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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
起初只以為是練習(xí)過度造成的聲帶疲勞,但休息三天沒有好轉(zhuǎn)后,比他還著急的經(jīng)紀人生拉硬拽拖著他去了醫(yī)院。
檢查結(jié)果是由助理去取的。
新上任的小助理沒有那份危機感,徑直將結(jié)果送到家里,他毫無戒心遞上檔案袋,白玉堂接的也行云流水。
然后他看到結(jié)果。
白紙黑字,冷冰冰說結(jié)論,聲門型喉癌。
看起來非常普通的字眼。
2
隔著一道門的客廳里,助理在打電話。
大抵經(jīng)紀人真的非常生氣,白玉堂甚至能聽見那邊的女性大聲地指責(zé)。
剛踏進社會的年輕人約摸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哽咽地說對不起,對著空氣反復(fù)鞠躬,下一秒手里就突然一空。
助理嚇得差點跳起來,抽走他手機的白玉堂已經(jīng)懶洋洋說:“行了!
他朝電話那端的經(jīng)紀人道。
“橫豎我也是要知道的!
女性不肯罷休,氣道:“那也不能——”
“早晚而已。”相比之下,白玉堂就顯得淡定許多,他將手機還給助理,說:“別在意!
助理連忙搖頭。
3
經(jīng)紀人難得雷厲風(fēng)行一次,押著他打醫(yī)院三天來回,做完各項檢查,結(jié)果沒變,甚至還多了三個字。
中晚期。
這下再沒有僥幸了。
將一個大男生罵到哭的女性長相反而很甜,此刻在客廳里不間斷地打電話接電話,來來回回走,停不下來,靜不下心,偶爾轉(zhuǎn)頭瞪向沙發(fā)里沒骨頭似的窩著的白玉堂,就非常難過。
助理在廚房里溫豆?jié){,不敢出來。
丁月華走累了,終于肯坐下來。
“下周演唱會先取消!
她說打算。
咬著手指又翻通訊錄,從頭翻到尾又看到頭,忍不住啪嗒一下掉下來一顆金豆豆。
白玉堂手指頭一蜷,丟了一包抽紙給她,“我可不是要死了!
丁月華怒喊:“差不遠了!”
這話戳到淚閘,一下子泄洪。
她窩在那里哭,“九十九步都走了,本來以為只有一百步,哪里知道原來是在取經(jīng)路上!
4
從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歌手走到今天這一步,丁月華深刻知道里面的不容易。
原以為征途是星辰大海,哪知轟隆一下迎面撞上隕石。
一百步眨眼變成十萬八千里,丁月華難過得要喘不上氣。
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
5
白玉堂去換了身衣裳出來,丁月華已經(jīng)不哭了,看到他這打扮,連忙站起來,看起來非常緊張。
“你要去哪里?”
像生怕他想不開。
白玉堂挑著唇角慢悠悠笑笑,說:“見金主!
6
金主很忙,已經(jīng)有小半月沒去過他那里。
白玉堂刷臉進電梯,直達頂層,出電梯前重新戴上那副大墨鏡,揣著兜慢條斯理晃出來。
此舉非常有必要。
才出來轉(zhuǎn)角迎面就遇到好一群商業(yè)精英打會議廳出來,好歹如今他也算小有名氣,大廈對面就有他的巨幅海報。
總不能給金主惹麻煩。
金主在人群最后,正和一個中年男性說話。
相比之下,同等地位的金主帥得離譜。
在人群里像鶴,英俊得發(fā)光。
在金主看過來時,白玉堂小聲吹了聲口哨以示耍流氓。
7
金主叫展昭,相遇是久別重逢。
也是蓄謀已久。
白玉堂曉得展家旗下有個娛樂公司,具體是哪個他卻不知道。
幾年前自薦光娛時依稀想起這么一件事,但也是一晃而過的回憶。直到兩年后一次年終晚會,看到打總部來的展昭。
才曉得世間緣分大抵就是如此。
8
展昭忙完進來時,白玉堂已經(jīng)等了很久。
他的腳搭在玻璃桌上,戴著耳機卻聽外放的音樂,望著落地窗外的世界,甚至沒有察覺他的歸來。
展昭走過去,俯身替他將耳機線插上。
白玉堂驚覺回頭,就朝他甜甜一笑。
是真的非常甜。
像一盞蜜,潤他心懷。
展昭眼一垂,摘掉眼鏡吻上去。
他的小狼崽子一這樣笑,蜜糖底下就藏著砒【霜】。
9
大四時候?qū)W校組織了一次大學(xué)與高中部的合宿,展昭就看見這個高一小學(xué)弟這么笑著踹翻一個路霸,對方在哭爹喊娘,他在笑。
又狠又漂亮。
10
秘書在外面敲門,“丁小姐來了!
