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夢
　　那天和朋友見面，在一家茶樓里。
　　他問我：“你最近在干什么？”
　　我笑說：“編故事�！�
　　“編故事？”他笑著看我。
　　“嗯。男女、男男都編�！�
　　他挑眉一笑：“哦？我也要看。”
　　我說：“好啊，改天傳給你。”
　　“不，不用，你講給我就好。反正現(xiàn)在也沒有別的事做。”
　　“好吧，也行。不過故事不好你可要叫我停下來。別折磨你的耳朵。”我打趣說。
　　“沒關(guān)系，你講吧�！�
　　我想想，說：“我想回小學(xué)看看了�！�
　　“小學(xué)？我也很久沒有回去了。”
　　“是嗎？那有機(jī)會就回去吧�！�
　　“一起�！�
　　我皺眉�！靶W(xué)那么遠(yuǎn)，在郊區(qū)呢。當(dāng)時任小仙轉(zhuǎn)學(xué)來的時候，可是坐了很久的車。學(xué)校那么大，進(jìn)門還要坐校車才能到教學(xué)樓。那個戴眼鏡，帶牙套的小女生靦腆內(nèi)向，很可愛呢。其實(shí)她家也并不算是窮人，但在貴族學(xué)校里也并不富裕。一年100萬的學(xué)費(fèi)，還是有一定壓力的。
　　同宿舍還有一個和她家境差不多的女生，我聽她說，她們晚上總是因?yàn)樽员岸稍诒蛔永锿低档目�。第二天總要用熱水袋捂在眼睛上消腫。同宿舍的富家女孩瞧不起她，長的又不漂亮，家里有沒錢，整日里看人的眼神像是討債一樣。被呼來喚去小仙和那個叫雨的女孩也習(xí)慣了，畢竟這是別人的世界，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對誰都好。那樣的環(huán)境讓她成長的比同齡人成熟許多。
　　在學(xué)校里，任小仙的成績也并不是很好，尤其是英語，更是和別人差了一大截。遇到他，可能是她這一輩子最幸福的事，即使到現(xiàn)在也是這樣。
　　姚曉萌，剛從德國回來的中美混血兒。深藍(lán)的眼睛中反射出友好的光芒。他向小仙伸出手，讓她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
　　姚曉萌轉(zhuǎn)來的那天，正巧小仙心情不好，在學(xué)校噴泉池邊發(fā)愣。當(dāng)她回過神來時，就發(fā)現(xiàn)了站在她旁邊微笑的姚曉萌。
　　“你好�！毙∠捎幸粋�毛病，見到陌生人就會臉紅。
　　“你好�！币悦葴\淺的笑�！拔沂且悦�，新轉(zhuǎn)來的�！�
　　小仙的臉紅紅的，不敢看姚曉萌那張帥氣的臉。
　　“你能帶我去教學(xué)處嗎？”姚曉萌問她。
　　“哦。好。”小仙在前邊走著，姚曉萌跟在她身后。
　　“你叫什么？”姚曉萌問她。
　　“任……任小仙。”

　　后來，任小仙便開始不知不覺的注意著姚曉萌的一舉一動�；蛟S，她喜歡上他了，畢竟在這個學(xué)校里，姚曉萌是唯一一個對她友好的人。
　　小仙的自卑并沒有改變，她每天最喜歡的時間，就是中午午休時一個人在學(xué)校的一個角落的秋千架上蕩秋千。只有在那個時候，她才會覺得自己是快樂的。
　　任小仙的父親并不知道小仙在這里過的并不快樂，他只是覺得，我的孩子上的事貴族學(xué)校，這樣對她最好。小仙的媽媽是個細(xì)致的人，知道自己的女兒并不喜歡貴族學(xué)校里小團(tuán)體的生活，知道她過的并不高興。每周回到家，總是試著開導(dǎo)小仙。讓她感覺到，還是有人關(guān)心她的，可她的媽媽或許未曾想過，這樣只會讓她覺得反差更大。

　　轉(zhuǎn)眼間，小仙在貴族學(xué)校里過了一年，到了圣誕時節(jié)。每年的圣誕，學(xué)�？偸且e辦一臺晚會。那年也是那樣。
　　一天上課時。
　　“圣誕晚會上要表演的話劇還差一個頒獎的司儀，有沒有人要報名？”老師站在講臺前說道。
　　全班半數(shù)以上的女生舉起了手，自然也包括小仙。本來小仙是向來不參加這種活動的，但這回有一個原因，讓她不由得舉起了手。
　　“既然大家都這么積極，那好，下周有一個英語測驗(yàn)，得第一的可以得到這個角色�！崩蠋熣f。
　　為什么報名？我當(dāng)時笑著問她。
　　“因?yàn)槲乙沁x上了，就可以握著他的手，給他頒獎。”小仙這樣說。
　　她喜歡姚曉萌的事我是知道的，于是笑笑問她：“那后來呢？”
　　小仙連熬一周，換來的就是在彩排時和姚曉萌那五秒鐘的握手。那時，她羞的雙耳微紅，竟連自己那僅有的一句臺詞都忘了說。但是后來，學(xué)校要求話劇壓縮時間，竟把這個情節(jié)刪掉了。小仙就再也沒能握過他的手。
　　小學(xué)畢業(yè)，她離開了貴族學(xué)校，成為了西城的一名普通中學(xué)生。我也就是在那里，和她做了一年的好友。小仙的英語很好，我曾問過她有什么訣竅，她卻跟我說了這樣一段話：小學(xué)是我的英語一直是不及格的，四五十分是常有的事。但在他轉(zhuǎn)來之后，我不知怎的就開始努力的學(xué)英語。或許我那時只是單純的覺得，只有學(xué)好他所熟悉的語言，將來才可能在他回國之后去找他。
　　聽完她說的這段話，我只有一個感覺，好傻。我并不知道小仙對姚曉萌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會是喜歡那樣簡單嗎？

