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你

　　雙橋/墨金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卻走失那路口

　　“想不到最后陪著你的，居然是我�！�

　　這句話這么說出來，墨塵音自己也感慨萬分。他將視線從蒼白的天空移開，看向身旁的金鎏影。

　　面前的這個人其實沒有多大的改變。他沒有見過金鎏影變成昭穆尊的模樣，但他懷疑有誰會真正認不出他來。即使外貌如何改變，那種沉穩(wěn)下的倨傲，總會一絲絲地透露出來，當然還有那種死不悔改的固執(zhí)。

　　即使如今，那張曾讓他迷惑的臉上的神情也還是一樣不曾松懈。

　　遠處傳來一陣喧鬧。墨塵音轉頭看去，“最近還真是熱鬧——你說這么打來打去究竟有什么意思，不管是人還是魔，總有來這里的時候。來到了這里，一切又有什么不同呢？”說著他忽然頓住，笑了笑，“算了，說這些有什么用呢，你總歸聽不到�！�

　　有時候他真的懷疑那張永遠嚴肅的臉有無真正放松的時刻。想了想，挖空了記憶，終于想起來那么一絲絲。

　　不知道是因為時間太久，還是故意遺忘，反正前因后果現在已經記不清了。他抬頭看著天空永不散落的云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經牽過金鎏影的手。

　　那時還是少年的金鎏影走在他前面。自己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金鎏影回頭，愣了愣。墨塵音依稀記得自己說了什么，然后便看到那緊皺的眉頭漸漸松開。

　　——從什么時候開始這種表情再也不見的？墨塵音想了想，似乎是從金鎏影與蒼被并立為宗主親傳弟子，而金鎏影被蒼打敗之后。

　　只是那時年少，什么都看不透，只知道自己的心被人毫不猶豫地舍棄了，于是自己也毫不猶豫轉身便走。

　　可惜過后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太快，他竟連哀悼這段年少時光的時間都沒有。

　　他的視線再次停留到金鎏影身上，看著微風吹過那透明的身軀，看著金鎏影無意識中皺緊著眉頭。

　　墨塵音看著他，緩緩搖頭，

　　“疼嗎？你這也是自找的……我就沒見過比你更固執(zhí)更荒謬的人。”

　　得知金鎏影與紫荊衣叛逃的那日，他一點也不驚訝。他只是躲開眾人一個人坐了許久，然后該干什么還干什么。

　　銳痛遲到了百年。

　　“為何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有時候我也會想，卻總也想不通。我想你終歸是我們的一份子，唯有這件事，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會改變，我不想讓它改變。但有時候卻又覺得，我從未了解過你�！�

　　玄宗四奇，不只是四奇。

　　他們也曾一起狂飲高歌，一起論文舞劍，一起出生入死，一起劫后余生。

　　他喜歡跟紫荊衣斗嘴，那家伙平時總是嘴硬心軟不服輸。他愛跟赭杉呆在一起，那是難得的可靠與寧靜。金鎏影，那是年少時的一場短暫的夢，醒了一切都了無痕跡，但他們還是兄弟，比兄弟更親密的同伴，以命相托的人。

　　墨塵音笑了笑，問道：“我一直都想問，一直都想不通，為什么你要這么對赭杉，為什么要背叛我們，”他轉頭，看著身邊越來越透明的人影，他顫抖地伸出手，卻發(fā)現自己無法抓住任何東西，

　　“為什么……什么都不說……”

　　墨塵音縮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為何如今仍然會有痛的感覺，他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有辦法可以回到從前，他愿意付出一切。

　　四個人一起斗法，一起閑聊，一起在玄宗屬于他們的院子里品茶瞌睡，一起在道境最高峰上俯瞰云海。

　　時光不可逆，即使如術法最出眾的玄宗四奇，也無能為力。

　　時日輾轉，曾經年少無間的人們越走越遠，直至塵埃湮滅了歸宿。

　　這是天數。

　　勿論人生的對錯，這就是他們的結局。

　　有什么不同。

　　他凝視著金鎏影，看著他強忍痛苦的表情，看著他嘴唇蠕動。

　　他知道他在呼喚誰。

　　墨塵音嘆了口氣，“如果我知道那次你來這里是為了這個，就算你捅我一刀，我也不會幫助你。”

　　那時道魔之戰(zhàn)剛剛開始。他記得那天金鎏影單獨來找他，神情鄭重地請求他的幫助——那時他是怎么說的？宗主的秘密任務？還是什么其它的說詞？

　　自己沒有多問便與他一起來了這仿佛在天日之下其實卻在最為幽暗之地的幽冥之境。金鎏影設陣，自己護法。結束時金鎏影幾乎耗光了全部的法力，那時他看到那張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才知道這個人強行修改了命數。

　　面對自己的質問，金鎏影沒有辯解。他說他偶然間捕捉到了未來，而他不想要那樣殘酷的結局。

　　他記得那時金鎏影難得地笑了笑，說唯一能陪他來做這件事的人，只有自己。赭杉不會允許，也不會為他對宗主隱瞞；而這件事，不能讓紫荊衣知道。

　　——他修改了誰的命數？

　　再次踏入這里，墨塵音不再是訪客了，這里是他和所有人的最終歸宿。而當他在這里再次見到金鎏影時，他終于知道這個人預留了怎樣的伏線。

　　他把紫荊衣直接送回了塵世，代價就是靈魂的湮滅，再無法轉生。

　　墨塵音想大笑，想要問他這有何意義。

　　愛與恨，如今有何意義？

　　他握緊拳頭，凝視著眼前幾乎就要消失的身影。

　　“鎏影，你聽得到么……”

　　聽不到。

　　金色的身影越來越淡，直至消失。

　　墨塵音眼睜睜看著，許久之后，他顫抖著將自己埋入雙臂，沉入黑暗的永眠。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奇跡，那么我希望不要在這里再見到曾經深愛過的任何人，希望再次醒來的時候，能夠見到新生的光芒，而你們，都在我身邊。

　　——完

該作者現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