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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是何若龍,他是小鹿的情人,曾經深深愛過的情人。
不論以后小鹿的生命中出現了誰,何若龍都永遠是小鹿心中的何若龍,而小鹿那段年華也永遠的定格給了何若龍。
嚴歌苓說,她喜歡寫有缺陷的人,因為有缺陷的人更吸引人。
現實生活中,有沒有缺陷人的嗎?沒有。
尼羅筆下有沒缺陷的人嗎?沒有。
而何若龍,就是個有缺陷的人,一個有缺陷卻依然吸引人的普通人。
而我要為這個有缺陷的普通人寫一個長評。
小鹿遇見何若龍時沒想到會愛上這個土匪,他更沒想到這個人讓他萬劫不復,同時又愛他到死。剛追文時,我沒想過會把我第一個長評給何若龍,我更沒想到當他無聲離世,我會突然情緒失控,為他掉兩滴淚。
不多,兩滴。
他不是個草莽的英雄。
提到這句話,最先想到的是生于草莽,起于強梁的顧云章,然后想到的是撿煤球出身的李世堯,再往后是垃圾堆里撿來的金小豐,流浪兒一樣的何殿英,還有真正的草寇戴黎民。
可是,
陸正霖遇見顧云章時,心狠手辣的顧軍長已經親手將葛嘯天一炮火化送上西天,干凈利索,不拖泥帶水;
李世堯誠惶誠恐的喜歡著何七寶時,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對方和藍拜山親親我我,直到七寶自己犯混蛋,炮制了拜山燒烤;
金小豐一心愛著陸雪征,但他隱忍不發(fā),冷冷的看著干爹專門喜歡那些別別扭扭的貨色,最后,陸雪征親自踢斷了韓棠的脖子,一直把葉崇義養(yǎng)到死;
何殿英何等的猖狂不計后果,但也生生的對那杜芳卿沒辦法,臨了還是余至瑤對杜芳卿生了不信任的心,冷落了對方;
戴黎民的對手是個從不正面出現的陰險貨虞桑清,抓不著、看不見、撕不爛、扯不斷。
所以,我列舉這么多想說明什么?我只想對比一下何若龍的對手。
他的對手——老程與小程,老程是平津都玩得轉的省主席,要殺何若龍就像碾死只螞蟻,分分鐘可以讓對方灰飛煙滅;小程是老程的獨子,有錢有地位,是小鹿竹馬繞床的大哥。
何若龍草根出身,無所依靠,為什么不怕,憑什么不怕,怎么能不怕?
強勢如顧云章面對葛嘯天也只能次次哀嚎“饒了我吧,團座,饒了我吧!”而葛嘯天抓完打完干完,次次放他,不傷他性命。
狡猾老辣如李世堯拿著老趙的軍餉也只能給老趙干活,即使明知七寶有難關,也沒法扔了一切去救他。
金小豐愿意為了干爹死,但他畢竟碼頭一役尚有機會存活。覺得活不下去,就干掉易家公子,也算是找到了墊背的。
……
何若龍落到程廷禮手里,還有命活么?
死亡與出賣之間的矛盾,是小說永恒的矛盾,何若龍選擇了后者,所以他是個背叛者,他不再是個英雄,不是英雄的人是不是就一定是壞人,是不是就罪該萬死呢?
背叛之后的度日如年,尼羅沒有過多的描寫,但是只要稍微想想他之后的表現,就能想得到。他怕過,他慫過,他錯過,但是,別忘了,他再一次大著膽子背叛了程廷禮,他沒那個膽量殺小程,但他給了小鹿下手的機會。
本來我想,小鹿用槍指著天靈蓋的時候,何若龍竟然默默的走開了,這是多么讓人心死,多么讓人畢生無法原諒。
但是我竟然原諒了。
因為他的出身與絕境不是別人可以比,這是命運,人到一定年齡,領略過世事無情命運無常,就會理解人在選擇勉強的弱勢。
他不是個忠誠的愛人。
從不懷疑他愛小鹿,他已經用他最多的愛去愛對方,對于一個被欺壓長大的血性少年,那個省主席的夢想早了小鹿好多年植根于他的心中,他要權力,他也要愛人。
權力與愛情的矛盾,小說另一個永恒的矛盾。
放棄了權力去選擇愛情的人,不會是何若龍。放棄了愛情去選擇權力的人,也不會是何若龍。
這是他的命運,現實而殘忍,像把巨斧活劈了他為兩半,無論選保留哪一半,剩下的都是血淋淋的無法愈合。
所以假使何若龍不死,健健康康的活下去,我確信他還是會要權力,我也同樣確信他真心愛小鹿,而不論他的生命終止于何時,我對掌心那個“愛”字不懷疑,它真誠無比。
他遇見小鹿時,小鹿是大戶里出來的公主,急切的渴望愛,但并不具備去愛的能力,他自己弄不清養(yǎng)了他二十年的干爹是什么樣的手段與伎倆,弄不清他大哥是什么樣要星星給月亮都不行的狗脾氣。
小鹿不顧一切的去愛了,何若龍不顧一切的去接了,然后,一切自然而然的來了。
千斤的重擔,滅頂的災難,一個單薄的何若龍扛不住,就算他不認,咬牙死扛也扛不住。
