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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昏暗的房間里,銀青色相間的蠟燭已經(jīng)快燃到盡頭,而端坐在桌前默默許愿的老人卻還沒有睜開眼睛。
“先生……”我盡量輕柔地呼喚著他。
他驚醒了,緩緩睜開眼睛,勉強坐直了身子:”貝拉,我睡著了嗎?”
“不,您只是……只是想要替他許的愿太多了而已!蔽胰套⌒闹械膿(dān)憂,盡力用輕快的語氣回答著他。
“看來我真是越來越貪心了!泵媲懊黠@強支著精神的老人努力回應(yīng)著我的玩笑,沙啞的聲音卻掩蓋不住濃濃的疲憊。
“貝拉,這是西弗勒斯多少歲生日了?”
是五十五歲,先生!蔽艺f著,努力避免去看擺在面前的蛋糕,那綠色果醬上白色奶油涂出的”Happy the 55th Birthday to Severus”是幾個小時前他親手寫下的,然而此時他已經(jīng)忘得一干二凈。
他的記性越來越壞了。
或者,換句話說,他越來越老了。
老到滿面皺紋精神脆弱,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而且不知道哪一次睡去后,就可能再也不會醒來。
“生日快樂,西弗勒斯!崩先肃哉Z著,把視線投向起居室墻上掛著的畫像。黑色背景下,那金色畫框里空空如也,這么多年了,畫像里的那個人,一次都沒有出現(xiàn)過。
“先吹蠟燭吧,燭光熄滅了就不好了!蔽逸p聲岔開話題。
虛弱的老人花了一些力氣才吹滅了所有跳動的火焰,黑暗來臨的那一刻,他自嘲地輕笑了一下:”貝拉,我真的老了!
“不,您才89歲,對于巫師來說,這并不老……”我說不下去了,面對他越來越虛弱的精神和風(fēng)燭殘年的身體,這份安慰顯得那么空洞可笑。
伏地魔永遠不需要掩蓋和修飾,無論他是冷酷無情將巫師世界掌握在手里的黑魔王,還是放下一切隱居深谷已經(jīng)垂垂老矣的里德爾先生。
“我去把燈打開吧!毖矍暗暮诎迪袷谴蚍艘粓F墨汁在我心里,洇染開不安和苦澀,我只能盡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轉(zhuǎn)移著話題。
“不……貝拉,不要開燈,就這樣陪我坐一會兒!焙诎道锢先宋兆∥业氖,阻止了我起身的動作。
好……”我答應(yīng)著他,他的手心緊貼著我的手掌,這施展過最高明黑魔法的一雙手,奪取過無數(shù)人生命的一雙手,此時卻像任何一個普通老人的手一樣,皮肉松弛,軟弱無力。
我?guī)缀跻M盡力氣才能忍住喉頭的哽咽,他老了,伏地魔老了,而且可能還會死去,這個事實像魔咒一樣籠罩著我。雖然從他不再是黑魔王的那一天起,這一天早晚都會來臨,但對我來說,這仍是不可接受和理解的痛苦。
這一切的改變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是從他退位隱居的那一刻開始的嗎?不,也許是從他殺死西弗勒斯的那一刻,從那時起,他再也不是那個擁有世界上最強大魔法的黑巫師,他被自己從來也沒有意識到的東西困住了——我想那也許是愛,對那個背叛了他也終于死在他手上的男人的愛。
霍格沃茲的戰(zhàn)爭我們終于取得了勝利,雖然代價是他失去了其他六個魂器,戰(zhàn)后的巫師世界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他成為了萬人敬仰的統(tǒng)治者,實力遠遠超過以往任何一個時期。
然而,就在所有人對他歡呼膜拜的時候,他卻突然宣布隱退,他消失的那樣徹底和突然,連鳳凰社的勢力重新崛起,一點點瓦解他一手建立的政權(quán)都不能喚回他。
他遣散了所有的食死徒,只帶著我隱居在英格蘭南部的鄉(xiāng)下,過著足不出戶的生活。他甚至恢復(fù)了自己原來的名字,湯姆.馬沃羅.里德爾,多么普通而平凡的一個名字,然而他并不在乎,他不再讓我稱呼他為Dark Lord,而只讓我稱呼他為先生,里德爾先生。
他的身體越來越差,失去的六個魂器幾乎奪走了他大半的生命力。然而,我知道這不是根本原因,他只是在思念自己親手殺死的那個男人,他在對他的思念和愧疚中消耗著自己的生命。
也許,更苦痛的是,這樣一天天逝去的時光里,那個男人始終也沒有原諒他。
我靜靜地在黑暗里坐了良久,直到感覺到握著自己的手掌漸漸松開,黑暗里那遲暮老人的呼吸漸漸沉重,幾乎是一種本能和預(yù)感促使我跳了起來,”熒光閃爍!蔽倚÷曊f著,借著手中魔杖的光亮,我查看著他的狀況,還好,他只是睡著了。
打開燈,在我考慮著是推來輪椅還是使用漂浮咒將他安頓到床上時,他卻困倦地睜開了眼睛。
“貝拉,我又睡著了?”他看著我,渾濁的眼睛里強撐著一絲光亮。
“您太累了,先生,下午的時候您一直在廚房里做蛋糕,現(xiàn)在是該睡覺的時間了!
