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小姐，我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金發(fā)青年優(yōu)雅地微笑著，向黑發(fā)少女伸出了手。
　　黑發(fā)少女抬起頭。她皮膚白皙，杏眼微勾，嘴唇如同玫瑰花瓣一般紅艷。她勾了勾唇角，細長的手指輕輕搖晃著酒杯，紅色的液體微漾，在水晶燈下折射出透亮的色彩。
　　“羅夫，你又在開玩笑了�！彼χf道，眼眸里卻不含一絲笑意。
　　“行吧�！绷_夫略微失望地聳聳肩，仍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轉身離去。
　　少女抿了一口紅酒，將酒杯擱在窗臺上，看向窗外。
　　一輪新月掛在空中，無云無星。人類的城市中燈火通明，點亮了漆黑的夜幕。
　　“玖玖。”背后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她笑了起來，沒有轉身。
　　銀發(fā)青年走到她身后，為她披上了一件外衣。
　　“別凍著了，”青年站在她身旁，溫柔的笑容浮現(xiàn)在面容上，“早些回去吧�！�
　　沉默半響，葉玖突然說道：“葉瑄，你到底在謀劃些什么？”
　　“玖玖，”葉瑄笑意不變，“快回去吧，你已經好久沒有進食了�！�
　　“那你呢？你不會就地取材吧？”葉玖挑挑眉。
　　“我昨天已經進食過了。”葉瑄揉了揉她的頭，輕聲說：“快回去吧，回到我們的城堡里�！�
　　葉玖不再反駁他，脫下外衣，扔在他懷里，只給他留下一個遠去的背影。
　　葉瑄怔了怔，然后失笑。

　　荊棘圍繞的城堡前，開滿了遍地的玫瑰花。若想進入城堡，唯有穿過這一大片帶著尖刺的花叢。
　　“來吧孩子們。”葉玖輕聲說道，伸出指尖，觸碰第一朵玫瑰的花枝。幾滴血滴在花叢里，玫瑰仿佛更美麗了。中間的玫瑰搖搖晃晃地退到兩側，為她讓出一條道路，待她走過去時，道路又慢慢閉合。
　　“小姐，這是主人為你準備的鮮血�！逼蛷耐兄P子，乘著鮮血的酒杯穩(wěn)穩(wěn)地擺在上面。
　　葉玖慢條斯理地接過，語氣玩味：“你叫我小姐，叫我哥哥主人？”
　　“葉玖小姐也是我的主人�！逼蛷漠吂М吘吹卮鸬馈�
　　“呵，”葉玖笑了笑，“真是一條聽話的狗�！�
　　不等仆從答話，她就放下空空的酒杯，轉身離去，只剩下高跟鞋與地板發(fā)出的清脆碰撞聲。

　　與此同時，酒會已經結束。
　　酒會的主辦人是葉瑄的老朋友蘇珂。他站在門口，告別每一位客人。
　　葉瑄對他點點頭，然后離去。
　　“葉瑄�！碧K珂叫住了他，他回過頭。
　　“你…”蘇珂看著他，想說些什么，半響后又嘆了一口氣。
　　葉瑄笑了，說道：“我明白的，[王]只會有一個。”

　　“腳步要優(yōu)雅，身姿要輕盈。記住，你是一只高傲的天鵝，絕對不會展示出軟弱的模樣�！�
　　銀發(fā)少年做在王座上，看著下方的黑發(fā)少女。
　　黑發(fā)少女踮著腳尖，雙手交叉在胸前，腦袋高高揚起，身體隨著劇烈的呼吸一起一伏，顯然是累極了。
　　“來吧，休息一會兒�！便y發(fā)少年溫和地笑了笑，對她伸出手。
　　少女猛地向他奔了過去，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她握住了他的手，將他從王座上扯了下來，壓在了地上，嘴唇探著他頸肩最好的位置，舔了舔，然后輕輕地咬了下去。
　　尖銳的牙齒刺破了冰冷的皮膚，少女貪婪地吞噬著血液。
　　少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臉上笑意溫柔。他撫摸著少女如同絲綢般柔順的頭發(fā)，輕聲說道：“玖玖，你會成為[王]的�！�

