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房門，我看到站在窗邊的阿爾托利亞正側(cè)著身子回望向我。

　　“站在那里做什么�！蔽乙皇謱㈣�匙丟在筐內(nèi)，一手費力的脫下不合腳的高跟鞋。那鞋子歪歪扭扭的癱在地上，又被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重新擺好。

　　隨后那雙手又接過我肩上的背包，將它掛在不遠處的衣架。

　　“你今天怎么轉(zhuǎn)性了，往常說你多少次，你還不是隨手一丟。說吧，犯了什么錯，讓你這般討好我�！�

　　她淡淡一笑，翡翠樣的眼眸將我的身影印的分明，眼中灼熱的溫度讓我?guī)子序v。

　　“你這么看著我也沒用，不老實交代我就要嚴刑逼供了�！�

　　我清了清嗓子，讓自己的聲音不至于太過沙啞。又別過頭去，不想承認被她盯著有些害羞。

　　凜想怎么拷問我。

　　她的聲音還是那么動聽，只要她一張口，其他的響聲都變得刺耳聒噪。她的氣息噴灑在我耳邊，久不消散。不用看也知道，我的耳朵定是紅透了。

　　“我，我要把你綁起來，就用你這跟領(lǐng)帶。”

　　為了讓自己顯得威嚴些，我推開了她的懷抱，一手鉗住她的下巴，一手拽住她的領(lǐng)帶，將她又拉回自己跟前。

　　“然后扒下你的褲子，狠狠的打你的屁股，直到你肯說為止�！�

　　我努力擺出惡狠狠的表情，語氣也是盡可能的咬牙切齒。可惜我終究沒有干這事的才能，瞧她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我有些氣惱的松開手，轉(zhuǎn)身想去開燈，卻被她制止了。

　　等一下。她如是說，聲音里沒了笑意，倒是平白多了份緊張。許是著急吧，我似乎聽到她最后破了音。

　　果然還是出了什么事吧，我很少看到她如此失態(tài)。

　　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我開始擔心。她的臉白如墻紙，以至于在黑暗中都看得出那份不自然。

　　不讓我開燈是怕我看到什么難不成是把家里的墻搞花了？又或者是把沙發(fā)弄壞了？正當我疑惑之際，阿爾托利亞卻穩(wěn)定了心緒。再次開口的時候她又回歸到了那個沉穩(wěn)卻溫柔的人。

　　凜忘記了嗎？忘記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嗎？

　　今天我努力去回想。第一次見面是五月三號，第一次約會是五月二十一，第一次牽手是六月一號，第一次接吻是七月七號，第一次……

　　我想遍了所有的節(jié)日，生日，紀念日，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二月二號，這到底是什么日子？

　　凜真的不記得了嗎？

　　她的聲音有些暗啞，好像我真的忘記了很重要的日子一樣。

　　見鬼，我不可能會忘記重要的紀念日。可是今天，今天到底，到底是什么該死的日子

　　我不愿見到她傷心的樣子，想要去擁抱，卻被她一個轉(zhuǎn)身，躲了開來。她亞歷山大石一般的眼睛變得晦暗不明，偏生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

　　不要著急，凜，你仔細想想。

　　她似乎并沒有再因為我的遺忘而生氣，卻偏偏不肯讓我碰她，還與我拉遠了距離，仿佛只有我答對了才肯重新回到我身邊。

　　不要急，不要急。我深吸了幾口氣，像她說的那樣細細的回憶著我們的一點一滴，希望能從中發(fā)現(xiàn)什么。

　　我們相識時便與旁人不同，在一家咖啡廳里，隔著許多人，卻一眼就看到了彼此。似曾相識的感覺一瞬間席卷了我，我們好像上輩子就認識一樣，只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幾乎是立刻我們便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卻又磨磨蹭蹭的網(wǎng)聊了半個多月才正式約會。那時的阿爾托利亞還很笨拙，不像現(xiàn)在一樣會貼著我的耳朵肆無忌憚的說情話。彼時她還只是個不小心碰到我的手都要羞紅臉的女孩，現(xiàn)在卻時常害我下不了床。

　　想到那些唇齒交融，耳鬢廝磨，我的臉便蒸了起來�？墒乾F(xiàn)在卻不是時候，我還沒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的臉色隱藏在黑暗中不甚分明，卻守著那開關(guān)，讓我無法動作。

