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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人類在時間和空間的面前是多么渺小。
內(nèi)容標簽: 幻想空間 正劇
 
主角 視角
衣凡
互動
辛溶

其它:楊林

一句話簡介:有關于時空的故事。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1635   總書評數(shù):2 當前被收藏數(shù):0 文章積分:218,651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純愛-幻想未來-愛情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原創(chuàng)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15766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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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廊

作者:魔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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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廊



      衣凡最后一眼望向已經(jīng)空無一物的湖邊小樓,看到對岸楓樹林中,清晨初生的太陽散發(fā)著一種奇妙的灰色光芒。
      透過茂密的樹梢,投入小樓的灰色陽光與屋里純白的顏色調(diào)和成柔和的天光,天堂的靜謐也不過如此吧!
      沿著湖岸一路延伸至小樓門前的長長走廊,窄窄的柳木棧道上不經(jīng)意的沾上了幾片紅艷似霞光的楓葉。
      衣凡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帶小零來看這座房子時,她疑惑的話語:“這房子的墻怎么都是玻璃做的,住在里面不是一點隱私都沒有了!”
      在這清淺的灰色陽光中,伊人悅耳的聲音仿佛依然回蕩在耳邊。
      也許直到今天,小零也不會明白自己真正這么做的原因。
      當初不顧她堅決的反對,執(zhí)意買下了這座已經(jīng)不算太新,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陳舊的湖邊小樓,正是被它滿眼透明的落地玻璃幕墻所震撼。
      從黎明到午夜,大自然中千變?nèi)f化的光線不間斷地帶給住在里面的人應接不暇的感覺,就像這世界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讓人思緒飛揚。
      也許,在每個午夜夢回時,變化萬千的光線仍然會徘徊在自己的夢境里,不會淡去一丁點顏色吧。只是在今天,自己縱是不舍,卻終究還是要選擇離開了。
      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淺笑流露在了唇邊,衣凡將一封純白的信件放進門口的信箱,拎著簡單的行李,轉(zhuǎn)身離去……

      寂靜的楓樹林,有風掠過。
      一輛墨黑的越野車悄然駛過有著紅楓葉繾綣舞動的林間道路,停在了緊靠湖岸而建的柳木棧道前。
      辛溶下車,佇立在岸邊,摘下墨鏡望著已經(jīng)被荒蕪了許久的屋子出神。
      映紅了晴朗天空的落日正慢慢沉浸到了湖面中央,滿屋明亮剔透的落地窗,恍恍惚惚地反射著湖水金紅的波光,絢爛的光線仿若琉璃般美麗。
      看到自己十分熟悉的綺麗光線不停地幻化在通亮的玻璃窗上,辛溶暗嘆:這屋里的一切,還是那么不甘屈服于自然啊。
      無奈地笑了笑,辛溶重新帶上墨鏡,邁開大步,堅定地走進了那座湖邊小樓……

      -----------------------------------------------------------------------------------------

      正午的陽光亮的直晃人眼。
      衣凡抬頭看了看眼前建筑物上的巨型淺浮雕藝術字,云海市里最大的一家綜合醫(yī)院不僅院體建筑規(guī)模龐大,連院名都閃閃發(fā)著金色的光芒。
      直接套上新發(fā)的白色醫(yī)生制服,整理了胸牌,衣凡邁入了醫(yī)院大門。
      一路走來,絡繹不絕的病人和醫(yī)生護士讓衣凡體會到,自己新應聘的工作今后會很“充實”。
      “嗨,楊醫(yī)生!你能幫忙把這個病人推去CT室拍片嗎?”
      對面走廊上的一聲招呼,打斷了衣凡的思緒。
      凝神一看,只見到一個年輕的小護士推著一個老人向自己疾步走來,滿臉焦急的詢問著自己。
      “楊醫(yī)生,我趕著去配藥,拜托了!”
      “好!不過我不姓楊,你認錯人了!”
      衣凡接過輪椅的扶手。
      “別開玩笑了,楊醫(yī)生!不多說了,我真的很急,謝謝。”小護士沒等說完,就歡天喜地的直奔而去。
      “咳……”衣凡無奈地搖搖頭,左右看著指示牌,找尋CT室的準確方位。
      “醫(yī)生,我不會死吧!”
      忽然聽到輪椅上的老人輕聲地問自己。
      “怎么會呢,阿婆!我推你去檢查吧!”
      衣凡推著輪椅走入了電梯。
      等把病人安頓好,衣凡一踏出診療室的大門,頓時后悔了。
      事先沒有來踩點,沒想到這家醫(yī)院真的很大,病房和診療室之間的走廊七拐八繞的,自己好像有點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轉(zhuǎn)到了哪里。
      正打算看看前面有沒有明確的指示標牌,突然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接著,耳邊響起了一個清澈帶笑的聲音。
      “喲,找不到路了,新醫(yī)生!”
      回頭看,眼前的這個人長得和自己有七八分相像,明亮燦爛的笑容仿佛會令陽光都失色。
      心思流轉(zhuǎn)間,衣凡已經(jīng)在猜測,這應該就是剛才認錯人的小護士口中的楊醫(yī)生吧!
      就在自己打量著那個人的時候,對方也正好奇地盯著衣凡上上下下地看了半天,然后朗笑出聲。
      “怪不得剛才小云奇怪地問我怎么這么快就從CT室回去了呢,原來是我們長的很像哦!”
      對方向衣凡伸出了手。
      “一定要認識下。我叫楊林,你是……”
      “衣凡!”
      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楊林醫(yī)生的笑意更深。
      “衣醫(yī)生,你好像在自家醫(yī)院迷路了!”
      衣凡朗眉一挑,正想開口。
      楊林已經(jīng)等不及,自己再次滔滔不絕地接下了剛才的話。
      “不過也不能怪你,話說我剛來的時候,看到這么復雜的走廊和彎道,還以為是走進了室內(nèi)卡丁車比賽場呢!”
      衣凡聽著楊林形象的比喻和他臉上瞬息萬千不住變化著的表情,不禁莞爾。
      “走!”楊林搭上了衣凡的雙肩。
      “我這個前輩,就帶你參觀參觀迷宮醫(yī)院好了!”
      窗外,院中花園里的陽光斜斜照射了進來,曬得人暖洋洋的。
      衣凡在上班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自己的新工作生涯里,將會因為有這樣一個有趣的人而不再無聊。

