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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已是在夢中
畫堂燈暖簾櫳卷,
禁漏丁丁。
雨罷寒生,
一夜西窗夢不成。
玉娥重起添香印,
回倚孤屏。
不語含情,
水調(diào)何人吹笛聲。
1、
就算是嫣然微笑也是那樣的清冷,果然符合你的名字。
他說完倒下了,死在我的腳下。
我叫嫣泠。
我不是殺手,在這世上我只為落云殺人。
我喜歡冬天,因?yàn)檠┗ㄌ馈N蚁矚g接住飄落的雪花,看著它們在掌心中融化,我喜歡瞬間的繁華,喜歡不長久的永恒。
我相信沒有不變的一切,唯有心。
所以,無論今夜在落云身邊又是哪一個女人,我都知道,他最愛的只有一個。
所以無論他永遠(yuǎn)都忘不了那個女人,我仍然愛他,就是愛他。為了他,我可以死,甚至,忍住內(nèi)心的苦活下去。
只要他在我身邊,無論他的心是否早已死亡。
2、
我走進(jìn)西窗夢的時候,落云正在喝酒。
他死了嗎?他問道。
死了。我說。
知道我為什么要你殺了他嗎?落云有些殘酷的笑。
你不喜歡他。我淡淡的說。
不、不、不。他借醉故作高深的搖了搖手,接過身旁一個女人的酒遞給我。
我接過酒喝了,然后望著他。
他繼續(xù)說道,因?yàn)樗麗凵夏懔耍也辉试S他愛你,所以他得死。
哦。我拿起桌上的另一杯酒,再次一飲而盡。
哈哈……落云大笑起來,摟過身旁的另外兩個女人對我說道,今晚我不回去了,你別喝太多,早點(diǎn)走吧,哈哈哈……
然后,他沒有等我的回答就摟著她們走了,我突然叫住她們,問那三個女人道:你們叫什么?
畫堂、燈暖、簾櫳卷。
3、
我不喜歡月光,它總是自以為清幽寒冷,其實(shí)是永遠(yuǎn)不變的溫柔。
所以我討厭感情,討厭一切有感情的東西,因?yàn)槲矣肋h(yuǎn)擺脫不了內(nèi)心的感情。
那年那月,月色如今天一般,玉娥牽著我的手在夜里急行,我看見她背上的鮮血如注般流下時,我甚至感覺到疼痛。
到現(xiàn)在還感覺到那種疼痛。
姐姐,你在長眠中還好嗎?
那雙手,落云那雙手緊緊的摟住玉娥,他的臉色青白可怖,那一夜,一切都在黑暗中幻滅,睜開雙眼時,唯見的是血紅、一片片。
把黑夜染成紅色,的確美的艷麗異常。玉娥躺在落云的懷中,睡的卻那樣安詳。
姐姐,好美的雪,紅色的雪,你為什么不睜眼看一看?
4、
含情的出現(xiàn),是我始料不及的。
落云心中堅(jiān)固了多年的堡壘,便在那一瞬間,全全完完的崩潰。
笑容綻放時,我聽見了花開的聲音。含情站在花下,不語而立。
姐姐……我雖止住腳步?jīng)]有上前,卻不禁低喚。而落云,早已癡了。
這時,含情的雙目淡淡掃過我和落云,便轉(zhuǎn)身投入一個男人的懷抱之中了。
不,她不是姐姐,姐姐不會對落云視而不見的。
然而那天,夕陽墜落的如此之快,我甚至沒有看清她衣袖的色彩,便好像已過了一個世紀(jì)。
落云又去了西窗夢喝酒。
這一次,畫堂、燈暖和簾櫳卷都不在,陪他喝酒的是我。
5、
忘了吧。我的心早已恢復(fù)平靜,看著爛醉如泥的落云,終于忍不住開口。
我看見玉娥了,她沒死……沒死。落云不理會我的話,依舊呢喃的重復(fù)著這句話。
姐姐早死了,你我都看見了,箭從她背后穿心而過……
不要說!不要說!落云嗚咽起來,我從未見過他這樣,就連姐姐死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
但我繼續(xù)說道:她拉著我跑,一直跑,跑到你的面前,她笑了,她倒在你的懷里,她說……
不要說。!落云突然站起來,把桌子掀翻,大聲的對我吼道。
我不理他,仍在說:她說,我只有嫣泠一個妹妹,照顧她、照顧她……永遠(yuǎn)不要離開她。
叫你不要說了!給我走!
落云突然拿出彎刀,用刀尖指著我,我看見他眼中的血絲,還有,他的淚。
我不但會走,而且我還要繼續(xù)說,我要提醒你,姐姐已經(jīng)死了,她臨死前說過的話難道你忘了?
6、
哈哈哈!我沒有忘,我不會忘的。落云狂笑起來對我說道:
我不允許任何人愛你,我更加不會愛你,是因?yàn)槲乙阃纯,要你死心,要你走?br>
你知道嗎,只要你在我身邊,都是對我的一種折磨,為什么,為什么你不離開我!
我覺得只要是我欠你的,我什么都可以給你,只有愛不能給,而我偏偏欠你的就是愛。
好,你不走,只有我走。愛讓人瘋狂,我們都是瘋子!哈哈!我走!
望著落云的背影,我突然哭了。我知道,我的愛早已成了他的包袱,我的愛太重,他早已無法承受。
可是,如果愛可以阻止,那他自己也不會那樣痛苦了。
姐姐,為什么就連一個相似于你的人都可以讓他發(fā)狂,而我,你的妹妹,都怎么樣都不能得到他一絲毫的愛呢!
