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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行玉
我想他應(yīng)該早已不在世上了。
然而,為什么我會感到那么強烈的悲傷?
這個謎題,使我困惑半生。
年少時,我一直將他視作此生最大的仇敵,害我家破人亡的元兇。
我處心積慮,只想殺他而后快。
然而,真正直面他的那一刻,我又漸漸地開始在他絕世風(fēng)姿與雍容氣度前而膽怯。
也許,從我遇見他的那一刻開始,我的命運便已脫離了原有的軌道。
無可回避、無計消除。
曾經(jīng)的書行玉,更早已不復(fù)存在。
劍如冰雪,伴我千山只影,我卻早已忘情。
這么多年來,每當(dāng)夜深人靜之時,我便會奇異般地泛起酸楚寂寥之感,似乎這天地間,早已了無生趣。
了塵,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知交。
他常年低頭擊敲木魚,頌經(jīng)念佛,然而與他一起,我卻總能得片刻的心緒安寧。
他不愛與人說話,也從不抬頭,即使我是人所懼怕的魔尊,他見我之時也不過淡淡點頭以為招呼。
我們都不問彼此的過去,只靜靜閑座,觀日出日落。
初見時,他問:“你從何而來?”
我望著蒼茫天空,惆悵道:“無所從來,亦無所去,身不由己,唯求解脫!
他答:“若無人束縛,又何需解脫!
我心頭大震。
武林中人,都知我亦正亦邪。
我行事從不問是非對錯,更不看所謂的恩恩怨怨,只憑一己之念,生殺予我。
太多人怕我,更多人愛我。
但我從不屑一顧。
猶記得我與記憶中那人分別之日,雨意瀟瀟。
但我并未想到,那一別,便是終生。
我曾問他想去何處。他卻只是長嘆:
“我想離開這里,去一處平靜的地方,了此殘生!
淡淡然,訴不盡萬種幽愁,似千年一嘆般充溢人心,引人不自覺的被這一聲牽動悲傷。
不知那是不是錯覺,我只覺他眸中幽晦不明,那目光之中流出的清冷孤絕之意令我徒生不詳之感。
我忍不住道:“那我……同你一起!
他的面色依舊平和而淡然,只在聽得我的意氣之言時,悠然一笑:“我與你,今生師徒之情已盡,緣起緣滅,不可強求!
我心頭頓生不安之感,彼時年少的自己卻又不懂得該如何平緩心中的不安之感。
只得大喊一聲:“不準(zhǔn)走!”
為了留他,我竟舉劍斬去,而他含笑而立,毫無躲避之意,只有那斜斜垂下的手微微提起,握成劍指,一招之內(nèi),便優(yōu)雅地將我的劍勢止在了指尖。
我愕然無言,面紅氣躁。
他卻淡淡而笑,“好吧,若有朝一日,你成了天下第一,我再來見你!
說完便放開了劍尖,轉(zhuǎn)身而去。
那去勢優(yōu)雅飄逸,似一卷青煙。
而我,為著那一句承諾,被困一生。
多年后,我潛入皇陵,終于看到了他的墓碑。
他畢竟曾是名動天下的靜王爺,死后即使獲罪,也仍需將尸骨移入皇陵。
然而那看來氣勢磅礴的陵地,在我眼中瞧來卻是如此刺目。
我記得他曾說過,這皇宮再如何富麗堂皇,也不過是一所牢獄,而身邊每一個人,都不過是獄卒罷了。
那碑上寫的是“靜甄王凌云之陵”。
看到此處,我竟然想笑,這人世,果真荒謬得很!
想不到你活著的時候被困于皇室之名諱,終身不得解脫,死后還要困于這牢籠之中,當(dāng)真可笑。
微一用力,把墓碑震為齏粉。
喃喃地,我自言自語:“其實,你亦也不想立這塊碑,是么?”
你該是冰雁,而非凌云,更非靜甄王
莫名的就有種酸楚驀然而來,
如今,你終于死了。
我終于可了卻牽掛,好事情,不是么?
可我為什么總覺得心口劇痛
我為你成為了天下第一,你卻食言,長埋與皇陵焦土之中。
那臨去前的淺笑深刻我的心中,一笑卻如今。
奈何隔霧如隔山,重?zé)熒铈i。
若當(dāng)年的我有今日之能,是否便可以微緩下你的去勢?
我仰天大笑,用最后一抔泥土徹底覆住了已化成了粉塵的墓碑。
造化弄人,歲月如梭。
暮年之后,我仍不改血腥本色,見佛殺佛,遇神拭神。
這些年來,我曾以為自己早已放下,卻始終不得
仿佛一切都還是昨日,歷歷在目。
也許當(dāng)年的一切,不過是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血氣方剛的少年所做的一場夢罷了。
如今想來,唯留淡淡苦楚。
夢醒之后,夢中如何,便該忘得干凈。
然而我卻偏偏執(zhí)迷不悟。
夏日的山風(fēng)微涼,吹得衣襟輕拂,發(fā)絲飄揚。
我自知來日無多,便再約了了塵一起,與岳峰頂觀山賞霧,看云起云滅。
“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我飲盡杯中之酒,哈哈大笑。
漸漸的,鼻端的薰香味道竟轉(zhuǎn)成了那輕輕冽冽的氣息,舌根處隱隱泛起辛辣的甘醇,醺然入腦。
年少時,我曾自以為渴望的一切,如今都早已近在眼前。
人前,我氣宇軒昂,浩瀚如海,高高在上。
我所至之處,必然人人俯首,不敢有須臾怠慢。
當(dāng)今天下,除了九五之帝,便屬我最尊。
然而為何,這半生我卻總覺自己始終沉淪于往日夢境,郁郁不歡。
了塵終于抬頭,望了我一眼:“你醉了!”
