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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1
“你會聽見許多食死徒聲稱他們得到了他的信任,并聲稱只有他們才能夠接近他甚至理解他。其實他們都受了愚弄。伏地魔從來沒有一個朋友,而且我認為他從來都不需要朋友!
——《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
*
病人的夢總是更加光怪陸離。狄尼蘇斯看見魔法在黑暗中綻放出繁亂的光彩,像很多年前他們在實驗室里的黑魔法實驗,但遠比那些光還要盛大,還要嘈雜,光線像一個瘋子涂抹十年的畫一樣擠滿他的視野,線條多得讓他頭疼。他聽到和光線一樣混亂的聲音,各種各樣,它們似乎就在他耳邊。他聽到多洛霍夫興奮的吼叫,艾弗里的笑聲,他自己的歡呼――他被吵得頭痛欲裂,想抬手按按眉心,但壓倒一切的疲憊碾著他的身軀,榨出他的生命――他連呼吸和心跳的力氣都快沒有,更別提抬手。
仿佛奇跡降臨,他感到太陽穴一片舒適的涼意。頭痛消失了。嘈雜消失了。光彩消失了。他看到沙漠,一片遼闊的金黃,一切像兒童的簡筆畫一樣簡單。有個異國女人身披白袍向他走來。
拉蒂法。他喃喃。他的妻子張開雙臂向他走來,她的身形變得越來越高大,她潔白的亞麻袍子占領視野,他淹沒在純白之中。
他感到自己陷入了夢中,因為他感到生命和青春重降于他。突然,有一雙手輕輕覆在他眼睛上。他猜測這神秘人的身份,誰會做出這種舉動,即使是在夢中,即使是在早年?
阿斯特麗娜?他說出一個名字。那雙手未移開。艾瑞克?他又喚出一個童年伙伴的名字。那雙手紋絲不動。他抬手去摸那雙手――是一個孩子的手。他突然一怔。
“帕菲婭……”
那雙手移開了。他早夭的姐姐發(fā)出爽朗的大笑。狄尼蘇斯想回頭,這一動作卻吵醒了他自己。
老萊斯特蘭奇艱難地喘著,睜開眼睛,他看到的妻子正守在他身邊,他的兒子們正站在床前。他又閉上眼睛,仿佛需要積蓄力量。
“向我發(fā)誓,”他有氣無力地開口,“你們將效忠于他!
“我發(fā)誓,父親,我將效忠于他!彼拈L子臉色蒼白。狄尼蘇斯知道,與其宣誓效忠,羅道夫斯更喜歡渾水摸魚,占盡好處,享受生活,這孩子怎知忠誠的分量?
“我發(fā)誓,父親,我將效忠于他。”他的次子神情哀痛。但他根本不在乎他們的事業(yè),狄尼蘇斯望著拉巴斯坦心想,他沒有野心,根本不在乎巫師血脈相承的榮耀。
他失望地輕嘆一聲。
他們都比不上他,他們都代替不了他。
2
“在學校的幾年里,他在身邊籠絡了一群死心塌地的朋友,我這么說是因為沒有更好的詞,但我已經提過,里德爾無疑對他們毫無感情。這幫人在城堡里形成一種黑暗勢力,他們成份復雜,弱者為尋求庇護,野心家想沾些威風,還有生性殘忍者,被一個能教他們更高形式殘忍的領袖所吸引。換句話說,他們是食死徒的前身,有的在離開霍格沃茨后真的成了第一批食死徒。”
——《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
*
這是一個寬敞的房間,許多把椅子圍成一個圓形,其中正對門的那把明顯與其它不同――更高大,更舒適。房間里的光線不明朗,壁爐里的火和天花板的蠟燭讓這里維持在亮與暗之間。厚重的窗簾遮住幾扇巨大的落地窗,使這里像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密室。它確實是個密室,位于黑魔王的大本營,魔法使它無法被找到,無法被監(jiān)測,無法被偷窺。
