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will remember
　　你會記起
　　When this is blown over
　　當這些都被風吹散
　　And everything\'s all by the way
　　一切隨之而去

　　——《Love of my life》· Qu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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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納吉尼被鐵籠打開的聲音驚醒的時候還是凌晨。她從并不舒服的睡眠中迅速清醒過來，沖著籠門發(fā)出威脅的嘶嘶聲。人們獵奇的心態(tài)保證了她是這馬戲團的吸金支柱之一，但很明顯，這不足以讓領(lǐng)班在意一些并不涉及她肢體傷殘的傷害。納吉尼剛來到這個馬戲團（他們認為是被抓來，太可笑了）的時候，曾有工作人員半夜偷偷溜進她的籠子。男性工作人員，還能想什么呢？吉尼變回蛇形，還沒來得及爬過去絞碎他的骨頭，那個喝得半醉的男人就嚇得屁滾尿流爬了出去，第二天引她去演出的時候腿都在抖。
　　這次又是什么？納吉尼看著被黑暗籠罩的鐵籠，保持著警惕。
　　一個男人被扔了進來，摔倒在地面上。從他那不正常的姿勢能看出，他的手腳都被繩索纏得很緊。
　　納吉尼聽見領(lǐng)班粗聲粗氣的聲音：“一個新加入的小子，還沒住的地方。你們這些東西里面你算是最安全的一個，讓他先待在這�？粗c兒小妞，別把他嚇死了。”鎖上籠子的時候領(lǐng)班又補了一句，“實在要咬死也隨你，畢竟你的項目比較火爆，而膽子大的新人哪兒都能找到�！�
　　腳步聲遠去了，這片黑暗重新陷入安全的靜謐。
　　納吉尼有點猶豫地站起來，向那個倒在地上的男人走去。
　　那個人影開始發(fā)抖——天啊，那還是個孩子嗎？
　　“別怕，別怕。”納吉尼放柔聲音，慢慢蹲下來，把手放到他的頭頂，“我是納吉尼。我不會傷害你的……如果你不主動傷害我的話�！�
　　當她幫那個男孩——或者說身材已長成、眼睛卻還是一個瑟縮著男孩的年輕男人——解開繩索的時候，她聽見了什么聲音。
　　納吉尼沒有湊攏過去，所以也并不知道，這聽上去像是穿堂風的聲音，是不是這個男孩的低聲啜泣。
　　她的手一晚上都沒有離開他的脊背。

　　02.
　　“克雷登斯，你來這里是要做什么呢？”第二天早晨，納吉尼問道。
　　“我……我想掙一點錢。他們說如果膽子夠大，可以來這里照顧……照顧那些怪物。”他垂著眼睛，縮著肩膀，就像在等待什么毆打或者辱罵降臨到他頭上似的，“他們還說這個馬戲團……會走很遠�！�
　　“這樣啊，”納吉尼說，“有想去的地方是一件特別好的事。”
　　克雷登斯沒有等到預想中的回答，抬起視線，有點遲疑地開口：“那你……你是被抓進來的嗎？”
　　他的頭還是低著的，眼睛卻向上看。這個姿勢……就好像他故意從長長的眼睫毛下方看過來一樣，在故意展示他的美麗。納吉尼當然知道他沒有，卻還是為這想法露出一個微笑。而男孩卻漲紅了臉，又把視線垂下去，只看著她半破碎的墨綠色裙角。
　　所以盡管這問題并不令人愉快，納吉尼還是回答了：“我算是被抓進來的……但也可以算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這次輪到納吉尼垂下視線了，但她注意到男孩小心翼翼的舉止，又強迫自己抬起頭來，露出一個微笑，“順利的話，明天你也會給我送飯�！�
　　克雷登斯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可是他說我只負責……”他停了下來，眼睛瞪大了。
　　“我也是你負責照顧的……那些怪物……之一。我可以變成一條蛇，并且終有一天不再能變回來�！@也是為什么我覺得關(guān)在籠子里也沒什么不好�！奔{吉尼說得比她自己想象的更流暢一些。她放開了手，準備嚇到這男孩之后就站起來，重新回到籠子里最遠的邊角去。
　　那男孩張了張嘴，什么都沒說出口。他第一次主動伸手，握住了納吉尼裸露的小臂。那男孩握得很用力，就好像這代表了所有他想說的話一樣。
　　納吉尼又笑了起來，這一次真心得多。