我大笑:“不,我從未這般清醒過!。”
些微寒意忽然襲染上身,抬眼望望那西沉夕陽。
原來已是入秋時節(jié)了。
“這么多年來,你還沒看透么?”了塵閉上眼,輕聲細語。
“看透什么?”
“你已來日無多,可知這一生所求為何?”
我微微沉吟,嗟嘆道:“這一生,我由一個籍籍無名之徒,到如今橫行天下,敗盡英雄,卻愈覺孤寂異常!
“唉,癡兒。生死本無,煩惱皆空,一切罪孽皆從心起。緣起緣滅,怎可強求?”
我怔住,忽覺心如刀絞。
那靄靄層云縈繞在山頂,更似添了幾分陰冷,只教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佛對雙手執(zhí)花的童子說放下,童子放下左手之花,佛又說放下,童子放下右手之花,佛仍說放下,童子恍悟。原來是心放下!
我心頭大震,連酒杯從手中滑落亦也不知。
這一生,我橫行江湖數(shù)十載,功成名就,歷經(jīng)無數(shù),早已萬變不驚。
然而,他還是一眼看透了我,看透了我心中始終未曾放下的執(zhí)念。
很多年前,我亦曾問過他
那個世人眼中,曾以師父之名,傾心教導(dǎo)過我之人。
我問他,這一生,究竟所求為何。
在我眼中,他是天子驕子,尊貴奪目,人人仰視。
然而他從沒有回答過我的問題,僅有的一次,他只是平平靜靜的,道了句:
“其實,我很羨慕你!
終其一生,我都沒有真正領(lǐng)悟他話中之意。
也許,這便是我與他永生的距離。
無奈,可悲,可嘆亦茫然。
最后的一日,我重又回到了當(dāng)年的梅竹山莊。
歲月流逝,連記憶中的山莊也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情景。
然而,我的心中,時間仿佛仍舊凝滯未動。
許多幻象在眼前一閃而過,快得讓我無法看清,徒留了茫然
他的屋子仍如當(dāng)年一般,并無繁復(fù)裝飾,卻簡約有致,唯有處處的薄塵,顯示出許久的清寂。
長案之上放著玉竹筆架,幾方雪色箋紙,只襯得一室清雅。
我環(huán)視四周,目光終是落在了一支玉笛之上。
慢慢撫摩良久,我舉笛吹起了舊曲。
當(dāng)年樹下聽得他吹的這一曲笛,如今自我口中幽咽。
微風(fēng)翩影,幽遠淡去。
半世年華,如今都已成一生回憶。
千番思緒似萬馬奔騰般涌來,
我茫然起身四顧,有風(fēng)拂發(fā)而過,微涼。
這似我非我的荒唐感,帶給我一陣莫名所以的恍惚。
眼前的美景開始在漸漸在清晨霧氣之中染上氤氳之感。
風(fēng)物依舊,人事已非。
這世間已再沒當(dāng)年冠絕天下的靜甄王。
今日春光如此,但轉(zhuǎn)眼間,
也許便是秋雨愁寥。
往事如煙。
我漫步于昔日院中,不經(jīng)意地抬頭,卻看到遠處的白石拱橋上,瀟灑立著一人。
那般絕美傾城,氣質(zhì)清華,竟不知以何種言語來形容,淺淡青藍色的衣聯(lián)翻起,
如紫藤綽約,如蘭芝玉樹。
我渾身一顫!那是我心中的浮世花,孽世緣。
是我終身不曾放下的執(zhí)念。
我忽覺雙目朦朧,不知是水氣還是霧靄,只覺眼前人影漸漸模糊,似要遠去。
我不敢動,更不敢開口,只覺眼前一切或許是我臨終幻夢。
不思量,自難忘。
這一生,我曾以他為敵,不計一切誓殺而后快之。
也曾敬他為師,受他畢生心血。
更曾為他所惑,被他半生所困。
他看著我,眸里似是有些東西,淡淡的,如靜水突然流轉(zhuǎn)。
溫潤而冷淡的目光一如我記憶中的孤影清絕,卻也遙不可及。
一片花瓣落下水面,漣漪漾處晃散了他的身影,
再看時,那眉眼更帶上朦朧處的迷遠,似是要立即乘風(fēng)歸去。
我終于按耐不住,長嘯一聲,飛身朝橋上掠去。
這一生,我踐約而為天下第一,你卻飄零而去,連一句囑咐亦也沒有留下。
你視我為徒,我卻無法待你為師。
你瀟灑離去,卻留下我無限悵惘,不得解脫。
此刻想來,痛徹心扉。
梨花如雪,飄零的花瓣落在我的周身,悄然滑落。
花落處,似是黃粱一夢。
我恍然回神,松手時,已是花碎零落,成泥做塵,唯余指間淡淡花香。
和風(fēng)中,又是不知何處傳來余韻,悠然如平湖秋月
“……風(fēng)花將近持杯送,往事只成,清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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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里面,行玉是出現(xiàn)在一半的地方,甚至比宮越出現(xiàn)的還晚。
其實我很喜歡寫耽美的,叫我寫B(tài)G文很折磨,我寫不出女主的特點,反而寫男人倒是很手到擒來。
當(dāng)然,這個文里,主角只是單戀,而且是那種比友情親情多,但是又不敢說不出的曖昧
所以可能不算真正的耽美。
我寫的唯一一篇耽美有二十幾萬字,屬于3P。
雖然不出名,但是大家也給了很多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