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

　　——由《過門》評priest耽美文

　　下班路上，暮色四合，橘色萬家燈火漸亮，淅瀝小雨柔化了城市街景，我在等待一個漫長的紅綠燈，小小密閉的空間里，廣播臺毫無預(yù)兆響起歌聲。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愛著的人吶，到底我該如何表達(dá)，他會接受我嗎？”
　　于是，我想起徐西臨。

　　同樣一個暮色四合的傍晚，竇尋坐在副駕駛座位，多年不見二人就這么猝然相遇，車?yán)锊シ胖裰{，也許也在唱：

　　“抬頭看漫天星河，那時候陪伴的那顆，這里的故事你是否還記得？”

　　花開花落又是一季，離合悲歡走了一番，團(tuán)座和豆餡兒重逢了。而我，看著別人的故事，和青春又同行了一程。

　　Priest大人的文，我最喜歡的三篇是《一樹人生》、《大哥》、《過門》，排名分先后。我把他們歸為“青春年華”系列——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來不及道別，滾滾入海不復(fù)回。這種文最具P大特色，帶著人間煙火的溫暖，充滿酸、甜、苦、辣的人情味。

　　青春是酸的。

　　那些“得不到”執(zhí)念，如同酸澀的青蘋果，不好吃，但你吃過。

　　愛一個人該怎樣表白，才不會被拒之千里之外？十幾歲的生命里還從來沒有操練過，緊張懵懂，小鹿亂撞，總以為可以按部就班準(zhǔn)備就緒，可是現(xiàn)場卻總是一片兵慌馬亂。

　　“你想聽我說什么？說我喜歡男的，還是聽我喜歡你？”豆餡兒理論研究外加實踐探索之后，橫沖直撞的表白連自己都?xì)怵H了：“現(xiàn)在不喜歡了，滾出去�！�

　　類似的，小遠(yuǎn)如同罹患神經(jīng)病一樣，刻苦鉆研了哲學(xué)心理學(xué)社會學(xué)乃至一些獵奇的藝術(shù)之后，在一個淅淅瀝瀝的雨天，對危襟正坐的大哥說喜歡“一個人”好多年了，不敢點破那個“男狐貍精”的真面目，而魏謙的回復(fù)是：“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小遠(yuǎn)，人一輩子眨眼就過去了，好好活著尚且困難那么多，你干嘛要特立獨行地給自己找不自在？”大哥帶著無法形容的無奈，挖心挖肺地說這種話，讓小遠(yuǎn)連辛酸都變得難以啟齒了。

　　心里有，就是不說。謝一在陰冷逼仄的出租屋里，眼含熱淚吻了王樹民。愛你那么多年，你懂不懂？你跟我說“心里堵得慌”，那你知不知道，我“堵”了自己多少年？

　　青春也是甜的。

　　最美是情動，道是無情卻有情的時分，此時此夜難為情的氣氛。

　　情竇初開時的期待試探，兩情相悅時的濡沫繾綣，這世界上有什么比我愛你，你也愛我更給人幸福感呢？

　　當(dāng)魏謙在小遠(yuǎn)熠熠生輝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感受到了某種“極端親密的聯(lián)系”，羽毛掃過，那種叫做愛情的東西在他心底落地生根，從此，他“饑寒交迫”的人生里不在無依無靠。當(dāng)魏謙執(zhí)起小遠(yuǎn)的手，深情一吻定格在鏡頭里的時候，小遠(yuǎn)充滿“顛倒而尖銳的執(zhí)念”的人生終于修成正果。

　　被心愛之人接納時的幸福，只有年少一張白紙之時才能對比出炫目的色彩。當(dāng)徐團(tuán)座鬼使神差的在廚房里擁抱了豆餡兒，年少的豆餡兒脫口而出：“你吃錯藥了？”第二句話：“你干什么？”，單純的少年，一時之間意識不到，“冰紅茶味兒”的吻此刻有了你情我愿的愛情成分。沒經(jīng)歷過，所以幸福的沖擊力才顯得那么強(qiáng)大，那時候，他們一無所有，他們在“棺材”里互相親吻愛撫。

