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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rth London Trash
他的這個暑假,和上個、上上個暑假一樣糟糕。
哈利·波特站在夜晚昏暗的街燈下這么想著。他孓然一身地站在那兒,臉色麻木,面無表情。
大概一小時之前,他無家可歸了——再一次的。
他大概又搞砸了一切,他想。
達力表哥對他的欺辱由來已久,并且隨著年歲增長變本加厲。他終于忍無可忍,用韋斯萊兄弟送他的魔藥將那頭豬的頭發(fā)變成了一堆芨芨草——盡管他并不覺得兩者之間有什么不同。
隨之而來的是佩妮姨媽的驚聲尖叫和弗農(nóng)姨夫的暴怒。
“噢天啊!我的小達達!”姨媽尖叫著撲了過去,焦急萬分地繞著達力打轉(zhuǎn)。
弗農(nóng)姨夫瞪著眼睛。哈利猜他想起了后天將來家里拜訪的鋼琴老師——看來他們不得不改期了。
德思禮一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措手不及。達力抱住自己的頭四處亂竄,發(fā)出駭人的叫聲。他驚恐的流著眼淚。
弗農(nóng)姨夫拖著笨重的身體試圖攔住他同樣笨重的寶貝兒子,他看上去氣壞了。
“你這小怪物,撒謊精——”他劇烈的喘息著,唾沫四濺,“和你那沒廉恥的怪胎父母一樣,不知感恩的東西!”
聽到這,哈利無法勸說自己繼續(xù)保持沉默了。
“閉嘴!”哈利說!巴V刮耆栉业母改!”
一只花瓶炸裂在他腳邊。弗農(nóng)姨夫咽下即將出口的惡言,驚怒地看著他。
客廳里回響著姨媽的尖叫和達力的哭聲。他安靜的看著這場鬧劇,一切都讓他身心俱疲。
“我走了!彼f。男孩沉默地將他的課本和魔杖通通收了起來,走出德思禮家的大門。
他拖著衣箱穿過幾個街區(qū),心中憤懣難平。再過幾個小時就是他的生日,但他對這早已沒了期盼,也沒什么理由指望別人記得。
盡管朋友們的禮物與祝福都如約而至,這夜里他卻仍舊感到窒息般的孤獨。他在這夜里流離失所。
他漫無目的地踱步著。路上的行人們大多行色匆匆,他們有的西裝革履,有的則十分嬉皮。哈利與他們一個個擦身而過,心臟逐漸跌進了谷底。
他們都在這忙碌的一天后能有個好歸處,而他無處可去。
哈利悲哀地認知到這一點。他為這認知感到絕望。他停下腳步,在路燈下發(fā)起呆來。
“I\'m on the nightrain,bottoms up.I\'m on the nightrain,fill my cup.I\'m on the nightrain……”
經(jīng)過改裝的機車發(fā)出暴風般的轟鳴聲,合著喧鬧嘈雜的搖滾樂,暴走族們在漆黑寂靜的街道上穿行而過,車燈和引擎聲像是撕裂夜空的閃電與驚雷。
然后他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他感到自己兩手空空。
——他的衣箱!
他腦中一片空白,太陽穴突突的跳著。
恍惚中,哈利看到那個該死的、可惡的小偷——一個包著頭巾的印度人(這讓他想起奇洛,真見鬼),他提著他的衣箱健步如飛,仿佛那箱子輕若鴻毛。
“站住!”他回過神,拔腿追了上去,“把我的箱子還給我!”
那小偷頭也不回,腿腳越發(fā)靈便起來。
哈利生氣極了。再沒有哪一刻叫他這么生氣——他一整天所受的憤怒都從這冒了出來。
「我真是受夠了!」他想,「這該死的暑假,該死的小偷,該死的生活……都見鬼去吧!」
>>>
哈利追著小偷又跑過了幾個街區(qū),漸漸感覺到體力不□□小偷卻絲毫沒有放慢速度的意思,依舊跑的飛快。
終于,在轉(zhuǎn)過又一個街口后,小偷徹底跑了個沒影。哈利氣喘吁吁,精疲力盡地癱坐在地。
他喘著粗氣,雙手環(huán)膝,將頭深深埋了下去。這讓他看起來和路邊醉酒的流浪漢沒什么兩樣。
他該死的又搞砸了一切,F(xiàn)在一切都完了。
這下可好了,他的魔杖可還在里面呢!一個失去了魔杖的巫師,這聽上去多好笑!