拒絕了程廷禮,他會立即身首異處,小鹿的一樣逃不過被蹂躪的命運。好吧,就算做一對轟轟烈烈的鴛鴦,雙雙殉情,他們也死不到一起,埋不到一塊。
他的背叛,讓一個單純的小鹿死去,讓一個暗黑理性的小鹿活來。
小鹿的復仇,讓一個活蹦亂跳的何若龍安靜下去,讓一顆猶豫不決的心最終做出一個選擇。
他愛小鹿,用他能有的最多的愛,他不想死,因為怕小鹿“瘋瘋癲癲的糟踐自己”,只要他活著,他就是他男人,有什么瘋朝他來,生命最后一刻,他心里只為小鹿而活。
小鹿愛他,從第一眼就愛,從未改變,即使那些鞭撻羞辱,也是因為愛,親愛的,看,我曾經多么痛苦,我想讓你真真切切的知道,別人可以不知道,我只想你知道。
所以,沒有誰不對,沒有誰殘忍,讓人唏噓感慨的只有命運。
我一直想起那首歌,在這璀璨俗世,你我枉花費心計,追逐那鏡花水月,舊日太貪功戀勢,只因這大地眾生太美麗。
小鹿是代替不了的色相,權勢是讓人癡迷的鏡像。
——大地眾生的你我,誰不是為貪嗔癡邪念所著迷?
世間紛紛擾擾,仇恨化不開,愛能解開。
我落淚,因為他們還在愛,而且愛得更深,愛到能理解愛人每一個變態(tài)的舉動。
“若龍,我硬不硬?”
“硬”
“若龍,我大不大?”
“大”
愛而不可得,此亙古一恨。這也是小說永恒的矛盾。
這就是“憾”——我愛你,你也愛我,但我們就是沒辦法在一起。
沈天生臨死前對顧云章說:“哥哥,我好疼!”顧云章背著他在雪地里爬:“天生,哥哥真的喜歡你”
我的心就會跟難過,不愛的人本就不是月老遺失的月珮,碴口不合,一拍兩散,之后各自瀟灑。而相愛的人本是一對,珠聯璧合,血肉相契,生拉硬扯的弄死半邊,另一半又該怎樣審視與感受自己的傷口?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死,你活!”
從此后,茍活于世,天闊闊雪漫漫,與誰同航?
幸好,《小鹿》這文很長,尼羅的翻云覆雨手總是能馬鞭一揮,縱橫快意于愛情的沙場。
人世也是這樣,當初再怎么愛,只要時間這一劑狗屁膏藥糊上去,隱隱的就把追骨的把愛情的風濕給散了,那追星刺骨的傷痛只是在天涼下雨的時候隱隱發(fā)作那么一小下。
顧云章看到灰毛球的時候,隱隱的想起天生,他感慨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金小豐丟掉了葉崇義的戒指,干爹找著找著也就忘了;
杜芳卿送給二爺的胸針滾到了桌子底下,余二爺轉頭便不再記得去找;
藍拜山的骨灰到底去了哪,還有人去祭拜嗎……
輾轉一生,情債幾本,最初的夢最后都是冷的。
忙于俗世,拼于亂世,沒有誰會永遠惦記著誰,都不是出家人,看不破,享不夠,伽藍寺里聽雨聲盼永恒的,畢竟是少之又少的超脫之人。
小鹿的人生還在繼續(xù),何若龍的戛然而止。
昨天過去了,今天也在過去,不為誰停留,他被永遠的定格在過去,隨著落葉長埋于塵土之內。
在離小鹿最近的地方,靜靜的,他一個人。那是一塊精挑細選的風水好地,只是再好,也好不過當初那片樹影斑駁的林子,驚鴻一瞥的相遇。
為了這一瞥,彼此幾乎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所以他是你的劫數,你是他的劫難,但愛過痛過傷過恨過之后,你們回到相濡以沫,還是打小兒的一對夫妻,誰也改不了。
——這才是真正的殘酷羅曼史。
誰能理解這種無言的痛,它無聲無形,卻真實存在。
十幾年前,周星馳在《大話西游》里說出了人人能背下來的臺詞:“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希望對那個女孩子說……”
然后,前不久,周星馳拍完《西游降魔》之后,柴靜做他的專訪。柴靜問他:“你電影里有句一萬年太久,愛就現在的臺詞,像是愛情宣言,聽說很多人不建議你加進去,但你執(zhí)意要加,我感覺你是想對什么女孩子說的!
周星馳拿出敷衍記者的笑容,問道:“有嗎?”
柴靜認真的說:“我覺得有。”
周星馳正色:“謝謝你”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荒涼,愛過的人會懂。
謹以此長評紀念我體諒的、心動的、愛過的、恨過的、理解過的、原諒的,最終讓我心疼到久久不能釋懷的何君若龍,何日君都不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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