      辛溶從云海市里趕回湖邊小樓,到達時已經(jīng)過了晌午。
      他躍下越野車,兩只手里分別提著搬遷過來所需的生活用品和幾桶油漆。
      路過門前的信箱時,習慣性的打開一看,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有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件。
      開門進屋后,辛溶窩進柔軟的沙發(fā),打開了那封用純白信封包裹著的來信:

      “尊敬的新房客:
      歡迎您入住這里,希望您能像我一樣的喜歡它。屋里的設施都很齊全和耐用,只是門板和走廊上的爪印早已存在,似乎很難清除。
      另注:雖然我已將新地址告訴了郵局,但是,如果仍然有我的信件寄到這里,麻煩您幫我轉(zhuǎn)寄以下地址×××,十分感謝!
      衣凡 ”

      辛溶疑惑地折攏信紙,回頭看了看門板和走廊,似乎沒有這房子舊主人所說的爪印存在啊!看來是搞錯了。
      于是,他搖頭笑笑,把信擱在餐桌上,開始把搬來的物品整理好,然后,拎著油漆桶,準備重新刷刷已經(jīng)斑駁了的屋外長廊和門板。
      一邊刷著,辛溶一邊想:原來那屋主人怎么就沒提起已經(jīng)陳舊的一塌糊涂的長廊呢?
      忽然,不知從哪兒奔來了一只拖沓著長毛的牧羊犬,嗅著氣味竄到了辛溶的眼前。
      腳爪踏在柳木棧道殘留的油漆上,一路跑去拍開門,闖進了屋里。
      看到新鮮印在門板上的清晰爪印,辛溶愣住。
      那屋主人的來信中明明提到爪印早已存在,可是,自己親眼所見是剛剛才印上去的,難道是那屋主人會未卜先知?

      云海綜合醫(yī)院的左側(cè)是市中心廣場。
      中心廣場不僅僅有仿歐式的噴泉和繁花似錦的花園,還擁有市里唯一的一條時尚步行街,街道兩旁林立著名品店和高檔餐廳。
      此時,衣凡正坐在街道旁供人們歇息的休閑椅上享用他的午餐,簡單的三明治和果汁。外加一小盒玉米粒,那是特意帶來,廣場上鴿群的食糧。
      在他身后不遠處,是市里檔次最高的餐廳,和市名一樣,“云海”餐廳,據(jù)說預約的名單已經(jīng)排到了三個月后的冬末。
      趁著充足的午休時間,到廣場上透透氣,讓衣凡感覺戶外新鮮空氣的甘醇。
      步行街上的行人三三兩兩,悠閑散步。
      衣凡抬頭遠望,廣場對面馬路上的車輛卻排成了長龍,川流不息,還真是和自己坐著的地方天堂地獄兩重天啊。
      突然,一記刺耳的剎車聲傳來,路邊不少人紛紛回頭觀望。
      在人們雜亂的驚呼尖叫聲里,衣凡已經(jīng)快步?jīng)_到了事情發(fā)生的地點,因為他親眼看到一輛疾駛的公車撞飛了一個正準備穿越馬路的行人。
      衣凡迅即用自己所學對那人展開了急救。
      那是一位男子,嘴角涌出的血液糊了他的臉。
      等救護車的聲音漸漸在耳邊清晰起來的時候,衣凡只能感覺施壓在那個男子胸口的手里,微弱的脈動已慢慢沉寂……
      在急診室一邊的清洗屋里,衣凡搓著染上了血跡的衣袖。
      男子最終還是沒有救回來,一個生命在幾秒鐘之內(nèi)就消失不見了。
      衣凡想起自己的導師曾經(jīng)在畢業(yè)時說過:當你離崗時,最好做到不在其位,不謀其職。如果做不到,那么,就去一個能做回自己的地方,拋開一切壞心情回來,才是一個稱職的醫(yī)生。

      --------------------------------------------------------------------
      衣凡的腦海里憶起了湖邊小樓的紅楓葉。
      開車的時候,不知怎么的,就順著原來的路,一直回到了自己離開沒多久的家。
      鞋子踩在林間小道上,發(fā)出“咔咔”的聲響。
      抬頭眺望,傍晚的斜陽正像走馬燈似的在透明的玻璃幕墻上流連。
      衣凡看著熟悉的風景,紛亂的心情慢慢沉淀下來,直到變成一汪平靜的湖水。
      一聲輕響驚動了他凝起的心神,忽然看到信箱上的紅色標示桿自己動了一下,仿佛有人在開關信箱拿信。
      衣凡吃驚的左右看看,寂靜的小樓周邊并沒有一個人。
      帶著奇怪的心情,衣凡打開了信箱。

      “尊敬的舊主人:你好!
      據(jù)我所知,這座小樓已經(jīng)空置好幾年了!你真的確定住過并且剛剛搬離嗎?
      辛溶 ”

      衣凡看著手中的這封信,突然有點生氣,于是,他從車里拿來筆,給這位辛先生回信。

      “尊敬的辛先生,你是在懷疑我的話嗎?我確實住過這里,并且很喜歡這座小樓!
      衣凡 ”

      將信放回信箱,衣凡剛想轉(zhuǎn)身離開,忽然看到信箱上的紅色標示桿又一次自己動了。
      打開,里面赫然出現(xiàn)了一張淺藍色的信紙,并不是自己剛才放進去的純白信紙,上面寫著:

      “尊敬的衣先生,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們仿佛能隔著時空通信!好吧,我相信你確實住過?墒牵蚁氚鸭牡竭@里的信轉(zhuǎn)寄給您,卻發(fā)現(xiàn)您的新地址是個建筑工地,十八個月之后才能建成。您是在和我玩游戲嗎?
      辛溶 ”

      衣凡快步走到車里,翻出了一張照片。

      “尊敬的辛先生,我想我沒時間和您玩游戲。附寄上一張我和朋友在這座湖邊小樓一齊拍的照片。請看清上面的日期:2006年2月7日,前一天夜里湖邊下了很大的雪。您可以確認一下!
      衣凡 ”

