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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鐘情三生三生
楔
魔教,自稱拜月教,喬教主進(jìn)入昆侖,自然不能放過。
撒門人卜為功卦,武力大增,與蓉仙姑、何田玉、鬼師妹、白逍遙聯(lián)手,終將喬教主震出一口血。
血色幽藍(lán),是為魔族正統(tǒng)。
昆侖之巔群云霧繞,風(fēng)云際會,卦象將變。何田玉自知體內(nèi)烏皇元神終將為禍,撲向喬教主,雙雙墜入崖下的三味獄火中。
鬼師妹跪在崖旁捫心哭喊,終是喚不回她的何師兄,在撒的勸說下與舅舅同回蓬萊。
月華如水,昆侖之巔空空蕩蕩,只剩下蓉和白。
、瘛
蓉將劍上的魔血拭盡,化為御茫簪本來的樣子,插入發(fā)間,躺倒在地上。
白逍遙不知從哪里扒出兩壇好酒,坐在了蓉身邊。
蓉愛酒,舉壇仰飲,月色照在她的側(cè)臉上,極美,就像是月色醺人,紅霞爬上了蓉的臉頰,恍恍惚惚她捏住了身邊人的臉:“白徒孫,不對,白——師兄,你怎么皮膚這么嫩?一點(diǎn)不像兩千多歲!
白無奈地扒開她的手,摸了摸她的頭:“你也沒變!
蓉根本沒理解白的話:“我已經(jīng)一千多歲了,又沒有轉(zhuǎn)過生。”憨笑道,“師兄,以前師父在世時你常年在外,后來我云游四海八荒,今日還是我們初次見面,以后請多多指教!
白的眼神微頓,將自己的披肩披在了蓉的身上,終是沒有多話。
蓉忽然想到鬼走時滿面淚痕的模樣,有的師兄妹千百年素未謀面,有的師兄妹卻已愛過別離。
“白師兄,告訴你一個秘密,我這八百年不是去游歷四海八荒了。我是被打得半死,回到幻海去養(yǎng)傷了,我睡了八百年。”
白平靜地應(yīng)和著:“為什么?”
“八百年前,師父吩咐我去魔域,盜離靈。”
那時蓉才七百歲,雖然為人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資質(zhì)卻不凡。
蓉去時師父只說:“離靈壓在魔域什剎海下,進(jìn)入魔域時你要小心,統(tǒng)領(lǐng)魔軍陳兵邊界的是魔族七皇子午。其他時候,自有助力!
蓉并不全懂最后八個字,但她就傻傻地義無反顧地去了。
進(jìn)魔域時蓉將仙氣掩蓋得好好的,甚至將自己變作男兒身以防多生事端,沒想到——
“來人,這是本皇子府中出逃的男寵,將他拿下!
天殺的,蓉從幻海上的泡沫化生后就直接入了昆侖,她怎么知道這個午魔君是個斷袖。
蓉那時不諳世道,直接祭出御茫簪,殺進(jìn)了魔域。
眼看被逼入巷角無路可逃,一襲云袍劈頭蓋下,蓉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無影。
待魔軍走后,蓉掙脫捂著嘴的手,將頭從云袍里露了出來。
“多謝!泵媲暗娜艘簧淼潘匾,右半臉佩戴了一塊月玉面具,活脫脫的仙風(fēng)道骨,蓉驚訝地問:“仙——仙友?”
仙友將云袍披在身后,云袍已經(jīng)不再隱去神跡。
“仙友可知什剎海怎么走?”
仙友抬腳就走,蓉雖然看不全他的容貌更不知其姓名,但不知為什么蓉就是相信他,跟著他來到了什剎海外。
“多謝仙友帶路,不才此番盜寶,不欲連累仙友……”蓉在昆侖學(xué)來的客套話還未說完,又是一襲云袍蓋下,清醇地三字從頭頂傳來:“跟著我!
蓉跟著他輕輕松松地避開了什剎海的守衛(wèi),離靈散發(fā)著優(yōu)雅的橙光,靜靜地浮在海中央。
蓉拔出頭上的御茫簪,瞬間展成一尺長,將離靈收入劍鞘中。
御茫簪剛剛插入發(fā)間,什剎海底震動,海水翻滾不息。
“大膽賊人,膽敢盜取離靈,還不束手就擒!”午魔君可沒有蝦兵蟹將的魔軍那么好對付,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云袍的障眼法,向蓉刺來。
蓉偏頭躲也不及,幸而仙友的月玉鐮刀截住,刀光之間,蓉看到仙友的右臉,又看不清。
仙友自知敵不過,月玉鐮刀瞬間變?yōu)樵掠衩婢叩哪踊氐较捎训挠夷樕,摟著蓉遁隱而去。
午魔君的第二擊正中仙友的肩背,但他們還是成功離開了什剎海。
蓉扶著仙友顫顫巍巍地躲入小巷,借著月光查看仙友的傷勢。
“這——這是你的血!湛藍(lán)色的?”
