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曖昧
序:
愛情也無非兩種結(jié)局:厭倦到終老,或是懷念到哭泣。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我想要的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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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混的比我好,我實在接受不了。我扯著自己的頭發(fā)拼命的咬牙切齒,叼著手帕一角嗚嗚咽咽,一臉便秘的痛苦。
“混蛋,你給我差不多一點!”橘杏拿起桌上最厚的一本高等數(shù)學(xué)拍到我的頭上,“干嚎吧你,真虛偽,一滴眼淚也不掉的!
“是嗎?”我不滿的捂住頭,不甘心的擦擦眼角想要證明什么。什么也沒有。我輕易的泄下氣來,“我明明以為我的眼淚會逆流成河!”
“噗……哈哈哈哈”橘杏一點也不給面子的笑到前仰后合。我知道,她對我偶爾蹦出的少女詞匯感到過敏。
越前龍馬,我年少時愛過的人。我該懷著怎樣的心情去參加你的訂婚典禮?這是毫無懸念的八點擋肥皂劇。親愛的你訂了婚,可新娘不是我。
哼。
憑什么呀?憑什么你可以一路綠燈的在美國闖出一番自己的天地,現(xiàn)如今又意氣風(fēng)發(fā)的挽著嬌媚可人的準新娘享盡人間之福。
盡管滿心不情愿,我還是給越前龍馬發(fā)去了「祝你訂婚快樂」的簡訊。
少頃,簡訊回傳過來。
「謝謝。很久不見!
的確,很久不見。久的我就快要忘記你,想的我就快要想不起來你。
“呵呵,這小子啥時候?qū)W會說謝謝了?”橘杏搶過我的手機,看一眼閃動的屏幕,撇撇嘴。
過不幾天,我接到了同學(xué)聚會的邀請函。之前的聚會,我極少參加,總是有各種理由成為我脫不開身的借口。其實,我只是不想見到他們——青春學(xué)園網(wǎng)球部的各位。他們?nèi)鐚嵉囊娮C了我被越前龍馬甩掉的完整過程。
我曾經(jīng)在越前龍馬去美國的當(dāng)晚拉著手冢國光的袖子,無視他皺緊的眉頭和臉上的黑線,在他衣服上蹭滿眼淚鼻涕。當(dāng)然他修養(yǎng)很好,沒有推開我也沒有懲罰我跑圈,只是一張撲克臉平整的越發(fā)面癱。
我曾經(jīng)在越前龍馬去美國后的數(shù)個星期纏著乾貞治問他索要乾式蔬菜汁的配方,喝了就吐吐了再喝。
我曾經(jīng)在越前龍馬去美國之后每天找大石秀一郎談心,直到他對著我要思考很久才能找到話說。
我曾經(jīng)……
直到不二周助睜開冰藍色的眸子,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他說:“你這樣消沉給誰看?越前自己選擇了他要走的路,你就算哭死他也不會回來!
我從橘杏的懷抱里抬起頭,眼淚瞬間蒸發(fā)干凈。我對大家說,“誰哭了。”
這段時間一直被我糾纏到沉默寡言的大石秀一郎悄聲制止不二周助說道,“不要這么講。哎,你的話會不會太重了?”
我站起身來,“以后沒有越前龍馬這個人!他誰。课也徽J得他!”
青澀的春夢做到了頭,再不情愿我也得醒過來。
曾經(jīng)要有多愛,才能做到在眾人的目光之下旁若無人的挽起越前龍馬的手臂,幾乎與全年級的女生為敵。
我辭去了網(wǎng)球部經(jīng)理的職務(wù),昂首走在校園里,與曾經(jīng)擁有相同夢想的朋友們——青春學(xué)園網(wǎng)球部全體成員——決裂。年少時的心高氣傲,太容易遷怒而走向偏執(zhí)的一端。我發(fā)誓,就算以后越前龍馬跪下來求我,我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事后多年,網(wǎng)球部的部員們曾多次不計前嫌邀請我參加聚會,但我始終不能釋懷。如今,至少也有五年未見了。
然而,我發(fā)的誓就好比放屁,放出去,就完了,沒人會在意過我曾經(jīng)放過一個屁。所以,這次收到邀請函后,我回了電話過去。
“訂婚前的聚會嗎,算我一個!