狄尼蘇斯走進來,在昏暗中落座。這里是他的回憶,他躺在病床上忍受病痛折磨時構建出來的虛幻,但一切似乎比夢還真實,仿佛就是現在,仿佛伸手就可碰到。是因為他快死了嗎?他將死的意識已經快分不清現實和想象了嗎?記憶的卷軸不受他控制慢慢展開,他看見自己參加的最后那次集會的情形。
他對面坐著艾弗里。在明滅的燭火中,這個瘦削的、和他一樣已經顯出老態(tài)的男人把目光投向他右手邊的空位,向他露出一個標準的艾弗里式微笑:一種飽含惡毒的譏誚的嘲笑。他對此回以一個平和的笑容,仿佛在說:是啊,那狡猾的馬爾福甚至從頭到尾都不是食死徒的一員,卻可以占據他在此處的座位——離黑魔王最近的那兩個位置中的一個——但他不會在意,因為這群虛偽的投機商占據不了他在大人心中的位置。艾弗里對他搖搖頭,露出輕蔑的神情。狄尼蘇斯知道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艾瑞克·艾弗里總是嘲笑一切,他在嘲笑他,嘲笑他愚蠢。
你有什么資格?狄尼蘇斯在斗篷下的握緊他的魔杖。黑魔王無所不知,他心想,大人清楚你那些小秘密,知道小艾弗里,你那來歷不明的獨子,擁有多么卑賤的來自母親的血統(tǒng):麻瓜!而他選擇和我分享這一切,你這個自以為是的蠢貨。
人們還在陸陸續(xù)續(xù)走進這個房間。羅齊爾夫人踏進房間,她的丈夫當時染病在家休養(yǎng)。她看見萊斯特蘭奇,向他們頷首致意。狄尼蘇斯站起來回禮。阿斯特麗娜比艾弗里忠誠,因此他對她報以善意和好感。但狄尼蘇斯并不尊敬他的青梅竹馬,他時常想,這女人明白他們的事業(yè)真正的內涵嗎?還是她只是被愛情的力量鼓舞著盲目向前?在阿斯特麗娜之后狄尼蘇斯看到了多洛霍夫,一個愚蠢的大塊頭,狄尼蘇斯毫不懷疑,只要能滿足多洛霍夫殘忍嗜血的欲望,他是無所謂親麻瓜還是支持純血論的。衣冠楚楚的盧克伍德,他在魔法部供職,為他們提供情報,但毫無疑問他愿意做的也僅僅如此。優(yōu)雅的布萊克,他內里是個瘋子,只要能洗滌魔法界,誰是領袖他們毫不在意。諾特是個膽小鬼,穆爾塞伯又傻又無知,還有……
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披著一件做工考究的長袍,頂著那頭比女人更漂亮的長發(fā),像只白孔雀一樣施施然向狄尼蘇斯走來。
萊斯特蘭奇。
馬爾福。
聽說拉巴斯坦病了。
我替他感謝您的關心。
每一個純血小巫師都萬分珍貴,我們未竟的事業(yè)將來還要靠他們。
毫無疑問他們會繼承我們的意志和榮耀,但我們也未必看不到那一天的來臨。啊,我差點忘了恭喜您,盧修斯就要在今天被大人烙上黑魔標記,這可是連您都沒得到過的殊榮。
我已經老了,對大人無足輕重。但盧修斯比我更優(yōu)秀,他會不遺余力輔佐大人實現我們的理想。
他還太年輕。
不會年輕太久。很快的,萊斯特蘭奇,很快的。
幻影移形的爆裂聲打斷了他們的交流。所有人站起來,死寂在一瞬間降臨。無人膽敢發(fā)出一絲聲響或妄動一下,他們都明白,無人可以在這里幻影移形――除了偉大的黑魔王本人。
狄尼蘇斯注視著他,跪下仰望著他,和其他食死徒一樣,爬過去親吻他的袍子。這一刻,黑魔王不是一個活生生的血肉之軀,他是一個神明,一個象征,一個符號,一個理念,將他們召集起來為了一個共同的崇高的目標奮斗——即使這群人走到這里的原因千差萬別。
無論別人是為什么投奔黑魔王,狄尼蘇斯站在自己的回憶里心想,他們都比不上他。他們不了解黑魔王,他們是為了各自的利益,但他不同。他堅定地站在黑魔王身邊,從不動搖,絕無二心。他忠于他,不僅由于他承諾的榮耀,更是因為……
“先生!”家養(yǎng)小精靈的聲音尖利刺耳,足以將任何陷入幻影的人拉回現實。
狄尼蘇斯睜開眼睛,聽到他的家養(yǎng)小精靈說:
“先生,黑魔王來訪!