　　愛情的甜蜜還在于愛人眼里你的樣子，甚至好過于你本來的樣子。魏謙覺得不可思議——自己有那么好嗎？小遠(yuǎn)的執(zhí)著都是哪來的？王樹民在西塘夜里卸了謝一衣冠楚楚的鎧甲，幾乎是全程調(diào)戲小謝節(jié)奏，任他求饒，任他顫抖，任他流淚，王樹民知道，小謝愛他，欲罷不能的愛他，這樣的夜里，他可以為所欲為。豆餡兒一輩子都是的當(dāng)大仙兒的料，他知道團(tuán)座寵他，慣著他，“永遠(yuǎn)不會真的生你的氣”，所以會放開了任性，即使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里，他也敢說：“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馬上跟你走，不是威脅”，而且因為“托付給別人不放心”，還要帶著“兒子”一起走。

　　可是，青春更是苦的。

　　一個人的飛蛾撲火，烈焰焚身，不疼嗎？謝一問王樹民，也問自己：“你說……這代價，我要付到什么時候？”

　　魏之遠(yuǎn)超脫不了現(xiàn)實求不得的痛苦，便無師自通的創(chuàng)造出麻痹自己的宗教。我無法控制你愛上我，但我愛你不猶豫；我無法勝利，但絕不選擇投降，孑然一身，做個“修你一世喜樂安穩(wěn)”的教徒。“我從生到死是一個又一個顛倒而尖銳的執(zhí)念”，如果生命戛然而止，你是我心尖上最后一個念想。

　　即使是分手，嘴里說不愛了，可心里的話套上友情的馬甲還是忍不住叮囑對方的�！岸桂W兒，心里實在過不去，給你打一頓出氣行嗎？”“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將來你一句話，刀山油鍋我都給你趟開�！�

　　然而，P大的“青春”文不是單單愛情一條線那么簡單，《大哥》到全文的五分之四處才有了耽美情節(jié)，我喜歡魏謙不是因為他“衣冠禽獸”的帥，而是他的成長經(jīng)歷在一定程度上濃縮了一個人成長中的困頓，代表了一些不放棄努力，掙扎著活得更好人的縮影，肩負(fù)著時代所缺少的“責(zé)任感”這種品質(zhì)。一個男孩到一個男人，一路摸爬滾打中成長，頂著風(fēng)刀霜劍，在泥濘陷阱中走出來，作為一部勵志成長史，即使沒有愛情也能成為經(jīng)典。

　　《一樹人生》讓人心動的是愛情，可真正讓人心疼的是謝一那悲慘的少年，孤獨奮斗的青年，我不知道有多少像我這種年紀(jì)輕輕就背井離鄉(xiāng)，帝都北漂過，魔都奮斗過，用最好的年華去贏取同美好世界平起平坐的機(jī)會的異鄉(xiāng)人。謝一的出租屋，讓我聯(lián)想起帝都冬天的地下室，魔都的亭子間；謝一對愛情的隱忍與絕望，如同多少北上廣深奮斗著的年輕身影，那無暇顧及的愛情與親情，愛情很美，但我們這種苦過的人知道，首先是生存。

　　《過門》相對單純，匆匆那年的時光，中二病的年紀(jì)，讓人笑里帶淚的懷念，可是啊，校服再丑，你也穿不上了。

　　一葉浮萍?xì)w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的愛情。P大是個太善良的人，總是不忍初戀暴尸街頭，千轉(zhuǎn)百回之后，讓相遇的人只是紅了臉，而不是紅著眼。身邊的人，遍地的初戀死無葬身之地。硝煙散盡的戰(zhàn)場，竟然還有生還者的意外和安慰。

　　這就是青春的樣子，豆蔻年華，花兒少年，苦甜苦甜的。在P大的文里，我們和大哥、小遠(yuǎn)、徐團(tuán)座、豆餡兒、小謝、敗家小民一起，綻放一朵年華，成長一樹人生。

　　上面評的是我最喜歡的文，為系列一，那么接下來是“如魔似幻”系列二，以《鎮(zhèn)魂》《山河表里》《六爻》為代表，排名分先后。

　　這個系列里最喜歡的是《鎮(zhèn)魂》，禁欲系一直是我心頭好，沈教授真是自投羅網(wǎng)的和我胃口。但是，遺憾的是，P大的文幾乎大多數(shù)我都站反了CP，很痛苦，也有點受虐后的快感。當(dāng)看到沈教授大力拿下趙警官的時候，我整個人一邊不能相信目瞪口呆，一邊潛意識的加油叫好。