我不知道大家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決定由越前龍馬來接我赴會。
冬日的上午,陽光很淡。我正蜷在被窩里看著一部拖沓冗長的肥皂劇。由于昨晚睡覺前洗了頭發(fā)的緣故,原本就有點卷的長發(fā)糾結(jié)在頭上像個鳥窩。我看見手機的信號燈一閃一閃的亮了,隨后鈴聲歡快的響了起來。
“喂,我是越前。”
手機那頭男子的聲音清晰的傳遞進我的耳朵,幾分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哦,其實不用麻煩你跑一趟,我可以自己坐計程車!
“沒關(guān)系的,”越前龍馬的聲音洗去了年少時的稚嫩,平靜從容,“還有,我在你家樓下!
“什么?樓下!”我從床上一躍而起,床頭幾個布偶玩具隨著我大幅度的動作紛紛滾落在地,“你、你、你……”
“你什么你啊,”越前龍馬的聲音里帶出一絲笑意,“我在車里等你!
他長高了。以前平視甚至有點俯視的高度,讓我如今必須抬起頭來才能看見他的眼睛。
“時間還早……”我習(xí)慣性的把手放進外套口袋里,“聚會下午5點才開始,你怎么現(xiàn)在就跑到我家來!”
“多出來的時間可以聊聊!痹角褒堮R淡淡的說。
雖然一直不曾離開過東京,但我從沒在意過身邊的變遷。我驚訝的發(fā)現(xiàn),5年以來東京的變化竟然這么大。馬路擴寬了,高速路越跑越順暢,原來的某些建筑也拆掉翻新過。
越前龍馬也變了。不僅會開車了,還會和我開些玩笑說點八卦新聞之類。
路上,他一直沒有做聲,專注的握著方向盤。他的側(cè)臉仍然那么好看,讓我想起若干年前的冬天他陪著我一起披著一件大衣圍著一條圍巾在車站等車時那張略帶稚氣的側(cè)臉。
聚會地點定在河村隆家的壽司店。高中畢業(yè)之后,河村隆便和父親一起經(jīng)營這家店鋪。
越前龍馬把車停在壽司店的門口,紳士的替我拉開車門。我一愣。橘杏說的沒錯,這小子啥時候?qū)W會的這一套?若是以前,他開門的時候不要把跟在后面的人拍在門上便要慶幸了。
“喲,幾年不見,優(yōu)加已經(jīng)長成一個美人了吶!”老板顯然沒料到我們會提早那么多到場,忙不迭的招呼我們進包間坐下,又拿了飲料和瓜子等小食品過來,“我說阿。∧阃瑢W(xué)來咯!快去招呼一下他們吧!”
河村隆一陣風(fēng)似的轉(zhuǎn)進屋來,在圍裙上搓著雙手沖我們憨厚的笑。頓了片刻又說:“那你們坐。∥疫要去外面招呼其他客人。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他撓撓后腦勺,識趣的退了出去。是有意讓我和越前龍馬單獨相處的吧?其實他本不需要在意。
越前龍馬替我的杯子里添滿麥茶,又打開電視找了幾部錄影帶拿來放。是國中時期網(wǎng)球部比賽的帶子。
我覺得,他似乎在刻意討好我;蛘叱鲇趯σ郧胺N種的歉意,又或者僅僅是對朋友的客套與禮數(shù)?手指一陣冰冷,我感到不安。
“最近可好?”他問。
“好,好得不得了!蔽掖。
“……”
接下來是令人尷尬的沉默。我們小心翼翼的維持著微妙的平衡氣氛,好像稍一開口就會破壞殆盡。
電視屏幕忽然一跳,由網(wǎng)球比賽的場景轉(zhuǎn)到了兩個只穿著三點式內(nèi)衣的女人在海灘上追逐嬉戲。多久以前,這里的錄像機就這么瘋過一次。我隱約記得,當(dāng)時是乾貞治放不動峰的某場比賽時,這兩個裸女在眾目睽睽之下就突兀的跳了出來。哄堂大笑。
我忽然就捂住肚子笑抽了,干涸很久的眼睛溢出淚水來。國中之后,我總是間接性的流淚,比如滴過眼藥水之后,比如洗頭發(fā)時洗發(fā)液侵進眼角,又比如現(xiàn)在的大笑。
越前龍馬無奈的看看我,招呼河村隆過來收拾那臺不爭氣的錄影機。
“河村前輩,你就別走了,一起聊天吧!蔽已埖馈
“哎,哦,好吧好吧!”
