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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破曉迷離兮……吾家但聞寒暄聲、悄問今夜何眠?似是明朝將會逢……”
如夢似幻,如虛又實,循著深夜悄然流過的風痕向著不知名的方向游離,穿梭于木色的街道之間,牽著清明絲絲縷縷布滿整座城市。
那隱隱約約的吟唱之聲不知來源于何處,只是在那虛實不明的聲響之間,所及之處,均落上了一層,天明的青色曉光。
天邊泛開了一絲摻著蟹青的白,像是昭示著什么一般,將那夜的紗層層地撥去,露出宛如少女后頸一般的晰白,絲塵未染的街道之上隨著那東面遠空緩緩上升的耀日重現(xiàn)其顏色,未來得及散去的霧氣在升騰的溫熱之中蕩開一層漣漪,消失不見。
那踏著曉光行在仍舊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的男子戴著一副遮住了半張面容的墨鏡,未被遮掩的薄唇似是透露著什么情緒一般幾分用力地抿著,一身墨色的風衣將身形拉得修長,腳下的皮靴落在水泥的街道上,擊出清脆的聲響。
他的目光不知投向了何處的遠方,以至于失了一貫的警覺,在那鳴叫驟然而起之時方驚醒一般抬頭,上方飛一般掠過那一道散發(fā)著難以覺察昏沉味道的影子,讓他佇了腳步摘了墨鏡露出那雙如盈星辰的雙眼,清明得,宛如那道破曉黎光。
僅僅是一息之間,那影子在陽光之下遁了形跡,再不得察覺。
他卻只是將那墨鏡收了口袋,將手也一并插進兩側(cè)袋中,抬步向前走去。
進門之前抬頭看了一眼門頂以鋒利筆觸刻寫下的文字,唇角似乎動了動,到底只有轉(zhuǎn)瞬即逝,抬步進了去,就聽得廊道盡頭傳來一聲問候,溫婉又幾分羞澀的嗓音,伴隨著一個欠身。
喉間逸出一聲算是應(yīng)了,他點了點步入那條淡米地毯鋪就的廊道,至盡頭卻見那女孩下眼瞼幾分烏青,沒有問什么,只是向著自己的辦公室方向走去,由著女孩跟在身側(cè)。
“今天預約的客人也是很滿呢……上午,9點是三森集團的社長五條先生,10點半是三丁目風花屋和果子店的店主榎澤太太,下午……”
話語未息卻被男子的聲音打斷,那嗓音有幾分的疲憊意味,雖然溫潤卻又些低,一夜未眠的感覺:
“上午的預約取消!
聞言女孩卻沒顯驚訝,只是秀美的面容上露出一絲擔憂的表情,她一邊將懷中電子顯示屏上顯示的預約進行處理,一邊輕聲問了:“先生,昨晚,事情還未解決?”
無言地點了點頭,走近辦公桌的男子拿起桌上一份文件,身后女孩適時地輕聲做了說明:“那是五條先生的檔案,先生用不著的話……”
“無妨。”
那話語輕輕巧巧,若一片纖羽,一縷微光,掠過女孩的耳側(cè),牽起她的擔憂來,側(cè)首之間看見那面墻壁之上一幅有些突兀的裝飾畫,抿了抿淡淡著了緋紅的薄唇,到底也只是問了一句:“要尋井上先生與白夜小姐過來么?”
未有回應(yīng),女孩只有輕輕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欲走,卻聞身后傳來一聲不甚明顯的“嗯!
心下微喜,匆匆步出門外失了蹤跡。
白夜與荷風來到那辦公室門前的時候,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撫子雖是通知了兩人到來,卻因兩人面上的凝重與氣息的嚴肅而不敢發(fā)聲,只是引著兩人到了出云辦公室前,到底還是轉(zhuǎn)身向著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對視一眼,荷風讀出白夜眼中一絲猶豫,昨夜一戰(zhàn)本該在掌控之中,卻出了意料之外,對方本該無所遁形,卻被意外殺出的那個身影救了去,那身影早已在發(fā)出了類似預告的一箭之后開始,在每一場戰(zhàn)斗中充當了妨礙者的角色。
到底是誰,到底是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力量,又到底為什么,那個身影會出現(xiàn)在出云的『迷夢』之中?
