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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秋風(fēng)清,
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
寒鴉棲復(fù)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
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
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
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
何如當(dāng)初莫相識。
李白《秋風(fēng)詞》
一:
花滿樓從來都沒有如此狼狽過,白色的衣衫被伸展的枝丫掛的破破爛爛,上面沾滿了泥土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英俊的臉龐上也掛了幾道血痕。
花滿樓目不能視只是憑著感覺一路不停地狂奔,甚至是忘記自己身懷武功,只是不停地跑啊,跑啊,似乎是想把什么甩開。
花滿樓終于停在了湖邊,蟲鳴聲剎那間停止,聽到動靜的青蛙也“撲通”一聲跳進(jìn)了湖里。
花滿樓抬腳就栽進(jìn)了湖里,冰冷的湖水似乎是要淹沒他,花滿樓蜷起身子抱緊了自己,他渾身都在發(fā)抖,他在害怕非常的害怕。
他竟然不知自己的心思已經(jīng)這般陰暗晦澀,他剛剛差一點(diǎn)就殺了陸小鳳,差一點(diǎn)殺了他的鳳凰哥哥,就差一點(diǎn)點(diǎn)……
不知過了多久花滿樓浮出水面如同虛脫了一般,花滿樓摸索著水藻慢慢爬上岸坐在湖邊,他好難過,彼時拿著折扇為陸小鳳扇過涼風(fēng)的雙手剛剛差點(diǎn)就將暗器打進(jìn)了陸小鳳的心臟,他怎么能,怎么可以?
陸小鳳焦急得喊聲傳入他的耳朵,陸小鳳很著急,都快急死了,花滿樓的輕功雖遜于他,但是這里的環(huán)境很顯然花滿樓比他熟悉,花滿樓就是為了甩開他。
花滿樓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陸小鳳看到了他急忙飛身過來扶住他,握住他的雙手,急切地問道:
“樓兒,到底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花滿樓“看著”陸小鳳,他真的很想看看陸小鳳現(xiàn)在到底是長成了什么樣子,可是他再也看不到了。
孩提之時陸小鳳一只都是喊他“樓兒”,后來他到了束發(fā)年紀(jì)陸小鳳就不再喊他“樓兒”而是“七童”,再后來陸小鳳闖蕩江湖名氣越來越大紅顏知己也越來越多,陸小鳳對他的稱呼就慢慢便成了“花兄”。
花滿樓真的很想看一眼陸小鳳,問他一句“陸小鳳你現(xiàn)在知不知道我們之間到底有多生疏,你知不知道你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喊過我樓兒了”。
陸小鳳將花滿樓帶回百花樓后,花滿樓就開始長睡不醒,任何大夫都查不出病因,陸小鳳詢問伺候花滿樓的小菁,花滿樓到底是何時開始這樣的,小菁說一年前花滿樓就開始變得有些不一樣了,而自從三個月前花滿樓在“云間寺”待過后整個人便開始變得嗜睡了。
陸小鳳覺得自己有必要走一趟“云間寺”。
二:
三個月前,
那個時候花滿樓夜夜驚悸而醒,他整晚整晚地做夢無法安眠,精神也越來越差,小菁嚇壞了告訴了花府的管家花平,花平也嚇了一跳急忙告訴了花老爺子花如令。
花滿樓是花如令的心尖子,花如令一聽自己最寶貝的小兒子生病了,立刻是安排了大夫,買了好多補(bǔ)藥,幾乎是要把藥鋪給搬空了。
可是花滿樓一個大夫也沒看,一副藥也沒吃,他告訴花如令陸小鳳要帶著他的陸夫人回一趟江南,陸小鳳有可能會在江南定居,所以需要花如令安排宅院,而后花滿樓便上了云間寺。
云間寺的住持是位得道高僧,名為“苦悲”,意為看盡人間悲苦。
苦悲大師告訴花滿樓,花滿樓心中有愛但花滿樓心中有更多的怨還有恨,可是他是花滿樓啊,那個熱愛鮮花熱愛生命心懷皎月的花滿樓啊,他怎會心中有怨有恨。
苦悲大師留花滿樓在藏經(jīng)閣住下,并且將一本傳世古書交給了花滿樓,這本古書記載了各種稀奇古怪的疑難雜癥。
書中言說,開花之毒有兩種解法:
其一,青燈古佛,斬?cái)嗲榻z;
其二,手仞心悅之人,永沉業(yè)障。
花滿樓選了第二種,只是他最終還是沒有下手。
花滿樓在云間寺住了兩個月,每日里吃齋念佛,喝各種難以下咽的湯藥,但是那些藥沒有任何的作用,苦悲大師為他講經(jīng)時突然間有著一絲心疼的念頭。
我佛慈悲,悲眾生紅塵之苦!