河村隆猶豫一下坐了下來。剛才說要招呼別的客人,果然是借口吧。
由于河村隆的加入,氣氛緩和很多,我們終于可以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牧囊恍┎恢呺H的往事。
越前龍馬用了我喝過的茶杯,在我玩笑開過火時輕輕移開目光不看我。這一切讓我恍惚覺得像是回到了幾年前。
——哪怕是夢境也好,請不要那么快就醒來吧,真的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又過了一會兒越前龍馬的手機響了,他走到外面去接電話,說是他表姐菜菜子打來的?晌曳置髀犚娛謾C那頭一個清脆女聲很響的在問“阿納達你什么時候回家呀”。
河村隆對我笑笑,招呼我別楞著,想吃什么盡管說出來不用客氣。我想,他大概也都聽到了,但他和我一樣選擇沉默。
越前龍馬回來的時候我們誰也沒有拆穿他,甚至問也不問。
話題繼而轉(zhuǎn)換到其他人身上,河村隆興奮的說起桃城武有了新女友事情。他說那女孩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熱情開朗,兩人交往如膠似漆似的甜蜜。我適時微笑,心想原來大家都已經(jīng)變的如此虛偽。
時間在談笑間不經(jīng)意的遛走,網(wǎng)球部的其他成員也漸漸到齊。聚會很熱鬧,但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熱烈。久不見面的諸位把酒言歡之余并未抱頭痛哭。不二周助對我點頭微笑,與我記憶中的笑容幾乎無差。仿佛之前與他們之間的決裂事件沒有發(fā)生過一般,我理所應(yīng)當(dāng)在這里共同慶祝,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撬麄冎虚g的一員。
這樣便好。
聚會之后越前龍馬又送我回家。坐在他的車上我很沉默。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我頭有些發(fā)昏。車內(nèi)的空調(diào)溫度使人煩躁,我粗魯?shù)膶χ囬T上的按鍵一通狂戳,將車窗玻璃搖下半扇。冬季凜冽的空氣鉆車內(nèi)進來,另我精神一振。
越前龍馬看我一眼,將車窗關(guān)好:“你這樣會生病的!
我突然覺得很惡心,胃里翻江倒海的折騰。終于快到家的時候,我吐了。
“多可惜。‰y得河村前輩給我們打折,還附贈了好多昂貴的菜肴!”
我接過越前龍馬遞過的紙巾,擦擦嘴巴,心里卻在盤算我這一吐要吐掉多少日元。
“嘖,你自己一個人行嗎?”
越前龍馬有些擔(dān)憂的看著我。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和鬼一樣嚇人。
“你回去好了。我打電話讓小杏過來陪我,”我直起身來,勉強揮揮手,“——哎,沒吐你車上吧?”
越前龍馬遲疑一下,沒有回答。車子迅速消失在我的視野之中。
橘杏風(fēng)塵仆仆的坐了計程車過來,一進家門就直喊大晚上還要塞車一個小時真是沒天理了。
“你再晚過來一會兒我就要餓死了,”我有氣無力的趴在沙發(fā)上,“晚上吃那點東西全吐了,難為我還一直在撿貴的拼命塞。”
橘杏煮了烏冬面,我倆共用一個海碗頭碰頭的湊在一起吃。
“你這又是何苦啊?”
