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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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讀不知春已濃。

　　崔護才知道這春意已經不動聲色漫了遍野，處處鶯歌燕舞花紅柳綠。

　　他自在走著，不覺出城已遠。

　　一輪艷陽逼出似無盡的熱，他口干舌燥。

　　有什么關系！

　　他抬眼，看見山坳里一片明媚粉白，層層疊疊，繁盛中隱約掩映一角農舍。

　　崔護舉袖擦擦汗，向著那爛漫云霞去了。

　　到跟前才發(fā)現那桃花之盛，彌漫開來，滿鼻滿口的甜。

　　那屋舍卻看不見了。

　　只見一條青石小路，彎彎延伸進花意更濃處。

　　桃花源么……

　　崔護踏著小路，花樹下鮮草芳菲，落紅無緒，他一陣恍惚。

　　許是因為這個，平白對小路盡頭增了幾分期待。

　　撥開一支桃花，一間小屋呈現，簡樸雅潔，圍著竹籬，伴著棵繁盛花樹。

　　崔護輕推開柴扉，拉平衣襟，才出聲，“小生……訪春至此，希望借口水喝！”

　　一聲輕響，小屋房門徐徐而開。

　　他看過去。

　　他愣住。

　　那布衣素顏的少女竟是沒見過的絕色。

　　不嬌不媚，只一番清雅；不食人間煙火的眉眼，含笑。

　　這里竟有這等女子么！

　　崔護甚至有點怕。莫不是妖？

　　少女開口。聲音是一把濕的香甜，軟，又輕。

　　相公請用茶。

　　少女遞過茶，輕依著桃花樹，兩個人期期艾艾的，聊了聊。

　　崔護問起她的家世。

　　少女似不愿多談，只說，小字絳娘。

　　妖？

　　她盈盈一笑。

　　又如何……

　　崔護的茶喝了許久。

　　少女指尖的手帕，纏緊了又松開，再纏緊。

　　不知何時，崔護自桃花甜香中醒來。

　　不知怎么，回到自己的居所。

　　倒頭便睡，夢里邊自己的孤獨一如從前，只是不覺累了。

　　醒來，苦讀。

　　而筆墨里隱隱約約透著股清嫩花香。

　　直至下一個桃花盛開的日子。

　　崔護怔怔看著案上不知哪里來的一瓣粉白花瓣。

　　去年……

　　他擱下圣賢書，去訪花中人。

　　桃花依舊，叢叢簇簇的迷人眼。

　　輕車熟路。

　　柴扉開著，徑直向小屋去，扣門，久無人應。

　　絳娘！絳娘！

　　只有風聲。

　　已經……搬走了嗎？再不能見？

　　崔護惘然。

　　許久，掏出隨身的筆硯。

　　如果你回來，總還看得見，總還知道，我來過。

　　人面不知何處去……

　　忽聽見身后有人聲。

　　在哭。

　　他茫然回顧，見花樹中一個小小墳包，墳前人白發(fā)蒼蒼，淚眼朦朧。

　　女兒啊……

　　崔護如遭雷擊。

　　只聽那老人哽咽著，斷斷續(xù)續(xù)控訴著。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八字輕……撞鬼……救不得……

　　崔護張張嘴。

　　……被鬼纏死的么？

　　手顫得拿不住硯，掉下去，摔碎。

　　老人驚而回頭，疑惑地，驚懼地。

　　啊……！這是……

　　老人蹣跚向他，手指著。

　　崔護上前，想扶一把。

　　那老人卻徑直穿過他的身體，跌撞撲到門前，看那未干的墨跡。

　　你放過她！她已經去了……

　　聲嘶力竭。

　　什么……？

　　崔護迷惑地，茫然地看著自己蒼白到透明的手。

　　仿佛還有一抹桃花香。

　　桃花依舊笑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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