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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ly One
——不知國恨怎消愁?一曲作罷淚含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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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染血,斜斜地照進一方梨園中。
木門被粗暴地一腳踹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為首的日軍軍官大刀闊斧地上前,對著瑟瑟發(fā)抖的王媽,拉起一把椅子,結(jié)結(jié)實實往上一坐,用蹩腳的中文開口道:“聽說你們這有個叫沈堯的戲子,很不錯,今日有興趣來看一看。”
王媽應(yīng)了聲是,咬著牙一路小跑到里屋,拿著手絹擦了擦淚,對著屋內(nèi)青年輕聲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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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去給日本人唱戲?想都不要想!”那青年滿臉慍怒,霍然起身,將手中把玩的折扇往桌上一摔,水袖在空中一甩,“就算死也不行!”
王媽見他拒絕的果斷,慌張地一拍大腿:“阿堯啊,你就出去看一下也行啊,阿媽知道你打心底里瞧不上這些日本鬼子,但是你看戲院子上上下下多少人,咱們得罪不起啊。你平日里任性些,但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
眼看王媽又要念叨個沒完,沈堯嘆了口氣,擺擺手:“我去看看便是。”
語罷,提步走進園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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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堯看著面前的日本人,咬了咬牙。
他永遠不會忘了這張臉。
他永遠的噩夢。
心如刀絞般抽痛,喉嚨有些發(fā)哽,恍惚間又迷茫地問自己——他是真的不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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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堯還依稀記得,他與秦筠第一次見面是在兩年前。
那天陰雨綿綿,天上浮著的幾朵云將陽光遮了個滴水不漏。
雨算不上劈頭蓋臉,卻也能道一句細密。但沈堯名聲在外,園內(nèi)的人不多不少,都是慕名而來。
臺上的沈堯自顧自咿呀唱著,水袖被雨打濕,揮動起來有些吃力,略微少了一絲美感。
他往臺邊緣一踏,動作標(biāo)致,銜接流暢。
正投入,卻忽然身體前傾,腳下一滑——
不知誰家公子哥兒往臺上投了一把珍珠。
那臺子不算高,卻也不低。圍觀眾人中幾聲驚呼傳來。
沈堯穩(wěn)不住,從戲臺上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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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堯?qū)⑿囊粰M,合上眼。
不料卻跌進一片溫?zé)嶂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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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堯望者眼前那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從他懷里起來,輕聲道:“多謝客官。”
那人展顏一笑:“恰好在這罷了。”
“不如今晚我請客官吃個飯?”
那人點頭稱好,沈堯心知今天這戲是演不成了,問了他姓名,定好了時間。
秦筠,很好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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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里人聲鼎沸,沈堯和秦筠坐在桌前,靜靜等著小二上菜。
沈堯見人多,菜還沒上來,兩個人相對而坐什么也不說,又顯得與周圍的喧鬧格格不入,便開口道:“秦先生是第一次來我那戲園?”
秦筠看著他,莞爾:“不是第一次了,先前來過兩次。不過不是熟客也不是貴客,你不記得也正常。”
沈堯看著他,忽又笑道:“今日之事多謝了。我以往都是自己點菜,剛剛也就疏忽了。這些菜可還對胃口?我可以再添幾樣!
秦筠頭稍微后仰:“沒什么大不了的。這家酒樓的菜都很好吃,你口味不錯!
酒樓的燭火昏黃,映得秦筠的面容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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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后,戲院里便多了一位青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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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筠?你來啦!鄙驁蜓曂,“我正抹脂粉呢,一會兒還有場戲。桌上有點心,自己拿就好!
秦筠拿了個布包,里面不知裝了什么。他輕聲道:“今日早些休息吧!
沈堯不解:“怎么啦?有什么事?”