      辛溶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屋外湖邊的夜幕已然降臨。寒冬冰冷空氣嗅入鼻腔,讓人忍不住想打噴嚏。
      辛溶進屋翻開了桌邊的日歷,確信自己看到的是2006年2月6日。
      如果確實像衣凡所說,那么今天夜里應該降雪了。可是,屋外夜晚的空氣雖然寒冷,卻是一個晴朗的好天,看不出一絲要下雪的痕跡。
      就在辛溶準備給衣凡回信確定事實的時候,眼角忽然瞄到漆黑窗外的一點白光。
      猛然抬頭,剛才還是晴朗天氣的空中洋洋灑灑地飄起了細小的雪花,不一刻,變成大朵大朵的白鵝毛,鋪了滿天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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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先生,我真的搞糊涂了?墒,我不得不相信,因為正如你所說,而且我也親眼看到,2006年2月6日的夜里,湖邊真的下起了大雪。但是,讓我不解的是,你怎么會有未來的照片,難道…
      辛溶 ”

      “辛先生,我當然知道那天發(fā)生了什么,因為那張照片是我在兩年前拍的,F(xiàn)在已經(jīng)是2008年的春天了,怎么,你那里不是2008年嗎?
      衣凡 ”

      “衣先生,收到來信我很吃驚。也許你不相信,我和你整整相差了兩年時間,我這里還是2006年冬末!真是太神奇了,你能告訴我未來什么樣子嗎?
      辛溶 ”

      “辛先生,這是真的嗎?現(xiàn)在我們這里已經(jīng)有了太空城市,車輛滿天飛,到處都是機器人保姆…好吧,我胡說的,其實未來和以前沒什么兩樣,都是這樣平凡而繁忙。
      衣凡 ”

      “衣先生,你很風趣,哈哈!我想說,關于那個爪印,是我養(yǎng)的牧羊犬把未干的油漆沾了上去。我在刷油漆的時候,它突然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跑來,賴著不走,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了我的寵物,我喜歡它耷拉的長毛和小小的眼睛。你養(yǎng)寵物嗎?
      辛溶 ”

      “辛先生,我也養(yǎng)了一條牧羊犬,外貌幾乎和你說的一樣,我們不會這么巧,也養(yǎng)了同一條狗吧!
      衣凡 ”

      “哈哈,衣先生,我們相隔兩年時間都能這樣通信,你說養(yǎng)同一條狗有什么可奇怪的!
      辛溶 ”

      斷斷續(xù)續(xù)的通信一直持續(xù)了一個月,衣凡和辛溶在彼此的信件里互相介紹著自己的職業(yè)、愛好和生活。作為建筑師的辛溶,喜歡談論各種各樣的建筑。
      “衣凡,喜歡云海市里的建筑嗎?想看看市里最美的房子嗎?寄給你一張地圖,這個周末去看看吧,你一定不會后悔的。
      辛溶 ”
      當衣凡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不禁為辛溶的孩子氣打動。真的可以用他寄來的地圖找到市里最美的建筑嗎?
      周日的上午,明亮的陽光照耀著碧綠的樹木,晴朗的天氣。
      衣凡揣著地圖,按上面辛溶用紅色筆劃出的路線在市區(qū)里一路尋找。
      小巷幽深,如果不是有辛溶帶路,幾乎沒有人能找得到這里。
      撥開低垂的枝葉,衣凡的眼中忽然跳躍出一種明麗的艷色。這座獨立兩層的小樓房,居然用琉璃做了外墻,在陽光下,絢爛的顏色流光溢彩。
      周圍白色的護欄將整座樓房保護了起來,門前警示板上寫著,是一位已故著名建筑家的私宅,謝絕參觀。
      衣凡靜靜地佇立了一會兒,在最初的驚艷之后,漸漸感到這個美麗的房子只有絢爛的外表,內(nèi)里卻是那么空寂。
      轉(zhuǎn)身離開,路過邊門時,衣凡不經(jīng)意地看到木板門上寫著一行字:
      “我沒有見過面的未來朋友凡,你看到最美的建筑了嗎?”
      衣凡認出了辛溶的筆跡。

      “辛溶,今天我去看了那座美麗的小樓,似乎和湖邊小樓的玻璃外墻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墒,在最初的驚艷之后,我卻感到它的空虛。不知怎么的,忽然很想念湖邊的紅楓樹…”
      衣凡 ”

      “衣凡,你猜對了。這兩座小樓都是我父親親手建造的。當我還是個孩童的時候,與父親母親一起生活在童話般的玻璃屋子里,可是這屋子美麗、誘人,卻不完整。父親常年忙于他的建筑事業(yè),甚至在母親病故時都沒有及時趕回來。他曾經(jīng)說過:一個好的建筑師永遠要屈服于自然,屈服于光線…唯獨這兩座房子,父親都用了特殊材料,仿佛不想屈服于它們。你也感覺到了,它們真的是空的,是不是?不說了,湖邊的紅楓樹啊!你想它了?等著,我會讓你見到的!
      辛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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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凡!”清朗的一聲招呼,驚動了正在休息室看信的衣凡。
      抬起頭,眼前出現(xiàn)的是一張有著燦爛笑容的臉孔。楊林醫(yī)生似乎永遠都是精力充沛,心情愉悅。
      遞給衣凡一杯熱咖啡,楊林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美美地喝著自己的那杯,嘆氣:
      “哎,昨晚的夜班累死我了!”
      “怎么,又有許多小朋友生病嗎?”衣凡問。
      衣凡知道楊林所在的兒科一直是醫(yī)院里最繁忙的科室,不經(jīng)意路過時,經(jīng)常能聽到里面鬼哭狼嚎般的哭叫聲。也只有像楊林這樣開朗個性的醫(yī)生才待的下去,換了自己,只怕早已在如此高分貝的噪音里敗下陣來了。
      “春季天氣變化快,小孩子生病的特別多,可憐!”楊林輕輕皺眉,想到了昨晚那個因為重癥肺炎在搶救的孩子。
      “對了,你們急救室有沒有孩子能用的呼吸機和插管?”楊林問衣凡。
      “不太清楚,去看看吧!”
      “好!”兩人放下杯子一路向急救室走去。
      當衣凡幫楊林找到合適的器械時,早已過了下班的時間。外面漆黑的夜空中陰云層層疊疊,似乎要變天了。
      衣凡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冷風掠起他風衣的邊角翻飛著。就在他快到門口時,忽然一道炫亮的閃電劃過天際,頃刻,大雨傾盆而下。
      衣凡看到已經(jīng)快到大門口了,于是跑了幾步。驀然,感到打在自己身上的雨點小了很多。抬頭,一棵茂盛的楓樹在他的頭頂搖曳它新綠的枝葉。
      衣凡怔在了原地,因為他認出來那是棵只有在湖邊的林子里才有種植的紅楓樹。就在幾分鐘之前,這里還沒有這樣一棵樹,而此刻,卻像變魔術一樣的憑空冒了出來,好像專程來為他遮風擋雨的。

