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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知道我愛你
嘭的一聲之后,世界就不一樣了。
它慢慢的變紅,暗藍色的云彩開成鮮艷的紅色花朵,帶著妖異的香味綻放在只屬于我的國度。
你溫柔的臉孔又出現(xiàn)了,依然那樣漂亮,倒映在我正慢慢放大的瞳孔里。
喂,彗星,在天空的上方,再次擁抱吧。
-------------------------樸忠載
1.
申彗星雙手互相揉搓著,站在一家店的櫥窗面前,漂亮的面孔沒有表情,過路的人都不由側(cè)目偷看,穿著艷紅色長外套的申彗星很引人注目,一般男人都不愿意穿這樣艷紅的顏色,要么容易不倫不類,要么容易娘娘腔,而穿在申彗星身上,卻是意外的合適,只襯得皮膚越發(fā)的白,眉眼越發(fā)的干凈。像被火包住的冰,有著自成一格的世界不容外人打擾。
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超過約定的時間快一個小時,申彗星無力的笑了起來,開始考慮要不要回家,反正,反正樸忠載是不會來了……
電話就在此時響了起來,不出意外的聽到了只屬于樸忠載的“第一個人”的鈴聲。
“喂,彗星嗎……?你還在等我沒有,我這邊突然接到線人……”那邊傳來樸忠載著急的聲音,還在急促的喘著氣,匆匆忙忙的樣子。
申彗星沒有回答,嘴角彎起冷笑,為什么,為什么每次都是這樣?頂著烈日或者迎著冷風就這樣等著,等來的卻總是這樣一通電話,
喂,彗星嗎?我要遲到一會,前面局里臨時接到線人的電話……
喂,彗星嗎?我今天大概來不了了,昨天晚上突然捉到一個上次案件的漏網(wǎng)魚……
為什么?為什么?我申彗星難道就是為了不停的等待你樸忠載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
“喂?彗星你有在聽嗎?”電話那頭的聲音越發(fā)著急起來。
申彗星聽著,任里面?zhèn)鞒觥板缧?彗星?”的呼喚,就這樣冷冷掛了電話。
腦袋在突突的跳著疼,申彗星自嘲的笑了起來,你看,我為了等你,讓風吹的頭都疼起來。
疼吧,疼死算了。反正你也不知道。
手機又響了起來,還是那首“第一個人”,申彗星按掉,關機,呼了口氣然后按了按發(fā)疼的腦袋。
不想回家,不想見面,申彗星茫茫然,自虐一般的忍著頭痛漫無目的的走著。
樸淳津聽著已經(jīng)傳來盲音的電話,無奈的嘆了口氣,再打,就關機了。
捏了捏鼻梁,還是加快速度朝著約定的地方跑去,乘車的話這個時候很容易塞車,他已經(jīng)讓彗星等了一個小時,不能再冒可能讓他等更久的風險了。
樸淳津一邊想著那個有些別扭的人,一邊像魚一樣在人群中靈活的穿梭,明明很冷的天,卻滿頭大汗。
其實最近他也開始感覺有些疲憊,彗星的脾氣似乎越來越大。
以前約會也遲到,可是彗星總是找個咖啡店坐著耐性的等,如今卻慢慢開始責備,甚至發(fā)展到了今天的關機不語。
樸淳津也不想讓申彗星等,可是工作上就是有那么多的突發(fā)狀況,讓他常常在約定的時候脫不開身。
不是不覺得內(nèi)疚,只是……工作的責任同樣讓他放不下,于是總是想,算了,反正和申彗星是要在一輩子的,以后再慢慢彌補吧。
就帶著這樣微妙的心情,爽了一次又一次的約,遲了一次又一次的到。
一邊奔跑一邊也開始微微責怪起來,開始的時候明明就知道他是這樣工作時間不固定的人,而到了現(xiàn)在卻要為了這些瑣事爭執(zhí),是不是有些無聊……?
而且他不是也答應辦完跟了很久的這個案子就申請調(diào)職,都等了那么久了,為什么到了最后的關頭卻就不能再忍耐一段日子呢?