狂喜。
3
“這個名字我在霍格沃茨讀書的時候就用過的,當然啦,只對我最親密的朋友用。難道你認為,我要一輩子使用我那個骯臟的麻瓜父親的名字要知道,在我的血管里,流淌著薩拉查斯萊特林本人的鮮血,是通過他的女兒傳給我的!難道我還會保留那個令人惡心的普通麻瓜的名字他在我還沒有出生時就拋棄了我,就因為他發(fā)現自己的妻子是個女巫!不,哈利。我給自己想出了一個新的名字,我知道有朝一日,當我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魔法師時,各地的巫師都不敢輕易說出這個名字!”
――《哈利波特與密室》
*
狄尼蘇斯睜開眼睛,死亡的恐懼令他心跳飛快。在一片輕柔的綠色幽光中,他看見熟悉的墨綠色幃幔,摸摸身上的被褥,熟悉的真絲觸感。他在寢室里,霍格沃茨斯萊特林里德爾和萊斯特蘭奇的寢室里。他安心下來。是夢。他判斷。但那個夢實在真實。他想起聽到那個人造訪的消息時自己的狂喜,以及在那個人踏進屋前便急速降臨的死亡,最后一點生命從身體流走……狄尼蘇斯打了個寒戰(zhàn),翻了個身。從光線判斷現在時間還早,但他感覺自己困意全無。思索了幾秒鐘,他坐起來,披上外套,打算繼續(xù)看他最近剛搞到的一本黑魔法書籍。他掀開幃幔,就在此時,對面四柱床下垂的幃幔里突然冒出一個腦袋。
在黑湖水折射進來的微弱晨光里,狄尼蘇斯和里德爾四目相對。
“你做噩夢了!
“你沒睡?”
男學生會主席不置可否,繼續(xù)問道:“你夢見什么了?”
“……無聊的東西!
里德爾笑了一下。
“夢見你的心臟長毛了?”
“哦!拜托里德爾――”狄尼蘇斯擺擺手,“我已經很久不做那個噩夢了!钡X海里依然浮現出那個噩夢的場景,他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三年級在面對博格特時那玩意兒變成了他自己,空洞的胸腔嵌著一顆漆黑的覆蓋毛發(fā)的心*。
“那是什么?你不知道你剛才的樣子,就像死到臨頭只差驚聲尖叫了!
狄尼蘇斯沉默了一會兒。不知為何他不想把夢的內容告訴里德爾。
“我確實夢到死到臨頭……我夢見了我行將就木時是場景,就像預言一樣!彼罱K說。服從里德爾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他看見里德爾饒有興趣地挑挑眉。于是他繼續(xù)說道:“我夢見那時候我們的理想已經快要實現,你成為了純血戰(zhàn)士們的領袖,偉大的黑暗公爵,伏地魔大人。你已經飛離死亡。當時我已經老了,但你依然強大如壯年……”
里德爾笑了起來。這是一種含有自得,輕蔑和憐憫的笑聲。
“如果伏地魔大人找到了飛離死亡的方法,狄尼蘇斯,”年輕的伏地魔允諾道,“你一定不會死!