      “衣凡,我去你新屋的建筑工地了,在那里種了一棵湖邊的楓樹,你有看到嗎?它是不是就在大門口?
      辛溶 ”

      “辛溶,這太神奇,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它在,只要我打開窗,就能見到它,謝謝你!兩年前,我曾經(jīng)在火車站遺失了一本書,我很喜歡的一本已經(jīng)絕版的書,如果真像這棵樹一樣,也許你能幫助我找回它…可以嗎?
      衣凡 ”

      辛溶一路飛車趕到云海市里唯一的一座火車站時,距離衣凡所說的開車時間還有十五分鐘。焦急地撥開人群尋找著信上說的地點,辛溶的心不知道為什么狂跳的厲害。
      旅客們?nèi)齼蓛傻卦谏宪嚕寥芤谎劬涂吹搅斯铝懔愕胤旁诤蜍囈蔚噬系哪潜緯,拿起來一看,果然是衣凡遺失的《末世之門》,講一個在時間平行轉(zhuǎn)換里等待故事的絕版書籍。
      而此刻已經(jīng)上車的衣凡正在包里翻找著剛才候車時手里在看的書,發(fā)現(xiàn)不見了,正準備下車去找時,火車緩緩啟動了。
      衣凡無奈地坐下,望向車窗外自己剛才坐過的椅凳,卻看到有個男子仿佛拿著自己的書在向他揮舞,一閃而逝,還來不及看清那人的樣貌,火車已經(jīng)呼嘯而去。
      辛溶垂下了拿著書的手。心臟還在劇烈的跳動,不是因為趕路著急,而是因為他居然見到了衣凡。
      車窗里,衣凡翻找書的樣子一絲不漏地看在了辛溶的眼中,在相差兩年的時間里,他終于見到了衣凡,這個熟悉而陌生的朋友。

      ――――――――――――――――――――――――――――-

      “衣凡,我拿到你的書了,而且,我也見到了你!
      辛溶 ”

      “真的?是在車站見到的嗎?我怎么沒有印象?或許,我們可以在未來見個面…”
      衣凡的這封信還未寫完,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是小零打來的。
      在步行街附近的咖啡館里,衣凡見到了好久不見的小零,伊人還是一樣的恬靜秀美,歲月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他們聊起了以往的一切,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卻也像所有的懵懂少年一樣,從來沒有真正走進過彼此的心底。
      末了,小零悠悠嘆道:“你還記得兩年前的生日聚會嗎?記得那個在后院和你聊了好久的人嗎?我真嫉妒他,居然能讓你露出那么燦爛的笑容!

      辛溶追著自家的那只牧羊犬從楓樹林跑過來,差點撞倒了一個女孩。
      “抱歉!”辛溶一邊幫著撿拾女孩滾落一地的水果和罐裝啤酒,一邊道歉。
      “沒關系的!迸偠穆曇繇懫。
      “我跑太快了,因為這里很少人來。你住在附近嗎?”辛溶問。
      “對,剛搬來沒多久。你住哪里?”
      “湖邊!”
      “哦,湖邊那座玻璃宮殿!”女孩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
      “玻璃宮殿?”辛溶不解。
      “對啊,我們都這樣叫它,因為美的不像真的!迸⑿σ庥,熱情邀請著辛溶:“今晚一個朋友生日,我們有聚會,你來嗎?”
      “你朋友生日!怎么稱呼?我要準備一份生日禮物!
      “不用這么客氣,人來就好,人多熱鬧!你可以叫我小零,我朋友叫衣凡!”
      辛溶在聽到這個名字時呆了一呆,這么特別的姓名在自己的印象里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的過去與自己的現(xiàn)在將要重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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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凡在夜幕降臨的時候,邁入了平日自己最喜歡去的酒吧“撒拉根”。那里的氣氛不像其它酒吧一樣始終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它安定靜謐的環(huán)境只給懂酒的來客。
      對衣凡來說,品酒時的片刻歇息是他一整天繁忙工作后的享受,不然,直到入睡時,他緊繃的神經(jīng)還是會困擾著他的睡眠。
      而在今天,他似乎更有在如此流水般的音樂聲中流連的理由:為自己慶生!
      看看周圍,新進搬來還來不及見面的鄰居,醫(yī)院里僅僅混了個臉熟的同事,身邊幾乎沒有人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而小零早早的電話祝福,據(jù)說是忘了時差。
      所以,在今夜,衣凡只能自己為自己慶祝生日,所以,不經(jīng)意的,他想起了辛溶。

      其實,衣凡很好奇,真的很好奇想見見他。于是,衣凡努力回想辛溶寄來的每一封信中的內(nèi)容。
      漸漸拼湊出辛溶那完全屬于他的獨特個性,他滔滔不絕的言談,他跨越時間帶著自己在大街小巷尋找美麗建筑的孩子氣,想象著他燦爛的笑容。
      忽然,有一張陌生的面孔浮現(xiàn)在了衣凡的腦海里,那是兩年前在小零為自己舉辦的生日聚會上。那個人似乎在后院和逃離熱鬧會場的自己聊了很久,最后,他們還去了湖邊小樓,近距離的看到了那座在小零嘴里念念不忘的玻璃宮殿…
      衣凡震驚:那個人就是辛溶嗎?在信中從未謀面的辛溶嗎?原來自己是見過他的,在兩年前,在自己已經(jīng)遺忘了的時間里。