終于跑到了約定的地方,卻已經(jīng)沒人站在那里等候,來來往往的人群里沒有樸淳津熟悉的身影。
他不由的心生煩躁,再打電話,還是關機。拭去額頭的汗,想了想,嘆口氣,調(diào)了個方向又開始跑。
樸淳津跑到街心公園的時候,遠遠的就見到那張長椅上的紅色身影,不由的舒了口氣,笑著跑了過去。
他就知道,彗星如果不高興,一定就是跑到這里一個人坐著。
申彗星看著遠遠跑過來,滿頭大汗的身影,嘴角終于慢慢勾起一抹苦笑。
樸淳津,是不是真的是這樣,只要你一點點的在意,一點點的愛意,我就能滿足的笑起來?明明想要責怪的,明明是在生氣的,為什么,只要你一點點的恩惠,就都能煙消云散呢?樸淳津,告訴我,為什么?
申彗星看著越跑越近的樸淳津,卻覺得越發(fā)的看不真切了……
“彗星!彗星……喂!”
耳邊依然是熟悉的呼喚,漸漸的再也聽不見。
2.
呼吸,用力的呼吸,調(diào)整出最好的心情,整理出最好的表情。樸淳津終于打開那扇寫著“819室”的病房門。
彗星的病查出來已經(jīng)有一個月,也就在這間病房里躺了一個月,樸淳津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每天醫(yī)院警局的開始跑。
雖然忙碌也不能讓心口的疼痛少一點,可是至少能彌補一點什么。彗星的脾氣已經(jīng)越來越壞,不知道這是否也在預示著他的病情越來越糟糕。樸淳津在接受著現(xiàn)實的同時,一點一點的感受著不安。卻還是只能微笑,如果這個時候他再不微笑,那么彗星真的會活不下去的。
現(xiàn)在就算還有一線希望,他也不能放棄。他得堅持,為了彗星,也為自己。
“彗星,我來了!想我沒有?”樸忠載露出招牌的笑容,對著躺在床上愣愣看著窗外的人說到。
窗戶沒有關,白色窗簾迎風而動,窗外陽光明媚,可以看見藍藍的天合著慢慢飄動的云。
病床上的彗星只是不言不語的瞟了一眼樸忠載,就又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對著窗外發(fā)呆。
樸忠載也不以為意,似乎已經(jīng)開始習慣這樣的冷淡對待。走過去將大開著的窗關小一些!安灰恢贝碉L……”
彗星卻陡然坐了起來,“不要關!不準關!不讓人出去還不讓人吹會風嘛!?”
樸忠載的動作僵了一僵,還是將窗關小了一些,“這里始終是8樓風很大的,你要想出去散步等病好些我就帶你出去好不好……乖!
申彗星又躺了下去,將頭別向樸忠載看不到的那一面,“病好一些?你我其實都心知肚明,好不了的吧?何必像哄傻子一樣的騙我,我腦子里雖然是有腫瘤,可是智商還沒減半。”
樸忠載三步并作兩步的跨到申彗星的床邊,有些著急起來,“不會的不會的,彗星你要相信醫(yī)生……”
“閉嘴!我自己的狀況我自己最明白!去他媽見鬼的醫(yī)生,能醫(yī)得好早好了,需要我躺這里陪上帝聊天?別開玩笑了樸忠載。”申彗星神色冷靜的說著,放在身側(cè)的手卻已握成了拳。顯示出主人心里的情緒波動。
樸忠載突然就覺得語言無力,老天的玩笑這次真的開大了,然而現(xiàn)實無從逃避,他得為申彗星撐起一片天,不能倒下去。
蹲下身,握住申彗星握成拳的手,“我今天又去文叔叔那里買核桃了,我敲給你吃好不好?”
樸忠載感覺到手中的那雙手,微微的在顫抖,心下就開始疼……忍了忍還是站起身來去敲核桃。
一個一個,敲開黑色的堅硬的殼,就能慢慢窺見帶著清香的肉,輕輕挖出來,放到早準備好的小盤子里。動作那樣溫柔,眼神那樣專注。
申彗星就凝視著坐在床邊椅子上給他敲核桃的樸忠載,眼睛酸酸澀澀的就開始疼。
為什么?為什么不早點對我好一點,為什么要在我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給我溫柔?