該死的!他不忿地用手捶打著地面。
這可真要命。他面對這黑暗的小巷,被一種名叫恐懼的情緒籠罩了全身。他不知道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辦,也不知道該去哪里。
他感到自己被全世界遺棄了。
鞋跟叩擊地面的“踏踏”聲從巷口傳來。他知道有人正走往他的方向,可他現(xiàn)在無暇顧及這個。
那聲音由遠及近,越往后越清晰。而后腳步聲停下,一雙質(zhì)地優(yōu)良的皮靴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中。
他的視線一路攀升。借著月光,他辨清對方蒼白的皮膚和散亂的鉑金色頭發(fā)。那人無機質(zhì)的銀灰色的眼睛針刺般盯住他——
“德拉科·馬爾福?!”
哈利低聲叫到。
鉑金色的惡魔愣了愣神,他將他從頭到腳的打量一番,嘴角扯出一個冷笑。
“啊哈,看看這是誰?大名鼎鼎的圣人波特——”他拖長語調(diào),“真叫我意外,您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噢……我想我需要你的幫助,馬爾福。”哈利干巴巴地說。
太好了。他心想。盡管他們相處的不甚融洽,但在他經(jīng)歷了這窒息的絕望后,金發(fā)混球那一如既往的嘲諷嘴臉也變得可親起來。
不出所料的,德拉科嗤笑一聲:“是什么讓你產(chǎn)生了這樣的錯覺?假設(shè)你的腦子沒有壞掉,就該知道我不可能幫助你這沒腦子的蠢家伙。絕不!
哈利沒注意他說了什么,他只感到肚子餓的咕咕作響。他緊緊盯住德拉科的雙唇——它們形狀優(yōu)美,并對著他一張一合。盡管知道那口中只會噴出毒蛇的汁液,他也還是覺得它們魅力非凡。
看起來可真好吃——一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隱秘地劃過。
哈利被這可怕的想法驚呆了。他搖晃著袋,似乎這樣就能將這叫人跌破下巴的念頭通通甩出腦海。
“算我欠你的,”他說,“我以為你不會想讓你父親知道你在這兒。他可沒一點能讓你和麻瓜世界接觸的樣子——別多想,我沒別的意思!
聽到“父親”這個單詞,德拉科忍不住有些瑟縮。雖然這僅僅只有一瞬,卻還是被哈利注意到了。
他看著他,眼底只留下平和與真誠。
“我無意探究你的秘密,馬爾福。我只希望你能幫我,僅僅作為一個同學。今天發(fā)生的一切都糟透了!
德拉科的臉色陰晴不定。他動了動嘴,卻什么也沒說出口。
“跟我來,波特!倍虝旱某聊螅痛送讌f(xié)。
>>>
德拉科從冰箱中取出一罐啤酒,徑自打開喝了起來。
他們在一間陳舊的出租屋里,墻上貼滿各種樂隊的海報。哈利用手撫過它們,Iggy Pop、David Bowie和Velvet Underground——上個租客的品味讓他贊同?偟膩碚f,這里看上去還算干凈,但沒有哪一處像是一個馬爾福會選擇的住所。
“這兒就沒點什么能吃的嗎?”他問。
德拉科指了指桌子上還沒涼透的一盒披薩。他心不在焉地觀察著易拉罐上印著的圖案。
這大概是他的晚餐,哈利想。他吃的可真少,盒子里還剩的有一大半呢。
他迅速解決掉德拉科剩下的幾塊披薩,然后打開冰箱。隨即他目瞪口呆——冰箱被各種各樣的酒塞滿了,它們層層疊疊的堆放著,幾乎密不透風。
“馬爾福,我不得不說,”有些驚訝的,哈利眨了眨眼,“這真是太朋克了!
懶洋洋縮在沙發(fā)里的金發(fā)混球難得的表示贊同。于是他們行動起來,把所有的酒都拿了出來,按照高矮次序擺放在桌子上。
“敬美味的披薩!”哈利舉起酒瓶。
德拉科用鼻子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但他還是舉起啤酒,咕嚕咕嚕地灌下肚子。
沒過多久,他們的腳邊就多了好些空酒瓶子。哈利和德拉科面色酡紅,醉意涌上兩人的腦袋。
“敬弗雷德的馬桶圈!”