      “嗨,想什么呢,這么專注?”清清朗朗,略帶笑意的一聲喚,加上肩膀上沉沉的一拍,讓衣凡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
      轉(zhuǎn)回頭,看到楊林端著酒杯,立在身邊。
      “這么巧?”衣凡淺笑。
      “被朋友硬拉來的,說這里的酒好!”楊林在衣凡身旁的吧椅上坐下,繼續(xù)發(fā)問:“你怎么一個人?”
      “你知道的,今天急救病人多,來放松一下,等會就回去了!”
      楊林舉起自己的酒杯和衣凡的輕輕一碰,表示理解。
      “喂,老是看到你在寫信,給女朋友?”
      “不是,是個筆友!
      “哇,你多大了,竟然還交筆友?”楊林夸張地怪叫。
      “奇怪嗎?”
      “奇怪。 
      “如果你知道我和他中間相隔了兩年時間,你不是會更奇怪!
      “哦,好像很有趣的事情!來,說說!
      衣凡有點后悔在楊林這個好奇寶寶的面前說漏了嘴,只能挑了重點,把與辛溶的事情講給他聽,末了,感嘆:“我?guī)缀鯇λ腥,所有事都保持著或遠或近的距離,唯獨對這個人,真心以待。被你提起,還真的是有點奇怪!”
      “喂,大男人的別這么容易感傷!來,舉杯慶祝!”
      “慶祝什么?”
      “你生日啊,總不能孤零零一個人過吧!”
      衣凡訝異地看向楊林:“你怎么會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楊林湊近衣凡的耳根,神神秘秘地說:“簡歷上偷看的!”
      衣凡無語,微笑著舉起手中的酒杯與楊林的互相輕碰,飲盡了剩余的酒水。

      ―――――――――――――――――――――――――――

      辛溶捧著紅酒出現(xiàn)在小零家門口的時候,生日聚會的主角還沒出現(xiàn)。
      小零開心地接過禮物,熱情地邀請辛溶進屋。言談間,辛溶知道了衣凡對湖邊小樓很有好感,總是遠遠眺望著自己居住的家,希望有一天可以擁有這樣一座房子。
      在小零的搞怪倡議之下,回家開門后的衣凡完全被突然涌出來填滿一整個屋子的朋友們嚇了一大跳。
      辛溶安靜地呆在人群里細細打量著衣凡:高挑修長的身材,配著干凈的短發(fā),似乎比自己上一次在匆忙啟動的火車廂里看到的樣子更加帥氣和年輕。
      望見衣凡在朋友們的簇擁下微笑著吹蠟燭切蛋糕,辛溶退到了窗邊,默默地喝著杯中的酒,驚覺自己,只是這樣看著他的笑顏就會有幸福的感覺。

      后院的夜風中彌漫著梔子花的香氣,辛溶斜倚在回廊邊的柱子上,輕晃杯中血色的葡萄酒,仰頭喝入嘴里。
      酸澀的味道順著咽喉滑了下去,慢慢的,芳香甘美充盈了整個口腔,就像心中不知不覺填滿了對衣凡的感情一樣,他為自己能就這樣守在衣凡的身邊感到滿足。
      身后一聲輕響,門被打開了,一個人影從喧鬧的屋里走了出來。驀然看到寂靜漆黑的后院居然有人,似乎是嚇著了,明亮的眼睛里散發(fā)著警惕的光芒,在看清楚是辛溶之后,松了一口氣。
      “是你!”衣凡清雋的聲音響起,同時人也向回廊走來。
      辛溶向衣凡舉杯:“怎么,聚會的主角溜場了?”
      衣凡尷尬地抓抓頭發(fā),無奈地說:“太鬧騰了,我有點吃不消!”
      “你怎么也在這里?”與辛溶并排佇立在回廊之間,感受溫柔的風吹動自己的頭發(fā),衣凡剛才被朋友們嬉鬧折磨的神經(jīng)放松了不少。
      “和你一樣。”
      “聽小零說,你就是湖邊那個玻璃屋子的主人?”
      “對,我也聽小零說,你似乎很喜歡我的房子?”
      “呵呵!”衣凡不好意思的笑笑。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你為什么喜歡它?”
      “哦,是光線吧!”
      “光線?”
      “對,我想住在里面的人,一定對自然中隨時變化著的光線著迷!
      “你是學醫(yī)的吧,我差點要當你是學建筑的了!
      “我曾經(jīng)是想學建筑的,可是母親身體不好,希望家里能出個醫(yī)生,所以…”衣凡聳聳肩膀,無奈的笑。
      辛溶看著衣凡的神情,忽然之間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么以示安慰。只是星空下的沉默并不尷尬和沉悶,反而變成了溫情。
      靜默了好長一段時間,辛溶聽到衣凡在問:“看過末世之門嗎?”
      “那個講在時間中等待故事的書?”
      “你竟然看過!”衣凡開心的笑出了聲,露出白白的牙。
      辛溶好笑地看著衣凡因為他說看過這本書時興奮的神情,那不正是他介紹自己看的嗎?
      “很多人說這本書太過沉悶,沒想到你看過!
      “你喜歡這個故事?”
      “喜歡!美妙的相遇,不可思議的追尋,很有意思。”
      辛溶看著衣凡在月色里閃閃晶亮的眼睛,開口問出了心中一直想問的問題:
      “如果,你也像書中的主人公一樣,有這么離奇的經(jīng)歷,你會怎么樣?“會嗎?現(xiàn)實中不太可能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如果有呢?”
      “不會有的!”衣凡肯定地回答。
      “只是假設有呢?”辛溶繼續(xù)不死心地追問。
      在兩人的討論中,時間過的很快。屋里傳來小零詢問大家有沒有看到生日主角的說話聲。
      “真不想進去…”衣凡輕輕自語,臉上露出勉強的表情。
      “想不想去我那里看看玻璃房子?”
      “可以嗎?好啊!”衣凡爽快地答應。