為什么,為什么就算到了這個時候,就算用這個已經(jīng)病入膏肓的腦子,回憶起以前,也依然還是那樣甜蜜呢?
喂,那邊那個警察,我的電腦給偷了!入室作案!
我是緝毒組的不是捉小偷的……
呀!警察不都是捉小偷的嘛?你給我去查!我的電腦!
說了我不是……
呀!你上司在哪里我要投訴你!警察不捉小偷呀?
我上司來你也得投訴他!他也不捉小偷的。
…………
嗯,其實回憶起來,就連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也一樣那么切近,雖然最后申彗星的電腦沒有找回來,可是卻找到了樸忠載。
兩個人就這樣被一個小偷聯(lián)系到了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生活,一起投入一段感情,一起勾勒一個未來。
申彗星是一個職業(yè)游戲選手,更多的時候都待在家里對著電腦反復練習,而樸忠載卻是一名緝毒警察,這讓申彗星很不安,有時練習著練習著就開始發(fā)呆。于是總不厭其煩的說,喂,忠載,換個工作吧,調(diào)去抓小偷不錯……安全多了,嗯?
樸忠載就從后面抱住申彗星,安撫的親吻他的耳朵,嗯嗯嗯,捉小偷,我現(xiàn)在在跟一宗大案子,線都放出去好幾年了,現(xiàn)在收手之前做的就都成無用功了,這個案子破了我就申請去捉小偷給你找電腦好不好?
申彗星轉(zhuǎn)過來歪著嘴巴斜著眼睛看他,那可是你說的,破了這個案子就調(diào)職哦!別老讓我給你操心,我最近擔心的頭都疼了……
樸忠載就牽他的手坐下,放心啦,我不會拋棄你自己先死的。來我給你按摩按摩,哪疼哪疼……?
可能是那案子真的拖的時間太長,可能真的很不安。申彗星漸漸開始咄咄逼人,樸忠載開始有些不耐煩。從甜蜜到疲憊,也許時間需要的不用太長。
喂,樸忠載你怎么還不換工作?
說了辦好這個案子的你不要一直催嘛……
你那案子都拖了多久了?你就哄我吧?看我每天為你擔心的頭都疼你開心是吧?
你怎么不說你那頭疼是玩游戲玩的,成天對個電腦能舒服嘛?
你……你不識好歹!
明明是你不懂體諒人!我都答應你換工作了,還要怎樣!?
樸忠載覺得自責,如果早些察覺彗星的頭疼頻繁的不正常,如果早些察覺彗星脾氣突然轉(zhuǎn)變的暴躁易怒很不正常,也許一切就會不一樣。
而自己卻粗心的沒有去細想,一味責甚至開始責怪,他對他的不體諒,甚至還問自己,是不是兩個人在一起時間一長,感情自然就要冷淡,便回到最真實的模樣?
那天還帶著情緒找到申彗星,他卻就這樣沒有預兆的倒在自己懷里的時候,樸忠載真的覺得自己的心臟可以就這樣停了。甚至連呼吸都多余的疼痛。
突然明白,無論什么模樣,都是自己心內(nèi)的那個人,都是他愛到骨頭里血液里的模樣。
門被輕輕的敲響,拉回兩人的思緒。樸忠載起身去開門。
申彗星看著已經(jīng)成一小堆的核桃仁,呆呆的。
“正好,樸先生也在,我是過來通知你們個好消息的。雖然申先生的先天心臟病并不致命,卻依舊無法負荷摘除腦前頁的腫瘤,只能用化療藥療來控制,這畢竟治標不治本,現(xiàn)在有一顆剛剛捐獻的心臟無論各方面都適合申先生的情況,我們可以考慮先前的方法,先進行心臟移植手術,如果術后情況良好,就可以再進行開腦手術!
穿著白袍的醫(yī)生不緊不慢地說著。
“真的?那什么時候可以做?”
