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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寫給我親愛的卜青
(一)
青青,今天天氣很好,我曬了被子。
公交車上的廣告換了,原來是整容豐胸的,現(xiàn)在是一個app的廣告。真好,原來那個模特差點丑哭我。
我以前一上數(shù)學課就很困,但昨天沒有誒,可能是因為我的新同桌——我一直忍不住偷偷瞧他呢。就是我之前和你講過的我喜歡的那個帥哥——啊,我真的好開心!
他數(shù)學很好,幾乎每次都是年級前幾名的。這次也是。他上去拿卷子,我就在下面拼命鼓掌嘿嘿嘿。
我在心里悄悄吶喊:他也沒有女朋友,也沒有男朋友——我喜歡的人真是太完美了!
青青,你最近怎么樣?
。ǘ
青青,我躺在床上,覺得很舒服。這種什么都不用做的日子,身下是柔軟的兩床棉被,一只腳跨在旁邊另一床團起來的被子上,兩個枕頭被我疊起來墊在頭下,我腦袋抬起的角度很適合我拿著手機看小說,渴了就拿起離我腦袋只有一公分的檸檬茶——這個角度也很適合我喝檸檬茶,然后我旁邊不遠還有滿格的充電器和充電線——非身臨其境者不能體會的舒服。
每天我都渾渾噩噩,時間像不值錢的流水那樣過去,傍晚我就會覺得惆悵,日復一日——而我也有想過以后:父母并不是特別有錢的我該怎么辦。
有時緊張得不停咬手指,有時覺得什么都無所謂了。
我看見窗外有蝴蝶飛過,藍紫色的翅膀,雙翅飛舞間,就產(chǎn)生了一陣風。我覺得,這柔軟的風,說不定會穿過翠綠的葉、刮過綿白的云、吹向很遠的遠方,再經(jīng)過很長很長的時間,回到十年后的我身旁。
正如我喝掉的這盒檸檬茶,可能讓我從今往后沉迷于飲料而無法自拔——十年后的我自然而然要胖個十來斤。我管這叫檸檬茶效應,哈哈哈。
青青,你最近怎么樣?
。ㄈ
青青,陽光的影子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落在他身上,我覺得沒人能碰觸到他。
我說不定很喜歡他,喜歡得心有點疼,喜歡到不想和他在一起。他要是一輩子都沒和任何人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我常照鏡子,掐著自己臉上的肉,仿佛我能把肉掐掉似的。我用依戀的目光,手指一寸寸輕柔地拂過鏡子上我滿臉的青春痘、瞇成一條縫的眼睛、小丑似的鼻子和干裂的嘴——腦子里都是他。
青青,你最近怎么樣?
。ㄋ模
青青,下雨了,灰蒙蒙的天像一只灰黑色的大鳥。我房間的地板上有兩個衣架的殘骸,我身上有殘骸們昨天留下的“愛”的印記。
我身上很痛,我爸說今天不用上學了。
真好!
只是,我有點餓,他們沒有留錢給我。他們說:“你不是有零花錢嗎?!”
“花光了!
“那你餓死好了!”他們就是這樣說的,可兇了。父母都是這樣的嗎?
我剛剛翻了冰箱,空得嚇人。我在冰箱和墻的縫隙中找到幾根蔥,也沒有米了,幸好還有昨天的剩飯,一碗多的樣子,我盛出來然后淋了醬油上去。
平時我都是在學校吃的,放假的時候他們偶爾會做飯,或者給我點錢讓我出去吃。
我突然有點想念學校了。
我又突然想到一個可愛的句子:大海藍得像藍墨水,我一個猛子扎下去,因為離得太近所以沒有水花……啊,“大!,青青,這是一個多么憂傷的詞,光念著它就有一種萬劫不復的明媚的絕望。
青青,你最近怎么樣?
。ㄎ澹
青青,今天老師找了一個成績很好的人談話,我在旁邊聽見了。
“你最近狀態(tài)怎么這么差?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跟老師說,老師會盡力幫你解決……作業(yè)得交,慢慢補上來……晚上是不是宿舍太吵了?上課老睡覺。以后不行了啊……唉,原來多好一孩子……”說完以后,那個人垂著頭走了,好像快哭了。
他看我的時候,我就瞪他——偷笑吧,我還沒有被罵的資格呢!我為自己是個差生感到氣憤。
你說為什么我不是一個好學生?