　　題外話，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

　　這個系列主要的特點就是“想象力的無盡頭”，在上古神話的基礎(chǔ)上，劃分出神與魔階級分歧，以“輪回晷”“山河錐”“功德筆”“鎮(zhèn)魂燈”整齊的劃分出小說的結(jié)構(gòu)，將現(xiàn)代生活與神話世界完美結(jié)合，構(gòu)建出一個步步推進(jìn)、逐漸高潮的魔幻世界，總體架構(gòu)上其實P大很有功力。

　　人物塑造上，時間縱貫古今，職業(yè)橫向跨度大。趙云瀾前生遠(yuǎn)古大仙，今世警界精英，上得昆侖，下得黃泉，一個能上天入地的好受；沈巍眼前教授，頃刻就能黑袍傍身，黑霧覆面，長刀斬魂，當(dāng)然還能黑發(fā)鋪床，好一個美人攻。

　　其實很多細(xì)節(jié)我也很喜歡，比如傀儡，斬魂使大人長袖一揮，此萌物隨叫隨到；比如明鑒，可照妖，可存妖。

　　再比如，昆侖神左肩一盞魂火是沈巍胸口的七彩心火這種設(shè)定。我以我身賜你魂，我以我死延你生，抽我昆侖筋予你神籍，這“幾分真心”你要不要？

　　《鎮(zhèn)魂》的很場面描寫如同電影分鏡，我文我看過很久了，具體文字記不清了，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仿佛是熒幕上的畫面。沈巍抬手一指，地上出現(xiàn)了一條若隱若現(xiàn)的黑線，曲折延續(xù)，指示出趙云瀾的方向；夜深人靜，沈巍開胸取“心血”為沈云瀾熬藥；趙云瀾開天眼時，從背后看見沈巍的身影是漆黑一片，唯有那心口處迸出一股股亮紅色的液體，他從背后抱住他，沈巍的心血巖漿般噴涌……

　　我是一向不看修仙文的，《六爻》是個例外，因為P大強(qiáng)大的想象力很吸引我，封山分海，這種西游記級別的想象力，即使我對修仙再不感興趣，也能作為一個奇幻故事看完。

　　P大文中想象力最宏大的文是《山河表里》，絕對是開創(chuàng)性的。本來一開始我以為是個“世外桃源”的故事，可越往后看越震驚�！跋萋涞亍边@個概念實在太絕了，它具有哲學(xué)和社會學(xué)寓意，絕不是“黑暗侵襲”那么簡單，想多點，它可以是某種主義，某種社會思想，陷落地的人群僵化掉而完全不自知，更不允許你有不同思想，一種可怕思維吞噬一個地區(qū)，通過“聽聞看說想”五官進(jìn)攻你，侵襲你，直到你被“同化”，山河“淪陷”。而去一種“思潮”的方法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去宣傳，去行動，有開化的“先行者”會犧牲，會灰飛煙滅，但是僵化人思維的東西是不符合進(jìn)步潮流的，必定會被攻破，會土崩瓦解。

　　《山河表里》是有大氣象、大格局的文。它的想象力是開創(chuàng)性的，我還從來沒有看過任何一篇文把“思維”“主義”這種虛的東西具象成魔幻實體，非常震驚。

　　第三個系列是“古風(fēng)俠影”系列，以《七爺》《天涯客》為典型。

　　P大的古裝的不只這兩篇，但我卻只把他們歸為一個系列，標(biāo)準(zhǔn)就是它們符合一般意義上傳統(tǒng)“武俠”的審美。

　　古裝耽美中，寫蓋世武功的多，能寫出俠氣的人不多，《天涯客》做到了，身無半兩銀，以情義相交；游走江湖，路見不平，知心知己，兩肋插刀。

　　《七爺》一個“命中注定”的古風(fēng)耽美文。景北淵，三生石畔銀發(fā)相守，本是個大情種；大巫烏溪的脾氣類似射雕英雄傳中東邪“黃老邪”與“黃小邪”的結(jié)合體，在手段上又類似西毒的“大毒物”和“小毒物”。

