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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
題記——有段舊情,也談不上刻骨銘心,就是還記得很清。
水表哼哧哼哧的進行著馬拉松,花灑噴薄而出滾燙熱水。齊淵胡嚕了把寸頭,隔壁沖澡的老王再三猶豫還是開了口。
王寧拿根毛巾抹著臉,“我碰見何星宴了!
水聲戛然而止,齊淵滾燙的身體頓時涼快了下來。
冬夜十一點半的男浴室格外寂靜,王寧說完這句話后,他連自己咽口水聲和呼吸聲都聽的一清二楚。
王寧曲著兩指敲了敲隔板,“齊淵?淵兒?”
“啊——”齊淵借著隔板收斂了自己外泄的情緒,“我洗好了,你也快點吧!
話音里一陣細細碎碎的穿衣聲,隔著隔板的王寧覺得齊淵這反應不太正常。
于是,他強調(diào)一遍:“我說,我碰見何星宴了!”
齊淵再次像網(wǎng)絡卡了一樣的手機,不知是怎么個進退。半晌他才說句:“知道了——”
王寧不可置信想伸到齊淵的洗澡間瞧瞧齊淵的表情,奈何隔板太高他又太矮。
“那可是…何星宴…”王寧跟個喋喋不休的裹腳老太太一樣。
穿好衣服的齊淵把外套甩到肩膀,仗著身高比門高,輕佻的掃了眼王寧。
王老太太頓時顫抖了,慌忙抱臂企圖保住清白。
“得了吧,又不是沒看過,有想法早泡你了!饼R淵聳肩一笑而過,“你要是對何星宴有想法,不用管我,盡管上,我沒意見!
一番灑脫豪言壯語后,齊淵留下王寧一個人在浴室水中凌亂。
出了門的齊淵遠沒有浴室里的灑脫淡漠,他抹了把脖子全是水漬,衣服上也是花灑稀稀拉拉滴的水,王寧一句碰見何星宴了,他就驚慌的連身體都沒擦干花灑沒關緊的穿了衣服,浴室太悶人了,他迫不及待的想找個空地呼吸。
他把洗浴用品全部丟在王寧洗浴間的門口,披上皮夾克,從口袋里摸出盒煙,想抽卻又連煙盒一塊扔進垃圾桶了。
何星宴是誰?不過是他一個舊了很久的情人,為什么他要為這三字借煙澆愁?
也不過是有段舊情,也談不上刻骨銘心,就是還記得清。
“這特么跟誰裝情圣呢?!”齊淵焦躁的一腳踢在墻上。
可是齊淵還是發(fā)愁了,他走一步想的何星宴,再走一步想的是何星宴為什么會讓王寧碰見,第三步想的是何星宴在不在這里,最終一切疑問都演化成了他想見何星宴。
可一切都回不去了,三年前他就把話說死了。
他說——何星宴你走了,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當時,他那副樣子有多么沒出息、多么丑惡,他記不清了。
五年前,M市一中。
高二的齊淵剛文理分完班,每天與校長同時打卡上班——從來沒有不遲到的時候。
起初各科老師基本都是同一政策——門口站著,后來齊淵就沒上過第一堂課了。天天跟著校長的生活節(jié)奏,第一堂課的時間就他和校長兩人在食堂吃早飯。
偶爾那么幾次,校長還注意不到,后來次數(shù)多了,校長才發(fā)覺齊淵這小子逃課。一番追根溯源下來,不管齊淵什么時候去上第一堂課,都沒老師罰站他了,生怕他再跟校長一塊吃個早餐。
于是乎,齊淵的早餐時間改在了早操時間。這下偌大個食堂都是他的了。
好景不長,班級里總有那么幾個對他逃早操不屑,卻又自己不敢逃的事兒逼,一通小報告打到班主任那兒,齊淵開始被班主任押著早操的苦逼人生。
那時候的齊淵勢必要跟事逼們決戰(zhàn)到天亮的,只可惜他還沒找到?jīng)Q戰(zhàn)對象,班級里就轉(zhuǎn)來個借讀生,這個借讀生正是何星宴。
本來二人是沒什么聯(lián)系的,但班主任本著教書育人的崇高思想,發(fā)覺齊淵除了散漫懈怠的丑毛病,是個理科好苗子。
為了治好齊淵目無法紀的懶散,班主任發(fā)覺了何星宴這個孩子自制力不是一般強,頗有大隱隱于市的風范。
于是乎,他給這兩個極端化的人物牽線搭橋——本意是為了讓齊淵重視學習,哪知培育了兩朵雄蕊的桃花。
齊淵不喜歡接近任何人——無關性取向,概而言之,他不喜歡人類這種靈長動物。相處起來很累,十幾歲的同學都沒個善茬。
學校的課桌是分開的,不用畫什么三八線,想遠離何星宴這個同桌只要拉開桌子就成。但悲催的是齊淵靠墻坐,他只能讓何星宴拉開桌子。
何星宴是個安靜卻很有存在感的人——長得眉清目秀,各類校園小說的男主角標配。一塵不染的美少年,白襯衫套著針織馬甲,鼻梁上一副金絲眼鏡,斯文且不是敗類。
“老師說了,這些題要你做完!睍r常被各科老師青睞有加作業(yè)的何星宴偶爾也給齊淵帶點意外收獲。
齊淵原封不動的退回作業(yè),“你有病吧,要做你做!