　　03.
　　“其實我……也是。”在又一次演出的間隙，克雷登斯照料完所有的神奇生物，主動走過來，隔著籠子和納吉尼靠在一起坐下。
　　“也是什么？“納吉尼有一點心不在焉地回答。她同時感到鐵欄的冰冷和體溫的溫熱，現(xiàn)在她還更喜歡后者�！滤K有一天會更喜歡前者。蛇畢竟是冷血動物。
　　克雷登斯機警地看了看四周，小聲說：“我也是一個……怪物�！�
　　納吉尼感到一陣心痛，也感到一絲微弱的自豪。沒多少人意識到克雷登斯的出色，正如沒多少人能得到他真正的信任。她像在馴養(yǎng)一只警醒又受傷了的野獸，不知道自己被允許接近到哪一步。
　　“……你是什么？”她問。
　　“一個默然者�！�
　　“……是什么樣的？”
　　“我……”克雷登斯的手在地面上握成拳，“那個并不像你的一樣美麗。”
　　美麗？！你怎么會覺得美呢？納吉尼差點站了起來，最終她只是深深地呼吸，直到感覺嗓音不再發(fā)顫才開口�！翱伞以谘莩鰰r從來沒有看到過你�！�
　　“我有些自己的事……所以經(jīng)常溜出去。演出的時候最混亂，比較方便……”克雷登斯悄悄撇了一眼納吉尼，她沒有看這邊，他就多看了一會，“我在找我母親�！�
　　“找到了嗎？”
　　“還沒有�！�
　　“你愿意我?guī)湍阋黄鹫覇�？”納吉尼把手蓋上了他的手背，裝作沒有感覺到那一瞬間的顫抖。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離開這里嗎？”
　　“當然。”納吉尼毫不猶豫。

　　他們在黑暗中又坐了一會兒。在這種沉默里兩個人都舒心自在。
　　“你真的覺得……那條蛇很美？”
　　“是的�！笨死椎撬剐÷曊f。他看著窗外斜照進來的月光出神。她的鱗片就像月光一樣，他想。
　　又是一陣沉默。
　　“你愿意什么時候給我看一下……你的另一個形態(tài)嗎？”納吉尼問。
　　“好。”克雷登斯回答，就像完成了一個最為神圣的契約。

　　03.
　　當他們離開那個馬戲團（當他們倆做好準備，那馬戲團還不值得她們[逃離]）之后，克雷登斯變得很忙碌。
　　也許只是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的忙碌，納吉尼在心里修改。
　　納吉尼并不完全清楚他的計劃，也不知道他愿意透露到什么地步，于是也不詢問。納吉尼只是挽著他的手臂，跟著克雷登斯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他們一起踏足老舊的宅邸、喧鬧的市場、隱蔽的小店，雖然兩個人一直同行實際上并不利于他們充分利用時間——兩個人各自調(diào)查顯然更快，但克雷登斯一直也沒提出什么意見。
　　他們在同一張床——或者說同一片地板上醒來�？死椎撬顾臅r候環(huán)抱住了她的肩膀，納吉尼沒有反對。而他之后再沒有其他動作。納吉尼睜著眼睛，希望這不僅僅是因為夜晚搭著的席子不夠保暖。
　　而當他醒來他像是被嚇到了，在不打擾她的情況下迅速收回了手。
　　表露喜愛是危險的。表現(xiàn)留戀是危險的。從小就一無所有的孩子，最知道如何表現(xiàn)得不在意任何事物。因為一旦他們在意，就會有惡意的同齡人、比自己強壯的成年人、甚至生活本身，制造各種變故搶走或者破壞那樣被在意的東西。
　　而要信任一個人更難。
　　納吉尼全都清楚。她再清楚不過，這也是為什么她決心要做先表達出留戀和喜愛的那一個，從馬戲團時期開始。至少克雷登斯看上去不像是會嘲笑感情的那種人。而每當克雷登斯回應她，表現(xiàn)出也需要和珍視她的陪伴，她就感到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奇異的安寧。
　　被需要的人是不會被丟下的。