　　這個系列我的評價是中規(guī)中矩，不算太驚艷，不過考慮到P大每篇文都風(fēng)格迥異，跨度之大，古風(fēng)俠影還能寫得如同老手，此分類聊表欽佩。

　　第四個系列是“半獸人”系列，以《殺破狼》《獸叢之刀》、《終極藍(lán)印》為代表。

　　這個系列的特點是“反差萌”，古風(fēng)加朋克，等于殺破狼。古風(fēng)加指環(huán)王，等于獸叢之刀。終極藍(lán)印，大致相當(dāng)于超人破壞□□的故事。

　　這種反差的組合很反傳統(tǒng)，這是P大標(biāo)新立異的地方。《殺破狼》明明古風(fēng)翩翩，鐵甲加身又順間動感十足。顧帥在狼群里救起少年長庚，帶他走出關(guān)外漫天大雪，也走出寒冷無依的心境，塞外的冰天雪地，黑云一般的大氅為長庚隔出一方帶著體溫的天地，隔著屏幕我似乎都能嗅到淡淡的藥味。再一轉(zhuǎn)眼，戰(zhàn)場廝殺，冷的金屬，熱的紫流金，字里行間又彌漫出血與火的味道，讓人聯(lián)想到開火后槍口的硝味，又夾雜著俠士刀劍相碰的錚錚之音。

　　獸叢之刀的華麗在于清俊華沂的瞬間化獸，和明明身體較弱卻偏偏要舞霸刀的亞獸長安，這都是很強(qiáng)的反差。這篇文我看的很早，具體故事記不清了，但是華沂化獸的場景卻腦補(bǔ)的不能忘記，仿佛曾經(jīng)親眼看過他閃著健康光澤的銀色鱗片，尾羽純白的鬃毛，四肢線條起伏如同健美的山巒，暗藏著驚人的爆發(fā)力。猛獸瞬間躍出，須發(fā)皆張，帶著原始的獸性，盤亙與長安的周圍，可以為你亮出尖牙利爪，也可以成為你溫柔的坐騎。

　　蘇輕從一個浪蕩的廢柴，成為一個具有超能力和責(zé)任感的異能者，經(jīng)歷了一系列科技磨難，前后判為兩人，這也是一種反差。

　　還有一句題外話，胡不歸這個名字我喜歡，《詩經(jīng)》里有句“既見君子，云胡不喜？”一個人的名字，只有三個字，卻讓人感受到一種情懷。

　　第五個系列是“心理推理”系列，以《壞道》為代表，還包括《夢祭》（對，你沒看錯，就是這篇）。

　　《壞道》是一篇披著耽美外衣的心理懸疑小說，P大是一位披著耽美作者外衣的社會心理學(xué)愛好者。抽出耽美情節(jié)，這篇文也很好看。其實P大很多文抽出耽美情節(jié)也是好文，這也是P大寫作的一大特點，像《大哥》《壞道》《山河表里》感情線都不是主線，故事情節(jié)才是硬道理。

　　第六個系列是“男歡女愛”系列，包括作品《我的拖延癥女友》《流光十五年》

　　《我的拖延癥女友》我是入的實體書，為了簽名，鋼筆簽字看起來像大大咧咧的小女孩。故事的內(nèi)容嘛，一句話概括為“披著言情外衣”的勵志成長記。文筆是駕輕就熟的，偶發(fā)的感慨是成年人式的。對有拖延癥的朋友來說，大概是一陣見血的一本書。

　　第七個系列是“我看不下去肯定是我的問題系列”，主要包括《廣澤舊事》兩篇，還有其他沒提到的。如果一個電影，開場的5分鐘不帶感，我就不會再看了；如果一個文，讀了10分鐘還讓我提不起興趣，我就馬上放棄，就是這么個情況，所以就不評論了。

　　總體上來說，priest大人的文是不以耽美取勝的文，它勝在有氣象、有情懷、有智商、有筆力。

　　當(dāng)然，有時候覺得P大文清水的一比，但是細(xì)想想，也不能太糾結(jié)，對美食家來說，頂級之宴是素齋，做好了具有最清新的風(fēng)味，對于像我這樣的讀者來說，早已經(jīng)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各種腦補(bǔ)，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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