　　跟她走得近，我隱約感受到，小仙恨這個世界。她認(rèn)為這個世界對她極不公平：上貴族學(xué)校，并不像他人那樣闊綽；與那些面容姣好的女孩相比，自己就是個丑小鴨。帶牙套，一說話就臉紅，有些內(nèi)向……為什么絢麗繽紛的世界對她敞開的全都是灰色的一面？
　　她憤世嫉俗，我側(cè)耳傾聽，偶爾說幾句中立的評價。我不想讓她在灰色調(diào)的社會中活著。但我知道，她那樣的人，如果我明白的指出這些，我們的友誼就會像輕紗一樣隨著風(fēng)去了。我也問過我自己，我對她來說，究竟是不是一個可以信任的朋友？或許，只是一個傾訴的對象吧。
　　記得某一個假期，她請我去打高爾夫球。我們在郊區(qū)住了一夜。那天晚上，我聽見她一個人蒙在被子里悄悄的哭。不知前因，不知后果的我，只能選擇默默的陪著她。第二天，她帶著笑容在場上揮桿開球。我喜歡用8號桿，重量適中，她卻選用7號，她說，他就是常用7號桿的。
　　我忍不住問了句，過了這么久，你還是忘不了他？
　　小仙笑笑，說：“我知道他喜歡打高爾夫球，所以我也來學(xué)，我希望我和他的交集能夠多一些。我曾經(jīng)想過，當(dāng)某一天，我開了一個漂亮的球回頭時，看見他站在我身后�！�
　　我只能用淡淡的笑來回應(yīng)她。單純天真的小仙，雖經(jīng)過了貴族學(xué)校中的打磨，但依舊光滑如初。
　　然而夢總有碎的一天。姚曉萌回美國了。
　　小仙表面上看上去很平靜，沒有怎樣，但就我對她的了解，她一定是傷心的。
　　不知怎的，她疏遠(yuǎn)了我，接近了另一個男孩子。利用那個男孩子的感情，讓自己從對姚曉萌的迷戀中走出來。
　　那個男孩叫杭。
　　小仙走了出來，杭掉了進(jìn)去。他迷上了她。
　　漸漸的，小仙不再來找我聊天。他總是對那個坐在角落里的杭微笑。
　　杭提出要小仙做他女朋友。小仙拒絕了，她說，我對你沒感覺。
　　不知何時，她竟然變成這樣。
　　那是我畢竟也小，不懂得太多察言觀色之道，就去問小仙，你怎么能這樣傷人。
　　她輕笑，說：“我沒有�！�
　　“你看杭，自從你拒絕了他之后他就沒再笑過。”閱歷太少，我不懂得選擇該說的，不該說的。
　　她瞥我一眼，說：“你要喜歡他，你去答應(yīng)他啊。”
　　她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么。我的嘴邊擠出一個微笑，甩出一句：“你自己看著辦吧。跟我沒有關(guān)系，我雞婆什么。”

　　日子過的很快，眼看就要中考了。我和小仙越來越疏遠(yuǎn)。我的好朋友變成了一個憨憨的稍胖的女孩。有時，做人還是單純些好。
　　一天體育課上，我把腳崴了，就坐在一邊歇著，過了一會兒杭也走了過來，在我邊上坐下，說：“借我靠會兒，我頭暈。”說完就把頭靠在了我肩上。
　　我笑笑說：“靠吧靠吧，你就欺負(fù)殘疾人吧�！�
　　我一抬頭，就看見小仙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那邊斜睨著我。
　　我笑對杭說：“得了得了，我肩膀麻了。再靠一會兒就廢了�！�
　　杭起來，笑：“你就那么在乎她？”
　　我皺眉：“誰？”

　　轉(zhuǎn)眼間我已考上了高中，遠(yuǎn)離了小仙，遠(yuǎn)離了杭。小仙又去上了另一所貴族學(xué)校，杭我不知道。
　　我跟她，也就這樣散了。

　　“好了，講完了�！蔽倚π��！斑@不是個好故事�！�
　　“就這樣結(jié)束了？”言路笑笑，“你是不是把故事改了？這么短�！�
　　“哪有。這就是結(jié)局。”
　　他鄙夷的瞥了我一眼：“真的？”
　　“哎呀，不就是改了么�！蔽移财沧臁�
　　“小仙并沒想過傷害杭，她也并沒想過傷害任何人。是不是？她從頭至尾一直是沒變過的，是嗎？”
　　“不是，”我搖頭，“這些年，小仙早變了�！�
　　“我有信心，小仙會保持原狀等著姚曉萌回來，或者，出國去找他�！彼钏{(lán)的眼眸如灑下碎星般閃爍著深邃的光。
　　“是這樣么？那看來我真不是一個好作者呢。你去寫說不定比我更合適呢�！弊郎喜ＡП械谋搪荽荷⒅逵牡臍庀�。
　　“我知道，你這些年都沒變�！毖月氛f。
　　“你一走就是好幾年呢�！毙闹胁挥梢凰�。
　　“我從沒想過當(dāng)年那不多的交集會讓你困惑這么久。”他向我的杯中又倒了些水。
　　“我也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了�！�
　　“我不能挽回嗎？沒握到那一次的手，讓你握一輩子，怎么樣？”言路對著我笑。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是在同情我�！�
　　他一愣。忙說：“沒有。真的�！�
　　“我現(xiàn)在不會答應(yīng)你�！蔽艺f，見他面露失望之色，將后邊的話說完：“但感情可以培養(yǎng)�！�

　　岳辭
　　2009/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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