“風險有多大?”
相較于樸忠載的欣喜若狂,真正的病人申彗星倒是一臉淡漠,從大到小因為心臟病不知道多少次進出過醫(yī)院的他實在明白,有時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曾經(jīng)以為,這輩子就會一個人這么過下去,直到身旁人那燦爛到耀眼的笑容。
只是這一次,他累了。
“是這樣的,申先生的情況很是特殊,因為您的心臟是較一般人無力,只要不進行太大劇烈的運動就不會有什么大問題,所以這個移植手術并不是非做不可,而那顆腫瘤也只是壓迫您的神經(jīng),并不致命,所以請好好考慮!
說完話醫(yī)生就出去了,把選擇留給了保持沉默的兩人。
“彗星,我想……”
“不知道小琪有沒有幫我買到wii,上次出的缺貨了!
喃喃自語的彗星根本不管一旁欲言又止的忠載,若是以前,不耐煩的后者一定早早抓過他的肩膀,大聲吼著,你是笨蛋,腦子都長瘤了,還在惦記些個游戲機,現(xiàn)在只能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默默地繼續(xù)剝著核桃。
角色的錯位顛倒,在這個時候,倒不只是叫人歡喜還是悲哀了。
忠載,求求你,不要對我這么好。
叫人快要窒息的沉默,終于被一陣很不合時宜的小叮當?shù)氖謾C鈴聲打破,看看號碼,忠載皺皺眉頭,朝彗星示意,也不管對方?jīng)]有理會他,走出病房,接了起來。
“我不是說了,這個時候不要打電話給我。”
“頭兒我也不想啊,可是突然有兄弟在江南看到白狼出現(xiàn),懷疑近來會有大買賣,上級命令我們24小時監(jiān)視,現(xiàn)在大伙兒都在等你回來了。”
“……我知道了,等會兒就回來,你們不要輕舉妄動!
“是!
收線,閉上眼靜靜地呆了幾秒,轉(zhuǎn)身推門,回到病房的樸忠載已經(jīng)是滿臉微笑,甚至帶了點諂媚的味道,這樣的表情,申彗星太熟悉了,熟悉到可以默背出下一句定是,彗星,我出去一下。
“彗星,局里找我有急事,出去一下。”
果不其然,申彗星,你真的是白癡,多少次了?生日,情人節(jié),圣誕節(jié),哪次不是想要好好慶祝,就被這模樣給糊弄了過去,有時候甚至只消一通電話,就可以把花了一天時間準備的東西全部倒進垃圾桶,看來最可惡的不是沒有,而是失望,深深的失望,越來越多的失望,到最后,只是一汪死潭,再沒有半點期待。
“……這些核桃我會請看護小姐幫忙磨成粉做成糊,流質(zhì)食物比較好消化,你化療胃口不好,但是多少吃點,嗯,多休息,我等會兒就回來看你,乖!
更可惡的是他自己,最后總會為樸忠載這點溫柔而心軟,申彗星,你爭氣點好不好?
“頭兒,你回來了?這個兄弟們拍的白狼的照片,他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回來,一定是有大買賣,而且一反之前的拮據(jù),出手闊綽,進出高級會所,特別是這家叫做SM的俱樂部,你看看偷拍里面和白狼交談的是誰。”
樸忠載剛剛跨進辦公室大門,得力屬下太學急沖沖地遞過一疊照片。
“SM俱樂部?啊,這不是李秀滿么,這個老混蛋終于按耐不住想要出手了么?”
這個李秀滿叫樸忠載恨得牙癢癢不是沒有道理的,自后者進入緝毒組接的第一個case就是與他有關,每次都是在快要抓住他尾巴的時候令之逃脫法網(wǎng),甚至樸忠載的前搭檔也間接因此而喪命,那回滿心期望能夠?qū)⑦@個大毒蟲繩之以法,哪知最終還是憑其律師團三寸不爛之舌鉆了律法的漏洞。
無奈這廝漂白之后很是老實了陣,如今又露出了狐貍尾巴,新仇舊恨加起來,樸忠載說什么也不能放過了。
“除了繼續(xù)跟蹤白狼,還要給我24小時盯緊了這個club,進進出出的人全部都要徹查清楚,李秀滿每天的一舉一動我也要詳細的報告,就這樣!