她翻翻眼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我不語。橘杏知道說話造次,便趕快轉(zhuǎn)移了話題。其實我和越前龍馬早就沒有關(guān)系了,只是這次他的曖昧態(tài)度讓我的心一時無法平靜。
“吶,你知道吧,越前龍馬的未婚妻聽說是他在美國的網(wǎng)球教練的女兒。哎喲,金發(fā)碧眼的美人呀!嘖嘖,身材真好……”沉默一會兒,她又開了腔。
死女人,我真應(yīng)該趁早拿塊膠布把她的嘴巴封上!想歸想,可終究沒有發(fā)作。
“不知道!蔽业膽(yīng)著。
橘杏嘆口氣:“這么多年了,還有什么想不開的。”
我笑。發(fā)著狠用筷子將碗里的面條搗碎。
我是在嫉妒。赤【審核】裸裸的嫉妒。我嫉妒越前龍馬的生活順順利利事業(yè)有成,嫉妒他已經(jīng)安安穩(wěn)穩(wěn)的找到了屬于他自己的幸福。而我卻還在渺茫的未來中掙扎彷徨。
我不禁覺得胸口有些發(fā)悶,一口氣憋在心里難受,幾乎要破口大罵:“我操!老天不公!”
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身為女人,我沒有那個器官,操這個字只能嘴上講講,無法付注行動。操不了,只能認命。
一夜無夢,我睡的很沉。隔天早晨,又收到了越前龍馬傳來的簡訊。
「你怎樣?好點嗎?」
我關(guān)了手機沒有回復(fù)。本以為會有這般那般的感嘆,實則平靜到揚不起一絲波瀾。深呼吸,似有什么深藏在心底的灰色氣場正漸漸消散。
橘杏睡在隔壁的床上,一只手指伸到嘴邊,孩子氣的嘟著嘴巴。莫非又夢到他哥哥下廚了么?其實橘前輩的手藝很好——如果燒飯時沒有參照奇怪菜譜的話。這樣想著,我“噗嗤”一聲笑出來,抬手在她背上一拍。
“懶蟲,起床!”
橘杏揉著眼睛翻身坐起,一臉清夢被擾的憤恨。
“吶,小杏,今天想去你家吃飯唉!忽然懷念橘前輩的手藝了呢!”
“啊?我、我家?哦、哦!沒問題啦!”若有所思的看我,她言欲又止,“那個,你……”
她是在擔(dān)心昨天的事情吧。喝了那么多,又亂罵亂吐胡鬧一氣,果然很失態(tài)。但牢騷歸牢騷,我想其實我應(yīng)該早已釋懷了。
每段看似純潔美好的愛情背后都隱藏著一個無奈的本質(zhì),人總在不斷的受傷不斷的復(fù)原。感情帶給我們的從來都不是獲取,而僅僅是回味。遺忘就和記得一樣,是送給彼此的最好紀念。就如那些絢爛的花朵,盡管清楚自己終歸走向衰敗,但仍要不顧一切的努力綻放。
我也應(yīng)該平靜的接受大家都在時間的流淌中悄悄的改變了模樣的事實。越前龍馬所表現(xiàn)出的我不能接受的圓滑和事故只是他長大成熟的標志。說起來,我自己不是也一樣么?
“傻瓜,早已經(jīng)不介意了。”我對著橘杏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啊啊,小杏我們?nèi)コ欣,大采購喲!然后嘛,就拜托橘前輩咯!?br>
“恩!”
看看窗外,太陽已經(jīng)升的很高,透過百葉窗映出一片明媚。是陰霾的冬日里難得的好天氣。
吶,龍馬——不,越前君。我祝你幸福,也期盼自己能夠幸福。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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