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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個落日熔金的綠茵場，亞洲人站在遙遠的東方和眼前的半場驕傲地望著他，赤色的笑意銳利而溫柔。他從對方的身邊擦過，手臂相撞，汗水的交纏像少年懷里的狗尾巴草。杰拉德?lián)崦鴣喼奕说陌l(fā)頂，Alpha沒有回頭看他。十二年前小個子男孩笑著跑到他面前，拽上了他引以為傲的長卷發(fā)。

　　陽光像初遇的少年時光一般綺麗，那時候他們還未各自扛起整個家國。紅色的土地上焰火縱情燃燒，偷偷拽他發(fā)尾的那個人在金鑲玉獎牌上烙下一個吻，小聲說會再次站在他身邊。

　　但阿根廷人沒有聽懂。

　　他走向更衣室，萬千喧鬧都與他無關(guān)。到此刻，萊奧想，他好像終于聽懂了那句泛黃的宣言，或是情話。

　　他似乎已然忘卻了對方的氣息。

　　Omega。人們總戲謔東方人的茉莉花香，7號聞起來卻像是荷花在火焰上炙烤，溫柔藏匿著烈火。像在擁抱異鄉(xiāng)的風(fēng)。

　　Alpha，青草香。低下的頭顱像流浪在潘帕斯的沉默牛羊。

　　而此刻，在無數(shù)道不明的舊日與肖想面前，對方一寸寸撫過他的右臂，漸漸褪色的殘荷張牙舞爪地攀上久遠的清夢。

　　“為什么紋這個？”

　　他的西語含糊而蹩腳。

　　“天賦，還有忘干凈的誓言和念想�！�

　　*

　　少年人的交流全靠手語，或是，氣息。

　　“你聞起來，像花�！比R奧笨拙地別過手肘試圖掩飾英語的不爭氣，對方也許懂了，因為武磊抿著嘴笑了出來，汗水和草屑在十六歲的黝黑臉頰上閃閃發(fā)光。

　　陪練的小孩早早站在橫梁下方，把鞋帶系在手腕甩著玩，訓(xùn)練包拖在地上窸窸窣窣。還好是個準心不足的任意球，武磊聳起肩抖落球網(wǎng)揚起的水霧，陽光在短發(fā)上清脆地豎起，小犬一樣。

　　“去，道歉�！瘪R斯切在萊奧腦袋上呼嚕了一把，并不比他大多少的阿根廷男孩沮喪地踢著草皮，黏黏糊糊倒出一串西語。

　　最后Kun，萊奧和他用傻瓜手機合了影。后來有很多人津津樂道這張干癟而脆弱的膠片，正如嘗試回憶那個過度曝光的夏天。

　　他分化太早了，讓年輕的Alpha措手不及。萊奧并不像一邊起哄的Kun那樣熟練，卷發(fā)擦在耳后不經(jīng)意就紅透了臉。

　　男孩們都不愛說話，事實上也聽不懂彼此的語言。但一個距離微妙的標記像擊碎了某種隔閡，四目相對時總泛起微笑的沖動。

　　午后的草坪不是個好的休憩地點，他們揚起手腕搭在額前，安靜地坐在一起。武磊把不整齊的長草繞在手指上，裸露的泥土沾濕天藍色的運動服。青草香氣的制造者枕著右肘沖他笑，濕頭發(fā)亂七八糟。

　　小孩攥著機票和Alpha一起來了北京，教練說能開闊視野也無妨，只是不讓吃冰淇淋和太妃糖。

　　他把萊奧的金鑲玉獎牌用犬齒磨了磨，日光燦爛晃彎了眼睛。

　　“大明星，以后你會在這里銹一顆新的�！�

　　“白天許愿有用嗎？”

　　阿根廷男孩大概在笑他合十的雙手。Omega鬧著要折支橄欖枝插在他耳后，枝葉蹭過頸窩讓他縮起肩膀。

　　“唉，回去我就要穿十號啦——”

　　“我想我會去找你，帶著我的隊伍，總有一天�！�

　　七年前的煙花在他年少的眼底炸開。武磊鼓起雙頰睜開雙眼，遠處空闊的觀眾席正目睹這并不盛大的、從未交錯的道別。兩個孩子在平行的熾熱情感中肆意疾馳，并不在乎能否被對方聽見。

　　“等我。”他的耳尖紅得蓬勃。

　　*

　　明知關(guān)山難越。

　　“你說什么？”

　　*

　　他們在橫梁正下方屈起雙膝，微風(fēng)拂動球網(wǎng)籠緊天穹，一抬頭就是月亮。掌心緊貼的新草是異鄉(xiāng)祖國的脈搏，熾熱氣息蒸透幾厘米生疏中擦過小臂的薄汗，肩膀割裂關(guān)山。

　　“失約了。”他說。武磊注意到眉間剪開的陰影，青草香轉(zhuǎn)了苦澀前調(diào)。

　　看臺上散落著塑料瓶、草葉和撕碎的客隊圍巾。第三顆星在白晝熄滅處熊熊燃燒。

　　“去過諾坎普，”亞洲人笑起來，“一路尋找你�！�

　　和永不交集的日夜競速，在泥土、樹木和許多條腿間奔跑，跨越譏嘲、荒謬和大陸東西。

　　現(xiàn)在他們就并肩站在此處。一座不屬于彼此的城市，緊緊相扣的中圈兩端。令人眼熱的模糊的歡呼和震顫。

　　“‘小鸚鵡’，”巴薩十號笑著挑釁，“現(xiàn)在咱們是死敵了�！�

　　“所以別想了，我不會找你換球衣的。”武磊把尾音拖得很長。

　　“那就我換你的。”萊奧枕著右肘躺下，星光在額角縱躍流淌。

　　*

　　少年人把折來的橄欖枝舉高，金色獎?wù)略陧敹死p繞。

　　夏日末尾在陽光角落縱躍——

　　屬于他們的最后一個夏日。

　　*

　　“‘小鸚鵡’。”

　　“我們都長大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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