花滿樓總是會咳嗽,這個時候他就會吐出一些紅色的花瓣來,像是剛盛開的花,鮮艷奪目,花滿樓看不到那些花的顏色,但是苦悲大師可以看到,那些花鮮艷的像是人的血,那些花消耗的花滿樓的命。
此毒為名“開花”,名字雖好卻好比花開易逝,喻為求不得。
三:
陸小鳳的飛鴿傳書到了,他即將回到江南,帶著他馬上要娶的陸夫人。
江湖兒女雖不計(jì)較那些傳統(tǒng)的繁文縟節(jié),但是成親終究是一輩子的事,陸小鳳是那樣溫柔的人,即使他的妻子不在意,他也想正正式式地將人迎娶過門。
花滿樓下了山離開云間寺,苦悲大師攔不得他也攔不住他。
陸小鳳自幼是在毓秀山莊和花滿樓一起長大的,所以他未過門的妻子被安排在毓秀山莊居住,在兩人成親前陸小鳳要待在百花樓里。
幼年時陸小鳳總是和花滿樓窩在一起一張床上睡覺,花滿樓在里面他在外面,他要保護(hù)花滿樓,后來兩個人分床睡了,他睡外間花滿樓睡里間,即使這個時候花滿樓已經(jīng)不需要他的保護(hù),但是對于陸小鳳來說只有這樣他才可以安心。
花滿樓睡的一點(diǎn)都不安穩(wěn),夢里年幼的陸小鳳被他吐出來的花瓣吞噬,這讓他驚醒過來。
花滿樓握緊了手里的折扇,陸小鳳還在沉沉地睡著他只有在花滿樓身邊才可以睡的如此安穩(wěn),花滿樓聽著他的呼吸聲,苦悲大交替師念的佛經(jīng)和陸小鳳的名字不停地在他耳邊響起。
開花之毒其二解法,
手仞心悅之人永沉業(yè)障。
陸小鳳,陸小鳳,陸小鳳……
花滿樓伸出手,他手中的折扇并不只是在天熱之時用來打涼而已,上面的暗器足可以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殺死一只猛獸。
現(xiàn)在那把折扇壓在陸小鳳的心臟處,只要花滿樓稍一用力,陸小鳳便再也不會醒來。
開花之毒其二解法,
手仞心悅之人永沉業(yè)障。
他只要?dú)⒘岁懶▲P便可以解開“開花”之毒。
殺了陸小鳳,殺了他……
習(xí)武之人特有的警覺性讓陸小鳳從夢中驚醒過來,站在他床前的是花滿樓,花滿樓渾身上下散發(fā)的殺意讓他放松的神經(jīng)立刻緊繃起來。
“七童?”
花滿樓乍聽陸小鳳的稱呼,恍惚了一下神色收回折扇便跳窗而出,眨眼間便看不到身影。
四:
花滿樓睡了三天才醒過來,醒過來的他似乎記不起來在云間寺里待過兩個月,也想不起來那天晚上的事。
陸小鳳娶妻之事耽誤不得所以花家為陸小鳳籌備起來,而這中間花滿樓似乎是突然間身體好了起來,臉色也紅潤了許多,花如令以為是陸小鳳帶來的喜氣稍稍放下心來。
陸小鳳自幼喪父,花如令待他如親子,所以陸小鳳和新娘子拜的高堂便是花如令。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花滿樓悄悄退出了禮堂,陸小鳳的目光其實(shí)一直追隨著他但見花滿樓離開,他便立刻想跟上去,但是被新娘子用紅菱扯住,他這是在拜堂成親啊。
花滿樓壓抑住自己想咳嗽的欲望,心里悶得讓他幾乎無法呼吸,小菁寸步不離地跟著花滿樓,她很擔(dān)心花滿樓。
夜已深,花滿樓還在照料百花樓的花草,陸小鳳來找他讓他意外,今天是陸小鳳大喜的日子,陸小鳳不在毓秀山莊陪著新娘子跑來找他做什么?