“你才有病吧,快點做!焙涡茄缬职丫碜咏o他遞回了。
齊淵就是從這時候看何星宴不順眼的,到后來演化到每天都要跟何星宴相互診斷出對方腦子有病。
體育課難得沒有被侵占,齊淵被何星宴追的滿操場亂竄——他替何星宴給文科班的一姐寫了封告白書。
“你談戀愛去不好么,整天折磨我一大老爺們合適嗎?我怕你一不小心愛上我,我這是為你考慮。”齊淵邊保持著與何星宴的距離,邊開玩笑道。
何星宴手里刷刷的撕著齊淵惡整他的告白書,一把握成七零八落的紙團扔進了垃圾桶。整個人步步生冰花的走向齊淵。
“你想干嘛?有話好說哈!”齊淵難得跟人打回交道,沒想到局面如此焦灼。
“你說我想干嘛?!”何星宴踱步到跑道中央。
他再向前走幾步,身后一列百米沖刺的哥們成功的把他撞向了齊淵。
本能要后退的齊淵,雙腿跟灌了鉛一樣,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嘭的一聲,何星宴不負他望的把他撞到在地。齊淵第一反應是摸自己的臉,他覺得自己的嘴唇應該是被撞到牙齒流血了,可是一巴掌下來只有何星宴的后腦勺。
口腔里的血腥味是真的,但是嘴唇流血不光是撞到了自己的牙齒,還有何星宴的牙齒,兩面夾擊之下血腥濃重。
彼時已經(jīng)轉(zhuǎn)為理科生的齊淵想起的不是力的作用是相互,而是歷史書里黑色玄武巖上刻著的《漢謨拉比法典》——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齊淵反嘴就咬了回去,狗咬狗一嘴毛,人咬人一嘴血。
何星宴頓時蒙了,直到被口腔里的血腥味刺激了才回神。
“齊淵!你是狗嗎?!這你也敢咬!”何星宴捂著嘴沖齊淵吼道。
這一吼,齊淵忘了把口腔里血腥味的唾沫吐出來,反倒咽了下去。他微動的喉結(jié)令何星宴眉頭一沉,兩個人不約而同的轉(zhuǎn)了臉。
一個星期下來,何星宴跟得了間接性目盲似的——誰都看的見,就是看不見齊淵。
還是語文老師當堂念了何星宴的作文,齊淵才勉強找了個話,有一搭沒一搭跟何星宴搭話。
齊淵湊到他身邊,跟做賊似的開了口:“你這么好的文采,選文科所向披靡啊。你看看你作文里用的那些素材,什么孔融論母子關系如瓶與瓶中物,多混賬的話……”
話到此處,齊淵同學滿意的接收了何同桌兩記眼刀子。
“我那是為了表現(xiàn)魏晉思想放縱!焙涡茄鐩]好氣解釋道。
“那你思想放縱嗎?”齊淵突兀的把話題轉(zhuǎn)到他身上。
何星宴看的他眼神有些復雜,甚至混淆難辨。半晌才慢慢過渡成一種輕蔑,然后具體細化為不屑。
“我沒有這種愛好!焙涡茄缁卮鸬母纱嗬洹
齊淵心里倒是有些不高興了,但還是豁達明快的說道:“那咱們上星期的事就這么過去了哈,別跟個小姑娘似的遮遮掩掩的,你思想又不放縱!
一提這事何星宴就冷了臉,“換個人你也能咬?”