秦筠低著頭,用手整理了一下布包上的褶皺:“倒也沒什么……只是今天,是你的生辰。”
沈堯一晃神,片刻笑道:“你倒是閑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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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堯依言沒再加演。下了場便同秦筠去了他們第一次吃放那家酒樓。
飯吃到一半,秦筠忽然不知道從何處拿出一個布包:“我送你的生辰賀禮!
那布包十分精致,沈堯?qū)⑺徊穑锩婧龅猛赋鲆豢|金絲來。
他將它一抖,豁然是一件做工精細的衣裳,袖口略寬,恰好容得下水袖。
其上金絲在燭火下熠熠生輝,明暗有致的紋路若隱若現(xiàn)。
沈堯甚至覺得,它可以與天上仙子的霓裳媲美了。
“喜歡嗎?”秦筠的聲音帶著點小心,“我看你那件好久沒換……”
沈堯湊過去:“喜歡的緊!
沈堯端詳著,忽然發(fā)現(xiàn)內(nèi)里有一排字,似乎是外文,他能看懂的只有最后一個中國字——“沈”。
他把秦筠拉到跟前,指給他看:“這是什么意思?”
秦筠笑著解釋說:“Mr.沈,沈先生,你的名字。”
沈堯似是覺得有些好笑:“我哪里當(dāng)?shù)蒙舷壬鷥蓚字?這可是稱呼達官老爺們的稱呼,我一唱戲的,著實當(dāng)不起。”
秦筠將他摟過來,細細解釋:“在國外,先生是個很平常的稱呼。”
“秦大學(xué)士怎么還給我講起來了?”沈堯調(diào)笑著推開他,“憑著自己去國外學(xué)過兩年就可以當(dāng)教書先生了?”
“我又不是學(xué)者,教什么書?”
沈堯?qū)⑹种嘎湓趦?nèi)里用絲線繡的那行字的前兩個詞:“秦先生給我講講這個是什么意思?”
秦筠忽然有些局促,故作鎮(zhèn)定:“你自己猜。”
只見沈堯指尖所及,正是精心絹繡的“My Dear”。
——My Dear Mr.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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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來戲院子的無人不知,臺柱子沈堯有一件寶貝衣裳,平日里都不舍得拿出來,除非是貴客,否則根本不會穿。
據(jù)說是情—人送的,但也不好考究,總之流言就這么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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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打進來了。硝煙與戰(zhàn)火把這座城的太平撕裂了,戲園里也再沒了客。
那天晚上,秦筠鄭重其事的把他拉到院子一隅,嚴肅地對他說:“你恨日本人嗎?”
沈堯答道:“毀了我這生意,確實可恨!
秦筠忽然厲聲:“日本人踐我國土,欺我百姓。日寇不除,我心不能安!
沈堯自嘲一笑:“我一介戲子,你同我講家國大義作甚?我從小看著戲本子長大,凈聽些兒女情長,我只知道,你要去冒險,我不準!
秦筠看著他,忽得嘆口氣:“我不能停下。”
沈堯一怔,這才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什么。胸口悶悶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聽好了。好好活著。”
他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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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筠入獄那天,沈堯差點暈過去。他行蹤暴露,因為有情報在身,日本人把他關(guān)押進牢房,細細審問。
幾天后,沈堯提著一籃子,到了牢房門口。
看門的士兵問他干什么的,他只道相好犯了事來看看,順便送個飯。
看門的大概腦子缺根弦,就這么稀里糊涂把他放進去了。
沈堯看著渾身傷痕的秦筠,一陣心驚。
秦筠看見他也是意外:“阿堯?你來做什么?”
沈堯話里帶笑,從籃子里摸出一塊糕點塞到他嘴里:“我來給你送吃的?斐,這些日子受苦了。”
秦筠正嚼著嘴里甜滋滋的糕點,手里卻突然被塞了一把刀。
沈堯壓低了聲音:“拿著防身!闭f完,想要將秦筠想辦法弄出去。
秦筠看他一眼,無聲笑道:“你先走吧,我自己再想想辦法!