　　葉玖從夢中醒來，眼里滿是冷漠。
　　“玖玖，起床了嗎？”葉瑄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嗯�！比~玖答道，洗漱完便推開了門，葉瑄仍站在門外等她。
　　“走吧，去吃早餐�！比~瑄優(yōu)雅地朝她伸出手。
　　葉玖挑挑眉，沒有理會他，直接從他身前走了過去。
　　“玖玖…”葉瑄的聲音帶著幾分無奈，“你…”
　　葉玖打斷了他：“告訴我，你在謀劃些什么�！�
　　沉默幾秒，葉瑄唇邊的笑意消失：“無可奉告�！�
　　“呵，”葉玖嗤笑了一聲，“你不是最喜歡我嗎？怎么，連這點小事情都不愿意告訴我？”
　　“我只是受你母親之托來照顧你�！比~瑄聲音愈發(fā)冰冷。
　　“讓我來猜猜，”與葉瑄不同，葉玖的臉上充滿了笑意，“這件事和我有關吧？”
　　“葉玖，你真以為自己有多重要？”葉瑄俊美的臉上只剩下了冷漠。
　　“你說不重要那就不重要吧�！比~玖眨眨眼睛，卻不見葉瑄的蹤影——他已經瞬移離開了。
　　葉玖低下頭，白皙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紅暈。
　　她輕笑著，雙手捂住揚起的唇角。

　　銀質的寶劍上是帝王之血。
　　帝王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荊棘纏繞著他的身軀。
　　“葉瑄，你還不是覺得你贏了？”帝王虛弱地開口，眼里滿是嘲諷。
　　“我總會贏的�！比~瑄淡淡地說道，將寶劍刺入自己的胸口。
　　寶劍鋒利的尖端劃破了皮膚，鮮血緩緩涌出，順著寶劍滴落在地上。葉瑄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猛地將寶劍拔了出來。瞬間，他胸口的傷口迅速愈合，除了浸染在外衣上的鮮血，沒有什么能夠證明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哈哈哈，”帝王笑了起來，“你還是沒能成功�！�
　　葉瑄皺起眉頭，將寶劍丟在一邊，發(fā)出“哐當”一聲脆響。
　　“葉瑄，你就是太聰明了�！钡弁鯂@了一口氣，輕聲說道。

　　“玖姐姐，你來啦！”戴著王冠的王女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葉玖微笑：“殿下，晨安。”
　　“你不用跟我這么生疏的�！蓖跖锲鹱�，賭氣似的背過身去。
　　“殿下，”葉玖輕喚，突然轉移了話題，“外面下雪了。”
　　雪花如羽毛般飄零而至，不含任何雜質的潔白突兀地闖入了這個世界。
　　王女并沒有和往常一樣興奮地奔出去。她有片刻愣神，然后笑了笑：“如果父王也在，肯定會很開心吧。他最喜歡的就是下雪天，想到以前那些事，我仿佛感覺他仍在我身邊守護著我…”
　　“殿下，”葉玖聲音溫和，“陛下已經去世很久了�！�
　　王女笑了起來，眉眼彎彎：“也就只有你敢這么跟我說話了�！�
　　“只是因為我知道殿下喜歡說話直白的人而已�！比~玖說道。
　　“才不是呢，”王女語調輕快，“要是其他人敢對我這么說話，我早就發(fā)怒了。”
　　“殿下厚愛，”葉玖輕嘆，“如果我是個人類…”
　　“玖姐姐，你就是你，不用為了我而想要改變什么。”王女踮起腳尖，摸了摸葉玖的頭，神色認真。
　　窗外飄進來的幾朵雪花落在了葉玖的眼睫上。純白無瑕的雪花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眨了眨眼。
　　“何必呢，我們整個血族，都是沒有靈魂之人。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骯臟的存在�！�
　　“玖姐姐，其實你很嫉妒人類吧？”王女突然問道。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人類得到了神明的寵愛。只有擁有神明的寵愛，生靈才會擁有靈魂。”
　　“…是啊，我嫉妒人類�！�
　　“玖姐姐，你一定會擁有靈魂的�！蓖跖裆J真。
　　二人說話間，一個黑影突然從側殿閃出。他蒙著面，手里拿著一把極短的刺刀，向王女撲去。
　　“殿下小心！”葉玖驚呼。
　　變數(shù)在一瞬之間。王女說話的聲音驟停，她不敢置信地望著擋在她身前的人。
　　葉玖擋在了王女的身前，胸口插著那把刺刀。她眼神極冷，伸出手隔空握住了刺客的脖子。
　　“說，是誰讓你來的？”葉玖淡淡地逼問，聲音里卻帶著不容抵抗的威嚴。
　　刺客獰笑了幾聲，化為了灰燼。
　　葉玖愣了幾秒，立刻跪在了王女身前：“殿下，他是個血族。”
　　只有血族在死后會化為灰燼。
　　“快起來，你身上還有傷！”王女焦急地說道。
　　葉玖仍跪著，雙手干脆利落地將刺刀拔了出來。血液逐漸凝固，傷口幾乎在瞬間就愈合了。
　　“殿下，是我沒有看管好血族的那些人，害您受了驚�！比~玖聲音平淡，眼眸里卻是滿滿的自責。
　　“是葉瑄手下的人吧�！蓖跖櫭迹八胍獨⑺滥�，肯定會從我入手，甚至可能將我當做你的誘餌�！�
　　葉玖怔然，聲音帶著愧疚：“殿下，我不該將您扯入血族的紛爭之中�！�
　　沉默半響，王女輕輕道：“你不必自責，我會幫助你的�！�

