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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初遇
我已經(jīng)記不太清楚第一次遇見她的情景了。與她之間發(fā)生了很多的故事,但真的話到嘴邊卻又無法整理出一個清晰的脈絡來,記憶仿佛是滴在水里的墨,慢慢擴散,當我從回味中醒來,想再捉住那逝去的光陰時,卻如同這墨一般,消散了。
大概是這樣一句臺詞,“所以說你就是我的新同桌了?”我看著面前充滿疑惑的小臉,那張臉很認真很認真。在我還在思考怎么有禮貌又不冷淡地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已經(jīng)把桌子靠了過來“擠一擠,大家都剛報到,人有點多!蔽抑荒茳c了點頭,并且盡量把自己的椅子往墻邊靠好像這樣便能多給新同桌留下空間。
開學的課程并沒有我想象的那么難,雖然并沒有學過英語,但很慶幸授課是從最基礎的字母表開始的,離開從小長大的小鎮(zhèn)來市里學習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本來,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以為我會像父輩一樣在鎮(zhèn)里上初中然后進入鎮(zhèn)擁有的技校,最后進工廠接父親的班。我這樣想著,撇頭卻看見了正在猶豫把自動鉛筆哪一頭叼在嘴里的她,視線漸漸被吸引住了。她很特別,至少在我看來,似乎周圍同學埋頭記筆記產(chǎn)生的沙沙聲,一點也不能打動她,她的眼睛完全專注在鉛筆上,沒有余光去關注周圍的人,也沒有余光去關注我。當然,那時候的我并沒有勇氣去跟女孩子搭訕,甚至沒有搭訕的概念,從那天換座位以來,我和她似乎并沒有發(fā)生更多的交際,我也曾偷偷觀察過她,她并不是個很冷淡的人,至少課間為了避免來找她玩的同學的吵鬧,我需要離開座位給她們一個環(huán)境,這樣,似乎能讓我顯得不那么不近人情,也許能更快融入所謂的班級中去。
代表
體育課結束了。我和班級里的男生關系變得不錯,不再需要一遍遍解釋我長大的小鎮(zhèn)是個什么地方,對于他們,只是個和我捆綁在一起地地名,僅此而已。我在水龍頭洗過了手和臉,發(fā)現(xiàn)并沒與人像原來的伙伴一樣直接對著水龍頭喝水,所以我也攥了攥手中的硬幣,選擇了一瓶看起來挺精致的礦泉水;亟淌业穆飞,我依稀看見她倚在球場邊的鐵絲網(wǎng)上在看著球場這邊,我忽然覺得,她真的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像突然涌出的泉水一般腦中浮現(xiàn)出這樣的想法,直到現(xiàn)在我還清晰地記得那條白色的裙子。
“那么體育委員有人要競選嗎?”班主任重復了一遍,隨即課堂傳來陣陣私語聲,她站了起來,“老師,我推薦他”,我抬起來因為無聊而埋在臂彎里的頭,因為對于我來說,體育委員可是能掌握體育課選擇哪種球類運動的實權人物。所以,當我的視線從老師回到那張曾好幾次出現(xiàn)在我夢里的小臉上時,我意識到,自己說什么都不可能拒絕了。于是,我成了體育委員,她成了英語課代表,與其他幾個同學組成了班委。
迷茫
“你是不是和英語課代表走的太近了?班主任今天問我你們是不是關系很好”,班長在課間過來找我。我有點迷茫,在當時我的腦袋里并沒戀愛什么的觀念。我只是單純地知道,班級里六十多個人,那么厚厚的一疊作業(yè)本對她瘦瘦的胳膊來說太重了,所以班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依然是課間,當我給她的朋友們讓座時,女生們總是看著我狡黠的笑著,我一邊不知所謂一邊卻總是期待著下節(jié)英語課,她能當著全班人的面在門口對我微微點一下頭,然后我能像得到信號的運動員一樣沖出教室去分擔她手臂里的一半甚至全部重量,F(xiàn)在想來,所謂初戀,讓人迷茫卻又充滿無限的干勁。我開始習慣每天陪著她去英語辦公室搬作業(yè),她也習慣了每節(jié)體育課作為女生代表和我一起去借器材,等大家都走了再陪我去還器材,我們都不是話很多的類型,所以還完器材,稍稍偷一下懶,繞遠一點,在那時看來都是那么的美妙。我甚至無數(shù)次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想像小時候捉住蝴蝶一樣去捉住她的手,我知道,她在等著,等著我這樣做,可是當我每次都把自己抬起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翹起的呆毛上,在心里暗自悱惻自己的無能時,她卻很開心地笑著,扯扯我的衣角提醒我該回教室了。
