,得到了這個!彼麖男渲谐槌鰝卷軸。
顧靈君
祺嘉郡君,誕于大承十三年端陽日辰時,承仁公主宇文柔與駙馬顧清和之女。降生三日后秘密交由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趙云奎夫婦,此簡秘藏,以證皇家血脈延承。
我將手中的卷軸死死攥緊,后背涼意陣陣襲來,眼前迷離,如今這些人都離我而去,罪魁禍?zhǔn)拙驮谖业难矍。想到遠(yuǎn)在邊關(guān)的靖軒和哥哥,我憤然起身作勢離去。
“靈君!”他還想在說什么,可我不愿聽了。
我何曾為自己的人生做過選擇,誰又問過我愿不愿意。
“朕不愿朕的兒子跟朕一樣,靖軒對你始終真心!”他使出力氣朝我喊著。
我只管繞過跪著的司馬靖琪和宋怡,漫無目的走向殿外,皇帝要死了我的仇算不算報了,可為什么會有不甘。那個站在我院門外定定望著的男孩,我該不該向他靠近。
如此想著,出門時便迎面遇上,我眼神閃躲心里卻想問問他好嗎,多年未見再見時心中難掩悸動,我左右不定時他已從我身邊走過。
多年過去,他一直在我身后。
大喜的日子,回想著他給我的那些曾經(jīng),回想著所有的歡樂和悲苦,心中卻無論喜悲。
我的生命中他似乎很少出現(xiàn),卻又好像不曾走遠(yuǎn),我所追尋的似乎與他毫不相干,卻并肩了許久。
從頭至尾我都逃不開和長公主同樣的命運(yùn)。
果然,前廳的喧鬧聲還未結(jié)束,香荀便沖進(jìn)了我的新房,“王妃!王妃!”
“何事?”
“王爺,王爺他,他剛剛被皇上召進(jìn)宮去了!”
我一把扯掉了頭上的蓋頭,向門外沖去,靖琪心中始終未能放下,他為何要如此相逼。
“王妃,王妃,您先冷靜!”香荀拉住我,“凡事還要王爺回來定奪!
他回來定奪?如何定奪?凡事從未與我商量過。
他推門進(jìn)來時已是深夜,我并未入睡,也不想睜眼。他一定是一身戎裝,模樣堅毅瀟灑。但我不想瞧見他那個樣子,更不愿想他是要與哥哥在戰(zhàn)場之上刀劍相向,都是所珍視的人呀。
他緩緩坐于床邊,牽過我的手緊緊握住,我心慌極了。此刻哪怕是與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若是可以,我定會撲進(jìn)他的懷中,像當(dāng)年初見他時那般放肆哭泣。
我們都在等天亮。
“王爺,該出發(fā)了!遍T外傳來副將輕喚。
我心中一緊,靖軒握著我的手同樣一緊,半晌誰也沒動。
“我該出發(fā)了!”他大概知道我并未入睡,在耳邊輕訴。
微涼的唇印在我的唇上,是那么的輕柔愛憐,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一把抱住他,卻又那么的無能為力。
聽著他關(guān)門離去的聲音,我再也忍不住,光著腳奔向門邊,就這樣站著聽著他走走停停的腳步聲,捂著嘴強(qiáng)迫自己不哭出聲。靖軒,你一定會讓所有事情都好起來的,你跟哥哥都會平安的,對嗎?
靖軒走了,我整日無所事事,坐在院子里老是心神不寧,香荀勸過幾次,邊關(guān)的消息最快也要十多日才能傳回京都,可我總是放心不下,只想第一時間知道。
正在胡思亂想,院子里突然涌進(jìn)來一大批人,有府里的侍衛(wèi)還有宮里的侍衛(wèi)。
看著這諾大的王府,果然,沒有靖軒在,我仍是孤身一人。
與之前不同的是,毓嘉苑多了一架秋千和一棵杜鵑樹。我卻嗤之以鼻,他以為將杜鵑移栽到這院子里就會討我歡喜,卻不知即使是一棵樹也因留戀故土而走向衰落。
我不喜張揚(yáng),現(xiàn)在又是孤身一人,偶爾到御花園中走走。
“你聽說了嗎?”
“怎么了?”
從我身邊走過的宮女小聲議論著。
“你還不知道呀!聽說王爺他戰(zhàn)死沙場,尸骨無存呀!”說著就嚶嚶哭了起來。
怎么可能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憑她們亂說我是不會相信的,他臨走時說過,不會讓我為難的。
他說,不會讓我為難的!
御書房里,靖琪低頭翻看著奏折,皺著眉頭似有不悅,我并未打擾,我悄悄坐下安靜的瞧著他。
他轉(zhuǎn)頭一瞬瞧了我,“靈兒?來了怎么不說話!”
“我不叫靈兒,我是軒王妃!”我冷漠的更正道,“靖軒他什么時候回來?”