齊淵往后一靠,幽幽道:“你沒發(fā)現(xiàn)嗎?你沒來之前,我一個人坐的。何星宴,我不太喜歡人類這種靈長動物,但我覺得你還挺有意思的。”
“什么意思?”何星宴偏頭看他。
齊淵放下胳膊,端坐:“除了催我做題,其他都不煩人。”
“…哦!焙涡茄绲瓚暎厥志蛷淖蓝蠢锍槌鲆豁硠傆〕鰜碓囶},一巴掌拍在齊淵的課桌上,一副請君珍惜的樣子。
齊淵沒有立即給何星宴下‘你有病’的診斷結(jié)果,仍舊坐姿端正。直到講臺上的語文老師裊裊婷婷走來,一手拿走了他桌上的試題。
“我知道咱們班是理科班,但是,語文這門科目永遠是你們的三大巨頭之一!丟了一個巨頭,你們還能混的下去嗎!何星宴,給我再交五首現(xiàn)代詩來,原創(chuàng)的!”
教授‘三大巨頭之一’的語文老師帶著那沓試題裊裊婷婷的回了自己的臺子。
課間鈴響了,何星宴借著自己靠外坐的地利,橫著凳子堵著齊淵。
刷拉的撕了沓草稿紙拍在齊淵桌子上,何星宴惡狠狠道:“五首,快點寫!”
齊淵正氣浩然,一臉誓死不從:“你沒聽到嗎?原創(chuàng)!你的原創(chuàng)!”
何星宴橫著臉:“你不是挺能寫的嗎?情書都寫的出來,還怕幾首現(xiàn)代詩?”末了,何星宴還冷笑兩聲。
“那不是我寫的……”
齊淵剛說完這話,門口就站著一個韶顏稚齒的少女,容顏姣美的令人怦然心動。
少女遠遠看著齊淵,喊到:“齊淵同學能出來一下嗎?”
一眾八卦群眾看向齊淵,何星宴卻是看向少女——那個文科一班的一姐。
此情此景,不少嘴跳的男生已經(jīng)開始吹口哨的動作,看齊淵的眼神也是越來越桃色化。
齊淵站起身經(jīng)過何星宴時頓了幾秒,低聲細語:“上星期那封信是她寫的,不是我寫的!
何星宴一愣,乍然回過味來——那封情書應該是文科一班一姐給齊淵寫的,卻被齊淵拿來開他玩笑了。
饒是想通了,何星宴也不開口有所表示,只是默默拿回齊淵桌上的草稿紙,神情顯得極其不屑,齊淵看著覺得十分欠揍。
齊淵走后大約十來分鐘不到,何星宴就因為語文課的表現(xiàn)再次被班主任傳喚去了。盡管上課鈴聲震耳欲聾,何星宴仍舊被班主任循循教誨。
小半節(jié)課過去了,何星宴才被放出來,心道——這真的是理科班的班主任?心里建設的工程水平可比文科班敬業(yè)多了。
何星宴在幽暗的樓道走廊里沒走兩步,便碰到了同樣曠課的齊淵,他神情有些冷淡,何星宴有些摸不準要不要跟他打招呼。
“哎…你不是被告白的嗎?冷張臉是怎么回事?”何星宴問道。
齊淵有些驚訝,他本以為何星宴那架勢定不打算跟他說話,哪知何星宴主動開口了。
他道:“我還沒問你呢,我走之前你那不屑的表情怎么個意思?心有不滿還是不服?”
“你有病嗎?要不要請個假看看?”何星宴平靜的看著齊淵。
齊淵一臉不爽,“我還沒給你看病呢,你倒先操心我了。神經(jīng)病!
何星宴懶得跟他糾結(jié)病不病的,只是睜大眼睛道:“你不會是被拒絕了吧?送錯情書了?那個女生不是送你的?”
齊淵雙手插袋,搖搖頭:“這倒不是,我拒絕了!
何星宴皺眉頭,“想不到你還挑,有看上別的了?”
見他愁眉,齊淵心里就樂呵了,他語氣輕快道:“是吧,挺挑的,也有看上別的。我跟她說,她長得還不如我同桌,我喜歡我同桌那樣的!
何星宴深看他兩眼,道:“你還喜歡過你同桌?”
這問的齊淵傻眼了,而后才明白過來,“你沒來之前,我沒有同桌!
“……”何星宴猛然醒悟,“齊淵你個狗,又占我便宜!”