兩人看著閉著雙眼靠在椅背上的出云,終究是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思緒仿佛在混亂著掙扎,在那混沌的顏色之中,用盡全力去尋找,尋找一個能夠讓自己得以釋放與反擊的出口,那雪白的錦緞披就身軀之上,隨著腳步,一步,又一步,拖曳在空無一人的街道。
那廊道似乎失了它原本的姿態(tài),漫長,不見盡頭,四周無人,寂靜將整片空間無限包容地納在自己懷中,緊緊擁著,不愿放手。
空氣在氣息之間緩慢地流淌,在靜謐之中覓到一個歸宿的方向,爭相著,仿佛在逃避什么一般,向那方向涌去。
呼吸在那爭先恐后的痕跡中趨向困難,蔽在白袖下的手在不曾察覺的時候寸寸握緊了掌心處的布料,一滴晶瑩汗珠沿那優(yōu)美輪廓,由鬢旁悄然滑落,落在衣襟上,沉了一圓白潭。
腳步在何時落得踉蹌?喘息聲薄薄響蕩于空曠異常的街上,木色的屋門緊閉,不聞人語,強捺心悸與無從追尋來處的恐懼,屏下不穩(wěn)的鼻息,步步落塵之中,頭頂珠花搖搖欲墜,隨步搖撞出難覺的聲響,除此之外,便只剩下那心跳,劇烈得,如同要破膛而出般,牽連了脖頸喉間那一絲絲的抽動。
眼中無神,墨潭模樣深邃清澈的瞳中,此刻卻失了焦,只能望著遠方似是半步之遙的盡頭,無意識開闔的上下眼瞼將一片難以察覺的濕潤渡了那眸子上,透過顫動的扇睫,泄了些許無法流露的情緒。
到底,行了多久?
此處,何處是盡頭?
霎然那幕白的天色如被什么吞噬了一般,墜進了無邊的昏暗,宛那暮色驟然降臨,包裹大地,不見斜陽,只有在那片混沌的顏色中,勉勉強,被什么細微的拉扯,牽引樣向著那個方向而去。
到底,是在哪里?
是誰,造就了這一切?
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竹傘,薄紗裁成的傘面上紋了些茶色的花枝,輕如薄羽,在手中卻又如千斤,提著那冰涼傘柄,呼吸似乎,也一并化為了冰。
黑暗,只見模糊的人影。
是誰?
再是一步,那側(cè)著身的人姿態(tài)漸漸清晰,絳紅的甲胄之上,鎏金勾勒了邊緣紋理,正紅的陣羽織將身軀包圍,透出懾人的氣勢。
悠悠然,雪白色發(fā)帶自額前揚離,薄劉海之下,是星般的眸子。
在迷蒙之中,幾分側(cè)首之間,依然能夠看得明晰的眸子。
“梆!
兀得響了一聲,似夜半的更聲,又如花道盡頭的終音。
茫茫然回首,皚色如雪,深紫如夜。
那蝙蝠扇一晃于女子手中,刷得一絲響動,口中吟了句什么訣,月白的扇面無來由地閃了一弧霞光來,“!币宦暵酉蚰巧砼纂械纳硇危娱_了一眼的清明。
男子左手的物什仿佛躍動了幾下,右手輕抬,眼幾不可見其形的絲線于虛空之中亂了一軌的柔意,化身鋒刃緊隨著那霞光,刺向那著著甲胄的人,刺穿了滿目的混沌。
“……破曉迷離兮……吾家但聞寒暄聲、悄問今夜何眠?似是明朝將會逢……”
那聲音,不辨來處,不曉其意,卻將那已迷失在這夢中的人,收攏了四散如燼的心緒。
“破絕罔夢,逆卷鳳凰……”
口中終是能說出這話來,雪色的錦緞上隱隱有輝芒一動,玎玲之中,碎了一地的慘白裂片,透了其下層層的湛藍。
后方兩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放下心來樣松了一口氣息,抬步上前到了那還在不住喘息試著穩(wěn)下的人身側(cè),看著遠方盡頭處那甲胄加身之人的模樣。
“真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來這一下……”
“也幸是發(fā)現(xiàn)得早,不然出云會變成什么模樣,真是難以預料了!