狄尼蘇斯望著里德爾。正常情況下,他會感到高興,一種分享野心的興奮,他的舍友將出人頭地,這毫無疑問,而在那光輝的未來畫卷中有他一席之地,狄尼蘇斯·萊斯特蘭奇也將出人頭地,這毫無疑問?涩F在呢?也許是那個夢,也許是某種更為神秘的力量,狄尼蘇斯突然感到抗拒和不安。不應該是這樣!有個聲音對他說。
“不,里德爾,”他竟然這樣對他說,“也許到時候我會甘心迎來生命終結!
他的話挑起了里德爾的興趣,或者他激怒了他也未可知。在曖昧不清的黑暗里,這英俊的優(yōu)等生的臉變成一個混沌的影子,像一個噙著微笑的可怕魔鬼。魔鬼之子。狄尼蘇斯腦海里閃過這個稱呼,這是他頭一次見里德爾時心底里給這個男孩兒的評價。
“真的嗎,狄尼蘇斯?”這魔鬼之子說。
他不喜歡這個話題,別繼續(xù)了!狄尼蘇斯的斯萊特林特質警告他。但他今天似乎像被施了奪魂咒一樣一反常態(tài)。
“我發(fā)現,”狄尼蘇斯說,“死亡不是黑暗、冰冷、恐怖,而是光明、喜悅、安寧!
“你大概忘了,你談論的是夢里的死亡!
“也許是死亡透過他的兄弟向我描繪他的形貌**!
里德爾爆發(fā)出一陣大笑,他掀開帷幔,靠在枕頭上。狄尼蘇斯也靠向床頭,把一只手臂枕在腦后。
“但是,狄尼蘇斯,”里德爾輕蔑地問,“你見識過真正的死亡嗎?”
狄尼蘇斯嘴唇蠕動了一下,好像他試圖阻攔了一下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是的。我曾有個姐姐,帕菲婭大我兩歲,她在我六歲那年被毒觸手蟄了,意外身亡。”
里德爾大概驚訝了一下。
“你當時感覺如何?”
“恐懼和慶幸,”他輕聲說,“我們經常在那兒玩,如果不是她……或許死的就是我,沒人想到我們常鉆來鉆去的那處籬笆下竟然會長出毒觸手!彼麘阎f漏秘密的恐懼,但也有分擔秘密的輕松。帕菲婭的死是狄尼蘇斯難以釋懷的心結:他所感到的自己幸免于難的喜悅遠遠勝于他對自己親姊死亡的哀痛。
“是啊,不是他們就是你……”里德爾喃喃道。狄尼蘇斯感到安然,里德爾沒有指責他,他是理解他的。
兩個人沉默了好一陣。這時,大概是有一條大魚游過窗前,寢室里微弱的光線突然消失了。黑暗籠罩著他們。
“你為什么沒睡?”狄尼蘇斯問。
直到微光重新照進帷幔上的銀線,里德爾才開口:
“我找到馬沃羅了,狄尼蘇斯。”
血液翻涌。狄尼蘇斯聽見自己的心突突直跳。他暗暗嘲笑自己:聽到這個消息他竟顯得比里德爾更興奮。
“他是你的祖父嗎?”他不假思索地問,而里德爾沒有立刻回答他。狄尼蘇斯立刻意識到了什么。難道這老岡特,斯萊特林的最后的血裔并非這位蛇佬腔的血親嗎?難道湯姆·里德爾的蛇佬腔天賦并非來自偉大的四巨頭之一,學院的創(chuàng)始人嗎?還是說……
“他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最后一支,我母親的父親,”里德爾在他理出頭緒前開口了,聲音毫無感情,“我還查到了我父親的身份,他確實是個麻瓜。他和我母親結婚,結果發(fā)現她是個女巫,于是就拋棄了她。她當時懷著孕。”
狄尼蘇斯嚇了一跳。他猛地把手臂抽出來,瞪著里德爾,對方沒有看他。狄尼蘇斯感到喉嚨發(fā)干。這是個被所有說膩的故事情節(jié),巫師和麻瓜的常見悲劇,狄尼蘇斯沒想過里德爾會成為――梅林。
“愚蠢的麻瓜……”狄尼蘇斯喃喃。
“愚蠢,骯臟,下賤!”里德爾突然爆發(fā),嘶嘶地詛咒起他的父親,“麻瓜都是這種無知的蠢貨,早該有人教導他們應得的地位。你知道嗎,狄尼蘇斯,當我查訪到那個骯臟的麻瓜的住所時,我得知他已經死了――不久前被我母親的弟弟殺了!