“敬奧利凡德的花內(nèi)褲!”
“敬費爾奇的女朋友!”
他們互相開著毫無營養(yǎng)的玩笑,內(nèi)容越發(fā)的不堪入耳。任何一個知道他們關(guān)系的人都會覺得這情景不可思議。
在哈利就高爾與克拉布的食量發(fā)表了一通誠摯的贊美后,德拉科發(fā)現(xiàn)他似乎再找不到什么話題了。
他歪著頭想了想,舉起一瓶白蘭地,
“敬疤頭——”他猛地喝了一口,“生日快樂!”
哈利被這來自宿敵的祝賀嚇了一跳。
“你……你怎么會知道這個?”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
德拉科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得了吧波特,全霍格沃茲都知道了。難道你以為只有你的跟屁蟲們才能知道這件事?”
“我以為你不會知道的。梅林作證,這我可真沒想過……”哈利咕噥著說。
“說實在的,疤頭,我也真沒想過在這兒見到你!钡吕品朔籽郏孔镜夭黹_話題。
“別提了!惫瓜骂^,語氣十分懊惱。
“我的衣箱被人偷走了,和魔杖一起,你知道的,就在大街上,被一個包著頭巾的印度男人——真他媽的,F(xiàn)在我一無所有了。”
“梅林保佑你。”德拉科的語氣敷衍極了。他打了個哈欠,言語間有些困意,“所以這讓你不得不向我這個討厭鬼祈求幫助了?看來我得給那小偷頒發(fā)一個特殊貢獻獎!
“真高興你對這事實有著充分的自知之明——你這個討厭鬼!”
哈利有些生氣了。他從成堆的酒瓶中找出一瓶伏特加,一股腦地灌進喉嚨。
辛辣的味道火燒般澆進了他的胃里,仿佛咽下的不是酒而是汽油。這感覺讓他難過萬分,他放下酒瓶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這該死的和純酒精沒什么兩樣。俄羅斯人都是瘋子!”
這胃已經(jīng)不再屬于他了。他四肢綿軟地癱在沙發(fā)上,全身泛紅,眼神發(fā)直。
“……我嘗嘗!
他感覺到有什么溫熱的東西靠過來了,和他在沙發(fā)上擠作一團。他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別亂動!蹦菛|西——他突然迷迷糊糊的反應(yīng)過來,那大概是個人——那人不滿地推了推他。一只手臂將他攬進懷里,暖烘烘的,緊貼著他。
那人的頭發(fā)掃著他的臉。哈利小聲地抽了抽鼻子,淡淡的洗發(fā)水香氣混雜著酒氣充斥了他的鼻腔。還有些伏特加的辛辣氣息——那大概是他讓他染上的,他想。
倦意涌上他的頭頂。
喝不完的酒精、柔軟的叫人陷進去的沙發(fā)和暖和的被子,有這一切更勝過天堂。
他放任自己沉浸在這云端般的幸福感里,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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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在刺目的陽光下醒來。
他感到頭疼。這對他而言不算陌生,宿醉的經(jīng)歷對他來說早已輕車熟路。
隨后他感覺到懷里抱著個什么,以及他的衣服似乎敞開著領(lǐng)口。
手感還不錯。他在心里品評著。
大概他有個精彩的夜晚,按照常規(guī),這流程大概是他正坐在吧臺旁喝著酒,而那女孩湊了過來。她得有一頭漂亮的金發(fā),胸部飽滿,黑色絲襪包裹下的腿修長而性感。他們相談甚歡,一刻鐘之后,這女孩喝醉了酒,倒在他懷里。他帶著她在最近的酒店開了個套房,然后……
這美夢持續(xù)到他看清懷里的‘女孩’。
硬邦邦的身子——硌的他全身發(fā)疼。黑色的短發(fā)——見鬼,他不喜歡這個。睫毛——睫毛是很長,這沒什么可挑剔的。
他的眼睛繼續(xù)上移,閃電形狀的疤痕……?!