男女二人先后開口,似是在對身側(cè)言語,又像是向?qū)γ嫒搜哉f。
而那身形漸隱黯色之中的人卻只是轉(zhuǎn)了身來,看不清面容,只能見他將匿在身側(cè)的手輕抬,赫然執(zhí)了一柄長弓。
“又是他……”
不約而同道出這一句,白夜與荷風看了一眼彼此,又顧了一眼出云,后者的模樣顯然是剛剛脫困后的劇烈倦意,當下兩人前踏一步,將人護在了身后。
那人的眸色在漸沉的黯之中消匿不見,只留下一個抬弓凝矢拉弦的動作,矢尖凜了一道寒光,如無形的鋒芒,毫不加掩飾地直沖著那兩人之間,出云的方向。
帶落,無風。
破空之聲驟響,快得無法看清那軌跡,白夜蝙蝠扇一舞落下一屏霞輝,月白顏色的靈力實體旋繞著迎著那箭矢而去,荷風眉間一蹙右手兩指一揮牽著無力的出云向后方退去。
那箭矢極快的速度,在靈力的強阻之間到底還是慢下速度來,最終落在了地上,一聲清響。
出云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輕出一口濁氣抬頭,借著靈力的殘光看那箭矢,深棕木色的箭身之上,一個“源”字。
煞是醒目。
那人一箭未中,些許遲疑,轉(zhuǎn)身欲走。
“你究竟,是誰?”
出云掙了荷風縛在他腰間的絲線,上前幾步問了,嗓音還有些許的虛弱意味。
那人未有回答,仍是前行。
“為什么要殺我?”
那話語一出,背影驀然停了,黑暗之中看不清他是否轉(zhuǎn)身,只是一句話語從那仿佛冥府的盡頭傳來。
“戰(zhàn)火四起,均是來源那破暁邪光!
嗓音溫潤,又冷漠如冰。
“所以說,那個人知道你的身份,而且就是沖著你來的?”
白夜坐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看著出云閉著雙眼按摩著自己的太陽穴。
“我說出云,你這家伙不會得罪了什么狠角色吧?”
躺在治療專用的躺椅上,荷風笑嘻嘻的模樣怎么看都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我至少不會得罪自家的父親!
出云淡淡扔出一句,睜眼看荷風臉一垮癱在躺椅上。
“可是,如果你沒有和什么人結(jié)怨,那么那個家伙到底是從哪兒知道你的事的?”
白夜飛了荷風一記眼刀,再度問道。
“不會是昶姬(ひさしひめ)又看你不順眼了吧?”
荷風忽的起身看著出云一直處事不驚的臉在聽到這句問話之后幾分凝重的神色。
白夜顯然也想到了什么,一并看了過去。
“她何時看我順眼過!
那話語卻是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在道什么尋常。
“出云,要我說,那個家伙應(yīng)該就是昶姬看你不順眼之后派來找你麻煩的,八九不離十,再說了如果是一般人,哪有那么恰好老是來礙事的!
荷風對于這個判斷相當有把握,在三人決定聯(lián)手之后昶姬與白夜家潛在的合作關(guān)系就已經(jīng)破滅了,自立門戶的昶姬對于出云一向不滿,也視其為最大的眼中釘,若是因此去尋了什么厲害的幫手來,確是最為合理的解釋。
白夜點頭,卻見門外撫子端著茶盤猶豫著不敢進來,沖人點了點頭,那少女便微微欠身,輕步走入。
“我只想知道,”
出云忽然出聲,他未看撫子,而是向著墻壁之上掛著的有幾分突兀的畫的地方走去,伸手撩開那副掛畫,露出其下被遮掩的秘密。
“他究竟是誰!