      在深夜湖水的反光里,小樓仿佛不像是存在于凡塵中的事物。
      衣凡跟隨著辛溶坐在了湖邊,凝望一直伸展到湖面中央的樓房,感嘆:“真的是很震撼!”
      “這是我父親親自蓋的房子,送給我的母親。諷刺的是,母親一生都住在這個透明的宮殿里,從來沒得到過幸福!”
      辛溶在述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眼光靜靜地望向夜色下的小樓,清朗的月光里它猶如夢幻般剔透美麗。
      衣凡上前一步,輕輕把手搭在了辛溶的肩上。
      辛溶回頭微笑,感受身邊人無聲的安慰。
      “沒事的,已經(jīng)過去了!
      “你父親當初在建造這座樓房的時候,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否則,它不會這么特別!
      “我記得他說過,一個好的建筑師永遠要屈服于自然,屈服于光線?善约旱膬蓚家仿佛在挑戰(zhàn)什么。也許家庭,妻子,孩子在他眼里,就像建造一座特別的房子,只是他對自己的挑戰(zhàn)吧!”
      “至少你們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不是嗎?”
      辛溶在聽到這句話后,回頭緊緊盯著衣凡的眼睛,深深地看,直到衣凡感覺到逼人的眼光讓自己不自然的心跳加快。
      “怎么,說錯了?”刻意避開,衣凡不確定地問。
      在下一瞬間,辛溶朗聲笑了起來,揉了一把衣凡漆黑柔軟的頭發(fā)。
      “我發(fā)覺,你真的是很會安慰人啊!也學心理醫(yī)學?”
      “嗯,有學過!
      “不用這么老實回答吧!” 辛溶轉(zhuǎn)過頭去,不知道為什么,心中的陰郁在漸漸消散。深呼出一口氣,辛溶站了起來,伸展雙臂。
      “好吧,我承認父親是個偉大的建筑師。至少現(xiàn)在的我想要超越他,還需努力!”
      “走,去屋里坐坐吧!”辛溶邀請著衣凡。
      那一夜的湖面上沒有起霧,月亮整個的倒映在湖水中央。而明晃晃的月光卻整個的透進湖邊的小樓里,光暈中閑談的兩個人影隱隱憧憧。

      ------------------------------------------------------------

      “溶:我想起來了!我們真的見過面,就在兩年前我的生日聚會上。那天夜晚,我和一個人在后院聊天,聊起了《末世之門》,聊起了湖邊你父親自己建造的小樓。我記得,那天深夜,從你家客廳的玻璃幕墻望向外面,滿湖清亮的月光!”
      “凡:你終于記起來了?磥砦覀儾⒉皇怯芜跁r間的兩端,我們是可以見面的。這真好!”

      夜幕下的醫(yī)院大廳里依然燈火通明。
      衣凡走進休息室坐下,深呼出一口氣,按按額頭。
      剛剛在自己的手里,一位患心臟梗阻的老人沒能急救回來。
      有點落寞的他拿出衣袋里辛溶的來信慢慢地看著,心情才漸漸平復。
      “嗨!喝杯咖啡。”楊林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香濃的咖啡溫暖了衣凡依舊不能習慣面對死亡的心。

      “我剛聽說了。今天是24號吧,平安夜呢!兩年前的今天,我手里也急救過一位心臟梗阻的老人,最后也沒能救回來。這是我們做醫(yī)生必須要面臨的宿命!
      “你在急救室呆過?”衣凡問。
      “對!所以,我說我能理解你不僅僅是說說而已。”楊林絮絮叨叨地開始說著往事。

      那年的平安夜,因為大家都去狂歡的緣故,醫(yī)院里的病人很少,急診室里也只留下了兩個值班的醫(yī)生和護士。
      百無聊賴的楊林坐在休息室里打游戲,忽然聽到小護士急切的呼喚:
      “楊醫(yī)生!”
      “怎么啦?”楊林抬頭看到?jīng)_進休息室的小護士滿臉焦急的神情。
      “快,送來一個心臟梗阻的病人,不行了!”
      楊林只聽完了“心臟梗阻”四個字,就像一陣風似地掠出了休息室。

      要搶救的是一位老人,銀白的發(fā)色下一張已經(jīng)隱隱透出淺紫色的臉顯示著病情的危急。
      半個小時之后,監(jiān)視器上筆直安靜的橫線宣告著病人生命的無奈逝去。
      楊林默默地拉過白色的床單蒙在了老人的臉上,回頭吩咐護士們通知家屬。

      摘下口罩,楊林這才感到滿頭滿臉的汗水在順著臉頰淌落。
      抬手拭去,深嘆一聲:今夜,又有一個家庭將在歡樂的節(jié)日里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
      “楊醫(yī)生,麻煩你簽個字!”
      接過小護士遞來的死亡通知書,楊林被上面患者的情況吸引。
      “剛才那位逝去的老人是我們這里著名的建筑家?”楊林問小護士。
      “對啊,他設計的房屋都很經(jīng)典呢!”
      …………

      “后來我去書店查看他的著作,才知道真的是一位很有才氣的大家啊,真可惜!”楊林喝了一口已經(jīng)慢慢變涼了的咖啡,感嘆。
      “他叫什么?”衣凡問。
      “哦,好像是個很少有的姓呢!我想想――對了,叫辛劍毅吧!”
      衣凡吃驚地放下杯子,濺出了不少的咖啡色飲料痕跡。
      “快,帶我去翻急救記錄!”一把拉過還在喝著咖啡的楊林,衣凡向醫(yī)院資料室跑去。

      衣凡從醫(yī)院急奔而出的時候,天快要亮了。
      如果醫(yī)院的記錄沒錯,那么兩年前的今夜,辛劍毅,也就是自己在這個城市里最美麗的樓房門前看到過的名字,同時也是辛溶的父親將會因為心臟梗阻突然去世,甚至來不及見自己的兒子一面。
      衣凡飛車趕到中心廣場內(nèi)最大的24小時連鎖書店,尋找自己看到過的辛溶父親所撰寫的回憶錄,似乎是剛剛才出版的。

      黎明前的楓林小路寂靜無人,只有一輛晃動著明亮燈光的汽車急馳而過。在湖邊急剎之后,衣凡跳下車,跑過去將書放入了信箱。
      一直看到紅色的標志桿動了一下又恢復平靜,他的一顆心才慢慢放了下來。
      希望辛溶能及時看到這本書,希望那會是他在這個難耐的時間里心靈的慰籍。

      即將黎明的時候,辛溶才從醫(yī)院回到了湖邊的家。
      父親的驀然去世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怎樣去承受。
      而在微弱天光彌漫下的小樓似乎也格外清冷,湖面上還有一叢叢沒有散去的螢火蟲在飛來舞去。
      走過信箱,習慣性地看了一眼,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紅色的標志桿動了一下。
      打開看,是衣凡寄來的一大袋東西靜靜地躺在里面。
      放在書桌前解開紙袋,竟然是父親撰寫的回憶錄。

      自己一直是知道這幾年父親在寫著他的回憶錄,父親說老了,總想著該留下些什么,只是沒想到可以在今天看到它的出版。
      一頁頁仔仔細細地翻看著,回朔著父親的一生,也找尋著母親與自己的痕跡。
      驀然,一幅跨頁的巨大照片展現(xiàn)在了辛溶的眼前:
      楓樹林里,父親一只手搭著小小孩童的肩膀,一只手指向伸展到湖面中央的小樓,樓前回廊上,遠遠站著母親在向他們揮手…
      父親在這幅照片下的注釋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僅獻給我最親愛的家人,月和溶!我一生的珍寶!
      辛溶忽然感到滿腔的熱氣齊齊匯入了眼里,再也抵擋不住它們的澎湃涌出。
      模糊視線里,螢火蟲的點點閃光幻化成了流星的軌跡,帶著無法滿足的愿望淡淡消逝。

      “溶:今夜,你一定很難過,我不知道怎么來安慰,只能找到這個給你!你的父親一定深愛著你和你的母親,才會建造這么特別的房子來收藏自己的珍寶!別傷心,這些回憶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別傷心…”

      “凡:謝謝你及時給我送來了這本書,真的謝謝!我很好,在那一夜,我決定沿著父親的足跡好好走下去,直到我能比他更出色的一天!忽然很想見你,很想在未來見見你,我們見個面吧!”