展昭側(cè)頭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已趴在他身上睡著了,腦袋窩在他頸肩旁,一副很疲倦的樣子。
展昭最近一次同他有聯(lián)絡(luò),是聽說他近期要開演唱會,大抵很忙碌。
展昭沒吵醒他,抱著白玉堂坐起來,讓他伏在自己肩頭。
這時才說:“進。”
門就被推開。
秘書沒露面,只有丁月華一個進來。
看到這副場景,丁月華也沒有驚訝,但多少會意外。
她在對面坐下來,手里拿的檔案袋都已被她摸到發(fā)熱。
丁月華不知該怎么說,垂著眼睛道:“展哥,我……”
她說了兩個字,又停下來沉默,最后還是將那些結(jié)果一一拿出來擺放整齊。
爾后在展昭陡然變色的目光里輕聲道:“醫(yī)生說,手術(shù)后有很大幾率會失聲!
11
白玉堂說:“展昭,我沒法給你唱歌啦。”
丁月華來時他就醒了,此刻她走了,白玉堂就枕在展昭肩上,右手捏著展昭的左耳。
是漫不經(jīng)心又認真的聲調(diào)。
展昭捋他頭發(fā)。
從發(fā)頂?shù)胶箢i,視線專注在剛才打開的筆記本上,單手打字,像彈鋼琴。
他在追問那一端的醫(yī)生,分心說:“只是幾率。”
白玉堂像沒聽見:“咱們的合約是不是就要作廢了?”
展昭的手一頓。
12
這一刻他奇異地回想起六年前在自己案頭看到白玉堂資料時的心情。
非常清晰又真切,恍如昨日。
像眼前一切都變得鮮活。
如果說他倆的重逢是一場意外,一紙合約是各自的別有用心。
那么十年的我愛你,哪里還用什么合約。
13
“跟你借只手唄!
白玉堂吊兒郎當(dāng)說。
展昭就將右手給他,左手打字,還在同屏幕那端的人交談。
身后窸窸窣窣的一陣子,就感覺手指一涼,展昭若有所感,下意識握住他肩膀往外一拉,低頭看自己右手。
無名指上多了一只戒指。
白玉堂無辜朝他笑,“你自己選的手!
展昭慢慢咬著牙笑。
之前沒覺得,目下倒察覺到倆人一直維持的姿勢的方便。
硬物深深頂開溫?zé)岬牡胤,白玉堂汗(jié)耵W角,伏在展昭肩上喘。
男人就在他耳朵邊反復(fù)問他:“愛不愛我,嗯?”
低沉又柔潤的嗓音,像醇香濃厚的酒,讓人情愿溺死其中。
14
白玉堂胸口戴著一只戒指,是六年前那張合約的付贈品。
展家祖?zhèn),價值連城。
15
展昭推了工作陪他各國飛了個遍,權(quán)威的答復(fù)沒離失聲的可能。
至少能活下來。
展昭不知道該不該這么想,但他確實慶幸。
即便他也曉得,白玉堂喜歡唱歌。
他也不知道往后再也不能站上那個舞臺,白玉堂會不會難過。
但白玉堂的情緒是他意料以外的平靜。
“人生嘛,總得有點遺憾才完美!
白玉堂說。
展昭說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半晌才說:“歪理!
16
演唱會如期舉行。
官方的宣傳語是最后一次演唱會。
能容納數(shù)萬人的場館內(nèi)星海連綿,對宣傳語毫無解釋的官方讓粉絲狀若癲狂,場內(nèi)場外無比擁堵。
他們竊竊私語,他們咆哮嘶吼,質(zhì)問一個真相。
是陰謀論還是別的什么,統(tǒng)統(tǒng)止于舞臺上那個萬丈光芒的男人開嗓的那一刻。
燃燒的汗水,沸騰的血液,他是驕陽、是主宰,激烈的吶喊搖碎整片星光。
直到最后,他終于說出歌詞以外的字詞。
“最后一首歌,致我最愛的人,與你們!