他苦笑了一下:”那蛋糕幾乎是你一個人做的,我連攪拌奶油的力氣都沒有了,字也寫得歪歪斜斜!
“不,他....他是會知道您的心意的!睕_口而出的這句話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妥,然而他似乎并沒有注意。
“我還不想睡,貝拉,陪我說說話吧。”他對我說著話,眼睛卻掃過墻上的畫框,那里依然空空蕩蕩。
“是的,先生……”我答應(yīng)著他,一邊絞盡腦汁地想著話題,這些年來,拋棄了自己身份的伏地魔早已不是那個冷酷而高高在上的主人,他溫和地,甚至溫柔地對待著一切,然而,我卻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看透他的心。
“貝拉,你一定在想,為什么我每年都要給西弗勒斯過生日。而且像麻瓜一樣地做蛋糕,吹蠟燭。”
我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他似乎也并不在意得到我的回應(yīng)。
“我永遠忘不了給西弗勒斯的第一個生日,那時他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我只是想讓他更順服于我,于是想出這么一個籠絡(luò)人心的主意,我知道他相當于沒有父母,從來沒有過任何生日慶祝,但當他發(fā)現(xiàn)我給他準備的蛋糕和蠟燭時,那一刻眼里的光芒還是讓人心痛……我想他就是另一個我,貝拉,你明白嗎?他就是另一個我,雖然一樣孤獨,一樣被人拋棄,但是永遠懷著對這個世界的溫柔!
我不明白,我一點都不明白,我不明白擁有著可以摧毀世界力量的人為什么要和我來講溫柔地對待世界。
然而,我又像是什么都明白,不是什么東西都可以用力量來征服,那些輕柔的,溫暖的,像夢一般美好的瞬間,就算是站在最黑暗的地方的人,也有權(quán)利去幻想擁有,西弗勒斯是這樣,而他,也是這樣。
就連我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只是,除了西弗勒斯,剩下的我們,都要到人生走到落幕,一切再也無法挽回時,才明白自己的渴望。
“貝拉,這十幾年來,我重新開始的生命,不是替自己而活,而是替他而活,鄧不利多說的對,我從來不知道什么是愛,這十幾年來,我努力地在學(xué),卻只學(xué)到錐心刺骨的疼痛。你說,這是不是我的懲罰?”
我看著他布滿皺紋的臉,這張臉上的表情,有過殘酷,有過冰冷,有過仇恨,有過輕蔑,卻唯獨沒有過現(xiàn)在這樣的無奈,甚至,卑微。
“他會明白您的,真的,您已經(jīng)…..已經(jīng)付出太多了……”
“愛的反面是不是恨,而是冷漠,殺死那個女人后,他至少還恨我,殺死他之后,解脫的他對我剩下的只有冷漠!
明亮的燈光下,他的眼睛半閉著,輕聲呢喃,像是對我在說,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暗夜凄涼,人生遲暮,已失去的永遠都不會再重來,曾經(jīng)沐浴過的黑暗,也終究不會被光明填滿。
“貝拉,扶我回房間吧!绷季弥笏K于嘆息似的開口。
我扶著他蹣跚著走進臥室,昏暗的燈光下,這里昏暗狹窄一如蛛尾巷那個男人的家。
他松開我攙扶他的手,隨手拿起搭在扶手椅上的黑袍,手指慢慢摩挲過那因為歲月侵蝕早已變得暗淡的布料,多年前他發(fā)瘋似的收集他留下的所有東西,他曾經(jīng)擁有著世界,如今握在手里的,也不過只剩這么一件老舊的袍子。
“貝拉,去睡覺吧,我想一個人….和西弗勒斯待一會兒。”他的眼睛有逐漸清澈的光芒,我不敢揣測那是不是淚水,或者只是灑在眼里的,燈光的倒影。
退出房間關(guān)好門的那一瞬間,從逐漸遮掩住房間的那扇門縫間,我看到,那孤獨的老人緩緩地,緩緩地將手中的衣服緊緊抱在懷里,像抱著一個未曾擁有也永遠都不會再得到的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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