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蔵]漁舟唱晚

　　從沖繩到九州，乘船絕對不是首選方式，更何況是漁船。

　　所以當從那霸開往福岡的漁船上出現(xiàn)兩個請求搭順風船的少年時，胸中抱著類似“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不都是以新干線或者飛機為交通方式的么”的疑問的漁民有若干名。

　　以船長為首的一干海之男兒帶著看外星生物的眼神上下打量起這兩個意料之外的來客。

　　“那個……”明顯的九州口音，身材高大，卷毛、東南亞風味的布質(zhì)上衣、牛仔褲、還有走起路來仿佛能在甲板上砸出洞來的厚重木屐——千歲千里仿佛要去除那奇異眼神一般向船員們道出此行的原因，其狀謙卑，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彎下。

　　“我們出來旅行把路費用光了……途上我們會幫忙干活，所以請你們載我們到九州�！�

　　露出“原來如此”表情的船員又有若干。

　　“拜托您了！”千歲身旁的白石也同樣低下頭來，提出情愿。

　　+++++++++++++

　　漁船自然沒有理由拒絕送上門來的廉價勞動力，很快啟程。將輕便簡單的行李搬入船員空余的房間之后，白石無力地倒在略顯硬質(zhì)的木板床上，不滿地抱怨，“若是暈船了該怎么辦，沒想到會這么狼狽�！睙o氣力的語句撞上千歲渙散的微笑，“如果白石不總執(zhí)著于這里的正宗章魚燒和大阪燒烤的話其實也不會這樣的�！�

　　“章魚燒和愛好燒可是大阪之魂。”

　　“但這里是沖繩啊，你也看到那價格了吧�！�

　　明明是責備的內(nèi)容，卻用如此無起伏的語調(diào)說出，反而讓白石更覺愧怍。于是干脆翻過身，用背脊面對千歲的無敵光芒萬丈的微笑。

　　其實千歲對此沒有任何怨氣，原因白石自己也大略是知道的。

　　離開了大阪，最終還是在九州定下了繼續(xù)進學的高中，在熊本，千歲的故鄉(xiāng)。“圣書”和“二強”在高中生網(wǎng)球界名號使尋找學校的過程變得相當輕松。

　　于是剩余這漫長春假，二人共來沖繩旅行。

　　像是無聲的慶祝，更像是某種紀念。

　　+++++++++++++++

　　一到?jīng)_繩，白石直奔的是熱帶植物園，而非具有常識的日本人所認為的大海。這個毒草的狂熱愛好者一下新干線就被此處濃郁的赤道的熱氣所魅惑（比九州出身的千歲更濃郁……），而在植物園中樹立的千萬種熱帶植物自然更讓其陶醉。身后千歲的木屐尚止于門口張大嘴的石獅子的時候，白石已經(jīng)把入口周圍所有植物的名稱在心中逐個盤點過來了。此后更是以作為白石藏之介的前所未有的高漲熱情游遍了這所除了沖繩旅游業(yè)界人士之外一般游客并不會抱太大興趣的熱帶植物園。其間千歲還似乎隱約聽到他哼起某首叫“BIBLE”的歌。

　　然，無奈手機留在了大阪，到了九州后也沒來得及買新的，而千歲的手機內(nèi)存又一如既往地處于無限混沌的狀態(tài)，所以所有這些稀有植物的圖鑒也只能留在回憶之中。

　　對此，白石有些郁悶。

　　去沖繩的海灘，是此后某天傍晚的事了。那之前千歲帶著他在城市里的街道中亂晃，似乎對沖繩的石獅子相當感興趣的他，在一堆毫無特色的平磚瓦房中找到了一家做石獅子的手工作坊，拉著白石一邊往石獅子的土胚上貼泥一邊和作坊主人聊得投緣。離開的時候，除了約定臨走前來領(lǐng)燒好的獅子，還從主人處拿到一把沖繩的三味線作紀念。

　　赤道地區(qū)的落日晚，千歲白石去海邊正巧遇上一輪紅得如咸蛋黃一般的落日戀戀不舍地緩緩粘上地平線。千歲抱著三味線坐在沙灘的亂石上，神情散漫，瞇起眼睛看往落陽的彼端，暖橙色的日光映在他的鼻尖、發(fā)梢，側(cè)臉多少有點猶豫，因而極度具有不同于平時的美感，但如此卻是笑攤了一旁的白石同學。