      “見面?好。∶魈?還是一個月后?在哪里?

      “就明天,耶誕節(jié)!在中心廣場的云海餐廳。我現(xiàn)在就去預約兩年后的座位,晚上七點,不見不散!”

      耶誕當天的傍晚,衣凡衣著正裝準時佇立在了“云!辈蛷d的大門前,巨大的耶誕樹懸掛著金銀紅綠的飾物,體現(xiàn)著節(jié)日的熱鬧。
      “請問先生,您有預約嗎?”領座的服務生有禮貌的詢問。
      “是的,辛溶!”
      “哦,請稍等!”在電腦里查尋了好久,服務生終于再次微笑地向衣凡示意:
      “您好,辛先生!有您兩年前的預約,請跟我來!”

      餐廳里雅致的格調(diào)和熱鬧就餐的客人被節(jié)日里歡樂的音樂聲包圍。
      衣凡被領到了臨窗的座位就座,桌上水晶瓶中的紅色花束正在盛放。
      客氣地回絕了前來要求點菜的服務生,衣凡只是要了一杯蘇打水,望著窗外流光溢彩的車水馬龍,靜靜地坐著等待辛溶的到來。

      時間在等待里慢慢流逝。
      餐廳里的人聲從熱鬧慢慢變得冷清,而一直靜靜坐著的衣凡也從最初的無限期待變成了滿心的無奈。
      就在這里,他無數(shù)次設想過自己與辛溶正式見面后的第一句話是說你好還是又見面了。
      想象過自己見到辛溶后會有什么樣的表情,他們會在同樣的時間里面對面地交談什么,會像彼此的來信一樣侃侃而談嗎?
      然而最終,這一切想法都在餐廳里一盞盞熄滅的燈里漸漸散去。
      走在深夜冷冷的風中,耳畔仍然能夠聽到路人高聲的歡笑,衣凡的胃因為喝了幾杯冰冷的蘇打水又沒有吃晚餐的關系而有些隱痛。

      “溶:那個晚上,我等到夜深,你沒有出現(xiàn)。我說服自己,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才沒來赴約。為什么,你沒來?”

      自從將這封信寄給辛溶以后,衣凡每天都會去一趟楓樹林,看看小樓的信箱里有沒有辛溶的回信。
      三天過去,衣凡沒有得到回答,安慰自己也許是因為時間上的誤差。
      十天過去,信箱里依然空空如也,衣凡開始焦急,不知道辛溶那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一直以來,衣凡都沒有懷疑過時間會作弄人,而直到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與辛溶的聯(lián)系是如此脆弱。

      第十一天,衣凡打開信箱的動作已經(jīng)成為了習慣,突然發(fā)現(xiàn)里面躺著一個信封。當手碰到冰涼的紙張,衣凡才感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深吸一口氣,打開,而后失望地閉上了眼睛。
      那只是一封尋常的廣告。

      日子一天天流逝,很快也很慢。
      衣凡從信箱里拿到了越來越多的廣告、郵件甚至是賬單,獨獨等不來那封回信。
      他和辛溶所發(fā)生的一切仿佛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看似真實的笑話,他竟然相信了自己和辛溶可以跨越時間,可以跨越兩人之間真真實實存在的兩年時間。

      將辛溶的厚厚一疊來信整理到盒子里,放在了最底層的抽屜深處,就像要塵封自己和辛溶之間發(fā)生的一切。
      生活不可能像小說,隨時可以從頭再來,沒有人能夠渡過無人等待的孑然一生。
      所以,衣凡作了一個決定,從不再去湖邊小樓的那一刻起開始,開始遺忘!

      辛溶最近一直在奇怪,衣凡很久沒來信了,好像是從自己和他約定見面開始,就忽然杳無音訊了。
      自己和朋友合開的設計公司也馬上就要開始正式營運,到時,必須要搬到城市中心去住,收信的機會眼看著越來越少。

      那日,那只跟了他有一段時日,始終不太安分的牧羊犬終于還是跑丟了。
      辛溶急急地追著,尋著,遠遠看到小零拎著包走來。
      心神一動,辛溶迎了上去。
      “嗨,好久不見!”
      “是你!”女孩開心地打招呼。
      “我想請你問問衣凡!
      “什么事?”
      “我就要搬到市里去住了,湖邊的那座房子準備賣掉。我看衣凡很喜歡,所以想請你問問他,愿不愿意買下它?”
      “你要賣掉那座玻璃宮殿?不可惜?”
      “只是棟舊樓!”
      “好啊,我?guī)湍銌枂柨!?br>  目送著女孩遠去的背影,辛溶露出微微的笑意,心里不斷想著與衣凡在時空中寄來的每一封信。
      如果衣凡真是像他們剛剛接觸時說的一樣,那么他也一定有買下自己的小樓。
      他住過那里,自己也住過那里。如果現(xiàn)實中無緣見到他,那么至少,有一個真實的地方會成為他們共同的記憶。

      辛溶的公司因為獨特的設計風格在建筑行業(yè)橫空出世,業(yè)績越做越好。
      作為首席設計師的辛溶卻有一間樸實的辦公室,一面的墻上始終懸掛著一副他自己畫的手稿,那是他在父親所建的湖邊小樓的原稿上加以修改后,畫出的真正自己心中的夢幻小屋。
      其實,在辛溶身邊的幾個要好的共事都已經(jīng)明顯看出,在他設計的所有樓房里,不管設計圖紙上的樓房構(gòu)造變化萬千,多多少少都有這座小樓的影子。
      曾經(jīng)有一個共事開玩笑地詢問辛溶,到底是為誰設計的這個房子?
      辛溶笑而不答,只是在心里,始終沒有能忘記一個人的名字。
      是的,在辛溶心中,一直想著能為衣凡建造無數(shù)棟屬于他的房子,想象里的每一棟樓房都像那湖邊小樓。