我問過別人,他們說:“因為你學習不努力!
好像很有道理,但是,青青啊,為什么我學習不努力?努力是為了什么?這個世界又是為了什么?大家都很努力地活下去,喝很多雞湯,為了可能美好可能糟糕的未來努力。
青青,我不相信這個世界。
青青,你最近怎么樣?
。
青青,我想我仍是有些不甘心、想要奮發(fā)向上的。我昨天寫完了全部作業(yè)?山裉斐擞⒄Z課(英語老師請假)和音樂課,每節(jié)課老師都讓我站起來,問我作業(yè)抄誰的,我說沒有。他們把我作業(yè)翻開看了下才相信。
這該是一種怎樣的刻板印象?
語文老師還笑了:“原來你字這么丑,好歹是個女孩子啊。以后多練練吧,習字課別老睡覺!
我鼓起了掌:“老師說得好!”大家都笑了,語文老師也笑著讓我站到后面去。
換了幾次座位,現(xiàn)在他坐在班級最后一排,我故意走到他后面站著。他回頭朝我笑——我心跳得飛快!
要讓我在這一刻立馬死去我都毫無怨言。
青青,你最近怎么樣?
。ㄆ撸
青青,他有女朋友了,我沒有幸福了。
回家的路上,我低頭看見磚路的磚的縫隙里有青苔、小草和很多螞蟻。霞光萬里,我看不見,但地上有。
然后我抬起頭看向前路,有一男一女越走越遠。
他還是很帥的,背影都很帥。
我看著他們,慢慢就懶得繼續(xù)走下去了——他們吃著冰淇淋,她嘴角不小心沾了一點冰淇淋。我看得清楚,他本來是想拿自己左褲兜的紙巾出來的,拿到一半又放回去,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吻上去了。
說起來,你還記得我為什么喜歡他嗎?因為有天我哭了,他從左褲兜拿出隨身帶著的紙巾給我,溫柔地說:“擦一擦吧!
我們在一個小組過,別人都嫌棄我脾氣古怪成績又差,可他和我說話、教我做題。
我沒有朋友,青青,我只有他給我的每一次對普通同學的溫柔。我不喜歡他有女朋友,我想報復那個該死的女人。
我想了一路該怎么報復,盡管我知道懦弱的自己永遠不會去做那些事,但我光想著就很快活——一種夾雜著悲傷的幸福;丶业臅r候我還一直傻笑著,然后我爸給了我一巴掌:“你媽丟了五百塊,是不是你偷的!”
我說不是,可誰信呢?打我的運動六點半才結束,我沒被允許吃晚飯,也沒被允許明天上學。我回到房間鎖上門,倚著門坐下開始哭,嗚咽聲也被鎖在了房里。身上不是一片一片地疼,是一條一條地疼——我爸拿棍子打的。麻麻的,心里也麻,像我小時候有次外婆不小心喂我吃了一整個辣椒的那種感覺。
我后來好困,先爬上了床,把被子拉過頭頂蓋上,有些悶。我很快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時,天邊有還未落的月亮,也有淺金黃色的太陽,跟我做的煎雞蛋的蛋黃一個樣。
青青,我想到你,你最近怎么樣?
。ò耍
青青,我看著江水很久,它們不停翻涌,像我從沒見過的海浪,像我夢里的故鄉(xiāng)。
我在想,我什么都不在意,不牽掛的,為什么不選擇快點結束這無望的一生呢?前面的路漆黑無光,沒有人愿意為我開個手電筒或者點根蠟燭,我自己也好累哦。
青青,我……
(九)
卜青的父母在女兒失蹤的第三天,從女兒的房間里找到一個信封,信封上端正地貼了一枚郵票,用漂亮的楷書寫著“給卜青——你的青青”。他們打開信封,里面只放著一張皺巴巴的紙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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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寫在《星星》前一年,后來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我還真喜歡這種類型(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