　　“別裝了，我知道你這音癡根本不會彈三味線�！睆娙讨σ话褗Z過三味線，白石順勢也坐上石頭，帶繃帶的手指隨意的撫上琴弦，簡單卻連貫的音符便飄然而出。

　　千歲不禁贊嘆，“不愧是小蔵琳，已經(jīng)會彈沖繩的民歌了。有意無意模仿的小春的口吻，讓白石笑得更夸張。

　　“這是orange range的曲子啊，你不聽流行音樂的么，音癡先生�！�

　　白石干凈的笑聲包含在浪花拍打在岸的沙沙聲中，聽不真切。淡棕色的發(fā)染上橙紅不住搖曳。千歲不由得伸手將它們攬到懷里，唇封上斷斷續(xù)續(xù)的笑。

　　+++++++++

　　離開沖繩的時候，白石才想起自己卻是連海水都沒好好碰過。“去沖繩=去海邊玩是正常人都會有的常識吧……”他可以想象如此向自己吐槽的忍足財前組合。

　　“怎么了，笑得那么微妙�！辈唤�(jīng)意間，笑已經(jīng)攀上嘴角，眼神順著千歲的聲音對上他的眼。

　　“……”短暫的停頓。

　　“不，也并沒有什么�！�

　　對此，千歲只是挑起單邊的眉，沒有多過問。

　　++++++

　　漁夫在海上的行程，若是沒有遇到魚群，便會是相當無趣的。幸好白石和千歲此前也并沒有什么乘船旅行的經(jīng)驗，一切都很好很和諧。

　　空氣中飄有海洋的咸味，海水溫存地打在船舷，船身搖晃。兩個精力充沛的男孩總是熱衷于隨行的海鳥和若干海豚，坐在甲板上享受陽光和自然。他們不染憂愁的笑容，或許是船上最有魅力的東西。

　　新鮮感散去時，巨大的金槍魚群也如期到來。全船的人朝著聲納上顯示的圖像瘋狂歡呼，漁網(wǎng)迅速撒下，所有人全力以赴。

　　當漁網(wǎng)無事收回，已是夜晚時分。收網(wǎng)的馬達被沉重的魚群拉得吱嘎響。白石累得疲軟地坐到地上，無力地靠上一側(cè)的千歲，雖是一臉汗水但神情仍舊興奮不已。

　　“白石你很開心呢�！�
　　“嗯�！�
　　“我也很開心呢�！�
　　“嗯�！�
　　“我們好像都是運動了就很興奮的呢�！�
　　“嗯�！�
　　“這算是某種程度的變態(tài)也說不定�！�
　　“……”

　　白石轉(zhuǎn)頭白了他一眼，但嘴角一抹笑沒有輕易逝去。對千歲的冷笑話天分他也不做多余評價，只是轉(zhuǎn)而看向今日讓他如此勞累的元兇。

　　“話說回來這些魚還真巨型�！�
　　“嗯，一條有兩百公斤呢�！�
　　“哈哈，夠我們四天寶寺網(wǎng)球全體正選好好吃一頓的呢！”
　　“沒錯沒錯。”

　　白石再次沉默了。不同于先前，空氣中彌漫著膠著的感覺。
　　為了尋找言語，他望向星空。
　　很漂亮。
　　他此時方才發(fā)現(xiàn)，遠離城市的喧囂的夜空，如此絢麗，一時，禁不住看得出神。

　　千歲看著他，眼神復雜，但仍舊沉默。

　　千歲其實是察覺到的。因而不安。

　　許久，休憩完了的船員拿出了啤酒和食物，開始慶祝今日的豐收。船上燈光頓時明亮，人聲鼎沸。

　　此時千歲忽然如想起般問道：“蔵，跟著我離開大阪，你后悔了么？”語調(diào)中極力隱藏了膽怯，一反他平日放浪的調(diào)子。

　　終于說出來了。

　　白石看到他也開始仰望星空，那其實只是他用于隱藏自己焦慮的手段。此處的星光，到達不了千歲的眼中。

　　“不�！�

　　白石的手緩緩握上千歲的。透過繃帶傳來的些微溫暖讓千歲從朦朧的星空抽回眼神，反身壓上白石。

　　船上另一頭的船員喝得正high，高聲的談笑聲聲入耳。

　　兩人在耳邊的嘈雜中四目相對，千歲的眼，蒙著深色的鈍光，仿佛要再次確認一般直直望進白石琥珀色的瞳。

　　“和你一起的話，我可以舍棄的大阪的一切。”

　　白石回答。聲音柔軟干冽，但是堅定。雙目亦毫不示弱地回望。

　　看到千歲如釋重負地欺身下來，白石連忙伸手抵住。

　　“等一下，大叔們都在看呢�！�

　　千歲抬頭，看到船員都正饒有興致地看向這邊，于是對之報以120%的純良微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頭吻住了暫時放松戒備的白石。

　　一瞬，白石驚訝地睜大了眼。但隨即沉浸在千歲略帶海水味道的吻中。

　　耳邊是漁夫大叔們不止的起哄聲。

　　END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