魔軍搜查的聲音越來越近,酉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勉力開口道:“仙友,可否渡口氣給我?”
“什么?”
回答蓉的是唇瓣上的輕輕一吻。
蓉以前沒有嘗過這種感覺,軟軟的,濕濕的。
“十弟!你應(yīng)知,盜取離靈,是要受魔龍噬咬元神之刑的?”午魔君陰陰測測的聲音從巷口傳來。
蓉驚訝地站起身:“十弟?什么十弟?”
“酉,你平時不修邊幅,仿了一身仙界酸腐,父君對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罷了,如今對個小仙你都不敢表明身份,實(shí)在不配是魔域的酉魔君!
蓉震驚地看著酉站起來,他的傷口在她的一口仙氣下已經(jīng)愈合,只剩下肩口湛藍(lán)的血跡。
難怪魔族喜歡收仙煉丹,大增功力。昆侖學(xué)道七百年,她怎么忘了,藍(lán),是魔教王族的純正血脈。
酉的苦笑在蓉看來格外驚心,他向她伸來的手在她看來別有用意。
蓉心想,中計(jì)了!她提足仙力祭出御茫簪,十丈劍氣于魔域光華而下,蓉急忙飛身而逃。
眼看就要到達(dá)幻海,蓉被后來跟上的午魔君截在魔域邊界上,只得盡力一戰(zhàn)。
墨絲垂下,嘴角流淌著皎月色的仙氣,手撐著三尺御茫簪,御茫簪上藍(lán)血、黑血染得已經(jīng)分不清,正當(dāng)蓉以為她要命喪于此時,云袍裹著她向域外飛去。
“走!”還是那般清醇簡明的聲音。
蓉墜入幻海前的最后一眼,酉對著午魔君祭出了月玉鐮刀,展開了他背上的八彩八羽翼,迷幻地動人心魄。
昏厥的那一刻蓉好后悔,她怎么沒有領(lǐng)悟到師父的意思是魔域里有人接應(yīng),她怎么沒有領(lǐng)悟到“人有壞人妖有好妖”,而魔亦有善魔。身有八翼,定被魔族視為不祥,師父應(yīng)該已經(jīng)感化了他,他便是她盜取離靈的助力,她卻敵我不分。
幻海中化為泡沫修養(yǎng)的八百年,蓉不斷夢到的是云袍上淡雅的竹香,月玉面具下俊俏卻模糊的臉龐,還有那個溫溫軟軟的吻。
“酉!比貕糁心剜珪r白逍遙正將她抱回房,她的手指緊緊攥著白的領(lǐng)口,白師兄嘆了口氣,還是把她的手指扒下,塞進(jìn)了被窩里。
、
“什么?大師兄與魔君教主同歸于盡了!”
仙俠大會才開了五十天,昆侖弟子原本的主心骨沒了,自然有些忙亂。
“師父多年閉關(guān)不出,如今大師兄又——幸而師姑遠(yuǎn)游歸來,輩分最重,還請師姑代為掌管昆侖事宜!”
“請師姑掌管昆侖!”
見著徒子徒孫跪倒一大片,蓉大為頭疼,她來昆侖修習(xí)仙法,純粹是想做個懶散閑人,更重要的是,她才不要天天被叫師姑、姑奶奶來提醒她已經(jīng)老了。
徒子徒孫跪倒一片,也讓蓉一眼看到靠著桃花樹悠閑扇扇的白逍遙,他今日換了一身昆侖青衣,腰間掛了一枚月型鏤刻玉佩,姿容足以超越喬教主和何田玉。
扇子上“寧靜致遠(yuǎn)”四個字似曾相識,蓉瞇了瞇眼,這扇子昨天還在她自己手上,這個小偷!
“你們的掌門回來了,白逍遙便是他的轉(zhuǎn)世。”
一雙雙不可置信的眼睛齊刷刷逼向了桃花樹,白逍遙比較欠的笑掛在臉上,忽然要接受一個原本輩分最小的人為掌門,有些難。
“雞關(guān)子已轉(zhuǎn)世為人,我只是白逍遙!