“疤頭!”他氣急敗壞地將他從沙發(fā)上推下去。
任誰以為和漂亮姑娘度過了曼妙的一夜,醒來卻發(fā)現(xiàn)一度春宵的是個男人,這滋味都叫人難以形容。
黑頭發(fā)的男孩揉了揉太陽穴,終于睜開眼睛。德拉科逆光站在窗前,陽光打在他鉑金色的頭發(fā)上,形成一圈柔霧狀的發(fā)散光暈。這讓哈利瞇起了眼。
然后他看見對方敞開的衣領(lǐng),首先注意到的是蒼白的皮膚,它們?nèi)狈ρ,甚至比那敞開的白襯衫更慘白一分。
「——他真該改名叫德古拉!顾搿
“聽著,波特!”德拉科咬牙切齒,“我已經(jīng)收留你足夠久了。你還喝光了我的酒——足足有一打的酒!”
如果是往常,哈利又該跳起來,好好和他理論一番。但他沒這么做。
“謝謝你的祝賀!彼J真地說。
德拉科鄙夷地看著他:“你在開玩笑嗎,波特?”
“隨你承不承認,但謝謝你記得這個!惫柫寺柤,“也謝謝你的酒和沙發(fā)——向梅林發(fā)誓,我從沒喝的這么爽快過!
噢該死的。他又想起他們昨晚在沙發(fā)上共度的一夜,他的臉慢慢紅了。
德拉科注意到他的腳一點沒動。這讓他認識到一個問題,救世主也許是賴在這不想走了。
“你就不能讓我安靜的、一個人的待上一會兒?”他瞪著眼睛。
“我沒別的辦法,”哈利委屈地回答,“赫敏和父母去了拉脫維亞,我也不想再去陋居了——金妮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有些害怕,這太尷尬了!
銀灰色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他,“哦?韋斯萊家的小母鼬難道不是你的小女朋友?”
“我可不敢打她的主意。羅恩會殺了我的。“他苦笑著搖頭。
他的腦筋飛快地轉(zhuǎn)動著,很快就有了新的主意。
“聽我說,馬爾福,我有個好主意,”他興奮的說,“我們?nèi)タ返前桑趺礃?離這兒不遠,也在北倫敦。我聽說那里有些好玩的!
“什么?我可沒說要上哪玩去。并且我也不覺得我們關(guān)系親密到足以一起做這個!”德拉科覺得莫名其妙。
“就當是我感謝你!惫f。
他翻了個白眼:“那我可真不該帶你回來!”
說完這句后,德拉科閉上嘴,不再發(fā)表異議。而后他們在衣柜里翻找起來。
哈利從衣柜里翻出一件印著Sonic Youth的黑色t恤,又找出幾條牛仔褲,從中挑了一條水洗磨白的,上面還有幾個破洞。這是時下年輕人們最流行的裝束。
他把它們都穿上身,然后跑過去站在鏡子面前。
“謝謝你的衣服,馬爾福,不會比這更合身了?磥砦覀兂叽a相同!
德拉科在一件格子襯衫和墨綠色的上衣間搖擺不定,他抬頭看了看他,隨后揚起眉毛,“我?guī)缀跽J不出你了,波特。你看上去真不錯——停下!別戴你那蠢兮兮的眼鏡。你可真是暴殄天物!
哈利很開心他不用再穿達力的舊衣服了,他決定要對馬爾福好點。所以他沒再反駁他的話,他也的確覺得自己換上這身衣服就像是脫胎換骨。
“我真沒想過有一天能看見你穿麻瓜的衣服。不過說實話,你看上去太酷了!
