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全文
“他不完美,她也不完美,他們近乎病態(tài)地欣賞著對方的毛病,居然自得其樂。世上再沒別人,他只有她,她亦只有他了。”
徐韻的新小說到此結(jié)束。我坐在仍有大堆雜物還未清理的房間里趁著休息把最后幾頁看完,心想究竟是些什麼人會看她的書?
樓上好吵。各種刺耳的聲音輪番沖擊我的耳膜。砂輪、電鋸、電鉆之類的工具?修理鋪怎麼開到這里來了?
我使勁按那戶人家的門鈴。想來屋主不會那麼快聽到,我決心按到他來開門爲止。
門立刻就開了。開門的是個男人,鼻梁上一架奇怪的眼鏡。
我吼:“你有沒有公德啊?干什麼那麼吵?”
他一副“你在說什麼”的表情。然后他反應過來,摘下耳朵上的耳機,問:“你有什麼事嗎?”
嘩!原來他知道自己在制造噪聲!
我繃著臉,把剛才的話重復一遍。
他說:“我在工作,現(xiàn)在也不是什麼休息時間,如果你受不了就把耳朵堵起來好了!”
好無恥!擾得四鄰不安寧還振振有詞!我忍不住往里面看了看,他究竟在做什麼“工作”?
然后我就看到一張木制長臺,上面果然有我想象中制造噪音的各種工具,然而,我還一眼瞥見那張長臺上,還散放著幾把槍!
不過是不到一秒鐘的事,我嚇得頭發(fā)都竪起來——□□?殺手?殺人狂?
他似乎察覺到我的表情在變化,有點嘲諷地問:“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要工作了!
我只來得及說句“算了你別在我睡覺的時候吵就行”,拔腿奔回我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就聽到上面的聲音仍在響著。我稍稍放心,還好,他還在上面。
我一秒都沒有等,打電話報警。
報上地址,說:“我樓上有個身份不明的男人家里放著好幾把槍,我懷疑他在私制軍火——”
那頭的警察很禮貌的問:“你樓上是x道x號12樓是嗎?是這樣的,他是個射擊手,有執(zhí)照的,可以合法改槍,請不用害怕……”
不等他說完,我掛掉電話。射擊手?連警察都知道他。
沒有間隔,徐韻的電話打進來。
“我剛剛收拾好新屋,沒洗頭沒洗澡,追債也沒有追得這麼急的,你是不是要累死我才甘心?”
她還很委屈:“我不過是想問問你有沒什麼要幫忙的?東西賣齊了沒?周圍有沒有住壞人?” 壞人?
“喂,我樓上好像有一個——管他是什麼呢,有很多槍,我懷疑他是殺手,但是警察說不是!
“長得怎樣?”
“我那里敢盯著人家看!還戴了一副奇怪的眼鏡!
“等等,你好好觀察他,因爲我下一本書要寫一個殺手,你正好拿他當模特畫封面啊!”
“你不是吧?叫我去做這麼危險的事?!”
“好啦好啦,你愛畫誰畫誰,快去洗頭吧,回頭再打給你!
我休息了整整一天,第三天的早上,我去跑步。
剛跑上路,就看到一個年輕人迎面跑來?磥硭麆倓偱芡辍
遠遠望去,身材似乎不錯;清晨的山路,白色的運動服——我忍不住多望幾眼,等得他越來越近,我才認出他來:這不就是那個“噪音制造機”嗎?
他也看到我了。
擦身而過,我瞪他,他莫名其妙。但是那張臉——乍看平淡無奇,回想起來卻說不出得好看;果然是徐韻的新“男主角”的最佳人選。
第二天我特的早起了二十分鐘。
剛上路,就看到他果然在前面不遠處,往前跑。我與他的距離不長不短,我加了點力氣追上去。我決心要超過去,然后跟他說一聲“早”。
但是,他的速度也不慢,我又不敢跑太快,追上他的時候,路程已經(jīng)過了三分之二。瞥一眼他的側(cè)面,我突然不想說話了,只想超過去,把他遠遠地甩在后面。
他似乎看出來我是想來場比賽,也在加速。我們就這樣并排地,一直跑回去。徐韻時常抱怨“力不從心”,我拖著漸漸沉重的雙腳,深有同感。接近終點,他加速,搶先跑到樓里去了。
第三天我再早幾分鈡出發(fā)。哈!很好,他正在熱身,尚未上路。我在不遠處熱身,然后搶先出發(fā)。這回,我終于贏了一回。用毛巾擦著汗,我突然覺得無聊——人家似乎根本不在意,我跟他比什麼?