蓉翻了個白眼,白逍遙不接手昆侖,她就俗事纏身了。她有禮地拱手道:“白師兄,咱們屋內(nèi)敘話。”
蓉還是昨日的那套桃粉妝容,與白逍遙同階而上,背影粉青相應(yīng),讓來會的仙友都不禁贊一聲:“今日怕才是同時見到四海八荒第一美人和四海八荒第一美男子吧!”
“說吧!卑族羞b帶著十九歲的鮮嫩與機(jī)靈,蓉才坐下,他便倒好了兩杯茶。
“先把扇子還我!鄙茸臃旁谧郎先剡是沒有拿到,白逍遙放下茶壺就拿起扇子和茶杯,一邊品茶一邊搖扇,頗為自得。
“此乃先師所贈,望請歸還!
“亦是先師!
“你不是不承認(rèn)自己是雞關(guān)子?”
“就算我承認(rèn)自己是雞關(guān)子又如何,我已不記得如何管理昆侖,更沒有原本功力的十之一二,你覺哪個昆侖弟子會服我?”
“你的記憶到底恢復(fù)了多少?”
“沒有多少,哪怕對于——小谷,我也想不起來她的容貌了!
“師姑,打擾了!必(fù)責(zé)庶務(wù)的師侄打斷了白蓉二人,“魔教教主的客房已經(jīng)打掃完畢,但并未見師姑所說的煉藥月盒!
“怎么會?”蓉立刻起身去了客房,沒有察覺小白在聽到消息時輕撫了撫腰間的玉佩。
蓉沒有找到煉藥月盒,頗為失望。
回到房間,那柄題字的扇子孤零零地留在桌子上,蓉拿起聞了聞扇香。還是擔(dān)心有魔族混跡昆侖,又尋到白逍遙的房間。
“哎哎哎,正沐著浴呢!”
蓉立刻展扇遮臉,還是遮不住臉上的紅霞。
以前她懶散慣了,直接進(jìn)師兄們的房間也沒遇見過這種事啊。
白打開房門時蓉正在大春風(fēng)的夜里搖著扇,再隨性的女子也會害羞,白憋笑著道:“大半夜的孤男寡女,有事嗎?”
蓉哪里受得了這種調(diào)戲,收扇就要走。白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哎姑奶奶,我錯了!
“哼!我就來問兩個事,問完就走!
“您留下、我走也行。”
蓉睨了他一眼:“第一件事,師父可有與你說過離靈應(yīng)該如何處置?”
聽到離靈兩個字,白的神色頭一次顯出慌張:“離靈——他沒有與我說過!
“是沒有說過還是你記不起來?”
白搖了搖頭:“沒有說過,你忘啦?那時我不在昆侖。”白嘆了口氣,“師父只是修書給我說他需要盜取離靈!
“我沒有想到我一睡八百年,師父已經(jīng)仙逝,如今煉藥月盒不知所蹤,若是因?yàn)槔鋈杂赡ё,也覬覦著離靈,該如何辦呢?”
“師父受教于九重天玄陽真人門下,你不妨遞個拜帖去問問他!
“嗯!問你件事,你可聽說過,魔修仙術(shù)的?”
白將控制不住微抖的手背到身后,聲音也低了些,顯得很是穩(wěn)重:“自然是有,世間功法本就相通,只分品性善惡,所以師父常說‘人有壞人妖有好妖’,魔,亦有善魔。”
、蟆
仙俠大會如期舉行完畢,已經(jīng)進(jìn)入了七月。
蓉很是煩躁,向玄陽真人的遞貼遲遲沒有回復(fù),昆侖也沒有查出她想要的消息。
處理昆侖事務(wù)甚為繁雜,蓉看不過白逍遙每天搖扇在大會里東看西逛、東搭西訕,抓著他一起在大廳喝茶聽信。
“代掌門,仙俠大會期間,弟子向各大仙派打聽過了,所有的魔籍弟子都已經(jīng)列在這張紙上,沒有聽說過哪位仙友是生有八彩八羽翼的,我昆侖更沒有魔籍弟子在冊!
十弟!你應(yīng)知,盜取離靈,是要受魔龍噬咬元神之刑的。
蓉忽然想起午魔君陰陰測測的一句話,拍桌叫道:“魔域,惡龍?zhí)叮 庇蠒粫恢北焕г趷糊執(zhí),受著魔龍噬咬元神之刑?br> “我要出去一趟,事務(wù)交由白師兄管理!
蓉剛想念訣飛身,便被白扣住了手腕:“你要去惡龍?zhí)?找酉??br> “你怎么知道?”蓉?fù)]手讓其他人都退下,疑惑地盯著白。
“今晚給我慶了生,我告訴你!卑滓桓扁蛔缘玫臉幼,像是知道很多。
“今天七月初七,你生日?”