他們很快都做好了選擇,穿戴整齊地出了門。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很酷,女孩們咯咯笑著從指縫里偷看他們,還有幾個給他們遞了紙條。
雖然那些紙條都被他們送給了哭喪著臉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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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的——麻瓜的——交通工具——”
德拉科走出卡姆登區(qū)地鐵站的時候臉色發(fā)青,看上去憔悴極了。
哈利有些歉疚地摸了摸鼻子,他的計劃中沒想到這個。他以為面對麻瓜制造的任何東西,馬爾福都該是一副鼻子翹上天的表情呢。
德拉科有氣無力地翻了翻眼睛,腳下不停地往前走著。
他們這就來到著名的卡姆登集市了。
卡姆登集市坐落于水閘與運河之間,咖啡館、酒吧和唱片商店星羅棋布,仿若永夜之都一般。
這里幾乎是旅游者們的必經(jīng)之地,不僅僅是因為手工藝品、美食和唱片店。卡姆登集市更代表了英格蘭著名的朋克文化,許多名人也青睞這里。
哈利緊跟著德拉科,在這人潮洶涌的集市中穿行。游客們來自世界各地,亞洲面孔、非裔、猶太人,甚至包著頭巾的阿拉伯人,在這里都算不上新鮮。
更多的是在街上隨處可見的朋克青年們。他們頂著五顏六色的雞冠頭,身穿貼滿布標的牛仔馬甲或是綴滿釘子的皮衣,下身則搭配窄身牛仔褲和馬丁靴。
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與眾不同,連呼吸都透著一股朋克式的頹廢勁兒。
哈利和德拉科幾乎都看呆了。
“看上去真是棒極了……”哈利喃喃地說。
事實上,他也只在收音機里聽說過這里。那收音機是達力玩壞掉的,他把它撿回來修好,靠著它度過碗櫥中每一個無法入眠的夜晚。
如今他終于親眼見證了。這地方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棒一百倍。
德拉科也對這表示驚嘆,他的目光掃過一個又一個奇裝異服的行人——他們中甚至有些穿戴著長袍和尖頂帽,手上拿著掃帚。這讓他們看上去就像個巫師。
然而這幾乎快要脫口而出的驚訝被他停止了。因為他看到救世主寫滿期盼的蠢臉。
“麻瓜就是麻瓜!彼浜咭宦暸み^頭去。
哈利在心中默念自己該對他好些。他裝作沒聽見這話似的,拉著他繼續(xù)一路亂逛。
他們路過煞白著臉的哥特愛好者,路過滿臂紋身的朋克青年,路過造型怪異的行為藝術(shù)家。倫敦在持續(xù)了半個月的陰雨天后難得的晴空萬里,他們在午后愜意的陽光下東奔西跑,懷抱熱忱與微妙的情愫向陌生的世界發(fā)起探索。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沒有人注意這兩個男孩。任何人任何事在這里似乎都不足為奇。
「可惜我們沒法拍照!构粺o遺憾地想。
由于德拉科的強烈反對,哈利沒有戴上他那造型足以被當做古董的舊眼鏡。而人常說,一個近視眼摘下眼鏡,就像戰(zhàn)士在戰(zhàn)場上丟了鎧甲。是以他心中不安,視線牢牢盯住德拉科。
德拉科感覺有些肉麻,但他并不打算提醒他。
而轉(zhuǎn)過路口后,他注意到其中一個攤位上的某條項鏈正閃閃發(fā)光。
他走過去拿起那條項鏈,反復的翻看著。哈利也湊過腦袋,仔細觀察了一番,卻絲毫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特別。
“這有什么不對勁嗎?”
德拉科把項鏈翻了個面,用手摩挲著銀圈上雕刻的字母。
“這是如尼魔文!彼魄弥f,”我也看不大懂,但大概是祝福的意思。傳說這是古代精靈們使用的文字!
“你可真厲害。”哈利毫不吝嗇地送出贊美。
“還用你說?我爸爸一直要求我學這個——”
德拉科不再說話了,他看上去心事重重。哈利猜是因為他無意間提到了他的父親。
他開始好奇那位打過幾次照面的馬爾福先生,他想知道他究竟對德拉科做了些什么。那甚至讓德拉科不顧一切的逃到他最討厭的麻瓜中來。
“波特!你愣著干什么!”
被掃了興的德拉科已經(jīng)走出老遠,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他連忙追了上去。
當他追上他,德拉科臉上的不耐表情卻變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支吾了幾句,把一塊東西塞進他手里。
“拿著,疤頭!闭f完他移開了視線。
哈利打開手掌——是那條項鏈,背后的如尼魔文正發(fā)散著微弱的光亮。
德拉科的視線四處漂移,然后定格在一塊石雕上,好像它能變成朵花似的。
“收起你的自作多情吧。知道他人的生日而不送禮物,那就是我的失禮了。你該為此感到榮幸。”
綠眼睛的男孩會意的笑了起來,“我會記得回禮的——等到你生日那天。謝謝你,馬爾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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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馬不停蹄地在卡姆登的街頭巷尾閑逛著。
每當他們踏進一家店的店門,里頭的好東西就得被洗劫一空!斎,都是德拉科付的帳。他受不了他收留的男孩看向他那真誠而委婉的翠綠色眼睛,總是自覺自愿地掏出錢包。
“我會還給你的,只要我回能到古靈閣!惫嵵仄涫。
“你當然得還給我。否則所有人都會知道哈利·波特是個欠賬不還的混蛋家伙!”