任由臺下如何哭喊,音樂依然被奏響第一個音符。
意外發(fā)生在歌曲的高潮。
一個高音陡然掉進深淵,音樂在響,卻沒有歌聲,話筒里依稀傳來壓抑的咳嗽與劇烈呼吸的聲音。
星海陡然騷動,紛紛朝前涌動企圖看清楚,可光影里的人很快直起身,眉眼含笑縱使額上汗珠如豆——他依然在唱。
聲音嘶啞,甚至有字節(jié)消失成氣音。
可他十分認真又深情。
不知是哪個人開始唱。
一個接一個,后來所有星星都在和,那歌聲壓過音響與所有設(shè)備,在場館內(nèi)環(huán)繞最后響徹云霄。
直到歌曲落幕。
美麗的小仙子們在一瞬間掃過的光里淚流滿面。
17
手術(shù)很成功。
除開要注意的后續(xù)并發(fā)癥與不能發(fā)聲以外,沒有別的影響。
白玉堂看起來很樂觀,痊愈出院后當(dāng)了幾天宅,又開始搗鼓展昭的書房。
他的書房有一張書架,推拉式的,后面是一整面墻的獎杯。
小到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獎項,大到國際知名的大獎。
歷數(shù)白玉堂這些年征途上的崢嶸。
如今止步在那個足以讓他登頂?shù)莫勴楅T前,永遠叩不開那扇門。
展昭看著他帶了家裝工人進去,皺著眉叮囑:“只要別扔,其他隨你。”
白玉堂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理他。
沒多時就聽見那個家裝工人“嚯”地一下。
非常吃驚的聲音問獎杯來歷,然后夸說:“白先生真是了不起。”
展昭甚至能想到此刻另一人會是怎樣的神情。
展昭垂眉笑笑,轉(zhuǎn)身去吧臺辦公。
18
傍晚時候白玉堂神神秘秘拉著展昭進書房。
右下角原本空著的幾格目下被鋸掉了,左邊好幾個格里委屈地塞了不止兩個獎。
連那個預(yù)備留給國際大獎的格都沒幸免。
展昭剛挑眉看他,就讓白玉堂推進右下角,拿相機拍了整面墻。
19
當(dāng)天白玉堂的微博上就多了張照片。
整面墻的獎杯與一個即便馬賽克人臉也依然英俊逼人的男人。
配文:人生大獎,齊了。
20
他倆去國外領(lǐng)證。
丁月華作為賓客替白玉堂哭,說:“出嫁時候父母都是要哭的!
女性明目張膽占他便宜,白玉堂懶得理她。
洞房花燭夜是沒有的,展昭抱著白玉堂坐在酒店的最高層里看日出。
從半夜十二點開始等。
……
兩個傻子。
白玉堂實在坐不住,想往床上躺,被展昭撈回來就打手勢:“我真的困!
展昭說:“睡吧!
可手沒松開,盤著腿圈著他,擺明了不松手。
白玉堂沉默半晌,眼睛一閉不再管他。
落地窗外世界的盡頭是海平面,當(dāng)那里開始暈散溫暖的顏色的時候,展昭垂頭親親懷里人的額頭。
“我愛你!
對朝陽起誓。
21
很久后白玉堂知道這件事,笑展昭幼稚。
手語道:“要是晚上你就不愛我了?”
展昭一愣。
“陰天你也不愛我?”
展昭沉默。
白玉堂在沙發(fā)上長吁短嘆,轉(zhuǎn)而發(fā)文字給展昭,“一年到頭有一年的晚上,還有數(shù)不清的陰雨天,沒有太陽來給你做見證,可不得肆意妄為!
他嘆氣:“真不是人,一到晚上就翻臉不認人!
展昭干脆拿“武力”堵他嘴。
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22
白玉堂的微博久違的炸了一下尸。
圖片是張夜幕,有星空皓月、與一個男人背影。
鏈接里一個男人嘶啞地唱:夕來起相思,我愿
對月唱我情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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