慌亂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也許在別人的眼里本就應該如此,7班的體育委員和英語課代表是一體的。我很樂意放學陪她一直在辦公室整理作業(yè)到大家基本都離校,然后一起放學走過那短短的一段共同的路程,昏昏的路燈仿佛掩飾了晚歸家的不安,一切似乎都在給我鼓勁,每次望著跳躍著的馬尾,心里似乎總有踴躍而起的沖動,我想去抱抱這個輕盈的精靈,想用笨拙卻又無數(shù)次在腦海中反復操演的臺詞,去訴說我的愛戀和熱忱,但終歸,我只是個善于用平淡和寡言少語掩飾自己不安和自卑的男孩子,總想表現(xiàn)的成熟些,但內(nèi)心的不安卻濃厚于周圍的所有人,我開始想要改變,我想要更多,但卻不知道應該做些什么,無比渴望能和她更接近,卻遲遲找不到方法,我開始不再平靜和享受這份平和,開始感到慌亂和不知所措。
人生中第一次產(chǎn)生那種名為嫉妒的情緒是源于隔壁班那個和她很要好的男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聊不完的過去,那是屬于他們共同的回憶,那個回憶里是沒有我的。越是表現(xiàn)地無所謂的人,內(nèi)心的自尊越是強,我開始覺得自己像失去了新鮮感的玩具,也不會一次次去對她講述我回憶里的趣事,我不確定她是不是會厭倦。終于,我第一次拒絕了她的等待,發(fā)了一通自己都覺得無厘頭的脾氣,帶著后悔與不安,提前離開了學校。
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么軟弱,軟弱到,敏感到容不下她的目光在別人身上停留地比我更久,我開始一遍遍回想著一幕幕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卻又覺得那些回憶脆弱的像一張紙,一場夢一般,出租房周圍是一家家團聚著,吵鬧著吃晚飯的聲響,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像被遺忘了,沒有燈光的房間里,很冷,饑餓感卻早早被內(nèi)心的煩悶驅(qū)趕,縮在床角,像受驚的小獸一般,迷茫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屬于我的,陌生的一切。
冷戰(zhàn)
我們開始冷戰(zhàn)了,很莫名其妙地開始冷戰(zhàn)了。但是平淡的校園生活還是一如既往,只是我只能假裝聽不見班上女生在背后的紛紛議論,對那些早熟的孩子來說,我們真的就好像失去在一起理由的情侶那樣,淪為談資,也就僅此而已。我更加不安了,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內(nèi)心的渴望愈強烈,外表卻愈發(fā)顯得冷漠,明明不應該這樣的,我知道,并非他們說得那樣,甚至還沒有開始,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始,卻提前一手造成了現(xiàn)在的僵局——我開始感到后悔。
也許是三天,也許是一個星期。我不斷地重復著寫信和撕信的循環(huán),寫到紙上的卻及不到我想說的千分之一,萬分之一。在學校的時候,我沒有勇氣把信遞給她,說不出是出于慚愧還是所謂小小的自尊在作祟,我不敢去看她的目光,也沒有注意到后來才明白過來的為什么課間不再有人圍著她的座位和她聊天,有時候忍不住偷看她一眼,卻總能看見她呆呆地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下定了決心,在周末的班干部例會后把信給她,跟她道歉,然后和好,我這樣想著。