然后哈利搖著頭走進下一家商店。他們什么都買,唱片、精致的小玩意,還有各種各樣的奇怪東西,都被德拉科悄悄施了縮小咒放進口袋。
“這不是我的魔杖,魔法部可管不著!彼靡獾卣f。
噢,好吧,瞧他那得意的嘴臉。哈利想。這一點充分體現(xiàn)出魔杖有多重要。他現(xiàn)在可真想趕快找回他的衣箱了。
天色漸暗,他們的口袋里都塞滿了勝利的果實。
戴著唇釘?shù)呐⒃谒麄兦耙浑A的樓梯上吸煙,她穿著緊身皮褲和露臍上衣。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人一起學著她坐在臺階上。
“我再也走不動了,”德拉科有氣無力地說,“我可真佩服我媽媽。她能出門逛上一整天呢!
“你知道女性們總是戰(zhàn)斗力出色——我是說在購物的時候!惫恼Z氣和臉一樣慘白。
他們都認識到他們需要找個地方好好歇一歇,再來上兩瓶好酒。
所幸的是,他們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就有一間酒吧。他們歡欣鼓舞,簡直想站起來跳個舞——盡管他們沒多的力氣這么折騰了。他們互相攙扶著走了進去。
酒吧里燈光昏暗,他們看不清對方的臉,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
然后燈光被打亮,在中間的舞臺上,幾個年輕人正調(diào)試著樂器。哈利這時明白過來,這不是個普通的酒吧,而是一個正在演出的Livehouse。這認知讓他興奮極了。
他還從沒看過樂隊的現(xiàn)場演出呢!
他扯了扯德拉科的衣袖,示意他把耳朵湊過來。
“你不會相信的,但我得告訴你——”哈利說,“你一定沒見識過這個!相信我,不會有什么比這個更棒了!
德拉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他心底冒出了些許期待,也許是因為白天的經(jīng)歷讓他覺得十分不錯。
樂隊很快調(diào)好了音。當?shù)谝粋鼓點被奏響的時候,人群就都瘋狂起來。他們蹦跳著圍住舞臺,高聲呼喊著樂隊成員們的名字。
哈利帶著德拉科擠進人群,吉他失真的嘯叫貫穿了每個人的耳膜。
這氣氛叫人沉迷。他們跟著所有人一起蹦離地面,揮舞著雙手,完全忘記了沒多久以前他們還累的喘不上氣。
德拉科什么也聽不清楚,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心臟短促而有力的跳動。垂死的燈光下,他看見他命中宿敵的臉。那家伙張大嘴不知在喊些什么,看上去投入非常。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沖動。他想要做些什么,譬如說一些平時他想也不會去想的事情。
舞臺上的主唱敞著衣領(lǐng),暈掉的眼線把眼圈周圍染的漆黑,活像是失眠了整整一周。他抓著話筒架時表情愉悅而痛苦,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來維持這演出。
但不可否認的,當他們出現(xiàn)在舞臺上,那怪誕的魅力就被放大了不止十分。女孩們瘋狂的尖叫著甩著腦袋,五顏六色的長發(fā)像是躍動的精靈。
“嘿米克!米克!□□!”
“我愛你KR!我想和你過夜!”
“布萊恩,看過來!你超辣!”
姑娘們都瘋了。她們解下胸罩拿在手中揮舞,各式各樣的文胸被甩的滿場亂飛(這讓他們不得不小心地避開),一同飛舞的甚至還有避孕套、打火機和各種匪夷所思的物件。
樂曲接近尾聲。所有人都張開嘴,反復合唱著最后也是最高潮的一句歌詞。整首歌中德拉科只聽清了這一句話。
“We\'re so young and so gone, let\"s chase the dragon from our home……(我們?nèi)绱四晟伲绱藟櫬,讓我們從家中離去,追逐龍吧!)”