姐姐,我妒忌你,我妒忌你!就算你死了,我也永遠(yuǎn)比不上你。
如果那天死的是我,那該多好。那便會留下兩個幸福的人,死去一個更幸福的人,而不會像現(xiàn)在,留下兩個痛苦的人,死去一個不應(yīng)該死的人。
7、
于是,這日清晨,我拿起我的彎刀,走進(jìn)濃霧之中。
…… ……
岳含情,雖是泰山派幫主岳東臨之女,但不會武功。自小與岳東臨的大弟子歐陽水笛訂親。
歐陽水笛,泰山派幫主岳東臨的大弟子,以泰北刀法而聞名,江湖之上,以刀排名可在前十。
冷嫣泠,昔日武林盟主冷千霜的幼女。因七年前家變,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冷家,七年前一夜,被天山眾鬼門與魔教合力滅門,自此江湖上人心惶惶。三個月后,天山眾鬼門被血洗,后再三個月,魔教被瓦解。據(jù)說當(dāng)時都有人看見一個黑夜男子懷抱著一個小女孩在附近經(jīng)過,男子腰挎彎刀,女孩身上也帶著冷家的家傳的冷月彎刀。
從此,江湖上再也沒有了與冷家有關(guān)的消息,但也沒有人知道冷千霜的大弟子宋落云與冷月彎刀的下落。
8、
還山水調(diào),日落無云。
含情有難,盼君為顧。
我扔出二兩銀子,把算命先生幫我寫好字條拿了過來。
姑娘……哎,姑娘,你何不算一封,幫你寫幾個字用不了二兩銀子呀。
不用了,我的命我早已知道了。
還山水調(diào)的傍晚,云霞如緞。
我身著黑衣,還用黑布蒙住了臉。
天漸漸有些暗了下來,但卻沒有完全黑。這時,我看見了歐陽水笛與岳含情。
他和她相攜走在岸邊,正在欣賞落日的美景,而我就在這時出刀了。
泰北刀法以內(nèi)功著稱,以穩(wěn)為準(zhǔn),以守為攻,克敵以力。如果我的彎刀想要贏,唯有以快及靈巧來耗費(fèi)他的內(nèi)力,但歐陽水笛的內(nèi)力太深厚,等他內(nèi)力耗完我恐怕早已死在他的刀下了,所以,我只能出其不意。
我是彎刀,他是長刀,若想出其不意也很難。
很難,卻并不是沒有辦法。
含情正關(guān)切的注視著歐陽水笛,我身后的壓迫也越來越逼近,我知道,落云就要來了。
一切都該結(jié)束了,歐陽水笛,你不要恨我,我太自私,只是想要我愛的人快樂,所以,你一定要死。
我也要死。
出其不意!
彎刀從手中飛出,歐陽水笛冷笑一聲,他的刀插入我的胸口,就在這時,我飛出的彎刀又飛了回來,從他的背后深深地插入他的心臟。
他悶哼一聲,倒下了。
一句話也沒有留,只是用最后的力氣把頭轉(zhuǎn)向岳含情。
然后,他笑了,閉上雙眼。
9、
我站在夕陽下,冷笑。
血把我的黑衣染的更黑,我拔出胸口的刀,腳步蹣跚的向含情走去。
她麻木的看著我,只是問道:你是誰?
我仍在冷笑,被黑布遮住的笑,她看不到。
我是帶給你幸福的人。我用低沉的聲音說道,然后舉刀……
血,終于再次飛騰,落云的刀穿過我的心。
他終究是趕上了,我欣慰的倒下。
這時,我被我臨死前聽見的最后一句話震驚了:不要!岳姑娘,你為什么要想不開……
我微睜的雙目中看見血花不停的飛舞,倒下時,我發(fā)現(xiàn)不光是我一個人,還有岳含情,她用力拉住我的手,用我手中歐陽水笛的那把刀自殺了……
我再沒有合上雙眼,死了。
10、
后記:
從此以后,冷家的冷月彎刀又現(xiàn)江湖。用刀的居然是一個瘋子,他刀法卻極高明,但是他殺人如麻,令江湖上人人聞風(fēng)喪膽。
終于,八月初八武林召開英雄大會,六大門派與江湖眾幫聯(lián)手,在還山水調(diào)圍堵他,他被重傷于少林掌門的龍爪手之下。
這時,居然有人認(rèn)出他是前任盟主冷千霜的大弟子,是曾一個人滅天山眾鬼門與魔教的江武俠少宋落云……
少林方丈突然停下最后一招殺手,對眾人說道:他早已死了,我們走吧。
眾人詫異,卻方丈已走出數(shù)丈,再看躺在地上的宋落云,發(fā)現(xiàn)他已是氣游若絲,也活不了多久了。
于是眾人都跟隨著方丈離開,而瘋子般的宋落云卻在大吼:為什么不殺了我,為什么不殺了我!所有人都死了,我為什么死不掉!我只是想求死,為什么這都不行!
玉娥死了,嫣泠死了,歐陽水笛死了,含情死了……玉娥死了,嫣泠死了,歐陽水笛死了,含情死了……玉娥死了,嫣泠死了,歐陽水笛死了,含情死了……
他不斷的重復(fù)這句話,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再有沒有任何聲音……
遠(yuǎn)處忽然有漁人在江上唱起歌,歌聲傳了很遠(yuǎn),直傳到碧云天上,我們都可以在夢中聽見,他唱的是:
再歌一曲采桑子。
笑時猶憶是舊夢,卻把眉彎難舒展。
畫堂燈暖簾櫳卷,西窗夢、難再現(xiàn)。
玉娥重起添香難,含情吹笛笛聲怨。
夕陽滅、水調(diào)已遠(yuǎn)。
水調(diào)已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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