　　雖然看不清她的模樣，但我知道她一定是生氣了，要不然她不會站的那樣遠，就好像無論我怎樣費力的去靠近，她的不會回到我身邊。

　　想到這里，我的內(nèi)心變得慌張。不，我要到她身邊去！我要她在我身邊！

　　“Saber，Saber，你別生氣，你別走，我會想到的，我會想起來的，你別走！”

　　我?guī)缀跏菦_到她懷里，撞向她堅實的胸膛。她似是被我嚇到了，勘勘抱住我，自己卻重心不穩(wěn)，向后倒去，連帶著她懷中的我也一并摔倒在地上。

　　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里？

　　她顫抖的聲音在我頭頂炸開，緊張的看著我，雙手四處撫摸，想要找出我身上不妥的地方。

　　這時她已經(jīng)全然忘記了剛才的不快，一門心掛在我身上，讓我越發(fā)愧疚。我揉了揉額頭，順勢倒在她懷里，輕輕敲著她不算柔軟的胸膛，半開玩笑的控訴著她的身子簡直像墻一樣硬。

　　她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撫摸我的發(fā)，向我保證她以后會多喝牛奶多吃雞肉，讓烤餅變饅頭，不再讓我受傷。

　　這話說得，說得真是太不知羞了。當初告?zhèn)�白都磕磕絆絆的人，現(xiàn)在卻能一本正經(jīng)的耍著流氓。

　　我羞惱的捶打她，直到她連連告饒才停手，貼在她懷里，靜靜的聽著心跳。

　　嗒，嗒，嗒，她的心跳緩慢而穩(wěn)定，就像時鐘一樣，不錯一分一秒。

　　我們便這樣靜靜的相擁，享受這一刻的寧靜。而我卻仍暗自困擾著，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凜不記得了也沒關(guān)系。

　　像是看透了我的心事一般，她突然開口。聲音中沒有失望與傷痛，就好像再說要一杯水一樣平靜。

　　可是我不甘心，我是那么珍視我們的一切，我怎么可能會忘記今天是什么日子？

　　像是急于證明什么，我捉著她的前襟，胡亂的開口。

　　“我記得的，我一定記得的。我記得關(guān)于你的一切。我記得你的例假是哪一天，記得你喜歡什么口味的奶茶，也記得你在我耳邊喘息時眼睛里燃燒著怎樣的炙熱。我通通都記得得，你給我點時間，你再給我點時間，我會想起來的�！�

　　我?guī)捉缓鸬臎_她喊到，淚水就那樣輕易的滑落，打在地板上叮咚作響。她心疼的抱住我，口中卻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大概是剛才喊的太用力了，我的頭開始隱隱作痛，耳邊嗡嗡的聲音讓有些我聽不清�？傻寐犌逵帜苋绾文兀遗欢脑�。

　　她說，車禍。她問我記不記得車禍。我的頭像要爆炸一般，混亂的片段在腦海中紛至沓來，讓人摸不清頭腦。

　　我難道失憶了嗎？為什么這些片段是這樣的陌生，片段里的阿爾托利亞也是這樣的陌生。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記不得也沒關(guān)系，我會一直陪著凜。睡吧，睡醒了你就會忘掉剛剛的一切，睡吧。

　　她的聲音輕柔的劃過我的耳畔，安撫著我狂亂的內(nèi)心。許是這夜太黑，而她的聲音太美，我竟真的有些困了。

　　可我終究是不甘心，我不想讓她如此悲傷。我掙扎著起身，按著發(fā)漲的頭，一點一點捋著記憶，追溯到這個日期的根源。

　　車禍

　　車禍！

　　車禍。

　　是了，去年二月二日，在我們回家的路上，發(fā)生了一場車禍。車禍中我傷到了頭，住了好久的醫(yī)院，也患上了病癥。然后我就這樣忘記了，忘記了關(guān)于她的事情，直到現(xiàn)在才想起來。

　　我痛苦的看著阿爾托利亞，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我怎么會忘記，怎么會。

　　她靜靜的站在不遠處，臉上還掛著初見時的微笑。我知道她在為我高興，為我終于恢復(fù)記憶而高興。

　　她說:凜，打開燈吧。

　　可我卻不愿，我恨恨的盯著蒙眬的她，恨不得將她揉碎在骨血里。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

　　可她仍是不覺，憑著那張溫柔的面龐繼續(xù)蠱惑著我。

　　開燈吧，凜，開燈吧。

　　說著她便將手向墻上探去，我下意識的沖過去制止她，卻在她的一聲我愛你中，誤觸了開關(guān)。

　　房間霎時亮如白晝，而我卻頹然的閉上了眼睛。

　　我忘了，她已經(jīng)死了，就在我生日的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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