狄尼蘇斯睜大眼睛。得知里德爾是混血并不能削減他對他的崇拜,相反,里德爾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奇特了,這被命運眷顧卻又被其詛咒的天才,狄尼蘇斯知道凡人的磨難摧毀不了他,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巫師,伏地魔,將會走過那條光榮的荊棘路,摘取無上榮光……
“這也許就是命運的啟示,”狄尼蘇斯突然又聽見里德爾說,后者情緒已經平穩(wěn)下來,“如果說從前我還有過一絲猶豫,那么現在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出我將為之奮斗終身的事業(yè)到底是什么。狄尼蘇斯,整個魔法社會正朝著錯誤的道路越走越遠,他們滿足于龜縮帶來的安逸,卻忘記了天賜的力量和尊嚴――流淌在我們血管里的珍貴的魔力!他們竟甘心讓她浪費!彼陨酝nD一下,然后說道:“我們會改變現狀。在伏地魔大人的帶領下,我們會改變世界。在不遠的未來,我母親的悲劇將永遠被杜絕,高貴的巫師血脈將重拾他們的驕傲,不會再出現愚蠢的血統(tǒng)叛徒,而骯臟低賤的麻瓜會認清他們該呆的位置――當巫師享有這群劣等生物的尊敬時,他們會銘記偉大的伏地魔大人和他麾下的食死徒勇士們,我們會站在歷史的榮譽之巔,無人可再創(chuàng)比此更輝煌的事業(yè)!
“這是必然,大人,”狄尼蘇斯聲音顫抖,難以抑制他的激動和期待,對這和他同齡的少年勾畫出的未來,“這是必然的,我的主人!
昏暗中,里德爾向他望來。狄尼蘇斯看不清他,但能感到他灼熱的視線和野心勃勃的笑容。
里德爾向他伸出手,手指上那枚黑寶石戒指閃閃發(fā)光――
這時,狄尼蘇斯醒了。
――
*參見《詩翁彼豆故事集》中的巫師童話《男巫的毛心臟》。
**希臘神話里睡神和死神是兄弟。
4
“我當時還是一個傻乎乎的小伙子,對善惡是非有著一套荒唐的想法。是伏地魔指出了我的錯誤。世界上沒有什么善惡是非,只有權力,還有那些無法獲取權勢的無能之輩。”
——《哈利波特與魔法石》
*
狄尼蘇斯睜開眼睛,發(fā)現自己躺在草地上,一個女孩兒的臉就在他眼前——帕菲婭在他頭邊蹲下,像觀察螞蟻搬家一樣望著他。她的臉紅潤健康,眼睛里閃爍著生氣和活力。他博學的姐姐就在他眼前,那個小小年紀就會和父母爭辯善惡是非,那個他最初的保護者和引路人,那個小小年紀就夭折的可憐小女孩兒。
“你還好嗎,戴尼?”
“我死了嗎,姐姐?”
“還不清楚,戴尼。這需要點時間才能確定!