被箭矢刺穿的破洞顯露在他眼前,透著不見底的暗色。
“嗯?你是說,出云邀請我們,去看幕京最大劇團‘響’的表演?”白夜看著撫子手中的門票,有些難以置信。
“是的,先生說,這是很難得的表演,希望您與井上先生都能夠前往!睋嶙游⑽⑶飞淼χf道,“對了,先生的話,今日有一個非接待不可的預約,所以無法一道前去了!
白夜歪了歪頭,到底是一挑唇角接過了撫子手中的票:“好吧,反正今天也不用修行,說起來,荷風那家伙你也找到了?”
撫子點點頭,面上一晃而過有些困擾與頗感有趣的神色:“雖然是費了一番功夫,不過還是把井上先生找到了呢。”
白夜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表同情,嘴上不留情地將荷風一頓吐槽:“那家伙神出鬼沒難以尋覓,就跟他‘寂’的特性一模一樣,辛苦你了,我去換個衣服,一起走吧?”
聞言撫子幾分驚喜地點點頭,一并提著包的雙手無意識地緊了緊。
“不過出云也真是……很閑啊,怎么會邀請我們來看表演……”白夜坐在距離舞臺最近的第一排看了左手邊正在手機上撥弄什么的荷風,后者完全沒有聽見她究竟說了什么,只是敷衍地嗯了一聲,其后果便是手上一空,手機被白夜不留情地搶了去。
剛欲說話,燈光一暗,荷風心底莫名的一驚。
隨著歌者的歌聲緩步上臺的那舞者著了一件紅底白櫻花紋包金邊的大振袖,手中執(zhí)了兩柄金面赤紋舞扇,白襪在木地板之上點開步步生花,眉眼之間流波,顧盼之間生了奪目的輝芒來,循著那三味線的一撥一彈,旋舞生姿。
“云姬……”
荷風心中一震,那感覺是不會有錯,他確確實實感知到了,一絲極不易察覺的氣息,亡者,重回這世間的氣息。
他不由得將目光從臺上之人的身姿上移開,向著觀眾席之中尋去。
那個站在出入口處的身影,匿在黑暗之中的身形。
是了,就是他。
荷風看了眼身旁的白夜,顯然已經(jīng)全神貫注于表演之中,他抿了抿唇,到底是準備起身。
卻在不經(jīng)意的回頭之間,不見了那人的身影。
氣息,也就一并消失了。
身側(cè)白夜一扯他的衣袖,“好好看,別動來動去的,真是失禮!
他也只有傻笑著輕聲道了不好意思,重新定了身形。
只是那氣息仍是若隱若現(xiàn),讓他根本無法忽略,屏息凝神右手牽了一道絲線,在場中游離。
然而直到表演結(jié)束,荷風也未能再尋到什么蛛絲馬跡。
離場時他摘了眼鏡,再度看向那個自己初時發(fā)覺那人存在的方向。
身側(cè)白夜看出些什么,輕輕扯了他衣袖,低聲問了句:“是霧貘?”
荷風卻只是緊著面容,而后搖頭。
手中的眼鏡甩了甩在衣服上擦了擦,戴回鼻梁,笑嘻嘻的模樣:“只是看到了個好可愛的女孩子!
不意外被飛了一記眼刀。
“云姬大人!
負責服裝的秋葉匆匆捧著一束花走近樂屋,看著正對著鏡子卸妝的男子。
被稱為云姬的人轉(zhuǎn)過頭,看到那花束,幾分奇怪:“花不是都該送到團長那兒去?”
秋葉搖搖頭:“這花束是團長給我的,說是送花的人說了,一定要送到大人您的手上才行。”
云姬心下奇怪,卻也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伸手接了那花束,勾了個淡淡的笑。
“……送花的人,還在么?”
