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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愁
我叫血嬰,殺手血嬰。
殷紅的血從劍身上滴下,慢慢滲進(jìn)泥土里,手腕輕輕一抖,血花便振開了,劍身依舊如一泓秋水般明凈奪目。
這是一把好劍,不比風(fēng)箏的纖腰與藍(lán)鶴的巨鰲差,它的名字叫郁愁。
這是一把憂郁的劍,如同它的名字。每次殺人它都會很悲傷,劍身滴落的血便是它的淚,它低低地悲鳴著。
郁愁陪伴了我十二年,從我七歲學(xué)劍起它便是我最忠實(shí)的伙伴,我了解它一如它熟悉我,我們相依為命。
還劍入鞘,不再多看一眼地上的尸體,我離開這片樹林。也許明天就會有人發(fā)現(xiàn)這具尸體吧,然后人們便會猜測是誰殺死了崆峒派的掌門余桃之。他們不會猜到是我,我不像風(fēng)箏好名,也不像藍(lán)鶴嗜血。我相信那句話:殺手是世上最低調(diào)的高手。
夜,微涼。
涼得我從腳底竄上來一股寒氣,手又握在了劍柄上,我能感覺到郁愁在鞘中輕輕顫抖。
“你殺了余桃之!焙艿统恋哪新晱臉浜髠鱽。
我不答,只是慢慢向那棵樹走去,劍出鞘半寸。
危險來臨時我從不逃避,我只是迎面而上,這是我的習(xí)慣。
從樹后慢慢轉(zhuǎn)出來一個人,他低著頭,道:“我接到的命令是,誰殺了余桃之,我就殺誰。”
他抬起頭,眼中洶涌的痛楚在一瞬間擊中了我。
江笛,我的情人。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郁愁的顫抖傳染給了我。
是誰的命令?為什么會這樣?
“你要?dú)⑽遥俊蔽覇,一股恨意從心里升起?br> 江笛憂傷地道:“這就是殺手的命運(yùn)!
“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多年相處,我們已經(jīng)太了解彼此的武功,雖然從未交手,但卻早知彼此是在伯仲之間。
“殺不了也得殺。這是命令。”江笛道。
沒有人可以違抗上頭的命令,否則會比死更痛苦。
郁愁與江笛的鐵笛相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轉(zhuǎn)眼間我們已交換數(shù)招。江笛白色的長袍隨著身形舞動,不去看我也知道他有多么飄逸,就像一個橫笛垂柳下的書生,不帶一絲戾氣。數(shù)十招過后,郁愁在江笛的臉頰上留下一道血痕,血滴在他白色的長袍上,洇紅的花。
我的心抖了抖。
從我到鬼谷的那一天開始,江笛就在我的身邊。我們一起長大,一起學(xué)武,一起接受成為殺手的命運(yùn)。我不在乎殺人,因?yàn)槲乙钕氯。可是江笛不同,他總是盡可能地為他的“任務(wù)”選擇一種較無痛苦的死法,他喜歡兵不血刃,所以他用鐵笛而不是刀劍。他更在乎“任務(wù)”的感受,這使得他完成一件任務(wù)的時間要比其他人長,但也更安全。
像這樣與人近身相搏,對江笛來說,不是件令人舒服的事吧。
郁愁劃傷了我的臉,但我不覺得疼。我知道血嬰沒有留情,她一直都是這樣,從不后退,從不手軟,無論對誰。
我不知道上頭為什么會給我這樣的任務(wù),是負(fù)責(zé)接生意的魑組弄錯了?還是,上頭已經(jīng)決定要舍棄掉血嬰?或者,是想舍棄我?
多種可能性糾纏在我腦中,揮舍不去的是血嬰濕濕的黑眼睛,她會殺了我,然后為我造一座無碑的墳。
第一次見到血嬰的時候,她只有七歲,抱著一只小貓恐懼地哭泣。不知道是誰把她帶入鬼谷的,也沒人知道她是孤兒還是被拐來的,鬼谷里每一個孩子的身世都是一個謎。
那只日夜陪伴她的小貓,后來被她親手扭斷了脖子。因?yàn)闅埢ㄒ蚕胍侵恍∝,她是個殘忍的女孩,養(yǎng)過的寵物無不死得慘不忍睹。殘花那年十一歲,血嬰還打不過她。
三年后,殘花死在血嬰劍下。
那時候我就知道,血嬰是個比殘花更冷酷的孩子。
可是,我愛她。
一分神,血嬰在我的左腹刺了一記,傷口涼涼的,涌出溫?zé)岬难,然后才開始疼痛。
我看見血嬰的眼神有些慌亂,原來,她不是對任何事情都能冷漠對待的。
被舍棄的鬼谷殺手,除死別無他路,否則,像水夜曾遭受過的那樣,會讓人真正知道什么叫求死不得。
所以,她非死不可。
避開血嬰直刺來的一劍,我向后退,橫笛在唇邊,鼓腮一吹,笛尾激射出一枚細(xì)小的鋼針。
血嬰直覺地抬劍一擋,但是她臉上閃過遲疑的神色,身手便緩了緩,鋼針刺在她的手臂上。血嬰那雙濕濕的黑眼睛看了江笛一眼,便倒了下去。
針上的毒能讓她毫無痛苦的止住呼吸。
江笛站在原處,鐵笛嗚咽,冷月寒星也在輕輕顫抖。
遠(yuǎn)處天幕開始發(fā)白,江笛拾起郁愁,劍身微顫割下了血嬰的頭顱,郁愁在低低地悲鳴著。也許,從一開始血嬰就是在等著江笛來殺死自己吧,她知道自己的命運(yùn)是什么,并且迎身而上,不想回頭。
江笛用一只手抵住左腹的傷,血從指縫間流出來,這是血嬰留給他最后的一個吻,讓他痛,而且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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