“Let\"s chase the dragon!”
這句話像個魔咒,在他腦袋里反復不停。
像是心有靈犀般,他黑頭發(fā)的欠債者也在這時抬起頭。他們四目相對。
他的眼瞳倒映著他的臉。碧綠色的眼瞳蒙上了一層水汽,氤氳而朦朧。像是早春晨霧中舒展身姿的青蔥枝葉,也仿若夏日花瓣上馥郁芬芳的百合露水。
這雙眼叫他沉淪。它們耀眼多于夜空中閃爍的北極星,喧囂更勝過情人間最熱烈的告白。
一曲終了。
所有燈光都暗淡下來。黑暗中有人吹著口哨,更多的人則抱在一處開始接吻。喘息聲和曖昧的低語響作一堆,無論他們在這之前是否相識。
沒有理由的,德拉科低頭吻住他的黃金男孩。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想要親吻他的感覺來的如此強烈,他來不及深究這感覺的出處。
詭秘的酥麻感從他們唇齒相接的地方傳來。他將他抱的更緊,以便能吻得更深。哈利的嘴唇溫潤而柔軟,像是幾個鐘頭之前他們在集市上買到的棉花糖——甚至還帶著清甜的香草味道。
那清澈透亮的碧綠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他。他們都學不會在接吻的時候閉上眼。他感覺到男孩嘴上細密的絨毛,也許是因為剛才的跳動而出了些薄汗而有些濕潤。他用舌頭笨拙地舔舐著他的唇瓣,用舌尖描繪著他的唇形。
他們站在舞臺下的黑暗中擁吻,仿佛陷入了全世界令人壓抑的漆黑與寂靜。無盡的永夜里,他們彼此相擁,小獸般互相舔舐著汲取溫暖。
這個吻持續(xù)了很久,直到音樂終結(jié),直到人群散去,直到燈光彌散。未知的透明液體從他們濕潤的眼角滑落,不知道是因為習慣黑暗的眼睛受到強光刺激,抑或是別的什么。
他追逐到那龍了。
他的龍放開手,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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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哈利乘著地鐵回到他們昨夜醉酒狂歡的屋子里時,德拉科已經(jīng)在那兒了。
桌子上又堆了些空酒瓶。他自顧自喝著悶酒,好像哈利是一團空氣。
哈利斟酌著語氣:“我們需要好好談?wù),我想!冒,我只要求你聽著就好!?br>
他連一個眼白也吝嗇于施舍給他。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覺得似乎……噢。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他揉了揉肚子,覺得又有些餓。
“說實在的,我有點生氣。但不是你想的那個原因!
他決定自己去做點什么吃的了。他的腳步移向廚房。
“我不是說你吻我這件事(說到吻時他壓低了聲音)。你為什么要跑掉呢?我在意的是這個!
他走到廚房門口了。他在這令人難堪的尷尬下松了口氣。
“——就這樣吧。我去做點吃的。”
廚房的門被打開時,德拉科終于感覺到大事不妙了。
“別開門!”他幾乎是沖了過去,試圖用身體遮擋住他的視線。
但這來不及了。哈利已經(jīng)看到了廚房里放著的東西是什么。
“我的衣箱?為什么它會出現(xiàn)在這里?”他驚訝的瞪圓了眼睛。
德拉科氣勢洶洶地摔上廚房的門,粗魯?shù)貙⑺崎_。
“我不會把它交給你的,疤頭!我撿到了,它就是我的東西!”
“可你為什么……?”
“別以為誰都像你一樣眼神不好!我看見那印度人在攤位上擺弄這箱子——我記得它,窮酸的就像你糟糕的品味。一個飛來咒就什么都解決了!”
哈利覺得世界真小。也許是上天眷顧他,讓這箱子失而復得。
德拉科仍舊不依不撓地推搡著他,“但我不會給你的。想拿著它從這兒溜走?你做夢!你可還欠著我一大筆錢呢!”
他心底的小惡魔悄悄冒了出來。
“我的箱子抵押給你,”哈利聽見自己說,“都抵押給你,無論你想從我這得到什么!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著了魔。
然后他對著呆愣的德拉科露出一個笑容。這笑容意味著什么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我把我自己抵押在這兒。我們可還有一整個假期的時間呢——作為兩個北倫敦混混共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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