“二十歲,弱冠之齡,很重要。你要找人也不急于這半天。”
蓉氣不過他這為老不尊的樣子,回懟道:“你二千一百七十歲了,師兄!
夏風(fēng)習(xí)習(xí),桂香陣陣,月明如勾。
白不知又從哪里搬來好酒,花香酒香相得益彰,蓉肚里的酒蟲早被這香味勾起了饞癮。
“白師兄,祝您老仙壽恒昌,還有,白逍遙,祝你——芳齡永繼!”
“芳齡?”白瞪大了眼睛,雖然他是美男子,可也沒有長得那么男女不分吧?
莫失莫忘,仙壽恒昌,不離不棄,芳齡永繼。白的腦海里忽然又出現(xiàn)小谷的聲音,天真而虔誠。白搖了搖頭不想恢復(fù)這些記憶,小谷于他,有初愛之神圣,卻也有傷戀之悲涼。
蓉飲完一杯美酒后砸了砸嘴,生動可愛:“白,你還記不記得你的父母?以前沒見過你這位神秘的師兄,也從未聽師父說過你的身份,你七月初七出生,不會是那日日在銀河落淚的織女仙子所生吧?”蓉又皺了皺眉,“而且‘雞關(guān)子’這個名字,好難聽。”
酒意正酣,白情不自禁地上手將那秀眉抹平:“嗯,那是才被師父收為弟子時我自己隨意取的!彼菚r只想到酉雞二字。
“喝酒喝酒,這是上個月桃花瓣落,我灑掃時在最大的一株桃花樹下發(fā)現(xiàn)的!卑着e杯到了唇邊,被蓉一把奪下:“白逍遙!這是九百年前姑奶奶我親自埋下的桃花釀!”
“別生氣別生氣,”白按住她想要拿走的酒壇,笑得極其討好,“喝都喝了,我過會兒告訴你的消息抵得上這兩壇酒。”
“消息?酉?”蓉看著酒壇忽然想起,“白,是不是我們上次在昆侖之巔喝酒時我說了些胡話?”
“不是胡話,是真話。很真很完整!
喝酒斷片真誤事,難怪他會知道酉,糟了,讓他誑了,酉一定還在惡龍?zhí)妒苄蹋撍偎偾叭ァ?br> 白這次一把拽住了蓉的纖纖玉手:“蓉,他死了!
Ⅳ
蓉的目光在白的臉上逡巡,她希望找出一絲破綻,來證明白剛才的話是開玩笑:“不可能,你胡說!”
“魔龍噬咬元神,別說八百年,就算是無極仙尊去了,不到十天便會魂飛魄散。”
“這只是你的猜測,我不信。”
白這才知道她尋找酉的執(zhí)念如此之深,吼道:“我認(rèn)識他!”將蓉震住后白又垂眸,“他是師父的弟子,卻永遠(yuǎn)不能公開魔族身份。昆侖,不能有魔籍弟子。”
蓉信了,軟倒在白的懷中:“原來央央昆侖,最看重的還是名聲。所以,酉的存在,酉的死亡,都是昆侖要堅(jiān)守的秘密,他背叛了他的家族,世上除了我再沒有人記得他的好了!
“他于你,如此重要?”
“是。”蓉眸光流轉(zhuǎn),卻帶著無望的凄美,“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她醉倒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這句話,這個模樣,只要是在場的人,都會被她攝取心魂。
白俊唇緊抿,周身散發(fā)著一股冷峻的氣息,卻溫柔地將蓉抱起。
“睡吧,睡一覺,就不會傷心了。別忘了,你是那個喜歡云游四海八荒的蓉仙姑,你最想干什么來著?”
“吃……玩到……”蓉細(xì)聲呢喃著睡去。
白在屋外立了許久,本來以為她要找酉不過是想還人情,兩個月來隨她去查,誰知她要去魔域找人,明知是白跑一趟還可能會有危險(xiǎn),他自然是要攔住她的。接下來,白確實(shí)未想到一句“他死了”會讓人如此神傷。
“師傅,祝您莫失莫忘,仙壽恒昌……”
“師傅,我們以后一起吃到老、玩到老好不好……”
“今日是你的生辰,為師祝小谷芳齡永繼,好不好?”