周末的早晨我起的很早,來學校也很早,早到需要反復向門衛(wèi)解釋我來的目的是為了班級活動以及看他在昏暗的燈光下仔細檢查我的學生證。當清晨的陽光照進教室的時候,我提前擦好了黑板等著大家的到來。例會是很無聊的,但今天的例會對于我來說卻充滿了緊張的氛圍,我希望快點結束好去實行自己的打算,又不希望快點結束,好整理自己慌亂的心緒。等到中午的鈴聲響起,我提前從后門走出,靜靜地看著班委的同學一個個從我面前經(jīng)過。像是察覺了什么似的,和她一起出來的兩個女生看了看我,停止了不知內(nèi)容的開心的話題,安靜地從我身邊經(jīng)過,留下了她和我!澳懿荒茉谙挛绲陌鄷Y束后等一下我”,我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掩飾自己的不安“我有話想跟你說”,然后低下了頭,我知道她在打量我,很認真地打量我,“我,為什么要等你”,她說得聲音很輕很輕,可惜印在我的耳朵里卻比任何聲音都要刺耳,世界仿佛停滯了,我沉默了。她沒有再說什么也沒有再停留,默默從我身邊經(jīng)過,帶走了我最后一絲偽裝的冷靜,我楞住了,等她已經(jīng)走下了樓,走出了很遠,我也沒有回過神來。不知過了多久,我慢慢一個人繞到另一條樓梯,把攥在手中被汗水浸濕的信撕的粉碎,扔進垃圾桶,仿佛能把自己的失望與悔恨一起扔掉。
溫柔
那天下午的記憶很模糊,也許是自己不愿意再回想起那天的事情。例會結束了,我沒有再一次留住她的勇氣,懷著最后一絲小小的期許,直到教室只剩下我一個人,我開始覺得眼前很模糊,我似乎是哭了,沒有嚎啕大哭,也并非強忍著哽咽,只是就那么淡淡地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好像裝滿水的杯子,再繼續(xù)就會溢出一樣。
停留了很久,當熟悉的燈光喚醒我模糊的雙眼時,靜靜的校園里,我走過無人的食堂,走過逸夫樓,走過籃球場,不再偽裝自己,自己的落魄,惶恐,失望齊齊涌上心頭,沒有燈光的教學樓,籃球架給我深深的不安,再明亮的燈光也無法驅(qū)散。我才意識到,美好的不是這片昏暗燈光下的夜色,而是曾經(jīng)陪伴在自己身邊那個輕盈的身影。平時格外短的那條從教室到校門的路今天卻顯得很長,當我抬起頭看著前方的校門時,她,就仿佛我第一次看見時那樣倚在籃球場邊的鐵絲網(wǎng)那里,靜靜地看著我,等著我。
世界開始轉(zhuǎn)動了,燈光也不再昏暗,我跑起來了,丟下了書包,好像害怕這是夢境,想用這雙手去確認,去確認這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假是真,殘存的理智讓我在她的面前停住了腳步!靶,我看到了”她的話語依然輕輕的。那一刻,理智,冷靜,什么都無所謂了,我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就像無數(shù)次在夢中一樣,抱住了那輕盈的身體,好像擁抱了全世界,再也不想放開,一切的一切,想說的,想做的,都被拋諸腦后,就像她不會明白我為什么會變得冷淡,不明白我為什么不愿意再理睬她,我也不知道她在這段時間里夜里有多少次哭醒,為了在班里同學面前不那么尷尬裝作冷靜有多麼辛苦,都不必再提了。
我們都沒有開口,就這么擁抱著,直到我開始恢復冷靜,開始借著燈光看到她通紅的耳根。我松開了手,并沒有裝作依依不舍,也沒有刻意顯得慌亂,我不想知道她為什么會在這里,不想知道她是如何找到,如何去讀那封被我撕碎的信,一切都顯得不那么重要,我把臉向她貼近,很自然地用自己的鼻子去輕輕蹭了蹭她的鼻子,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完美,最能表達親近的方式,就像兩只不安的小動物相依去接觸一個未知的世界,只有這樣的接觸才能讓我們安心,不光是耳根,她的臉也漲紅了,也許是因為少女心,也許是因為激動,直到門房里傳來頗有人情味的兩聲咳嗽,我轉(zhuǎn)身,一個箭步抓起地上的書包,再轉(zhuǎn)身,拉住她的手,就像每天在帶領班級所有同學做廣播體操一樣果斷而流暢,我們開始跑起來,燈光,樹影一幕幕飛快地往身后倒退,我們仿佛化身了風,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風,又像化身為云,漂浮不定,難以捉摸的云,無論過去如何,未來如何,此時,此刻,我拉著她,拉著我的世界,我的全部在盡情放肆地奔跑著,好像想向所有人炫耀我手中拉著的是我最重要的人!白筮,轉(zhuǎn)彎,右邊”,她這么說著,我這么跑著,直到她氣喘吁吁,我才停下腳步,炫耀似的不喘一絲粗氣,扭過頭不著一點痕跡地擦掉額頭上的汗絲——她從來不是一個嬌弱的女孩子。
城市到了夜晚才活躍起來,這是和我印象里的家鄉(xiāng)最大的不同,甚至,她住的地方和我住的出租房也有很大的不同。在她家小區(qū)樓下的公園里,我們走了很久,聊了很久,直到她必須要回去的時候,我才依依不舍地松開了她的手,望著她時走時回頭地離去。我知道,我們的故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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