秦筠知道自己很可能再也出不去了,他不久后就將要到達盡頭的生命,可能就要在這里渡過最后一程。
他轉(zhuǎn)身往草堆里扒了扒,掏出一張紙條來。
沈堯問他這是什么。
秦筠對他笑得燦爛:“給你的情書!
沈堯幾乎要紅了臉。
然而他打開一瞧,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碼,上面約莫是情報一類的東西。
沈堯大概明白了,所謂情書只是以防隔墻有耳,隱隱有些失落。
但他還是把紙條完完整整的揣在霓裳袖口里,將情報稍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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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大雪,北風(fēng)徹骨寒。
秦筠在城東門被日本人槍決。那日圍觀的人將城門圍了個水泄不通。人群之中,唯有一人著華裳,眼淚順著凍得發(fā)紅的臉頰往下掉,哽咽聲比風(fēng)聲還要催人冷。
沈堯永遠不會忘了日本軍官那張得意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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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堯托了個與日本人有來往的貴客,把秦筠的遺體弄出來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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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間有聞,名伶沈堯今日常與人討教外文。但若是知內(nèi)情便知,沈堯所問,僅是兩詞。
——My Dear。
在被一海歸先生告知此兩詞含義后,沈堯整整三天沒再上臺。
那件霓裳,從此再沒人見他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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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堯臉上強作出一點笑,對著那日本軍官道:“太君再稍待片刻,我也先將這脂粉補補,莫要壞了這戲的意境!
日本人點頭稱是。
沈堯便復(fù)又進屋,對鏡打理裝束,悄悄往水袖里藏了三把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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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將水袖一挑,樂聲起,一躬身,復(fù)又作直,挽臂在面前一恍,含韻開口。
錦衣羅裳,長歌似酒香。
臺下王媽甚感詫異,沈堯怎得穿上這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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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正故作津津有味,與下屬談笑。
剎那間,異變陡生。
只見從那水袖中現(xiàn)出三枚飛刀,似是用盡力氣,包含殺機。
日本軍官注意全在下屬身上,未及時察覺,被直中要害,命不久矣。
那下屬乍得起身。
隨即砰得一聲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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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的天,春寒料峭。
長風(fēng)淅淅啦地吹過戲園,映著半沉的天和半明的月。
沈堯無力地躺在血泊之中,看著那件霓裳也被血跡打紅了。
意識漸漸模糊,沈堯在虛無之畔輕聲呢喃:
“我終于來陪你了。”
“為了我所不懂的家國大義,更是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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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微涼,秋水載著陳年一縷魂搖啊搖,就這么幽然向前游著,已暮的蛐蛐在闌靜的夜里吟了首曲兒,伴著亡人,唱著舊年遺事。
插入書簽
其實獄中那日,秦筠真的有寫了情書。
只是在他看道沈堯那刻,他忽然失了勇氣。
若論他死到臨頭,自是不懼被沈堯所厭。只是他忽然想到自己命不久矣,若是獨留沈堯一人于世——算來也罷,嘆命運悠悠,何必讓他空愁。
反正他不知那兩詞的含義。
那便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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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結(jié)局了。沈堯定是不愿獨活的,他也想去為了秦筠實現(xiàn)那家國大義。
都說戲子無義,沈堯確實這亂世中有情的一個。
沈堯可能到死也沒明白守護家國的意義,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所以愛真的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情感了。
我真的好能念叨。但是總感覺我寫不出來感覺……
這篇我寫了三天(學(xué)生狗用古董機超慢速度值得你擁有)
我還是覺得寫短篇舒服,可能是我這人毅力不太堅定(?
再次聲明沒有考證隨性發(fā)揮,角色皆無原型。
不知道叨叨些啥了,喜歡的寶貝就點個收藏吧真的會鼓勵到我這個小真空~
收藏作者專欄收獲一枚鴿子。
最后推一下玩得很好的好親友席瑞席的文《糖下玉》。律師攻x老師受,攻好受美。超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