狄尼蘇斯長舒一口氣。他想坐起來,但身體依然如病中一樣虛弱。他不得不伸手向他姐姐求助。帕菲婭拉住他的手,由于她本人也才八歲而已,他們費了些功夫才讓狄尼蘇斯坐起來。狄尼蘇斯環(huán)顧四周,毫不驚訝地發(fā)現這是他家后院,他們就呆在籬笆旁——自從帕菲婭在這里意外身亡后,狄尼蘇斯就再沒主動來過這兒。
帕菲婭見他打量那籬笆,便高高興興爬到一個木樁上,就像小時候一樣,坐在那小塊方寸之地上搖晃她的兩條腿。她從不擔心會掉下去,這就是她魔力的表現:她從來不會掉下去。她笑著望著她年老的弟弟,狄尼蘇斯感到她在炫耀她的靈活和恣意。
“如果你想,你也可以爬上來!迸练茓I說。
“我‘想’?”
“如果你認為自己是個小孩兒,那么你在這里就會變成小孩兒。”
狄尼蘇斯閉上眼睛,努力了一會兒。
“我做不到!彼f,“不過,這也沒什么關系!彼廊荒芑叵肫鹆鶜q時看到姐姐高高地坐在那兒時他心里的羨慕和嫉妒,但此時的他望著帕菲婭,心底波瀾不起。畢竟,當一個人領略過權力的滋味,主宰過他人的生殺大權后,他怎么還會羨慕可以在籬笆上爬上爬下的自由呢?
他們無言地坐在午后的陽光中,夏季的清涼的風吹過他們相同顏色的頭發(fā)。
帕菲婭的腿不晃了,她若有所思地望著狄尼蘇斯。狄尼蘇斯感覺女孩兒柔和的褐色眼睛里露出哀傷的神色。
“你的靈魂有裂痕!逼毯笏@么說。
“這是什么意思?”
“你殺過人!彼f。她眼睛里透出一種指責。
“非得殺嗎?”帕菲婭又問。
“非得殺!彼卮。
她沉默了一會兒。
“為了什么?”
榮耀,尊嚴,魔法即強權,生存即戰(zhàn)爭……無數個詞涌到嘴邊,夢里的少年伏地魔還在耳邊慷慨陳詞……改變世界,不朽,家族傳承,仇恨……
狄尼蘇斯望著孩子澄澈的雙瞳,從嘴唇間吐出一個詞:
“利益。”
帕菲婭盯著他的雙眼,緩緩搖搖頭。
狄尼蘇斯突兀地感到惱火——他本對這種情況有遇見,帕菲婭,即使她是早慧的,他曾經崇拜的偶像,她畢竟也只是個八歲的小姑娘!她活得太短,根本沒看明白人們留下的諄諄教誨里包含著多少無知的謊言——為了自己能獲得更大的利益!為了自己能獲得尊嚴,獲得榮耀,獲得權勢,殺人算什么!殺人甚至還是所有付出中最簡單的那一個!他曾為了利益差點痛失所愛,他曾為了利益逼迫長子和不愛的人結婚,他曾為了利益出賣過去的朋友,和兩看相厭的人虛與委蛇。如果你還活著,帕菲婭,你也不會和我有什么不同。你那樣早熟,只會比我更早明白善惡之后的真實!你只會比我更加不擇手段……
“戴尼,你本來不是仰賴那些東西維生的人!
“那么我仰賴什么維生?”狄尼蘇斯問,他語氣溫和更顯得可怕。
“你需要別人向你屈膝嗎?你只有從他人的屈從中才能活得快樂嗎?你只有在貶低、侮辱、傷害他人時才能獲得心靈的滿足嗎?”帕菲婭搖搖頭,“伏地魔需要,可你不是,你沉溺其中了,戴尼。”
狄尼蘇斯靜默了一會兒。接著他問:“你是怎么知道伏地魔這個名字的?”
帕菲婭垂下頭,低聲說:“那該問你了,戴尼!