      又一個新年的鐘聲敲響。
      辛溶倚在窗邊。身后是狂歡嬉鬧的人聲,眼前是白雪中翻飛的絢爛彩帶。
      舉起手中的酒杯,伸向半空中,辛溶輕喃:
      “過了一年了,衣凡!還有一年,我就去見你…”

      又是一年的春末,空氣中彌漫著晚春盛開花朵的馥郁香氣。
      衣凡趁著午休時間匆匆走進“夢幻設計公司”,今天在這里,他預約了一位設計師來翻修他新買的老屋。
      半年前買下的那棟老屋的時候,就是被它高闊的天花和滿房子的落地窗所吸引,只是房屋太古舊,需要徹底翻修。
      在辦公室里靜靜地等待著設計師到來,衣凡的眼光不禁四處參觀。
      不虧是建筑設計師的辦公場所,不僅布置的有獨特的品味還很實用。
      忽然,對面墻上懸掛著的一張草稿圖吸引了衣凡的注意。
      剎那間,衣凡刻意被自己塵封的記憶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慢慢涌現(xiàn)。
      真的太像了,太像湖邊小樓,太像那個辛溶曾經(jīng)帶領自己走進去過的湖邊小樓。
      “衣先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
      背后的叫聲讓衣凡猛然轉(zhuǎn)過頭去看向來人。
      “我是你案子的主設計師,請坐!”來人沒有衣凡記憶中熟悉的面容。
      衣凡的全部心思都在那幅畫上,于是,他問:
      “對不起,我想問一下,這張圖是誰畫的?”
      “怎么,你喜歡這種風格?”
      “是的,如果可以,我也想約見一下這位設計師!”
      “很抱歉,衣先生!”來人搖搖頭說:“這是我們原來的首席設計師辛溶先生的手稿,可惜,他已經(jīng)在不久前去世了!”
      衣凡聽著,胸口突然疼了起來,因為自己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有窒息的感覺。
      “這,到底怎么回事?”衣凡艱難地問,語氣有些微微發(fā)顫。
      “就在平安夜,辛設計師去赴一個約會,途中,被車撞了!”
      “在哪里出的車禍?”
      “就在中心廣場,被一輛公車撞的!”
      還沒聽完,衣凡已經(jīng)迅即地沖出了公司大樓,跳上自己的車子,踩著最大的油門,直直向湖邊飛馳而去。
      風在耳邊呼嘯,心潮在胸口澎湃。
      衣凡的眼前幻化出無數(shù)畫面,他憶起了自己那天在廣場的木椅上享用三明治和果汁,用玉米粒喂食著鴿群;他憶起了公車撞人時震耳的巨響和人群的尖叫聲;他更憶起了被撞的那個男人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中漸漸消失…
      輪胎與地面急速的摩擦響起了刺耳的噪音。
      衣凡跨下車子,邊跑邊掏出紙筆寫著字。
      將信放入信箱,合上了蓋子,衣凡緊緊盯著紅色的標示桿,默念:辛溶,你快收信!辛溶,快。
      標示桿終于動了一下,衣凡急忙打開查看,里面已經(jīng)不見了信的蹤影。
      驀然放松下來的心情讓衣凡過度緊張的神經(jīng)突突跳動不已,他終于知道為什么那個節(jié)日的夜晚,辛溶沒有來赴約的真正原因。
      而現(xiàn)在,他只能賭,賭自己與衣凡跨越時間的緣分夠不夠深,夠不夠來得及救下辛溶的生命!

      辛溶在街對面,遠遠看著正坐在椅子上一邊吃午飯一邊喂著鴿群的衣凡。
      青年淺淺的笑意沐浴在春天溫暖的陽光里,悠閑而恬淡。
      如此美好的畫面在辛溶的心里描繪過許多次,而這一次似乎可以真正地觸摸的到。
      神往不已的辛溶忍不住一步一步往前邁出腳步,全然沒有注意疾速而來的那輛公車。
      就在即將發(fā)生事故的一瞬間,辛溶握在手里的紙張刺疼了他的掌心。
      心中一顫,辛溶已然邁出的腳步退了回去。
      眼前是呼嘯而過車廂的黑影,夾雜著疾風在他的臉頰上掠過。
      辛溶低頭展開衣凡最后寄來的一封信,上面的字跡繚亂的幾乎讓人辨認不清,可是,辛溶獨獨在這封來信里看到了衣凡對自己的心。

      “不要去云海餐廳,不要想著見我!你等我,再等兩年到湖邊小樓來,我會在那里等你!”

      直到自己的心不再跳動的那樣急促,衣凡才慢慢走回自己的車子。
      他不知道是否能及時阻止這場悲劇的發(fā)生,畢竟時間的虛幻曾經(jīng)令他失望,甚至還強迫自己學著去遺忘。
      楓樹林的深處傳來車輛碾壓樹葉的聲音。
      一輛墨黑的越野車在衣凡的跟前停了下來。
      衣凡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莫名地激越跳動,然而這一次,是欣喜!
      因為他看到辛溶從車里下來,摘下墨鏡,露出了記憶里熟悉的笑容。
      “你等了…”
      “是的,我等了!為了遵守與你的諾言我等了兩年!”
      辛溶向衣凡揚揚手中的信件,陽光下,燦爛的笑意不斷擴大,感染了衣凡也跟著笑了出來。
      “謝謝你,衣凡!”
      辛溶大步上前,將思念日久的人擁進懷里,緊緊的,再也不愿放開。
      溫煦的光暖暖地照耀著兩人,許久,辛溶才依依不舍地松開手臂,第一次牽起衣凡的手,指著倒映著湖水,依然在幻化無數(shù)詭麗光線的湖邊小樓,說:
      “走!”
      “好!”
      衣凡也回握住辛溶寬大溫熱的手掌。

      春日的陽光似兩年前一般溫暖,握著手,辛溶和衣凡一起走進了彼此鐘情亦珍愛的湖邊小樓!

     。ㄍ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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