“呃…… 他,還沒有消息,想來也快了!”
也不知他是何來的勇氣作此言語,大致覺得毓嘉苑向來消息封閉,所有的事都能將我蒙在鼓里。
“是沒找到?還是你不愿找?”
許是被我過于平淡的樣子驚到,又或者本就做賊心虛,“什么找到找不到的,靈兒你在說什么?”
“這樣你就能心安了嗎?你們司馬家的都是如此冷血嗎?皇位都是你的了,你還要怎樣?”
“我只知道他用了那么多卑鄙的手段才使你離我越來越遠(yuǎn)。你知道嗎?當(dāng)你擔(dān)心選妃的事時,我就在想,既然我那么喜歡你,你又那么喜歡做太子妃,我們一定會在一起。誰知道很少與人說話的大哥每每在我要見你時找我有事,他根本就是在耍我!從小什么都不要,太子讓給我來做,好東西都讓給我,連皇位都可以不要。”他甩開手中奏折,站起身來激動怒吼,“如此心機(jī),做弟弟的我真是絲毫不及!
“可你什么都有了,還是不肯放過!”
“明明幼時在將軍府先看到你的人是我,明明在你入宮后先找到你的人是我,照顧你護(hù)著你的也是我!闭f著便拉我入懷。
我一把推開他,終于抑制不住情緒,“滾,滾開!你們司馬家害得我國破家亡,我愛的愛我的統(tǒng)統(tǒng)命喪你們之手!蔽宜缓鹬,壓抑在心底的痛統(tǒng)統(tǒng)涌上心頭,“我什么都沒有了,就連靖軒你都不曾放過,他可是你大哥!”
“是!他是死了!我巴不得他早死,從你站在他身后的那一刻我就巴不得世界上沒有他這個人!”
醒來后頭很疼,小翠跪在床邊哭哭啼啼,見我醒來一邊抹淚一邊說:“王妃何苦做那傻事,王爺也是為了王妃,您應(yīng)該好好的活著。”
若真是一頭撞死在御書房的柱子上倒是遂了我愿,便不必在這人世痛苦茍活,家族身世將我們困了太久,只能用此舉與他相伴,可天都不如我所愿。
“香荀,你去找皇上來,說我醒了,想跟他說說話!”
“王妃?”香荀掛著滿臉的淚水疑惑地盯著我看。
“我叫你去,你聽不見嗎?”我轉(zhuǎn)過身惡狠狠地盯著她“就算沒有我,你也會去找王爺回來吧??”
她眼里盡是驚恐。我了解,他是那么的美好,沒有哪一個女子不把他當(dāng)成自己的,真的慶幸他是我的,我的。
司馬靖琪來時,我強(qiáng)作歡笑,桌上我擺了一壺酒、兩盞杯。
“靈兒?這是?”他盯著我又看看酒壺,想笑又想哭的樣子很可笑。
“來,我敬你一杯!蔽倚τ似鹁票,仰頭一飲而盡。
他眼里滿是恐懼,只差一點(diǎn)就奪走了,我這么做多像飲毒自盡呀,我也走到這一步了。
“這才是你的!”我將左手中的杯伸向他。
他的眼神更加怪異,怕死對嗎?你怕死,我的靖軒不怕是嗎?
“喏,喝呀!”我揚(yáng)眉一笑用眼神示意他拿我手里的酒杯。
“靈兒,別鬧了!靈兒,聽話!”他很緊張有恐懼地看著我,想接近我,
奈何我用酒杯擋住了。
“不喝嗎?”我笑盈盈地蹙眉問道!澳俏胰己攘撕昧!”
作勢就張嘴將杯子收回來往嘴邊送。
他一把奪過我手中的杯,一飲而盡,隨手丟掉。
“靈兒,快跟我走!”他伸手來拉我,我躲開了。
“哈哈哈!怎樣?感覺怎樣,你覺得靖軒死的時候有沒有你現(xiàn)在的這種感覺呢?”我依舊笑著,淚水卻不聽使喚。
“哈哈哈!”笑著笑著嘴里就涌上來腥咸的味道。
他撲過來扶住我,捧著我的臉,他手上全是我吐出來的血。
“靈兒,怎么了?”他一臉驚恐,就是那種我想要的表情。
“你知道靖軒離開了我是什么感受嗎?你體會到了嗎?你以為我能承受嗎?”邊說嘴里邊溢出血。
“不會的,你不會離開我,我不準(zhǔn)!”他嘶吼著,坐下來樓住我。
“你就守著這里吧!我…… 哥哥會……回……回來……”
母親跳下城樓時大致也是此般心情,像是一種解脫,做了回自己的主。
靖琪,我累了,靖軒在等我。
意識慢慢地模糊了,我似乎看到了靖軒,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美好!
“靖軒,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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