經(jīng)歷人咬人、告白事件后,何星宴與齊淵倒是相安無事的有些相敬如賓的意味,簡而言之,不如最初那會坦率舒服。
尤其是何星宴好一陣子忙活,基本跟高三黨是一個節(jié)奏了。
齊淵見他從辦公室回來,手里又握著一沓紙張,連連向他招手,“來來來,給我點,我給你分擔一點,看每天給你忙的,要不是我們班是高二的班,我都要以為你要參加明年六月份的高考了。”
何星宴瞅了他一眼,沒理他也沒把手里的卷子給他。
十一月起,何星宴基本不怎么上課了——不是逃課,就是那種自己上自習,而且還是班主任批準的。
齊淵羨慕之余,有幾分福爾摩斯的懷疑——這種自由不應該是他們高二該有的,像極了高三的待遇。
于是乎,齊淵難得扒出一張競賽難度的物理卷子,寫寫畫畫后拿著卷子大搖大擺的去找教物理的班主任。
他雖然嘴里心里都不喜歡人類這種靈長類的動物,但并不妨礙他從靈長類動物口里套話。
齊淵漫不經(jīng)心道:“班主任,何星宴是復讀生嗎?”
班主任開懷大笑,眼里卻是難得一見的驕傲,說出口的話也很勁爆:“何星宴不光不是是復讀生,他還要提前一年高考嘞!你這物理倒不錯,但是跟何星宴差遠了。”
齊淵忽略班主任后句話里的對比,他難以置信的磕磕巴巴道:“他一個人準備高考?”
班主任也覺得不容易,語重心長道:“有的孩子心智早熟,何星宴就是典型的早熟,我剛開始也以為他堅持不下來,哪知他轉(zhuǎn)我們學校就是來圖個清凈,說我們學校好復習!
他們一中地處偏僻,遠離鬧市,學校風氣也比其他學校好的多——至少沒那青春電影里的小混混群架、女學生墮胎……有的只是五年模擬三年高考、曲一線、王后雄、一本……
當然,也有齊淵這樣另類、不合群的學生,不過這也是尋常,何況齊淵雖然不喜歡人類這種靈長動物,但他也沒退化成野蠻生長模式,甚至連個學渣都算不上。
從那以后,齊淵開始干一件事——學習小情侶們送早飯的套路,只不過,他只是給何星宴加餐一杯牛奶或是各種水果。
齊淵不明白自己這么做是不是矯情,但他覺得高三黨們一群人奮斗都辛苦,何星宴一個人奮斗不止辛苦還孤獨。
他想不通何星宴為什么提前高考,也不知道何星宴為什么從來不提自己提前高考的消息,轉(zhuǎn)來的幾個月里,好像除了做題,還有跟自己相互開‘你有病’的病例,似乎何星宴就不存在過。
齊淵發(fā)誓自己從來沒有這么關注或者總結(jié)一個靈長動物的存在軌跡。
一個清晨的早操時間,齊淵借口自己肚子疼,擺脫了班主任的‘保送’一中操場。
溜達何星宴常待的自習室,他掏出一袋子什錦硬水果糖,道:“補點糖原,看你嘴唇都發(fā)白了,頭不暈吧!
何星宴看了眼他,自己剝開一粒糖含著,道:“你怎么來了?”
齊淵笑里透著股精明,“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就我知道你在這兒!我還知道你要高考!”
何星宴默然看著他,半晌才道:“我提前高考的事你知道了?”
“嗯!饼R淵點點頭。
何星宴直接把糖咽下去了,以免口齒不清含糊了下面的話:“是早就決定的,上學期就決定了,不是來這以后決定的,改不了了!
齊淵沒太明白他的話,卻是抓了個點,“為什么做這個決定?有點冒險。其實你可以不用這么早高考的吧!
何星宴微低著頭,而后不屑置辯,“無所謂!
“哎,也沒什么,我陪你一起不上課,你一個人準備高考多煎熬。”齊淵繞到他旁邊坐了下來。
“…我怎么覺得你是不想上課呢!焙涡茄缙^看著他。
“胡說八道!”本以為齊淵有什么大義凜然的借口,哪知他說:“我這明明是想陪你!”