正兒八經(jīng)交待完一切的樸忠載被太學一把拉住,后者欲言又止的模樣叫他有些不耐,趕快忙完一切還要回去醫(yī)院看彗星呢。
“頭兒……那個,彗星哥還好吧?”
樸忠載從不刻意隱瞞同申彗星的關系,可在這個社會,兩人的感情并不是可以被祝福的對象,所以一向低調(diào)行事,只有和他較為親近的太學隱約察覺到了什么,卻從來沒有證實過。
不過無論是不是,如果能有那么一個人,在你最不設防的時候,能在第一時間想起,能在第一時間趕來,都應該是與眾不同的,太學一直深切地記得,當樸忠載無數(shù)次喝得爛醉,叫嚷著打電話,以最快速度趕來叫做申彗星的男子,漂亮的臉上,除了些許無奈,剩下的,是滿滿的寵溺。
現(xiàn)下聽說他生病了,看著樸忠載一天天深鎖的眉頭,一天天暴躁的脾氣,應該還很嚴重,矛盾的是,同樣看過這個從來不會控制自己脾氣可以當場給上司難看的男人,如今給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講電話時,又是多么溫柔的模樣。
“他還好。”
“頭兒,你別擔心,彗星哥一定會吉人自有天相的!
“謝謝!
這時候難道只能祈禱上天保佑么?樸忠載實在不明白,為什么彗星不肯接受醫(yī)生的提案,他們不是好要有很多很多年一起過么?
“申先生,你這樣什么都不吃樸先生會擔心的。”
“反正吃了又要在吐出來,何必折磨食道呢?放心啦,你不說,我不說,他不會知道的!
語末,綻開個淺淺的微笑,對于女孩子,申彗星一向是很溫柔的。
“這碗核桃糊我還是放在這里,你如果餓了就可以吃,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按這個鈴叫我。”
“嗯。”
直到看護小姐輕輕地關上門,申彗星才卸下笑容,回復一臉淡漠,其實他不喜歡笑,一點也不喜歡笑,只是很久以前有個人說他笑起來很好看,所以他竭力地笑,用勁地笑,可惜,那個人卻越來越忙,漸漸的,他也習慣了,就好像微笑是他唯一的表情,不過好處還是有的,至少別人不會問他,申彗星,你為什么不笑呢?
“誰?”
生病的彗星比平常人更加敏感,所以當房門被慢慢推開的那瞬間就察覺到了,然后探進個腦袋,不認識。
“你是?”
明亮的眼睛,卻有點呆呆的樣子,是個老實人臉孔。
“……申彗星先生?”
那男人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但決絕的表情又似賭上了什么的表情激發(fā)了彗星的好奇心,先聽聽他說什么也無所謂,收回了正準備按鈴的手。
“我,我叫金東萬!
“我不認識你!
聽了名字,回憶片刻,申彗星確定不認識這個叫做金東萬的男人,畢竟腦子長瘤卻還沒有到失憶的地步。
“是這樣的,出于保密原則,醫(yī)生是不可以透露病人資料的,但是我實在想見見你,所以使了點手段希望能和你好好談談!
申彗星發(fā)現(xiàn),這個金東萬不但長得老實,而且很好看,五官拆開看來算不上多么精致,組合在一起,卻能叫人驚艷,加上因為那點拘束感,整個人散發(fā)出禁欲的味道。
自打住進這個白花花的病房,每天除了折騰樸忠載,就是折磨他自己,申彗星還是第一次變得好奇起來,就像以前接手每一個公司新開發(fā)的游戲,雖然有人覺得測試相當乏味,彗星卻從來樂在其中。
“可我還是不知道你來干什么?”
“啊,你看我糊涂的,捐獻心臟給你的人叫李珉宇,是我的……朋友!
“朋友?”