“嗯,師傅不離不棄,小谷才會芳齡永繼,師傅你送給我的‘莫忘’鈴鐺小谷一定會好好收藏的……”
“師傅,嗚嗚,小谷心好疼,就好像是師傅拋棄我一樣的疼……”
第二日晨,蓉又變回沒心沒肺陽光普照的模樣,使喚著徒子徒孫將屋外的桃樹都伐了,種些其他的。
“白!你說種什么樹好?楓還是梅?”蓉闖入白的房間時他還穿著里衣,將手上原本拿著的“莫失莫忘”鈴鐺掩進(jìn)了被褥。
蓉全當(dāng)沒看見,純熟地坐下喝茶。
“出去出去,我要起床穿衣了!
“哎呦喂,沒皮沒臉的白大俠像小姑娘一樣會害羞了?是昨晚做夢被魘著了嗎?”
的確,白做了一夜有關(guān)小谷的夢,心情并不好,自顧自地起身了。蓉只能低著頭一直品味著扇子上“寧靜致遠(yuǎn)”四個大字,她原是想來找白打嘴仗的,結(jié)果現(xiàn)在好似無聲指責(zé)她做錯了。
看久了扇子蓉還看出一聲“咦”來,白以為她是在緩解尷尬的氣氛,并沒有理,可蓉問:“師父給我的遺物,不會是個法器吧?”
“這扇子三兩天在我手上,三兩天在你手上,我們兩個都沒發(fā)現(xiàn)它有什么不同之處,能是個什么法器?”
“哪怕它就是把扇子,也比你那破木劍好!
白將木劍解下仍在桌上,用手不留痕跡地掩住腰間的玉佩,道:“這就是把木劍怎么了?我也拿它殺了妖——”
說到“妖”字兩人同時愣住,都知道“妖”就是他曾經(jīng)心愛的小谷,蓉不想再看他如此神傷下去,便道:“扇子送給你當(dāng)法器吧,木劍我就沒收了!
“代掌門代掌門,不好了,魔教新教主下了戰(zhàn)帖,五日后要與我派決戰(zhàn)昆侖之巔!”
、酢
“多謝諸位師叔、師兄聞知昆侖有難,前來助陣,蓉代昆侖謝過各位。在明日昆侖大戰(zhàn)之前,我想詢諸位師叔意見,刪改昆侖門規(guī)!
“不可,‘同門弟子,不得相戀’是昆侖創(chuàng)教以來便立下的規(guī)矩,不可刪改!”
“規(guī)矩是先師所創(chuàng),但先師虛懷若谷,這等不通情理的門規(guī),師父定也不希望它帶給昆侖災(zāi)難!
“你師父的確想改此門規(guī),但是他沒有改成,師侄女,你便聽老身一句話,哪怕改了門規(guī),昆侖弟子相戀,必有天譴!
“師叔!仙界遠(yuǎn)到四海八荒,上到三十三重天,從未聽過哪一派有如此門規(guī),怎么昆侖要改就要經(jīng)受天譴?”
“這在昆侖是真真確確的鐵律,我聽說你掌門師兄的大徒兒墜入三味獄火,這就是他動情的天譴!
“不,何師侄是自愿與烏皇元神同歸于盡,才跳入三味獄火的!
雙方爭執(zhí)不下之時,有門童前來陳稟:“代掌門,蓬萊撒門主聽聞昆侖與魔教將有一戰(zhàn),特為代掌門卜得一卦,遣人送來!
“念。”
“門規(guī)不矩,自有咒懲!
大廳里反對刪改門規(guī)的師叔們炸開了鍋,蓉強(qiáng)辯不過,負(fù)手離去。
廳外,白逍遙倚門眺望著昆侖山景,顯然這些爭吵他全部聽見了。
“其實(shí),你不必為我如此!贝髴(zhàn)在即,白也不是玩世不恭的模樣了。
蓉收起慍怒,勉強(qiáng)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師兄,今日我請你喝酒,最好的酒!
五日前蓉從桂園醉酒失意而歸,猶如幼孩游戲。五日后她便在這里鄭重其事地倒出三杯酒,對白道:“白師兄,你與小谷因昆侖門規(guī)不得善果,是昆侖對不住你,我代昆侖自罰。我知你心中多少對昆侖心存芥蒂,但你能以德報(bào)怨,這些天幫我治服喬教主,統(tǒng)管昆侖,我敬你謝你!比赜帜闷鹱詈笠槐频溃白詈筮@杯,師妹我有事相求,今日我雖未能爭得刪改門規(guī),但若明日,我有個好歹,還請師兄不計(jì)前嫌,盡快——掌管昆侖!