他目光移至那花束上附著的卡片,忽然問了,音調(diào)幾分異樣。
“……不知道啊,說不定吧?”
話音未落,秋葉看著云姬忽的站起身來,轉(zhuǎn)身向著門外跑去。
“大人?”
他捧著那花束,僅著著白襪便奔跑在雪色的廊道之中,廊道內(nèi)空無一人,亦無一絲聲響,只聞那長長衣擺,雪色的錦緞在地上拖曳迤邐,僅聞他懷中花束,紅與白的摻雜沙沙的娑動。
那隨奔跑一并在步風之中曳動的卡片之上,僅刻寫了一個字。
他忽見那廊道盡頭有一個身影。
深藍的制式雙排扣立領(lǐng)外套襯得膚色白皙,正面對著,沉靜看著正在奔跑的人。
眸子里一閃而過的流星。
廊道忽的變得漫長而不可及盡頭,那個人只是輕輕抬眼看向云姬的雙眼,而后,轉(zhuǎn)身而去。
被高束起的長發(fā)在風中揚開一道散亂的弧。
云姬到底是滯了腳步,看著那人遠去的背影,而后低頭,穩(wěn)著自己的呼吸,看著懷中花束中卡片上的字。
“源”。
在這個城市之中,流傳著一個傳說。
那穿梭于黑暗亡前的身影,名為暁。
那匿跡于黑暗之中的姿態(tài),名為寂。
那迎接于黑暗降臨的身形,名為狩。
而行走于光明之中的亡靈,以源為姓。
警方盯上出云并非第一天的事,也并非一天兩天的事,他看著面前排排的警車,處變不驚。
在霧貘出現(xiàn)的時候,暁現(xiàn)身的時候,出云月明,這位被譽為天才催眠師的心理咨詢師突然就進入了大眾視線,開起了名為“束夢園”的心理咨詢室。
暁的傳說對于幕京,似乎是一個公開的禁忌,那個傳言之中被冠以「破曉之光輝,安寧之利刃」名號的神秘戰(zhàn)士,在老一輩幕京人的心目中,儼然成為了救世的代名詞,也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在接二連三的事件發(fā)生之后,暁的正體,成為所有幕京人爭相尋找的對象。
出云往往站在被夜幕包圍的城市頂端看著自己被迫改造后披上一層鎧裝的身體,思考著,對于這個城市而言,自己的出現(xiàn)究竟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更何況,接下來出現(xiàn)的井上 荷風,與看似幕后主導者的白夜 晴明,都在有形無形之中,加劇了幕京這座一直期待著安寧的城市的變動。
昶姬,就是變動之一。
那個女子,或許是遭受了千年的怨氣侵襲,或許是本身的夙愿,又或許是對于現(xiàn)世的不滿與怨恨,在將大量的夢蟲吞噬進身體的那一刻,她脫胎換骨,轉(zhuǎn)世重生,化作妖邪一般的存在,行走在黑夜之中。
出云還記得,她曾在黑暗里匿著覆著面具的面容,陰測測吐露出句話來:
“現(xiàn)世之不安寧,均是因你而起!
無稽之談。
只是大量的事件發(fā)生之后,麻煩接踵而至,無論是因為霧貘肆虐而預約爆滿的束夢園,還是因為力量的增幅開始不安定的身體里的夢蟲,出云都覺得,有幾分,喘不過氣來。
千葉撫子,到底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暁,這力量究竟意味著什么,出云尚未來得及去思考這些格外麻煩的事,警察,便將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一直以來在『迷夢』之中妨礙著三人作戰(zhàn)的那個身影,當他確確實實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出云一向引以為傲的冷靜與自控力,出現(xiàn)了難以察覺的崩裂。
他看著那個人面上淡淡的笑意,步步,向著自己走近。
一瞬之間他感知到了危險,那或許是種本能,因為透過那雙如若辰星的瞳,他發(fā)覺自己看不清任何的,有關(guān)于那個人的東西。
這無疑是一種警告。
但那個人,卻擁有著令人明知不可,也想要就此放任的致命吸引力。
“我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幫助,或是,幫助你。”
那個人說。
白夜警惕地看著來者,那身軀之上傳來的淡淡靈能氣息讓她頗感不適,召了式神加以試探,卻得不出什么結(jié)論來,對方來歷不明,僅憑著一個名字,就將三人一直以來的步調(diào)徹底打亂,實在是,難以讓人放下戒心。
若是他知道出云的身份,那么他與當初襲擊出云的人,究竟有沒有關(guān)系?若是他不知道,又為何恰恰來到了這束夢園之中,說些意有所指的話語?
