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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半死清霜后
——若未遇,若相守,何需言殤。
西元三年,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山河上下銀裝素裹,凄厲的北風呼嘯而過,卷過片片落雪在白茫茫之中消失不見。
都城湖心亭中,六歲的唐清遇到了八歲的宋元明。宋元明穿了一身紅衣,披了白色的披風,冷風吹起他的披風,露出里面灼灼的紅色。唐清眨巴著烏黑的大眼睛對宋元明道:“你長得真好看!”
西元以武立國,為了保持西元軍隊儲備,凡西元之家,每家均須派出一名年滿十四歲的男子入軍報國,若是家中無子,則作罷,三年后方可歸家,期間立軍功者可按功擢升,亦可留在軍營。
西元八年,邊關(guān)告急,十四歲的宋元明以家中獨子的身份進入軍營,奔赴邊關(guān)沙場。
臨走之前,還是那個初識之地——湖心亭,宋元明緊緊握著唐清的手道:“阿清,等我回來,娶你!
日子一天天地過著,身邊的同齡人或出嫁,或迎娶,都漸漸為人父母。只有唐清還在原地踽踽獨行,只為心心念的那句“等我回來,娶你!
三年間,雪花般的軍報從邊關(guān)傳回,邊關(guān)之戰(zhàn)日益焦灼。
西元十一年九月,皇帝調(diào)軍十萬前往邊關(guān)。
西元十二年三月,邊關(guān)大捷,與此同時傳回的還有宋元明陣亡的消息。
坊間傳聞,唐家大小姐有一中意之人陣亡于邊戰(zhàn),后久居家中,閉門謝客。又有傳言道,唐家大小姐一時無法接受意中人陣亡的消息,變得瘋瘋癲癲,時而無比正常的思念遠方之人,時而稀里糊涂的又哭又鬧。
與此同時,唐家二小姐唐淞聲名鵲起。據(jù)說她樣貌清麗,通曉詩書,一手好書法更是博得眾多世家子弟的青睞,上門與之提親者數(shù)不勝數(shù)。可唐家家主立言在先,若要迎娶二小姐,須先嫁出大小姐。眾人對一向深居簡出的唐家大小姐并沒有多少興趣,只得唏噓搖頭。
西元十四年的一天,一位媒婆低調(diào)地入了唐府,與唐家大小姐提親。
五日后,唐家大小姐出嫁,沒有紅妝十里,沒有鳳冠霞帔,只有一個普通的迎親隊伍,一頂簡簡單單的紅嬌子。
次日,唐府門庭若市,眾人爭先恐后欲與唐家二小姐結(jié)為連理。
三日后,唐府傳出消息,唐家二小姐偶染風寒。
半月后,二小姐病情愈發(fā)嚴重,唐府不惜花重金延請各地名醫(yī)為其診治,各種珍貴名藥、補藥流水一般入了唐府。
一月后,唐家二小姐久病不愈,已然病故。唐府門前掛起白布,凄凄涼涼,冷冷清清,行人紛紛感嘆紅顏薄命。
另一邊,迎親隊伍帶著紅轎子輾轉(zhuǎn)五日,停在了一處僻靜的院落,院子內(nèi)外有不少身穿鎧甲的士兵守著。
“你為何愿意娶我?”
“你又為何愿意嫁給我?”
“若不是想嫁之人,其他的我不在乎!
“聽聞唐家大小姐有意中人。”
“你不必擔心,他已經(jīng)陣亡了,況且,他希望我好好活著!
“我也曾有個心上人……”徐令自嘲地笑了笑道,“罷了罷了,我打聽到兩件事,一件是兵法大家折戟曾有一位略不世出的徒弟。另一件,自始至終,唐家都只有一位小姐!
……
“你想讓我做什么?”
“做我的軍師,可愿?”
“嫁乞隨乞,嫁叟隨叟!
“好,既已娶你,我自當護你周全!
西元十五年,十八歲的唐清以軍師身份跟隨夫君徐令踏入軍營。唐清出謀劃策,徐令上陣殺敵,兩人配合極佳,屢立奇功。
西元十八年,朝廷封徐令為平西將軍,命其屯兵于池柳關(guān),鎮(zhèn)守西部要塞。
西元二十三年初,周邊鄰國相互勾結(jié),大軍壓境,邊關(guān)再次告急。邊境駐軍苦撐三月,死傷殆盡,朝廷緊急調(diào)軍十五萬由皇帝幼子慶王帶兵親征。
“聽聞你軍中有一位女軍師,甚是厲害!睉c王在帳中對徐令揶揄道。
“王爺見笑,軍師乃末將夫人!痹挳呑屘魄迦霂。
“阿……阿清!”慶王怔住微不可察地喃喃了一句。
“民婦見過王爺!碧魄逄痤^的那一刻也是一愣。
……
“你,與王爺相識?”徐令看出了唐清與慶王之間的不對勁。
“他,便是我曾經(jīng)的意中人!
“你……聽聞慶王至今未娶,你若是想走……”
“我既嫁與你,自是你的夫人,我與他……沒什么了!
……
西元二十四年,慶王率軍中伏,死于池柳關(guān)。徐令不辱使命,大破敵軍,驅(qū)敵于池柳關(guān)西十里,力竭而亡。
兩人死后,唐清收到了兩封信。
一封寫著:阿清,當你收到這封信之時,我應(yīng)是不在了,你不要生氣,這次我沒騙你。我不求你原諒我不告而別,只希望你與徐令平平安安,我會在天上護著你們。對不起,阿清,我不曾忘記那年湖心亭的諾言,沒能回去娶你,是我的錯,欠你的,我來世再還你。元明絕筆。
另一封寫著:吾妻清兒,若我死了,你不必留下,隨慶王走吧。我知道,這些年你我雖為夫妻,但你心里還是有他的,你跟他走,我很放心。你別怨他,當年他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從你嫁與我,沒跟著我過幾天好日子,這后半生,你們要好好的,替我也嘗嘗這安生日子的滋味。清兒,我與你講過,我曾有一個心上人,卻從未與你講過,那個人,是你。夫徐令。
……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池柳關(guān)外的七里香下,立著兩個墓碑,一位包頭的婦人跪在墓前燒紙,紙錢化為灰燼,扶搖而上。
元明,京城入冬了,我要回去替你看看那湖心亭的落雪。元明,這一生,我們之間終是情深緣淺,有緣無分,愿你下輩子能投身個普通人家,無拘無束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
老徐,如今這世道如你所愿,當真是太平了。當年若不是你,我的后半輩子可能不知何時就戛然而止了,這些年,多虧你在身邊照顧。我心里明白,比起當軍師,你更想讓我好好活著。
……
你們兩個都想讓我好好活著,我,一直都記著。
料得年年腸斷處,黃沙中,池柳關(guān)。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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