白的眼眸里晦暗不明,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蓉拱手相求的姿勢僵持在空中,白沉默著斟滿三杯酒,一杯杯飲下去,最終放下酒杯便負(fù)手而去。
蓉舒了口氣,雖然有些強(qiáng)人所難,但他終究是答應(yīng)了。
魔教喬教主在昆侖覆滅,新任魔君鐵血上位,舉兵昆侖為喬教主討個說法以增加威信。五日之約是個幌子,第四日的夜里,紅甲魔兵攻上了昆侖。
第五日,晨曦初照,昆侖只余下三十余人,被逼至昆侖之巔的懸崖峭壁。魔軍著紅色鎧甲,烏烏泱泱,侵勢如火。昆侖弟子鮮紅的血液與魔兵的黑血浸染了大地,似是在昆侖之上開出了萬朵玫瑰。
新任魔君終于飛身到了陣前,極其自負(fù)地問:“昆侖自稱是三十三重天之下第一名門,如此不堪一擊,現(xiàn)主事者何人?”
粉色纖弱的身影不畏強(qiáng)權(quán),堅(jiān)定地立在了三十多名弟子之前。
午魔君眼前一亮:“本君常年不出魔域,不想還遇見個熟人。當(dāng)年因?yàn)榕淹接献屇闾恿,如今呢??br> 蓉回首看了看幸存的弟子,大多傷勢嚴(yán)重,白逍遙是轉(zhuǎn)世為人,功力并不比他現(xiàn)在的同門好多少,將法力灌注于一柄沒有殺傷力的扇子上,打到現(xiàn)在雖未吐血,但也筋疲力盡了。
蓉秀眉微蹙,天地失色。
“入我昆侖,至死不悔!”蓉將所有仙力匯聚于御茫簪之上,御茫闊至十丈之高,劍氣如雨而下,沖午魔君而去。
午魔君悠然地反手一掌,將每支劍氣都擊碎了。碎劍回?fù)羧兀瑢⑷卣鹣铝松窖隆?br> 身下是三味獄火,在極速吹拂的山風(fēng)中,蓉想,自己終究是天命已盡,能遇到他,也不枉來過世間。希望三味獄火如海潮般溫柔,別讓她死時痛苦不堪。
“蓉!”
是白的聲音,蓉睜開眼,是白,背后長著八彩八羽翼的白!
白抱著蓉回到午魔君的面前時,午魔君吃驚不已:“你,你是誰?”
白沒有理他,小心翼翼地?fù)嶂鴳阎腥氐哪橆a:“蓉?”
蓉吃力地將他腰間的月型鏤刻玉佩舉在他的右臉前,才認(rèn)出是那個有月玉面具的酉。“你,你為何,為何騙我,騙我說,你死了?”皎月色的仙氣從蓉的身上不斷蒸騰而出,蓉閉上了眼睛。
風(fēng)云忽變,天地間晦暗如夜。他轉(zhuǎn)世為人,卻因著無法斬?cái)嗟木壏,一念成魔?br> 白的發(fā)帶掉落,風(fēng)吹起他四散的發(fā),急漲的功法染紅了他的頭發(fā),染紅了他的月玉鐮刀,紅玉鐮刀從巴掌大的玉佩模樣長成了橫跨天地的鐮刀模樣,刀尖矗入天際。
所有人仰視著停在空中的白,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
午魔君被他的威嚴(yán)震懾到,指著他的八彩八羽翼喊:“不祥之魔,不祥之魔!
紅玉鐮刀自天際劃下,猶如天譴,電光火石。
午魔君拼力撐起的魔障,在鐮尖下盡數(shù)崩碎,身后的紅色魔軍皆被殺氣震碎了元魂,碎片隨風(fēng)化為烏有。
“師傅,妖有好妖,那魔,也有善魔嘍?”小谷的聲音忽然在白的腦海里回蕩。
鐮刀停在了午魔君的頭上。
白的聲音如洪鐘之響:“滾!如魔教再犯昆侖,我必取而代之!”
Ⅵ、
“看來老夫還是來遲了!卑l(fā)須全白的玄陽真人此時才駕云而來,“穩(wěn)住心神,她還有救!