何星宴一愣,有些黑白老電影似的記憶在腦子里格外清晰,尤其是那個血腥味濃重的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吻的吻。
齊淵說話算話,果真是陪著何星宴一塊復習了,也因此讓何星宴對他另眼相看了回——齊淵原來是早就學過這些內(nèi)容的。
“你要是早點復習就好了,說不定我們可以一塊考!焙涡茄缬X得有點可惜,因為齊淵要梳理的東西太多了,下學期考很冒險。
“當初學的時候,就是無聊沒事干,打發(fā)時間的,哪像你,不能比不能比。”齊淵道。
何星宴問:“當初?假期補習班?”
齊淵答:“不算是吧,就是家里人開補習班我跟著聽聽。”
何星宴沉思道:“那你應該是天才型選手了,就是心里問題比較嚴重,浪費了時間和腦袋。”
他語氣里的遺憾讓齊淵很是心動,齊淵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真想我跟你一塊考?”
何星宴垂下睫羽,不知怎么回答齊淵的話,“勸你考其實真的是我私心,你還是慎重點好。當我沒說過吧!
“你這就沒意思,要我考也行,咱兩一個考學校,以你的理想學校為準,怎么樣?”齊淵道。
何星宴睜大眼睛,“就這樣嗎?那你也太劃不來了吧。”
“唉……你要是覺得我虧,再給我咬一口也行!饼R淵這話真的是開玩笑。
何星宴卻是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欲言又止,終了跟擠牙膏似的說了句:“上回,我是第一次被人咬…”
齊淵覺得空氣有點滾燙,還是云淡風輕道:“我也是第一次咬人!
班主任給何星宴單獨申請的自習室事實就是學校行政樓空閑的辦公室,還是最里邊的那間,可以說非常小隱隱于野了。
“能不流血嗎?不流血的話,我可以答應你。”何星宴說完這句話,就覺得喉嚨不舒服。
可是,他真的想齊淵能跟他一塊考,就是那種一起復習,一起考試,一起去大學,最好什么都能一起,他想不通自己是在渴求什么。
“能!”齊淵仍舊以為何星宴順著他開玩笑。
“那我答應你。”何星宴想不通的,他想試著求證。
齊淵有些錯愕,轉(zhuǎn)念間一想嘴上說說而已,他真咬上去了,何星宴還能不躲?
說時遲那時快,本來坐著就能完成的動作他偏站起身,一個俯身就親了上去——何星宴沒有他預料之中的躲閃。
他自己也沒有自己預料中的顫抖后退,反倒有種古時候猛將連下三城的意思——沖破牙門掠過軟舌直驅(qū)喉口,動作生猛的直接把何星宴死死的按在了椅背。
說好的不流血,卻還是流血了——何星宴的舌尖破了。
不過這回,他沒問齊淵是不是狗。
但是齊淵臉色濃重,陰郁難散,說話的聲音也有些晦澀甚至絕望,他看著何星宴隔層玻璃的雙眸,悲痛的腔調(diào)難掩。
他說:“我好像喜歡你了!怎么辦?何星宴,我喜歡你…怎么辦?!”
何星宴原本被他那副凝重的表情嚇的一顆心跟機關槍一樣突突跳著,直到聽見他說了這句話才安心,然后扶了扶被齊淵臉擠錯位的眼鏡,道:“你之前不是說過了,你說你喜歡你同桌!
“…我說過了??”齊淵愣愣反問。
“說過了。”何星宴的反應一直很平淡。
“那再親一個讓我確定一下吧,不然,我不太放心。”齊淵想了想道。
何星宴玻璃片后面的瞳孔,情緒復雜。還沒等他理清齊淵這反應,齊淵就卷土重來了。
自此以后,齊淵跟何星宴查清對方的‘病’——他們都是同性戀者。
但,齊淵還是不喜歡靈長動物,不論男女,對別人的態(tài)度依舊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唯獨對何星宴是反應迅捷。
班上難得又擠出一節(jié)體育課,何星宴一從班主任那出來就跑去找齊淵了。齊淵一向喜歡呆在人煙稀少的地方,拿著乒乓球拍對著墻一頓猛拍,不過自從跟何星宴發(fā)展地下情后,他拍就有技術含量多了。
不為別的,就是不想在喜歡的何星宴面前漏出一絲一毫的笨拙。
“你趕在十二月底報名前就報名高考了?”何星宴站在齊淵左側(cè),扶了扶眼鏡腳。
“嗯,答應你了,親都親了,還能不認賬!饼R淵手上的球拍用力一抽,然后也不管乒乓球反彈到哪去了,直接向何星宴走去。
趁著四下無人,他二話不說的親了何星宴。
打著旋跑掉的乒乓球落到了文科一班的一姐手里。
一姐名字很雅致也很好聽——關窈伊。關窈伊拿著乒乓球卻沒有找齊淵,而是找了何星宴。
“聽說你要提前高考了!标P窈伊談吐很有書香門第的影子。
何星宴有點想不通關窈伊為什么會喜歡齊淵,“有事嗎?”