“我還知道你曾把鉆心咒施加在一個麻瓜小孩兒身上――比我大不了多少――在你的同伴用相同的手段折磨完他的父母后!
狄尼蘇斯露出一種表情,好像他知道這是罪惡的,但他裝作麻木不仁。
“想想我得到了什么,”他低聲說,“看看我擁有了什么?”
“你得到了你愛的姑娘,可你沒有好好愛她,”帕菲婭對他說,“你擁有兩個和你很像的孩子,可你限制了他們的人生。他們順從你,可你沒有顧慮過他們!
“如果,站在這個位置的是他們,”狄尼蘇斯咬著牙說,“他們也不會顧慮我!
你怎么敢這么污蔑她?狄尼蘇斯眼前閃出他妻子憂郁的眼神。你怎么敢這么詆毀他們?他年幼的兒子們沉默地站在漆黑的長廊盡頭。
但狄尼蘇斯搖著頭,把這些記憶甩出去?纯茨銚Q回了什么!艾瑞克向他行禮,兩眼透出怨恨的光芒,他自小長大的朋友再也沒叫過他狄尼蘇斯。他和馬爾福平起平坐,那白孔雀對他露出一個假笑,他不得不浪費許多時間在這討厭家伙的宴會談笑風生。
我看不懂人們?yōu)槭裁辞案昂罄^在權力的游戲里浪費一生,某個傍晚,他的小姐姐夾著書對年幼的他說。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們的野心應當用實現更有意義的目標。帕菲婭望著窗外的夕陽,對未來無限期許。
但少年伏地魔的聲音再一次在耳畔響起:我們是在為整個魔法社會的未來奮斗!
是啊,沒錯……
“你不明白,帕菲婭,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整個魔法界!”
狄尼蘇斯抬頭看向帕菲婭,她灰藍色的裙擺輕輕飄動,沉默的眼神分明在說:你讓我失望,戴尼。
在她開口前,一段記憶跳入狄尼蘇斯腦海。
我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趕回來了。阿斯特麗娜舉著酒杯對他說。
你不是也立刻中斷了在希臘的旅行?
不,你和我不一樣。阿斯特麗娜搖晃著腦袋,她醉了。你不一樣,狄尼蘇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了解……她突然探身靠近,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話。
回憶之外,帕菲婭和阿斯特麗娜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狄尼蘇斯,萊斯特蘭奇本不是純血論的信徒!
5
“我很高興聽到你把他們稱作朋友,”鄧布利多說,“我以為他們更像是仆人!
“你錯了!狈啬дf。
——《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
*
“狄尼蘇斯,我的朋友,從安眠里醒來吧!
拉蒂法·萊斯特蘭奇和她兩個兒子驚喜地看到,隨著黑魔王魔杖尖端的光芒消散,狄尼蘇斯緩緩睜開眼睛。他看起來臉色灰敗,眼神渙散,就像一個已經死去但靈魂被迫禁錮在尸體上的僵尸。可他和僵尸有著明顯不同,因為僵尸不會露出喜悅的笑容望著他們。
“拉蒂法!彼踔劣辛馍斐鍪帧@俜櫜坏梅啬Ь驮谂赃,快步上前握住丈夫伸出的手。
“狄尼蘇斯,”她吻著那只蒼白的手,“狄尼蘇斯!彼郎責岬臏I水滴在他冰涼的皮膚上。
狄尼蘇斯望著她,感到那眼淚不是滴到他手上,而是滴到他心里。
她冒著被榮譽謀殺的危險選擇和你來到英國,你得到了她,卻沒好好愛過她……
“很抱歉,拉蒂法!
他的妻子搖搖頭。過了一會兒她止住了抽泣,看向她的兒子們。
“過來,向你們的父親——”她的眼淚又一次流下來,“道別!