玄陽真人的到來不止穩(wěn)住了白的心神,昆侖弟子接受了大戰(zhàn)的洗禮,有條不紊地打掃著戰(zhàn)場,為恢復(fù)昆侖的清明仙境出著自己的每一分力。
白與玄陽真人交談完后來看仍昏迷不醒的蓉,將自己的褐色披風(fēng)披在了她身上,這就是那件隱身云袍,他轉(zhuǎn)世為人后每天都穿,直到在昆侖之巔看到喬教主身上的血液與他的相同時,才喚醒了他作為酉的記憶,才知道自己一直披著一件法器。
白幫蓉整理好被窩,悄悄地牽住她的一只手:“蓉師妹,真人說你會安然無恙,我就放心地走了。這幾天大家看到我都噤若寒蟬,我不適合留在這里了,謝謝你說過你記得我的好。你知道嗎?我的原身是風(fēng)生,我月型玉佩上刻的就是風(fēng)生,只要元神未毀,風(fēng)便會塑成我的身體,不留下一點(diǎn)傷口,所以進(jìn)入惡龍?zhí)叮m被魔龍噬咬元神,也得以茍延殘喘六百年,最終逃出了魔域……”
他栽倒在上昆侖的路上,衣衫半開,肋骨瘦弱地“像”是剛長出來的,湛藍(lán)的血液染遍了外衣,左袖里空空如也,腿上大半個膝蓋和小腿被連筋帶肉地撕咬掉了。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拼命念訣召回了云袍,因?yàn)樗,如果云袍還在蓉的身邊,也會將她帶來的。
“醒醒,醒醒,你怎么樣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眉清目秀的蓉就在面前,關(guān)切地輕撫著他的額頭,他用盡全力將她的頭按下來,湊上自己的嘴唇。
清甜的呼吸,帶著風(fēng),溫暖了他的元神和心房。
后來他被救醒才知道,那不是蓉,她叫小谷,正好要上昆侖拜師的一個凡人。
小谷活潑聰明,連師父都說,她和蓉有幾分相似。
師父準(zhǔn)允他常年駐守昆侖,他天南海北地打聽,卻全無蓉的下落。師父仙逝,他承繼掌門之位,答應(yīng)師父永不暴露魔籍的身份,一晃便是百年。
一開始,他只為向小谷報(bào)恩收她為徒,但是小谷天真爛漫,直率真誠,當(dāng)他將烏皇元神從小鬼體內(nèi)轉(zhuǎn)入田玉體內(nèi)后閉關(guān)深修時,小谷一直在他床前唯唯哭泣,從他昏迷守到清醒,才暗生了情愫。
他們閉關(guān)在山洞,猶如世外桃源,相愛相伴。
后來,被察覺,被告密,被懲戒,對他們來說是一夕之間天塌地陷。
他投入輪回之時,奄奄一息的小谷緊拽著他的手說:“師傅,這一世你對小谷說的話太少了,下一世,您一定要成為活潑俊朗的少俠,和小谷多說說話,好不好?”
九九八十一顆消魂釘,九九八十一次死于所愛之人面前,白回憶不起來他還是雞關(guān)子時的心痛,但是知道這些事時,他為小谷而心痛。
第一次與蓉在昆侖之巔飲酒開始,他的心很紛繁,八百年前對蓉萌芽的心意還記憶猶新,卻知道自己曾經(jīng)愛的是小谷,所以他選擇隱瞞,選擇欺騙。
在打鬧互懟的兩個月中,他佩服她見微知著的理性思維,欣賞她小癡大黠的處事方式,喜歡她陽光明媚、無憂無慮的音容笑貌。
生辰夜飲,聽到蓉說“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時,他不想承認(rèn),自己已經(jīng)——
“蓉,”白逍遙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我愛你!
白轉(zhuǎn)身離去,沒有看到蓉的喃喃囈語:“師傅,莫忘……”
、鳌
三個月后,臨湘小鎮(zhèn)。
瀟灑倜儻的少俠在茶館二樓悠然地喝茶,包袱忽然抖動了起來。白打開一看,是“莫失”鈴鐺在響。
“叮鈴鈴……”鈴聲從一樓傳了上來,茶館里瞬間人聲鼎沸,因?yàn)榇麾忚K的是位美人,怕是天上都看不到這樣美的美人。
蓉笑著向白搖了搖手上的鈴鐺。
“真巧!卑卓此茪舛ㄉ耖e地打著招呼。
“不巧,我來找你!睂(shí)際上蓉的笑容好像在說:“被我追到,你死定了!
蓉醒來后,感覺昆侖太清靜了。
玄陽真人診完脈,確認(rèn)她已經(jīng)無礙,道:“老夫讓他走的,老夫不是嫌棄他的出身,而是看那小子對你有意思,你們份屬同門,老夫怕你們以后遭殃!比鲩T主在昆侖大戰(zhàn)前的一卦是為她而占的,“門規(guī)不矩,自有咒懲”,想想都令人心寒。
“真人,‘同門弟子不得相戀’的門規(guī),真的不可改嗎?為何別派弟子皆可名正言順相戀相愛,唯獨(dú)昆侖不可以?”
