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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愛了他三年。從高一到高三。
高中時的我是陰郁而孤僻的。我總認為自己矮小,肥胖。笨拙。我甚至不敢與男同學說話。
他比我高一屆。中學生是不可能有什么小說式的浪漫邂逅的--那年期中考試上下屆插班,我倆分在一桌。
考語文時,他問我:皺紋的皺字怎么寫?我慌了,我怎么也想不起來。我只好寫個“縐”字。再過一會兒,我從旁邊的人的卷子上看到了,又告訴了他。
這是我的故事的全部,也是三年中我與他的全部交往。
現在想來,也會那樣傻啊。找出當時的日記來讀,才發(fā)現我已長大,有一些高興,有一些悵然。成熟的同時,我也失去了一些...純真。然而,還是長大了好。
。 * *
92.5.
我還是跟陳講了他,我忍不住不說他。我怕她笑話,就只說他考試時竟睡覺,還有“縐”與“皺”。像只是覺得這人有意思。
課間下樓曬太陽,我指給陳看。
。梗玻
他換了件灰藍色毛衣,配得牛仔褲。他是秀氣好看的。象是沉默寡言,不象其他男生那么愛顯。他也不鬧,只是在課間,與幾個男生出來,默默的站著。
他為什么也總出來?我出來是為了能看他一眼。他呢?
。梗玻
今天下樓時遇見他,陳居然大笑。他奇怪地瞅了一眼。他會不會認出我?萬一他認為我們很傻,那...那又能怎樣?他一定早就忘了我。根本從來就不認識,又怎么能說是“忘”。
有夏天的感覺了,在這座北方小城,我們擁有的是多么短暫的溫暖。天藍得沒法兒形容,太過純粹。金色的陽光照著我。
看著別的女生有可愛的臉,有苗條的體型。象陳,她和男生玩得多高興。他們老跟她說笑。從來沒我的份兒。我想總是有人比別人強吧。我也喜歡她,只是為什么總得是我坐在臺下?
。梗玻
今天,我自行車上街,路邊臺階上有幾個男孩,我瞟了一眼,是他,他正看我直直的,那目光象是他也認得我。
。梗常
今天我在畫室臨摹一副水粉。常銘進來了。然后是他。他是常銘的同學。我的畫那么拙劣。我不敢動。裝著畫畫。他走過來站我后邊。我的腿都軟了。
后來其他人也來了,他們一起說笑。他們才是真正的青春。象電視上的。他們象是另一個世界里的。那兒有燦爛的陽光,我永遠永遠進不去。真會是那樣嗎?我受不了。
也許有一天,等我上了大學,我也能進入那個陽光世界。
。梗矗
今天在楊她姐的相冊中看到他們班的畢業(yè)照。她們說總跟他在一塊兒的那個男生如何帥,追過誰。
我很小心的引她們說他。楊說了一句:“他們都說大寶的嘴特好看!
他叫大寶?我不敢問。
“他們說...”說明有不少人認識他,他看來象個不愛出風頭的人呀,怎么這么有名?
不了解他,我無從了解。
沒有線索,我甚至不能知道你的名字。
94.9
他沒走。他在這里補習。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95.7.1
下午三人越過鐵門進了空蕩蕩的幼兒園玩。不能想象已是這么多年以后。恍惚憶起一些片段。想起五年級畢業(yè)后的一個下午,一個小小的男孩叫韓磊的,站在那棵大楊樹下,問我:班里的人都去哪兒了。
同學們分留言冊,買手帕,到處簽名。老師說著祝福的話。
班主任老馬說:“那時我們就散伙兒了。”
等青春散場。
后悔三年來的自閉,后悔為什么不早些與同學們接近。我失去了多少本該有的友誼和歡笑。
下午路過樓前,見那個男孩在打羽毛球。等我們坐到樓后花墻上時。又見他站在大門口,正面對我。他穿著白襯衣,牛仔褲,戴黑邊眼鏡。
我沒戴眼鏡,每次遇見他時,我都是沒拿眼鏡。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在看我。
這個金色的下午,夕陽依依,沒有幾天了,從今后也許永不再見,也許對面不識。
我永遠不會知道你是否也曾意識到我的存在。
記憶中滿是相遇時他的眼睛。
似乎是喜歡,極淡的,沒有任何幻想的喜歡。
那次幾人站在門口聊天。一回頭,他坐在僅一步遠的水泥臺子上。四目相接,什么也沒有。
我知道我不是明確的去喜歡什么。我只是喜歡這種淡淡的悵惘淡淡的相遇。平淡的生活總可以有平淡的云流過。
十六.七歲是美麗的花季,而我們只能空度。
我想四十年后我也許會忘了他,忘了所有女孩幻想的美麗籠罩過的那些男孩。
。罚
終于考完。我們去“大地”飯館搓了一頓。三人干了四瓶啤酒。出來看見路邊有一群人,常銘,他都在。
很窘 ,不知怎樣打招呼,只好假裝沒看見。
總覺得他們我大很多。
忽然想起我倆一起在考。我十八,他十九。
十八歲了,我依然不美麗。楊說:“萬一我嫁不出去怎么辦?”我引用句子安慰她:“每個女孩一生下來就有個男孩在等她長大!
我其實也沒有信心。從來都沒有人追我。
難道,真的從沒有一個男生注意過我嗎?也許有一個男生象我一樣靦腆,在悄悄喜歡我。也許--但我永遠也不會知道。
他為什么不秘密寫信?真可笑,你又在做夢了。
又也許每天間操,他出來,是為了看看我,我正與她們說笑。又也許我去臺球廳時,他悄悄看我.
別說夢話了。憑什么?
我個子太矮,長相普通,笨拙而膽小,不會交際,我憑什么能讓他注意?
我是這樣無望的想,想了又想,不敢看,不敢說,他在時不敢做大些的動作--我甚至不敢引他注意。
三年啊。
。 * *
那年他考走了。我沒有。
補習班里有個男同學,他看來也不快樂。我們從互相發(fā)現,試探到他追我躲--我戀愛了。
真正的。沒有縮在角落的自憐,知道有雙眼睛時刻留意。痛苦與快樂都明確了目標。最重要的,我知道我是值得愛的。戀愛使我成長。
后來,高考了,再后來,我就拎著行李去了那個陌生的城市,獨自走入陌生的校園。
到達時已是下午六點多了,接了一天新生的校園依然熱鬧,到處是各系設的點和打出的旗子?墒俏艺也坏轿移谕拿帧9聠蔚奈议_始后悔拒絕了媽媽送行的要求。
然后一個男生走來,說:“是你,...”他叫我的名字。
是他。
原來他也在這個學校。
原來他知道我的名字。原來他也曾注意過我。
。 * *
這個故事本該到此為止,那么它就是一個有喜劇結尾的青春期故事,象高曉松的歌。又或者按校園文學作法:我倆終于發(fā)現彼此暗戀,于是開始花前月下,再曳然而止。
然而生活有時浪漫得出奇,同時現實得俗氣逼人:他已經胖了許多,不復當年之酷。而我的現任男友有修長結實的身材,不穿白襯衣,他穿全棉T恤。
于是故事的真正結尾是:
偶而在食堂,我會招呼狼吞虎咽的同學,并說:“瞧,就是那個,飯盆上摞四個饅頭,正打免費湯的,我曾經暗戀他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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