關窈伊笑若秋菊淡雅,她說:“淵者,可納百川,可匯江海,這是齊爺爺對齊淵的期望!
何星宴看著關窈伊手里的乒乓球,恍然明白了,想來關窈伊是發(fā)覺了他和齊淵的關系。
“所以呢?”何星宴神色自若。
“你們一起高考可以,大學告別吧。”關窈伊把乒乓球遞給何星宴,“你知道的,你們是不可能的!
何星宴沒接乒乓球,關窈伊話里的不屑幾近擊碎了他的冷靜。
“有道理!焙涡茄缛斡善古仪蜃杂陕潴w。
一連幾日,何星宴的狀態(tài)都有點不好?待R淵的視線也模糊不清,最終還是借著交語文老師月前罰寫的現(xiàn)代詩撇開了齊淵。
語文老師跟班主任通過氣后,就沒再追究何星宴上課給齊淵數(shù)理題目的事兒,五首現(xiàn)代詩也就不了了之。
“您支持早戀嗎?”何星宴問道。
語文老師一愣,繼而道:“這個看學生素質(zhì)吧,不過,你這孩子心里應該明白的什么時候有能力精力去經(jīng)歷這些事!
能力?精力?
何星宴垂頭慢慢踱步走廊,能力與精力,他應該都沒有。
由此相安無事的到了次年,六月的高考也是一眨眼就到的。
要說緊張感,齊淵這個對高級靈長動物都沒什么感覺喜好的人,更不可能對死物有什么感覺,眼下,他只關心何星宴對此有無感覺,何星宴緊張,他就緊張。
不過何星宴的反應始終平淡無奇,唯有對上齊淵的眼神有些黯然還有些眷戀。
“咱兩不一個考點!饼R淵看著準考證上的考點,有點不爽。
“別忘了你的話,我的理想學校分可不低,630下難進!焙涡茄缧πΑ
“文科630難,理科高分還是容易的,何星宴你要相信我,我可難得愛好個靈長動物,怎么也不能丟了!饼R淵也笑。
“那我拭目以待,不過,咱兩考點離得遠,這兩天就各自為戰(zhàn)吧!焙涡茄缣嶙h。
“也好,來回折騰麻煩!饼R淵在自己學?,何星宴在原來的市中心學?,見一面要跨越半個城市。
齊淵有個好習慣,做一件事投入力是百分之百,喜歡一個人對其放心也是百分之百。
以致于何星宴在贏得了原來學校的保送名額后趁著齊淵全身心投入高考,悄悄的打包坐上了遠赴保送學校的城市火車,考完試的他也一點都沒察覺。
等到他越過半個城市,才看到何星宴原來學校里通知欄里的喜報——何星宴被保送了。
索性他還能一通電話聯(lián)系到何星宴,“你特么究竟在玩什么?!保送怎么回事兒?!”
電話那頭仍舊不屑置辯,“就那回事吧!
“什么就那回事?你保送的學校喜報上怎么沒有?哪所學校?”齊淵耐著性子。
“別打聽了,不會有人告訴你的!彪娫捓锏穆曇魳O其冷漠,“不就是一段異于常人的早戀嗎,咱們也不算早戀了,結(jié)束了吧!
“你說什么呢!”
“再見。吡——”
一陣冷風把齊淵吹回了三年后,何星宴按著爛偶像劇的套路不告而別后,他也按著爛偶像劇套路,爛醉如泥的渾渾噩噩過了一年,而后與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王寧一同醒悟,才勉強過上正常平淡的日子。
那一年齊淵過得有多不堪回首,他不想提,很多事就像人人都重視的高考,過來了也就那樣,過不來也就那樣,情路坎坷與否,其實也就那樣,走什么套路真的沒必要記住。
但是他現(xiàn)在好奇的是,何星宴的再度出現(xiàn)會不會也是按照舊情復燃的劇情發(fā)展。
他想不清,也不想去想,想有什么用,有本事就看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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