“因?yàn)槟銈兊膸煾。你們師父他年少輕狂,仗劍天涯時結(jié)交了一位魔族知己,后來在創(chuàng)立昆侖的初期,不得不與那位紅顏知己劃清界限,魔籍女子癡纏你師父數(shù)度無果,將自己因愛生恨的執(zhí)念化為了對昆侖的詛咒!
“所以昆侖弟子若是相戀必有懲戒?”
“女子的執(zhí)念被鎮(zhèn)于魔域什剎海上,懲戒后昆侖戀侶的怨靈也被吸附于其上,愛別離,成了昆侖必受之苦。我聽說八百年前,你們師父曾想派人去盜取那離靈,八百年杳無音訊,可見沒有成功!
“真人,離靈在我這里!比匕蜗掠tⅲ宫F(xiàn)出劍鞘上橙色的光芒。
“好好,你師父可給你留下書有‘寧靜致遠(yuǎn)’的折扇?折扇是他們倆的信物,何情解何恨,將離靈封入折扇,這詛咒便破了!
“所以,扇子?”
白乖乖地雙手持扇遞給了蓉,蓉將離靈從御茫簪封入扇子,招來一只七彩喜鵲,將扇子叼走了。
“這么重要的東西,你讓一只鵲兒送回去?”
“這還要感謝你白少俠,在昆侖之巔的驚天一吼,現(xiàn)在昆侖兩個字讓人聞風(fēng)喪膽,無人敢惹。”
白轉(zhuǎn)身想溜,蓉將手一招,用云袍將他捆在了座位上。
“你用我的法器來綁我?”
蓉將“莫忘”鈴鐺放在桌上:“你臨走時深情地為小谷蓋了墓,想讓她在昆侖好好安息,我掘了她的墳?zāi)贸鲞@對鈴鐺來找你,你不生氣?”
白活像鬧別扭的大男孩子:“我生氣!”在蓉的注視下他又縮了縮脖子,“可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一定是事出有因!
蓉用手沾水在桌上寫下“谷”字,然后添上草字和寶蓋頭,形成一個“蓉”字,問白:“你一直都沒察覺?”
都說一吻定情,沒想到白臨別一吻,喚醒了蓉體內(nèi)零星的記憶。
八百年前,蓉逃入幻海,化為泡沫修養(yǎng);兩百年前,白召回云袍,蓉不是沒有去,她散碎的魂魄被帶去了,化為了新生的小谷;八十一顆消魂釘終讓小谷魂飛魄散,回到幻海里殘留的元神上去,蓉便醒了。
“三個月之前,我是很嫉妒小谷的,現(xiàn)在才知道羨慕的是我自己!比匦α诵Γ黜撇A,“之前你離開是想結(jié)束一切,那么這次由我開始吧:公子有禮,小女子名蓉。”
白眼眸里一片清亮,笑容猶如春暖花開。他輕松地掙脫云袍,將臉貼近蓉道:“在下白逍遙,對蓉姑娘——一見鐘情。”
昆侖,年終梅花開盡,小巧玲瓏的紅襖姑娘踏雪上山,來到山門前熟練地行拜禮:“請問掌門可在?”
掃地門童是個青袍小生,正低頭專心地收拾落梅:“掌門遠(yuǎn)游了!
“門徒鬼師妹,傷愈回山,不知可有代掌門?”
“代掌門同掌門一道云游四海八荒去了!
小生抬頭,鬼師妹喜極而泣,小生一臉茫然,卻堪堪是何田玉的模樣。
跋
蓉白三世:酉——蓉,雞關(guān)子——小谷,白逍遙——蓉
法器及異形簡介:
酉(白逍遙):血藍(lán)
八彩八羽翼:八翼在古神話中被視為不祥,且八翼是傳說中龍王的第十個兒子,正好對應(yīng)酉、雞在時辰和生肖中的排名。(但八彩八羽翼應(yīng)該很漂亮吧)
風(fēng)生:由風(fēng)化生,如有風(fēng)吹入口中,可復(fù)活(詳見百度“風(fēng)生獸”)。
云袍:隱身、捆綁
月玉鐮刀:由小到大的形態(tài)——玉佩(鏤空雕刻著風(fēng)生模樣)、月玉面具、制藥月盒、武器鐮刀、大型鐮刀(昆侖之巔魔化時出現(xiàn))。
蓉:幻海泡沫化生(古希臘神話中的愛與美之神阿佛洛狄忒就是從海上浪花而生。)
御茫簪:由小到大的形態(tài)——發(fā)簪、一尺長(存儲物品)、三尺長劍、十丈之長(化為劍雨)。
“莫失莫忘”鈴鐺:尋找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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