　　“[王]，您怎么可以還住在葉瑄那里？他一定會瞅準機會殺死您的！”西里爾跟隨在葉玖身后，聲音焦急。
　　“我親愛的騎士啊，你覺得我會被葉瑄打倒？”葉玖懶散地斜了她一眼，語氣玩味。
　　“當然不是！”西里爾語氣激動，“您才是最厲害的！血族的王位非您莫屬！”
　　“這不就行了，”葉玖輕笑，吩咐騎士回去休息，自己回到了葉瑄的城堡。
　　一進入房間，就聽到了久違的歌聲。那是金絲籠里的夜鶯，在忘情地歌唱。
　　“這夜鶯…之前不是飛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葉玖驚訝地問仆從。
　　仆從同樣百思不得其解：“是它自己飛回來的。它自己飛到了您的籠子里�！�
　　“我知道了，”葉玖勾唇，“你下去吧。”
　　仆從離開后，葉玖輕輕將臉貼在了籠子上，神色癡迷：“夜鶯啊夜鶯，你不覺得我很像你嗎？”
　　夜鶯仍在歌唱，撕心裂肺。
　　停頓幾秒，葉玖又喃喃道：“不，也不準確。我應該是一朵玫瑰，一朵長滿尖刺卻又美麗無比的玫瑰。”

　　兩[王]之爭，是血族無可避免的災難。這是神明給予他最厭惡的生物的禮物。
　　[王]之身軀，只能被[王]所殺死。
　　可是葉瑄從沒有想過要殺死葉玖。
　　他見證了葉玖長大的過程。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到一個多變的少女。他教給了她所有的法術，所有的知識，他會讓她成為血族最優(yōu)秀的[王]。
　　他愛她，他想。
　　但是他也不愿葉玖親手殺死自己。他在尋求一種可以自我了斷的方法。
　　然而[王]力量是強大的。和普通吸血鬼不一樣，[王]不懼怕任何事物，就算銀質的寶劍穿透了[王]的身軀，撕碎了[王]的□□，[王]也可以在一瞬間恢復。
　　這世間，除了另一位[王]，大概只有神明可以殺死[王]了。
　　可神明不在這里。神明在高高的天上，用高傲的眼睛，俯瞰著眾生。
　　唯一和神明有關系的人類，就是帝王。
　　神明愛極了人類，甚至不惜劃破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一滴血液創(chuàng)造了一個人類——帝王。
　　帝王被困在法陣里，臉色因失血過多而蒼白。
　　“葉瑄，你不會贏的，你太執(zhí)著了�！钡弁踺p笑著，仿佛仍是昔日那個一言一行便可以掌握他人生死的掌權者。
　　葉瑄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以帝王之血為引，在地上畫著失傳已久的法陣。他優(yōu)雅地微笑著，溫和的笑意仿佛會讓人忘記他所做過的一切。
　　“我是正確的。我會用我的死亡，給血族以最好的結局�！�
　　“那我們拭目以待吧�！钡弁踺p嗤。

