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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不眠之夜】
By: 橘蛋
“請寄存一下外套,先生,先生?哎……”
薩列里無視了伸出手的服務人員,徑自穿過狹窄黑暗的走廊來到入口處的酒吧。
The thought of you is consuming me.
他在酒紅色的光里松了松領口,確保了黑色的領花仍然規(guī)矩地別在頸項正中,兩條長腿從高腳凳上搭下來,閑散地靠在一起。沒有多少人來觀看不眠之夜演出時仍然身著正裝,薩列里一貫的黑色絨面三件套在昏暗的燈光里雖不奪目,搭配上他高大的身材亦不泯然眾人。
然而這并不能保證他能夠……觸摸到那個背影。
這已經是他連續(xù)第三天來觀看這演出。薩列里第一次踏入這幢樓房的時候,并沒想到他居然會真的這么“浸沒”進這里。他本用恰到好處的疏離感審視著演員們,這些人用舞蹈和姿態(tài)演出情節(jié),而不像薩列里習慣的一樣用音樂訴說。這位男演員表情有些僵硬,但身材不錯;這一段女性獨舞有絕望感,算得上優(yōu)秀演出……薩列里戴著面具,保持著高高在上的品評姿態(tài),在一段段演出中漫步,直到他走到一個大廳,迎面撞上一位戴著黑色面具的舞者在聚光燈下演出。薩列里仍然記得黑色的襯衫貼在她的身上,黑色的領子像花瓣一樣包裹著她的皮膚,領口卻開得很低,露出大片肌膚和優(yōu)雅的弧度。她的眼睛幾乎被帶羽毛的黑色面具掩埋起來,卻仍然在發(fā)光;她在面具下露出一個有些戲謔的微笑,一邊用手指拂過一旁的椅背……還有她隨之跳舞的音樂,那音樂……
“先生,您點的酒!
從回憶中驚醒,薩列里理了理袖口的蕾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來這里太多次,憑直覺都知道什么時候輪到自己進場。他帶上所有觀眾人手一頂?shù)陌咨婢,又一次走進黑暗的劇場。又一次……迎向那甜蜜的痛苦。
浸沒式戲劇作為一種嶄新的戲劇形式,擁有為數(shù)眾多的分支劇情,觀眾的選擇權和參與度被提高到前所未有的位置…羅森博格問起來的時候,薩列里是用這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解釋他最近頻繁的觀劇次數(shù)的。哪怕羅森博格有什么懷疑或者不滿,在和他對視幾秒之后也就不說話了。對上薩列里異色雙瞳居高臨下的審視,很少有人能夠針鋒相對。
Wherever I am. Whatever I do.
當然,作為藝術家,薩列里對這戲劇本身不能說沒有興趣。但是讓他著了魔一樣每天前來,甚至失卻了從容、無視儀態(tài)奔跑起來的卻是——
不,不用奔跑,現(xiàn)在還來得及。薩列里強制找回了平日冷靜自持的步調,沒有尋找任何演員徑自大步前行,甚至有觀眾誤以為這高大的正裝男子是劇中演員,跟著小跑了幾步,直到看到薩列里臉上同款的白色面具才作罷。薩列里徑自站在三樓黑暗的大廳里整理衣著,他理了理頭發(fā),沒有為了省力靠在一邊,而是筆直地站在黑暗里,暗紋的黑色外套幾乎和背景融為一體。他知道再過一分鐘大廳旁的吧臺會有酒保跳單人舞,他知道再過二十分鐘王子會帶著女伴前來觀看演出,但再之后大廳發(fā)生了什么薩列里就完全不知道了,因為就在這里,就在此時,聚光燈打了下來,就在他面前,響起了一段讓他魂牽夢縈的音樂,從陰影里出現(xiàn)了一個讓他日思夜想的背影。
The thought of you is consuming me.