白夜看向靠在桌邊挑著眼嚼著零食,看好戲一般的荷風,無可奈何地沒有出聲,而是繼續(xù)觀察著那人。
殊不知此時的荷風更加一籌莫展,在對方的身上,他可以感覺得到一絲熟悉的死氣,亡者的氣息,似乎是在印證對方死后重生,無處可去的說法,但是那死氣之中夾雜的隱隱不知名的力量,又是什么呢?
若是亡者,因誰而歸?若是生者,何必相瞞?
背后的目的,似乎在他悄然放了傀儡絲線前去試探卻被迫掐斷的瞬間,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出云靜靜看著那人面容,思考良久,終是眼角一跳,斂了一瞬的眼瞼,望向門外的少女。
“撫子,第三診療室,收拾一下。”
“是,先生!
撫子看起來是吃驚的,只是那表情在面上未有停留多久便飛快散去,微一欠身,轉(zhuǎn)身向著那房間而去。
“謝謝。”
那個人淡淡一笑,如同晝?nèi)盏年柟,帶著溫柔的暖意?br> 而后,便是反轉(zhuǎn)。
出云看著冷傲的神色落在那個人的面容之上,唇邊欲挑起一個了然的笑意,卻又被什么壓抑在胸口里。
那人真像極了他所編造出的那個名字的主人,一身的傲氣,霸氣,睥睨天下的強大,將一切,容納在自己的掌心。
他著了件深藍色制式上衣,立領(lǐng)掩住了脖頸,襯得膚色白皙。
那雙瞳似乎交錯了日輝與星光般耀眼,卻又寒冷如冰。
出云看著他與后方趕來的警察之間的交談,心知此刻應(yīng)是最好的脫身時機,卻只是靜靜待著,看著那個人再一次轉(zhuǎn)過身來。
手中是明晃晃的銬子。
而后在被拷上手銬的那個瞬間,距離被迫拉近,那個人的嗓音漠然地響起。
“戰(zhàn)火四起,均是來源你那破暁邪光!
驀然一笑。
是了,如果是那個人,傳聞是的確不愿看到戰(zhàn)火四起的,或者說,他是不愿看到戰(zhàn)斗之下的涂炭生靈,一直以智謀戰(zhàn)術(shù)取勝的人,其扮演者,多多少少,也會有所相似吧。
昶姬這一手,漂亮。
“你可是鳳凰火啊,你答應(yīng)過我的,會幫我一道解決百鬼夜行不是么?”
“出云,保重!
隔著鐵欄看著那個出乎意料來到的人,出云的面色,罕見地可以看清他在想著什么。
“你走吧!
那個人開口,嗓音溫柔,又帶了幾分難以遮掩的倦意,眼瞼下方不明顯的烏青,眸中藏著幾紋血線。
“是你請我進來!
出云道出這事實,他看不透面前人,或者說不想看透面前人,他的心里在想的那些事情,他不希望自己就那么輕易的,用自己一貫的手段去猜透。
因此才會被騙,才會在這里。
在監(jiān)牢之中的日子并不算長,雖說這監(jiān)牢對于他而言根本困他不住,他卻依然選擇待在這里。
讓自己脫離一切的干擾,好好去思考些,自己疏忽之間錯過的問題。
但是愈想,愈覺不對。
現(xiàn)實,『迷夢』,真實,幻象,在這幕京之中,一切猶如水中曇華,被一層夜幕白紗籠住了出口,被夢蟲附上身軀的人如同行尸走肉,那背后不知名人物的傀儡一般,被投放其中,『迷夢』對于被夢蟲侵占的人而言,是沒有真實可言的,他看過太多人在『迷夢』之中的模樣,知道太多『迷夢』對于人的意義,那么,那個人是怎么回事?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夢蟲的共鳴,他又是如何進出『迷夢』,如入無人之地?