　　“葉瑄�！�
　　一片寂靜里，葉玖突然出聲。
　　冷月無聲，織起的光影殘忍地將空氣分割。
　　“玖玖�！�
　　葉瑄走了過來，手指觸碰到葉玖的臉頰。他的動作是那樣的溫柔，仿佛在撫摸一件易碎的瓷瓶。
　　葉玖笑瞇瞇地看著他，眼里的愛意不加掩飾。
　　葉瑄收回手，帶上了白色的絲制手套。
　　“玖玖，所有人都是我的棋子�！�
　　“我謀劃一切，我利用一切，只為了你。”
　　“我希望你能夠獲得幸福。”
　　他慢慢地說著，目光溫柔而繾綣，仿佛要將葉玖刻進骨血。
　　“我將手穿過我的胸膛，把心臟呈現(xiàn)在你的面前�！�
　　“它將只為你而跳動�！�
　　說著，他拿出了一個小瓶子，忽然將其捏碎，瓶子里鮮紅的液體飛濺在他的手上——那是帝王之血。
　　他將法力穿過自己的指尖，準備剖開自己的胸膛。
　　“夠了�！比~玖輕笑。
　　她貼近葉瑄的臉側，發(fā)絲擦過他的嘴唇。
　　“憑什么血族不能擁有靈魂？”
　　“憑什么我們就要屈服于神明降下的詛咒？”
　　“憑什么我們無法改變命運？”
　　她聲音極小，卻清晰無比。在如此近距離之下，就連呼吸仿佛都灼熱了起來。
　　“葉瑄，用你的手撫上我的胸口�！�
　　“你感受到了嗎？”
　　“我的那顆心臟，它為你而跳動�！�
　　葉瑄撫上葉玖的胸口。
　　心臟跳動得極快，仿佛要炸裂了一般。
　　熾熱的感情，埋藏在冰冷的身軀里。
　　“葉瑄！你在干什么？！”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怒喝，只見王女怒氣沖沖地破門而入，“你居然傷了玖姐姐！”
　　葉瑄低頭，看到了自己沾滿帝王之血的手。
　　“我殺了你——”王女大喊著，手上拿著一把銀質的小刀，朝他沖了過來。
　　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葉瑄竟無法躲閃。
　　“呲——”是刀刃刺入血肉的聲音。
　　葉玖擋在了葉瑄的身前，小刀沒入了她的心臟。
　　“玖玖！”
　　葉瑄驚慌地看向她，卻見她神色自如。
　　葉玖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幾分輕松：“終于，我的計劃…完成了�！�
　　她輕盈轉身，朝王女跪了下去：“殿下，不，幼神大人。你會履行你的許諾吧？”
　　王女愕然：“你知道我是備選神明？你利用我？”
　　“是的，我利用你，我利用了所有人�！比~玖大大方方地承認。她臉色蒼白，血絲從嘴角流出，仿佛隨時都要倒下——可她笑得開懷。
　　“是，”王女痛苦地閉上眼，苦笑道，“我會履行我的許諾，給你一個靈魂�！�
　　“但是葉玖，我不會放棄的�！蓖跖犻_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她的背后生出翅膀，即將誕生的幼神將前往天堂，成為新的神明。
　　“很遺憾，我是不會愛你的�！比~玖語氣溫柔，說出的話卻殘忍無比。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直白啊�！庇咨駠@氣，身子逐漸升空。臨走前，她深深地看了葉瑄一眼，什么話也沒有說。
　　“玖玖…”葉瑄抱著失去血色的葉玖，神情復雜。
　　“葉瑄，并不是只有你是下棋者，我也是。”葉玖側過頭，吻了吻葉瑄銀白的長發(fā)。
　　“原來神明的血脈，只是為了選出下一個神明…”葉瑄喃喃道，自嘲地笑了笑，“玖玖，你很厲害�！�
　　葉玖眨眨眼：“親愛的，謝謝夸獎，不考慮獎勵我一個深吻嗎？”
　　葉瑄愣了愣，然后輕笑，俯身吻上了葉玖被血染紅的嘴唇。

　　“親愛的[王]，乖乖地等著我吧�！�
　　“我的靈魂終將回到我的這幅軀體，請將其妥善安放喲~”
　　“對了，我喜歡冰霜與寒冬，希望你能用這兩樣東西迎接我屆時的歸來�！�
　　“就這樣，我先走啦~”

　　勝利的[王]統(tǒng)治了血族，可他臉上不見半分欣喜。
　　他的表情，就如同這漫長得仿佛不會結束的寒冬一般，冰冷刺骨。
　　“玖玖，我等你。”
　　“沒有你的日子，我仿佛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但我堅信，你一定會重新回到我身邊。”
　　孤獨的[王]在深夜喃喃自語。
　　終于，那冰封許久的少女睜開了眼——
　　她打了一個寒顫：“嘶，好冷。還是春天好，冬天可把我凍僵了�！�
　　漫長的冬天終于迎來了春天，不再孤獨的[王]臉上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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