穿著黑色長裙的身影站在黑暗中,燈光只照在她伸出的手上。細白的五根手指隨著音樂緩緩攤開,隨著她舒展的肢體合著節(jié)奏擺動。這特立獨行的舞者明明在獻藝,卻將麥克風背對著舞臺,留給觀眾一個黑色的背影。隨著音樂輕輕響起的歌聲是男聲,薩列里的理智告訴他自己,面前這位舞者只是在做口型,但她的背影和音樂幾乎融為一體,就好像知道空氣中的分子怎樣振動成音符,就好像知道這曲子作曲時帶著怎樣的感情似的,簡單的舞動卻有著驚人的魅力。當她將手放在自己腰上,緩緩向上滑動的時候,薩列里低低地吸了一口氣。
倘若只是這樣一個背影就好了!倘若只有這一個背影,這感官刺激就還在薩列里的控制范圍內。他可以在她跳完舞之后追上她,跟著她直到整場演出結束,可以通過一些關系打聽到她的名字甚至展開追求……
如果只有這背影……但這個假設是不存在的,因為那背影晃動在音樂之中。薩列里幾乎能看到空氣中跳動的音符,優(yōu)雅的,活躍的,自成一派,圍著他,靠近他,觸摸他。這太多了,太多了,他幾乎想要蜷縮,想在音樂的包裹中閉上眼睛,那背影卻又充滿了薩列里的視線;想伸手觸摸那背影,耳邊又有音符的竊竊私語綁住了他,薩列里動彈不得。
他大睜著的異瞳幾乎要流下淚來。
音樂弱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鼓點和電音,聚光燈移向了舞臺正中,有其他舞者將要上臺。而黑色長裙的最后一點裙擺正潛入陰影中。
不,他不允許!
第一天這時候薩列里因為這音樂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飛快消失,接下來的時間里他找遍了整幢樓卻再也沒有見過同樣的影子。第二天也是同樣,場刊中這位角色印著另一位演員的照片,工作人員卻聲稱場刊無誤也沒有替補。一位戴著斗篷的演員攔住他,這位躲在兜帽下的演員興許是演男巫上癮,主動提出可以回答薩列里一個問題。薩列里……薩列里沒有詢問那舞者是誰。他問的是,那首歌是由誰演奏和演唱的。男巫回答之后,頗有興致地添了一句,現(xiàn)在您知道音樂是誰了,可是跳舞的人明天演出之后就不會再來了哦。
因此今天是最后一天。
薩列里大步追了上去。開頭幾步有些踉蹌,他的領花興許歪了,但薩列里的雙眼牢牢鎖住了他想要的。他在一個黑暗的拐角握住了她的手腕。
這很明顯違反了演出的規(guī)定,除非演員主動,觀眾是不能進行肢體接觸的。再者,他用的力量好像也有些太大了,薩列里正要松手,對方卻反握了上來,手指捻了捻他袖口的蕾絲之后握住了他的手。修長有力,但骨節(jié)的觸感……
“所以您是位先生。”
他的低喃被舞者聽去了,對方似乎在羽毛的掩映下噙起了一個微笑。握住的手倏地松開,薩列里正要伸出手,卻被湊近的舞者按在了墻上。他并沒有用什么勁,伸手撥了撥薩列里頸側歪掉的領花,在胸口盛放的白色蕾絲流連了一下,另一只手取下了薩列里的白色面具。
薩列里聽見一聲口哨。
這可真是豈有其理。
他低頭摟住對方被黑色長裙束縛著的腰肢,鼻尖幾乎埋進了微曲的長發(fā)里,用帶點啞意和酒意的低音對著耳邊說:“您的腰真細!
