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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完結(jié)
夜晚,萬物都被烈火包圍。
周圍喊殺聲一片,我微喘著氣拄劍立在這片異鄉(xiāng)之地,散發(fā)遮擋雙眼。
啊。
視線逐漸模糊,我發(fā)出嘆息。
已經(jīng)……已經(jīng)多久沒有回去。
已經(jīng)多久……沒有見到那個人。
在生命流逝的過程中,人大抵會回想起過去。
回想到不知多少年前的一個夜晚,我跪在父母的靈堂,而那人如同幽靈般從身后走近我。
我的眼眶干澀無比,瞳孔甚至沒有力氣聚焦。
等我回過神來,男人已將寬大的手掌放在我的頭頂。
他一身炎陽烈焰袍在火光里默默燃燒,衣袖冰涼,掌心溫?zé)帷?br> 我曾經(jīng)以這炎陽烈焰為豪,曾經(jīng)為了那個人望過來的一眼,將自己的生命都奉獻(xiàn)出去。
而如今,我的一切也都將交付在這無情的烈火里。
霸下刀朝我砍來時,我使出全力伸手握住刀刃,將它狠狠送進(jìn)我的心臟!
噗——
鮮血濺出。
面前男人臉上,頓時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看見他難得波動的神情,我高興得想笑,一咧嘴,血就從嘴里涌出來。
“……你瘋了嗎?!你在做什么!”
男人握刀的手在不住地顫抖,繼續(xù)抓著也不是,放手也不是,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像個笨拙的小孩,只會朝我大聲地吼。
“明玦!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天空飄起了小雪。
在最初的最初,我也曾追逐養(yǎng)父炎陽烈焰的袍角,在雪地里奔跑。
他有時會停下來,微轉(zhuǎn)過身,露出冷淡的側(cè)臉。
那張臉上是否稍微有露出過一星半點(diǎn)的笑意,我早已記不清楚。
只記得后來無數(shù)個冬日,我都是獨(dú)自坐在邊疆小屋的走廊上,一個人看那飄落的雪。
——美得讓人心寒。
“喂……”
眼前人金冠束發(fā),黑發(fā)在風(fēng)中飛舞,驚愕痛苦的表情中隱隱還想表達(dá)出些什么來。
你想說什么呢?
你是來殺我的啊。既然如此,你還會想說什么嗎?
說我和整個溫家一樣,都是不可救藥的孽種?
溫家該死,我也該死。
“明玦,我好想回家……”眼前再一次模糊了,我終于無法再忍受這寂寞,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來,混合著血液從下巴滴落到破爛的衣襟上。
“你帶我回家,帶我回家好不好……”
刀不知何時掉落到地上,我被男人緊緊抱住。
“好……好……”
在極近的距離里,我聽見他的喉嚨里發(fā)出痛苦的聲音。
他收緊了溫暖的雙臂,用堅(jiān)定的聲音向我許下諾言:
“我?guī)慊丶。?br> ——————
玄正十年的時候,我因不堪忍受被趕出家門的恥辱,決定主動提出離開本家,前往溫家邊境駐守。
那之后,我再也沒聽到過有關(guān)本家的任何事。
溫晁的傷是否痊愈,父親是否大發(fā)雷霆要將我除名……這些我都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溫家領(lǐng)地與聶家接壤,聶明玦聽說了我的事,偶爾會過來看我。
這家伙總是沉著一張臉,什么話也不會說,經(jīng)常是在走廊上和我坐著喝一下午的茶,到了時間就又默默離去。
直到后來,我父親殺了聶家宗主聶不為,聶明玦就再也沒來過。自那時起,我就真真正正變成了一個人。
練兵,平定邊境動亂。我盡職地繼續(xù)為溫家做事,受到這些溫家無名修士們的喜愛。
我常常聽見他們用歡喜的神情說:多虧了大公子。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心里會暖一暖。
因?yàn)槲蚁,如果我繼續(xù)這樣做,也許有一天會獲得父親的原諒。
可是我也知道,即使這樣我也不會再被他另眼相看。
——我是一個被遺棄的廢物。
冬去春來,春去秋來,我獨(dú)自坐在落了葉的走廊,心平靜得好像再也無法起什么波瀾。
*
玄正十九年,是修真界無比動亂的一年。
那年溫家邊境頻發(fā)戰(zhàn)亂,四大家族都揭竿而起,向溫家的領(lǐng)土展開侵犯。
我在戰(zhàn)場上遇見了一個年輕的溫家修士,他眉眼柔和,鮮血沾惹了鬢角黑發(fā),腰腹受了輕傷,眼里堅(jiān)毅的光令我一瞬的動容。
聽他說,他本不歸屬我所管轄的隊(duì)伍,但我還是將他帶回療傷。
他很感激我,替我端茶送水,出謀劃策。
我問他名字,他說他叫瑤,孟瑤。
夜晚,我替他換藥療傷,少年身體瘦削,燭光下顫動的胳膊好像一碰就會被折斷。
“痛的話,與我說!
他的腰間是刀傷,傷口狠厲,毫不留情,想來傾注了主人十足的怒氣。
我頓了頓涂藥的手。想到修真界使刀的人很少,尤其以聶家出名。
我已許久未見聶明玦。他如今當(dāng)是聶家宗主,威震一方,雄姿英發(fā)。聽說此次鎮(zhèn)壓溫家的起義里,聶家雖未打頭陣,卻也參與其中當(dāng)了主力。
“公子不必為我這種人做這種事!
涂好藥綁好繃帶,孟瑤把里衣穿上,朝我淡淡一笑。
我道:“我也不是什么高貴的人!