羅道夫斯畏懼地看了一眼佇立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黑魔王,但一旁的拉巴斯坦已經邁出腳步,他也連忙跟上。
“父親!彼f,接著不知道該說什么。
“孩子們,”狄尼蘇斯于是開口了,“我當你們的向導當的太久了,F在我們暫時分別,但相信我,有一天我們會重逢。在那之前,你們能依靠的只有你們自己。你們也許會看到我看不到的東西,經歷我沒經歷過的事情……如果到那時,你們決定做出會讓我失望的事情……”他閉上眼睛,最終還是把這句話說出口:“那么就去做吧。不要顧慮我,你們的人生是你們自己的。只有一點,照顧好你們的母親!
拉巴斯坦顫抖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想做出他哥哥剛才做的動作——扭頭看一眼黑魔王,但他忍住了。
沒人說話。沒人敢說話。
“拉蒂法,”狄尼蘇斯再次開口時看向伏地魔,“帶他們出去吧,我有話要和大人單獨說!
等門關上后,狄尼蘇斯望著黑魔王非人的面孔。
“您要坐下嗎?”他虛弱地開口。黑魔王搖搖頭。
“如果你愿意,”黑魔王的形影在那一刻和夢里的少年重疊,“我會讓你活下來,無所不能的伏地魔大人已經征服死亡。”
“是啊,是啊……但是,我想,死也許并不可怕,”他說出夢中對他說過的話語,“死充滿光明、喜悅、安寧。”
“那只是個美夢,我的朋友,”黑魔王回答,“那不是真正的死!
“不,不,里德爾……我是見識過真正的死的!
但是和夢不一樣的是,里德爾沒有回答他。那只是個美夢,和里德爾敞開心扉,徹夜暢談。真實的黑魔王不會在他不需要籠絡人時打開話匣子。
“在夢里,我記起了很多事,”狄尼蘇斯說,“我見到了我早夭的姐姐,她讓我記起——我本不是純血論的信徒,也不想追求什么榮耀。”
伏地魔勾起一個輕蔑的笑容。
“垂死的你變得軟弱了,狄尼蘇斯,”他說,“但伏地魔大人會原諒你,會讓你保有你死后的名譽。”
“不……大人,我并不是在說……我從來不后悔追隨你,里德爾。我從來不后悔回到英國,幫助你……里德爾,我很榮幸,我認識了你……”
那年,他和拉蒂法躺在滾燙的沙子上。一只貓頭鷹打攪了他們的新婚。它帶來一封信,署名為:
你的朋友,
Lord Voldemort
狄尼蘇斯·萊斯特蘭奇用盡最后力氣,握住朋友的手。
里德爾,狄尼蘇斯最終問,我是你的朋友嗎?
6
“不是我自己吹噓,哈利,我一向能夠隨心所欲地把人迷惑住!
——《哈利波特與密室》
*
純白的霧氣籠罩他,在一片光明和寧靜中,他看到帕菲婭向他走來,張開小小的雙臂。他蹲下和她擁抱。
“也許你沒有問出來,”他早夭的姐姐對他說,“你以為自己問出來了,其實你沒有,你又昏迷了,陷入另一個夢!
“這是安慰嗎?”狄尼蘇斯明知故問。他嘆息著搖頭:“其實在心底我知道,他不會回答我。他會嘲笑這個問題。他不嘲笑出聲,已經是給我留足了面子!
“我只是不明白,”帕菲婭說,“為什么你要選擇他當你的摯友!
1938年,狄尼蘇斯·萊斯特蘭奇第一次見到了這個要和他分享一間宿舍的同學,湯姆·里德爾。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狄尼蘇斯心里涌起一種直覺般的念頭:這男孩兒是個魔鬼。
但是,魔鬼面對他冷淡的表情,滿不在乎地揚起恰到好處的微笑,對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湯姆·里德爾。”
好奇怪的人,狄尼蘇斯心想?伤械胶闷。他想和他做朋友。
帕菲婭握住他的手:“我們走吧。”
。ㄍ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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