徐韻來看我,我凴記憶畫了張速寫給她。
“你的印象只剩下這麼一點點嗎?”
“我可沒有太多的機會見到他!
——我有一點點錯怪了他,實際上,他制造噪音的時候并不多。他獨居,腳步聲很輕,動作也很輕。我不討厭他,以爲以前,我樓上住的是一戶有三個孩子的人家,白天老大老二來回跑不停,就像有壓路機在開來開去,夜里換老三哭不停,讓我想起那些傳說中被拋棄的鬼娃娃。
徐韻扔下速寫,“來!
“別去啦!又不熟。”我為我自作多情的晨跑競賽稍稍羞愧。
“我跟你一開始就熟嗎?”她拖著我上樓去。
他不在。徐韻不顧我的反對往門底縫塞進去一張她的卡片,背面簡單寫上來意。
我們神經(jīng)兮兮地等了一個下午。徐韻還不放過我,讓我試著給他配上種種拿槍的姿勢。
“感覺不對。殺手呢,不一定是要很兇狠地拿槍到處亂射的——”
我扔掉筆!安蝗缥覀兊奖O(jiān)獄去找找別人?”
有人敲門,是他!
他似乎剛從外面回來,卻穿著一身簡單的運動服?磪挾紩心凶右簧奈餮b領帶,我不是沒有眼前一亮的。
他把卡片給我,“徐小姐,對不起——”
“等等!”徐韻跳起來,“我才是徐韻,這是畫家Colleen,請問怎麼稱呼?”
他看看我,又看看徐韻,猶豫兩秒:“Rick,彭奕行!
徐韻十分之一秒都沒有等:“彭先生,Colleen只要五分鐘,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這回我抗議:“喂!”
他說:“不是時間的問題。對不起。”說完他就大步走了,徐韻喊了一聲:“彭先生!”悻悻地,但是沒有追上去。最后她放棄了,托著腮幫沉默良久,說:“酷倒是夠酷的。”
我卻生氣了。不行就不行,用不著那麼驕傲吧?我畫了一張漫畫,他變成一個卡通人,手持一只水槍在澆一棵小花——用口香糖粘在他門上。
再去晨跑,我按著自己原來的時間——又看到他在熱身。他看著我走過去,站直,從褲袋里拎出來一張紙。
不用說,是我的漫畫。他說:“你不是很喜歡比賽嗎?贏了就讓你畫!
我竭盡全力,輸了。氣喘吁吁,幾乎不省人事。好了,再也不用去打擾他了。
徐韻倒看得開:“你知道你爲什麼輸了嗎?因爲你潛意識里面一直以爲他會讓著你!
我不知道。
真的?
我決定再試一次。他熱身,我明目張膽地耍賴:“又沒有說賽幾場定勝負,三侷兩勝好不好?”然后不等他反應過來,就跑出去。
我把他甩得遠遠的,偶爾得意洋洋地回頭看他。他臉色不太好,似乎有一點點生氣。
哦,原來他也是會生氣的!
但是等我再回頭,卻發(fā)現(xiàn)他慢慢笑了。
哇!原來他還會笑!
我這天心情極佳,健步如飛。
不知道他有沒有笑著看我跑過終點?
我大笑,“喂,明天——還有——一場!”
然后他學聰明了,嚴陣以待。他停下來時我還落后一大截。我看著他站在那里,兩臂交曡倚在路燈柱上看我跑過去,不戴眼鏡眼睛,很亮。我在最后關頭想出辦法——還是吃飯要緊哪,我超過他,跑到另外一盞路燈下。我喘氣,說:“龜、兔賽——賽跑——的時候,兔子、雖然跑得、快,但是、因爲、太驕傲了,半路休息——”
他走過來,“先休息啦!”
我搖頭,一口氣說下去:“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的起點應該是這盞路燈——”
他愣住。然后看看周圍:“真的?”
看來他也沒注意。我先是竊笑,跟著得意忘形:“全港第一屆雙人晨跑大賽冠軍誕生,就是我!”
他站定,給我一張紙。
什麼東西?他說:“到時候來,讓你看看真正的冠軍!蹦鞘俏业谝淮握龑χ,看到他笑。突然之間,我心跳得厲害。
他笑著離開。
看看手里,原來是一張門票!埃梗蹦耆跧PSC大賽”。真是驚喜:可以看他開槍了?
我打電話給徐韻:“你的封面有著落了!
我很開心,不知道他對我印象如何?
——不用胡思亂想太多,反正我已拿到入場券。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