孟瑤輕搖頭,雙眼望向我,里面感情真摯,他道:
“公子自然是極好的人!
我便沒忍住笑出來。
他這人如此會說話,如解語花般,留在我這凄清的地兒倒是浪費(fèi)了。
過幾日,待孟瑤傷痊愈,我交給他一封信還有一件信物,道:
“我已讓人幫你備好了干糧和快馬,今日你便去本家,找我父親!
少年靜靜地低首站立著。
“您這是……嫌我了?”
我一愣,道:“哪里的話!
孟瑤便抬頭看我,他的一雙眼如女子的眼,里面總含著潮水般讓人應(yīng)接不暇的感情。
他又低下頭去,再抬起臉來時,眼里只剩下最初的堅(jiān)毅。
我被他捉住了手,使勁握了握。
“請,不要再一個人了,溫公子。”
待孟瑤的背影已經(jīng)消失在視線里,我才反應(yīng)過來,松開手掌,只見掌心里躺著的是一顆松果。
“……噗。”我笑了。
這家伙,是松鼠嗎。
院子外面的白松落了好些個球果,不曉得等戰(zhàn)事告一段落,還能不能采些回來做藥材啊。
*
“溫狗,報上名來!”
我心里隱隱有預(yù)感,這大概會是我的最后一戰(zhàn)。
想起我的父母,也是像這樣戰(zhàn)死在沙場,丟下我一個人,被溫家收留,再被遺棄。
“吾乃,溫旭。”
聶明玦就站在我敵對的軍營中,就像過去一樣沉默不言,眼里不知是痛恨還是憐憫。
——如果……如果我能再強(qiáng)一些。
我握緊了劍柄,調(diào)動起靈氣。
如果我能再強(qiáng)一些,再有天賦一些,父親就不會再收養(yǎng)溫晁,我也不會因?yàn)槎始,失手重傷我的弟弟?br> 不會讓聶明玦的父親被我父親殺死,更不會讓溫家變成萬人討伐的對象。
我不會讓自己,一個人孤獨(dú)地死去。
那年——
那年父親大婚,紅色紗幔如旖旎夢境。
我剛進(jìn)本家,身為本家唯一的公子,理所應(yīng)當(dāng)收到所有人的恭喜與賀禮。
不夜天城是前所未有的熱鬧與喜慶,所有在場的人都被幸福的酒味包圍,飄飄欲仙,極樂之樂。
我掀開一層層的紅色紗幔,遇見年少時的聶明玦。
輕風(fēng)拂過這紗幔,拂過人的臉頰,輕柔得讓人昏睡。
我朝他微微一笑,他愣在那里,許久才伸手撥開眼前的紅紗。
“你是誰?”
……
“吾乃,溫旭!
拔劍,出鞘!
*
后院桂花開了,我讓人摘了些來泡茶。
等軍隊(duì)的事物都處理完,天已經(jīng)黑了,茶也涼了,我便端著涼了的茶到走廊去。
“明玦?”
沒想到走廊上已經(jīng)坐了人。
男人端正地坐在那里,不知在看什么,聽見我的聲音,便側(cè)頭看著我,盯著我一直到我在他身邊也坐下。
“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不叫我!
我忘了茶涼了,吹了吹喝,被涼得渾身一哆嗦。
“下午,”聶明玦簡短地說,“你在批公文!
我還想喝,卻被他一手奪下杯子。
“冷的!彼嫒萁┯,活像是在被我逼著喝下這杯冷掉的茶。
“哈哈哈哈。”我所幸撒手大笑起來,空蕩蕩的院子里回蕩著我的笑聲。
等我笑夠了,院子里又回歸了寂靜,只留我倆人的呼吸聲。
“今天太晚了,留下來吧,我讓人給你準(zhǔn)備被褥!
“不了,你這里,離聶家領(lǐng)地不遠(yuǎn)!
我便不說話了。
說自己太寂寞,想要有人能陪自己,像這樣軟弱的話,我實(shí)在說不出來。
說到底,這樣的結(jié)果本來就是我自己選擇的。
他又有什么理由來找我,又為什么會留下來陪我,真是沒有理由啊。
“那好,我去給你準(zhǔn)備馬匹,你早些回去歇息……”
“——溫旭!
我站起來,手腕被對方緊緊抓住。
我等待著他下一句話,他卻頓了頓,又松開了,只最后說了一句:
“……多謝你!
我向他一笑,說不用謝。
我挑了匹馬送聶明玦離開,臨別前他的眼神藏在暗色里,我瞧不大清,只覺得他想說什么,就是不開口。
我只好主動問他。
聶明玦捏了捏手里韁繩,突然向前跨了一步,伸出單臂來擁抱我。
我下意識想抬手拍他的背,他卻提前一步松開了手,我以為他要離開了,沒想到緊接著,他低頭將唇輕輕碰在我的唇上。
他的味道里有桂花的香味,想必是下午喝了新泡的桂花茶。
我高興地瞇起眼,回吻他。
我想,我應(yīng)該不是一個人了吧。
插入書簽
之前的腦洞,溫家?guī)讉都想試著寫一寫。
本想嘗試寫長篇的,但是實(shí)在沒有精力和時間,至少寫文的時候不想讓自己感到痛苦。
期末周來一發(fā),這次是有關(guān)溫旭的故事。
原本的設(shè)定是按照《君如玉》來,所以溫若寒cp還是莫逐流來著……因而溫旭溫晁都是養(yǎng)子,溫若寒有娶妻但是并未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