“七童,我打算以后找座島隱居,可能就不會再回來江南了!
“你自己做主便是,但是就算是你不再回來,花家依舊是你的家!
陸小鳳看著依舊忙忙碌碌收拾著百花樓的花滿樓,攥緊了手里的一幅畫,那幅面里有著花滿樓的題字。
長相思兮長相憶,
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
何如當(dāng)初莫相識。
若我知道思念你是這么痛苦的事,我寧愿與你永不相識。
陸小鳳和陸夫人要啟程離開,花滿樓要去送他們,小菁攔著花滿樓不讓花滿樓出去,她是那樣聰慧的女子她如何猜不出花滿樓的心悅之人,可是她又?jǐn)r不住花滿樓。
船家要走了,陸小鳳與花滿樓互到珍重,小菁幾乎要落下淚來了,她心里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她幾乎要以為他們是在經(jīng)歷生離死別。
五:
陸小鳳的眼光到底是不錯,他選擇隱居的小島四季如春,島上處處鳥語花香。
陸夫人是個溫柔漂亮善良的女子,兩人相敬如賓琴瑟和鳴,的確是一對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
花滿樓在陸小鳳離開江南以后便又住在了云間寺里,花如令發(fā)愁得以為自己的小兒子要了斷紅塵俗世了。
苦悲大師憐眾生之憫,但他也知紅塵業(yè)障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斷得了的,所以他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花滿樓日漸憔悴下去。
花滿樓吐出來的花瓣越來越多。
快到中秋了,陸夫人發(fā)現(xiàn)陸小鳳時常望著某一處發(fā)呆,神色也變得越發(fā)難以猜測起來,她告訴自己不要多想。
八月十五
陸夫人早早就醒來了,因?yàn)榍耙惶焱砩详懶▲P說他想吃月餅了,所以她打算做些月餅來。
陸小鳳不知去了哪里,但是陸夫人聽到了駿馬的嘶鳴聲,陸小鳳已經(jīng)收起來的紅色披風(fēng)現(xiàn)在他也拿了出來就放在桌子上。
她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陸小鳳推門而入的時候抱了好多的鮮花,陸夫人看到那些都是自己喜歡的花,立刻喜笑顏開,原來真的是她多想。
陸小鳳將花放在床上,半抱住她,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低聲說道:
“我走了,以后你多多保重!
陸夫人傻了,她看著陸小鳳披上紅披風(fēng),騎上駿馬飛馳而去。
散落的花里有一封休書一封信。
陸小鳳與陸夫人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shí)。
陸夫人看著信只覺得肝腸寸斷,但她怨不得別人,怨只能怨她喜歡的是陸小鳳,她雖傾國傾城,但陸小鳳早已心有所屬。
她名為“開花”,陸小鳳說她的名字非常好聽,開花,開花,鮮花盛開的那一刻總是讓人歡欣雀躍的。
陸小鳳也曾用十分的真心真意來待她,但是花滿樓卻是他心尖子上的人,他容不下別人觸碰他的底限。
陸小鳳策馬一路向江南而來。
他身上有一張藥方,從開花那里拿來的,而那座島其實(shí)是開花選的,她對那里了如指掌。
六:
開花之毒有兩種解法:
其一,青燈古佛,斬?cái)嗲榻z;
其二,手仞心悅之人,永沉業(yè)障。
云間寺里的小小沙彌問苦悲大師:
“師父,師父,開花之毒除了這兩種解法之外,可還有第三種?”
因?yàn)樾⌒∩硰浐芟矚g這個如哥哥一般的公子,他不想看他那般痛苦。
苦悲大師言說:
開花之毒無第三種解法但是接走他的那個人便是他的良藥,所以小小沙彌不必如此傷心。
小小沙彌很是不懂,但他想著什么時候那個哥哥會再來帶糖給他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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