　　04.
　　納吉尼在屋頂坐下來的時候，克雷登斯正在看這座城市。或者是行人�；蛘呤墙ㄖ�。隨便什么都一樣，只是他思考的布景。暗淡的陽光投在建筑和河水上，顯出一種懶散的暮氣來。但布景好壞其實和他沒有關(guān)系，他在布景之外，在熱鬧和人群之外，看著和他不一樣的普通人類來來去去。
　　這是件好事，他從來和熱鬧合不來。而人群只會做些壞事。
　　然后納吉尼將頭放在了他肩膀上。
　　他的思路從緊繃的身世和人群中移開了，納吉尼的頭發(fā)總是被風吹到他臉和脖子上。很癢，但克雷登斯一動不動。
　　只是有點癢，克雷登斯想。我如果動了，她可能會靠得不舒服。
　　克雷登斯聽見呼吸的聲音，比街道的聲響更響亮，比自己的心跳更平穩(wěn)。
　　“納吉尼�！彼罱K開口。你記得你提過想看看我的默默然嗎，他想說。但不知為何關(guān)于這個的話題他很難開口。在另一個人類面前袒露這個讓他感覺……脆弱。比赤身裸體更加脆弱，像是剝離了靈魂的外殼。這沒有道理，克雷登斯想，這明明是我最強大的時刻。
　　“你愿意……”變成蛇的形態(tài)看這個嗎？他又想起納吉尼對蛇形態(tài)的反感，他不應該為了自己的不適就讓她承受這個。
　　所以克雷登斯只是伸出手，默默然從他手中析出。

　　05.
　　納吉尼幾乎是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這片黑霧緩慢地游動著，被風吹拂的瞬間卻又翻卷成靈動的顆粒。
　　納吉尼能感到里面蘊含的強大力量，但她毫無畏懼，這很奇妙，因為她能從中感到“克雷登斯”。這很美。納吉尼想要伸出手，又怕嚇到他。于是她等待他主動來接近自己。正如她一如既往所做的一樣。
　　黑霧停頓了幾秒，最終游過來，從納吉尼胸口穿過。
　　“你也想要保護我嗎？”納吉尼觸摸著比晚風更清涼的顆粒，喃喃出聲。

　　06.
　　“你覺得……”克雷登斯同她一起坐在閣樓里。月光從閣樓窗里照進來，照亮了她的雙腳。而克雷登斯雖然坐在她旁邊，但完全坐在黑暗里。
　　“你覺得力量重要嗎？”克雷登斯問道。
　　納吉尼想起他體內(nèi)那龐大的力量。默默然�？死椎撬箷驗樗约旱牧α扛械讲话矄幔�
　　“是的�！庇谑羌{吉尼說，她回憶了一下自己的生活，沒有血咒的力量，她在馬戲團不會獲得之前那樣足量的食物，也不能夠保護自己，于是點點頭，“非常重要�！�
　　他們再次在黑暗里不發(fā)一言，靜默里只有彼此的存在被突顯出來，而他們都對此非常習慣，并感到安心。

　　07.
　　他們從未談過“愛”。但從對方的陪伴里汲取勇氣、力量和所需的一切，是否一定要用一個名詞來限定住呢？

　　而當克雷登斯不顧她的懇求，投入那火焰之后，納吉尼偶爾會想起那座閣樓，那束月光。她回答錯了嗎？還是那自始自終都只是他一個人的選擇呢？
　　作為人類——或者至少是類人生物來說，背負的只有自己一個人的生命。
　　沒有比這更深刻的教訓了。

　　END.

　　08.
　　Love of my life you\'ve hurt me
　　我的至愛，你傷害了我
　　You\'ve broken my heart and now you leave me
　　你讓我心碎又離我而去
　　You\'ve taken my love you now desert me
　　你把我的愛帶走而今卻將我遺棄
　　Love of my life can\'t you see
　　我的至愛，你能明白嗎
　　Bring it back bring it back
　　回來吧，回來吧
　　Don\'t take it away from me
　　別離我而去
　　Because you don\'t know
　　因為你不知道
　　What it means to me
　　這對我有多重要
　　——《Love of my life》 · Queen
　�。ā兑簧鷵磹邸坊屎髽逢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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