申彗星當然不會因為他一個男人喜歡另一個男人,就把全天下的男人都想成是gay,這樣的反問完全是下意識的,雖然是闖入陌生人的病房,但自打進來,金東萬的眼神一直是平靜無波的,直到李珉宇三個字,好比一道咒符,瞬間打回原型,那眼神,三分苦楚,六分甜蜜,還有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一閃而逝。
“……他是我的partner”
金東萬倒是很坦白地說出了那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實,末了,申彗星注意到金東萬無意識撫摸著脖子上的項鏈,兩枚樣式簡單的鉑金戒指,看來其中一枚已經(jīng)失去了主人。
“我剛才撒謊了,其實并不是從醫(yī)生那里得來你的資料,而是我選擇了你做珉宇心臟的受捐人,對不起,我委托人調(diào)查過,對你和樸警官的事有一定認識,真的很抱歉,雖然珉宇生前就簽下了器官捐贈書,我本無權過問,可我還是希望能夠捐給一個放心的對象,請原諒!
申彗星本來很反感這樣背地的小動作,可金東萬誠懇到甚至有些乞求的態(tài)度叫他又怒斥不出口,設身處地地想想,他又有什么錯呢?失去愛人已是一大痛,還要勞心勞力地處理這么些身后事,加上還是這社會苛求的團體,沒有任何保障,甚至師出無名。
他申彗星有什么資格去指責呢?對,他可以不考慮,不忌諱別人的眼光,卻不能不為樸忠載考慮,忌諱,漫漫數(shù)年,他是真的累了,累了。
“我并不考慮做心臟移植手術。”
該要表明的立場還是要好好表明。
“你知道吞多少顆安眠藥就可以長睡不醒么?你知道刀子割哪里動脈就可以血流不止么?你知道在缺氧多久就可以窒息么?你知道……這些我都試過,可能傻人有傻福吧,每次都能救回來,難怪珉宇說沒有了他我什么事都辦不好。”
金東萬的左手腕上帶著個很大的腕表,嘴角上揚,充滿諷刺。
“對,我其實很自私,希望珉宇的心臟可以跳動在我選定的人身上,但是,申先生,你難道不應該慶幸么?雖然現(xiàn)實并不樂觀,你卻還有機會和身邊人一起走下去,而我,連百分之零點一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我說的話,抱歉,打擾你的休息了,我先走了,再見!
直到金東萬道別,起身,開門,關門,離開,申彗星都沒有再說一句話,想來金東萬李珉宇也一定有個不平凡的故事,不過現(xiàn)在他所關心的,是樸忠載,因為他有很多很多話想同他說,最重要的一句,樸忠載,我們在一起七年了,但是往后的無數(shù)個七年,我申彗星還想同你一起度過。
總覺得彗星有什么不同,正在剝核桃的樸忠載一邊想著一邊時不時地偷看眼躺在床上休息的男人,恬靜的模樣,真真眉眼如畫,自打彗星生病以來,兩個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好好相處過了,經(jīng)常是彗星自顧自地說著什么,或者突然大發(fā)雷霆,剩下自己,不知所措。
“忠載!
“。俊
也很久沒有聽到彗星這樣溫柔地稱呼過了,樸忠載竟然有些受寵若驚。
“你說天空是什么顏色的?”
面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樸忠載還是本能地看看窗外,城市是提供了很多便利給人類,卻同樣破壞了大自然,灰蒙蒙的天空,給人種壓抑的味道。
“……灰色的!
“你記不記得你說過,說要和我去世界上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去看最美的藍天白云!
樸忠載怎么會忘記,這大概是直線條的他對申彗星許下過最浪漫的承諾,抱著最心愛的人,在他耳邊傾吐著。
彗星,等我們有空,一起去世界上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去看最美的藍天白云好不好?
可惜,凡事未能盡如人意,樸忠載的勛章越來越多,官階是一級一級地往上升,而這個承諾也一年一年地拖,拖到現(xiàn)在,還是一句空談。
“嗯,我保證,這次等你病好了,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樸忠載,如果你這次再食言,我保證把你忘得干干凈凈,再也不給你任何機會!
“一定不會……啊,彗星那你同意做手術了?”