這是作弊,不論是觀眾還是演員都是不應當在這不眠之夜說話的,然而薩列里有他的傲慢。這個不守規(guī)矩的小混蛋竟敢先對他吹口哨,就應當付出代價。
修長的小腿抬了起來,在薩列里的腰側蹭了蹭,垂墜的黑色裙擺流過他的外套和垂放在外套旁的另一只手。
薩列里幾乎有點后悔。倘若他寄存了外套,那么此刻這裙擺……就會覆蓋過他的大腿。他放在對方腰上的手緊了緊,另一只手隔著裙擺托住了那只腳踝,順著修長有力的小腿一路撫摸到腿彎,對方卻呼地擰腰繞開了。
沒戴假發(fā)而戴著面具的沃爾夫岡·莫扎特一只手摸上了薩列里大師的衣領(哦是的,他認識這位音樂家),這暗紋緞面手感真是不錯,他讓手指順著大師敞開的衣襟一路滑到他腰際,順勢轉了半圈到他身后,手掌緊貼著腰線慢慢上行,在隔著蕾絲摸到胸口的時候被一把抓住。按理來說演員不應該和觀眾有什么肢體接觸,沃爾夫岡漫不經心地想,但他既不是常駐演員,這也不是什么安排好的一對一劇情。他直接向后抬起腿,繃直腳尖勾來一張椅子,被握住的手扣緊了,他從后面貼上有些僵硬的高大男人,歪了歪頭咬上了搭在他肩膀上的小辮子,銜著緩慢地轉回前面。啊,這個男人震驚的樣子真好看。沃爾夫岡想要大聲贊美他異色的雙眼,但還記得不能出聲。他松了口,用眼神送別那藍色的小發(fā)卡。
這絕對不是什么劇情,薩列里敢肯定。因為倘若這個人膽敢對其他任何人做出這樣的事……
戴著面具的嬌小身影后退了半步,雙臂撐在了桌面上,然后他就這么用手臂撐著自己抬起了雙腿——裙擺上的黑色蕾絲細密地拂過薩列里全身——腳踝搭上了薩列里的雙肩,微微使力,薩列里就坐進了那椅子。
他的一邊大腿坐上了一個人。接著是另一邊。接著是裹著黑色絲襪的足尖。下巴被一雙手抬起,唇角被按了一個親吻。
然后他離開了。
薩列里坐在黑暗中。
Your eyes. Your skin. Your smile. Your feet. Your hands. My hands onyou.
Your heart. Your tenderness. Your touch. Your stubbornness. Your bitchiness.
The thought of you is consuming me.
薩列里走過空無一人的舞廳,在拐角看到一頂熟悉的斗篷。
他曾詢問過的那位“男巫”坐在桌子上——等等他以為男巫是老年角色——對他發(fā)出了奇怪的笑聲:“您今天也在!
“我是否仍然能問一個問題?”薩列里走過去。
“嗯!倍得毕碌统恋穆曇糇屗_列里幾乎能從這聲音具象出一個時常咳嗽的中年男子。
薩列里清了清嗓子:“王子觀看演出時……在這里跳舞的舞者,我在哪兒能找……他叫什么名字?”
男巫似乎是哼了一聲,卻沒有回答問題:“您上次問我,他隨之起舞的音樂是誰創(chuàng)作的!
薩列里眼角跳了跳,壓下心底隱約的不安:“沒錯,您回答說……作曲家名為莫扎特!
那兜帽動了動:“我就是沃爾夫岡·阿瑪?shù)蠟跛埂つ。?br> ……薩列里露出一個優(yōu)雅的假笑,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是安東尼奧·薩列里。先生,您的音樂……動聽,然而——”
男巫無禮地打斷了他的話:“您還想知道您問題的答案嗎?”
薩列里沉下臉來!啊蚁!倍嗝礋o禮的作曲家!不過他聽著似乎比剛才年輕一些……
那兜帽下的影子伸出手來,理了理薩列里胸口的白色蕾絲。這熟悉的動作讓他睜大了眼睛。
“我剛才就想說,大師,您驚訝的樣子真是美麗極了!倍放癖幌崎_,一雙修長有力的小腿裹住他的腰,薩列里看到一雙閃著光的蜜糖色眼睛,這眼睛曾隔著黑色面具對他微笑。那帶著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也刻意地,用帶點啞意和酒意的低音:“那么,別玩浪漫了,我們直接點吧!
……多么無禮的作曲家!
薩列里摟住了他的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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