“對,但是,我覺得我該重新考慮這一切!
那人從湛藍上衣口袋里取了樣物什出來,幾下將監(jiān)牢的門打開。
纖白的指尖似乎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出云直視著他的雙眼。
四周寂靜,仿佛空無一人。
“既然你毅然欺騙了我,又為什么要反悔?”
出云看著他的動作,并沒有立刻從那牢獄中出來,問著心中的疑問,也算是提防著可能會出現(xiàn)的,再一次的欺騙。
更加根本的,他希望知道那些不尋常的,真正答案。
“我只是在想,你真的是一道邪光么!
嗓音之中沒有動搖,只有疑問,或許是積壓許久的話語,出云明顯感受到面前人在說出這話之時,全身的放松狀態(tài)。
可是他還有一個問題需要問。
那仿佛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根深蒂固的執(zhí)念,任何的答案,都沒有這個答案來得重要。
踏出牢門,右手拂過腰間,右側(cè)肋骨下方隱隱發(fā)熱,一條腰帶顯現(xiàn)在腰間。
他右手五指微合,拇指落在中指指腹。
“你到底是誰?”
連名字都要編造,去扮演一個已經(jīng)亡去多年的人,在身體上強加一般人無法承受的亡者死氣,騙人的用心良苦,出云還是頭一回這般佩服。
無論是昶姬的計謀,還是這人的決心。
他背對著那人,問著那問題,兩指微動,打出第一個響指。
“其實名字不重要!
那人在他身后,扶著鐵門平靜地看著他的動作。
目光有幾分的凄涼,可惜出云沒能看到。
“獄警會在一分鐘之內(nèi)過來!
出云在踏出牢籠的時候看到門外的警衛(wèi)似乎已經(jīng)起了疑心,便道了一句,左手欲放下。
右手卻兩指再動,打出第二個響指。
“源氏!
仿佛做了什么決定一般,那人開口。
“只有這個,我不會欺騙任何人!
出云欲打第三個響指的動作滯了,他難以置信地回頭,而后搖頭。
“這不可能!
那人卻是輕輕笑了,宛如一道輕風,從遙遠的過去,流落至遙遠的現(xiàn)在。
“源氏九郎,義經(jīng)!
他走上前去,看著出云打下第三個響指。
門外的警衛(wèi)倒地,天地之間,仿佛僅剩下這二人。
“おやすみ……”
出云口中呢喃,面前人看著他再度道了一聲“變身”之后,化身為那道暁光,消失在眼前。
“守著這黑夜好好睡一覺吧,明日醒來,便能看見破曉晨光了也說不定!
“出云……?”
白夜輕聲喚他,他卻沒有聽見一樣,只是看著面前那支羽箭,兀自出神。
眸色之間幾分暗沉,仿佛陷入無限的迷夢。
那道風輕流過,門外傳來撫子的驚呼,不輕易出現(xiàn)的驚慌。
“先生,那個……源先生他……”
一個不顧阻攔步入的腳步聲漸響,而后是撫子的焦急,白夜的氣憤,荷風的滿臉好奇。
出云驚醒一般地抬眼。
恍然之間,卻是木色街亭間的廊道盡頭。
那一身威然甲胄的男子,戎裝漸落,長發(fā)些散,裹了紅邊的雪白色小袖明晃晃地灼眼。
他白袖下伸了手來,腕上微緊,揮空兩道短弧,悠悠開了和傘,輕輕擋去那眩目的輝華,從那映著暉光的茶色花枝間輕降首,再看,卻是那人步步,淡笑著,披了一面薄紗,向著自己走來。
。ńKわ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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