“嗯。”
“你不怕了?”
“嗯!
“你……”
“笨蛋,你話怎么這么多,快點放開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蠻力,快點去給我剝核桃!
“好的!遵命!”
申彗星終究還是申彗星,即使原諒也絕不示弱,可這么一點點松口已經(jīng)叫快要信心全無的樸忠載欣喜若狂。
“你看我給你買的……彗星,你又在偷偷玩游戲?”
“呃,我,我就是要玩你能怎么樣?醫(yī)生也說要保持病人心情舒暢,而且我哪里有偷偷玩,我玩得光明正大,怎么,樸忠載,你要和我唱反調(diào)?”
看著申彗星理直氣壯的模樣,樸忠載倒理虧了起來,最沒出息的是他甚至還覺得彗星發(fā)脾氣的樣子很是可愛,樸忠載,你沒救了。
忠載默默走過去,輕輕地把東西放下,反正自從兩個人在一起,似乎在吵嘴中他就從來沒有占過上風,不過他同樣清楚地明白彗星的死穴是什么。
“……忠載?”
“我?guī)Я它c米粥,是你最喜歡的福記,還有他們的招牌泡菜,來,吃點!
“……那個我真的很無聊,也沒有玩很久,我發(fā)誓,看護小姐也可以給我作證!
“你后天就要做手術了,所以我希望你好好休息,不是限制你玩游戲,乖,彗星,聽話,等病好了,你愛怎么玩怎么玩,現(xiàn)在就不要讓我擔心了好不好?”
“……好吧。”
不情愿的交出游戲機,有些賭氣地準備裝睡,卻還是在樸忠載親手端起米粥,拌上泡菜,吹涼,遞過勺子的時候張開了嘴。
申彗星的死穴,亦是樸忠載。
忠載,我們一起去世界上最接近天空的地方,看最美的藍天白云,好不好?
子彈穿過身體的聲音,就好像每一次在樸忠載在舉槍前所預想的那樣,那么清脆,那么利落,暗紅色的血液,不斷涌出,只是這一次,親身體會,聽覺,視覺,逐漸失去著,四周的嘈雜聲,似乎有太學的,有李秀滿的,還有那些熟悉,或者陌生的。
躺在廢棄倉庫布滿灰塵的地上,樸忠載慢慢變得空明的腦中只想起了一個人的面孔,他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嘟嘟的臉頰,然后他在微笑,他在哭泣,他在傷心,他在痛苦,他在生氣,他叫,申彗星。
那麼遠,這麼近。
“彗星,你相不相信醫(yī)生?”
“不相信!
“傻瓜,不相信醫(yī)生怎么敢把你的性命托付在手術臺上?”
“我不信他,但是我信你……”
“我保證,當你手術結束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會是我!
“恩,別保證了,弄得這麼哀哀戚戚,我什麼時候沒有信過你呢?”
……………………
是不是如果不參加這次的突擊呆在手術室外,守在你的身邊或許就沒有這樣的事了?
如果有人問我,后悔么?答案是不,如果退縮了,那就不是樸忠載,至少不是那個你愛著的樸忠載,那個會傻乎乎地笑,會大口大口地喝酒,正直得一塌糊涂的人民公仆。我對得起所有的人,只是……只是……
你在手術室外,緊緊的抓住我的手,眼神不安閃爍,要我一個承諾……
是的,我答應過你的,當你手術結束后,醒來看見的第一個人,會是我……
是的,我答應過你的,當你的病痊愈后,一定會帶你去世界上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去看最美的藍天白云……
只是抱歉,彗星,我又食言了。
“醫(yī)生,病人的心臟有痙攣現(xiàn)象(這個很不專業(yè),請原諒我個外行人)……”
“鹽水。”
“痙攣還是沒有停止……沒有心跳了……”
“繼續(xù)……”
忠載,我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一定會是你,對不對?
忠載,我們一起去世界上最接近天空的地方,看最美的藍天白云,好不好?
忠載,你不會再食言的,不會讓我茫茫無止境的等待的,是不是?
喂,忠載,等到我們都到了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再見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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