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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樹上對我微笑
輕輕地撒下一把花瓣
那瞬間
就猶如在只有蟬鳴的八月
下了一場似乎是無垢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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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xiāng)下的田野一望無際,黃燦燦一片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碎片爬滿了蜿蜒流淌的細河。青年穿著一套大號的運動衫,顯得異常單薄,他站在河邊望了望不遠處算得上壯觀的大山,因為八月正是綠葉繁盛的季節(jié),所以看到如此自然的山景讓青年本來緊鎖的眉頭稍微舒展開來。
“就這么住進山里或許也不錯!鼻嗄曜匝宰哉Z地整了整背后的登山包以及一個看上去有些年紀(jì)的畫板,然后向這座大山邁進。
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自己討厭的畫面,總是在指責(zé)他人的老板,一臉蠻橫又高傲的表情;毫無交流的同事,經(jīng)常在一邊指指點點;反對青年畫畫的家人,把他的畫板扔到了垃圾箱;大家都在嘲笑失敗的青年,青年一個人站在原地,所有的人都變成了黑暗的影子,影子里唯一能浮現(xiàn)的只有扭曲的笑容,那笑容猶如一把把無形的刀似乎要把青年整個刺破。最后青年只好從垃圾箱里翻出那塊唯一的畫板,背上登山包離開了,離開了那座喧囂的城市。
青年嘆口氣,繼續(xù)往山頂前行,山間回蕩著知了的叫聲,彎彎曲曲的山路不時有小鳥和他擦肩而過。此時就連小鳥的叫聲也刺激到他,仿佛那些小鳥也變成了邪惡的表情。
“要是……要是我不生活在城市就好了!鼻嗄赀@么想著,是呀,不生活在城市就不用認識那些勢力的人們,不生活在城市就不用說些違心的話,做些討厭的事。
一個已經(jīng)記不清楚的女人的臉漸漸浮現(xiàn)在腦海,她陌生著表情,淡淡地對青年說:“泰左,我們分手吧。”記憶中青年弓著背,冗長的街燈把青年瘦高的身影拉得越發(fā)稀薄。
突然,面前幾棵纖細的樹木擋住了他的去路,“可惡!”青年停下腳步,重重地握緊拳頭。他慢慢抬頭,映入眼簾的是這幾棵樹上掛滿了一串串猶如鈴鐺般的花朵,花朵的顏色很白,淡淡的帶點黃色,似乎微風(fēng)一吹,它們就會響起來。
好漂亮。青年這么想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背包,拿著畫板開始描繪眼前所看到的樹木,盡管他連它們的名字都叫不出來,可是他覺得面對植物比面對人類要好上一千倍、一萬倍。
時間猶如天上的浮云,淡淡地飄過,青年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只是他覺得過了多長時間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他覺得此刻自己似乎融入了這座大山,融入了面前的樹木。
“嘻嘻嘻……”突然從天空中傳來女孩的笑聲。
青年尋著聲音望去,一個猶如玻璃娃娃般的少女坐在樹的另一邊朝這邊探出頭來,她輕輕地對青年微笑,然后把不知從哪里來的花瓣往空中拋去,花瓣被空氣打散,一片一片落到地上,落到青年的身上。
青年站起來,他驚訝地問:“你是誰?”
少女依舊笑出聲,“我是折枝!
“我叫泰左,你是這個地方的居民么?”青年回笑了一下再次詢問。
“以前是,F(xiàn)在不是……”女孩站起身,輕盈地走到樹枝的另一邊,她那猶如流水般的長裙也跟著她的動作慢慢搖擺,她重新找了個靠青年很近的位子坐下。
“我可以畫你嗎?”青年有點激動,他覺得此刻很有靈感。
女孩摘了一片手邊的花瓣含在嘴里,“嘻嘻!
雖然沒有回答,可是少女卻很老實地坐在樹上任青年觀望。
末了,少女說:“你要謝謝槐花樹哦!
青年沒有明白女孩說的話,等他再抬頭想問什么的時候,少女已經(jīng)不見了。青年有點失落,他收起畫板看了看天,透藍的天空此刻也黯淡下來,他決定今晚就投宿在附近的人家里。
收留他的是一對老夫婦,慈祥的笑容掛滿他們的嘴邊,青年道謝后與他們一同吃了晚餐,同時他還打聽了“折枝”的消息,可是兩位老人都說沒聽過這個名字。
青年有點失望,不過他想可能只是剛好不認識罷了。
次日青年再次來到那棵槐花樹前,他輕輕地喚道:“折枝……”
回應(yīng)他的只有風(fēng)聲,青年坐到和前一天相同的位子,然后又開始畫畫。只是今天他沒畫槐樹,他在畫鳥,是這幾天經(jīng)常從他面前飛過的鳥。
回想著鳥兒們的輪廓還有動作,青年在紙上擦了又畫,畫了又描,描了又擦掉?赡芴度耄坪鯖]有在意身后一個小巧的身影漸漸靠近。
“嘻嘻,泰左!”少女拍了一下青年的肩。
“嚇!”青年著實被嚇了一跳,他扭頭看過去,看到少女吐了一下舌頭。
青年回笑道:“你好!折枝。”
“在畫小鳥?”少女歪了一下腦袋把手指比在嘴邊。
青年點了點頭,會心地一笑。
不一會兒少女開始獨自玩耍,她時而追逐著低飛的小鳥,時而輕唱著小曲在槐樹下翩翩起舞,時而從遠處撿著枯樹枝和落葉,時而又跑回來把撿到東西送給青年。
就這么,青年每天都到大山的槐花樹下畫畫,不約而同的少女也會出現(xiàn),她總是一襲飄逸的長裙,長長的裙子在風(fēng)中玩耍,仿佛在訴說主人的心情。她微笑,她喜歡看青年畫畫的樣子,她喜歡看青年接過她送的枯樹枝后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她總會那么突然地叫他的名字,也就是很隨便的一聲“泰左”,青年就會被嚇到,然后抬頭看她。
……
某天。就是在他們都已習(xí)慣彼此存在的時候,少女消失了。
青年坐在槐樹邊,一直等著少女。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每一天青年都看見槐樹的花瓣在飄落。飄啊飄,飄到地上,飄到青年的身上。他伸手去接,卻連一片也接不到。
青年低著頭,“折枝。你在哪里?”
風(fēng)又吹過。帶起了樹枝上最后的花瓣,那些淡淡的帶點粉黃色的花瓣就這么全部散了下來,就猶如在這炎熱的八月下了一場雪,讓青年的心也頓時冷卻。
“折枝,你在哪里?難道你現(xiàn)在就在我的面前?”青年看著纖細的槐花樹,用手輕輕地撫摸樹干,“你是在為我撒花瓣嗎?”
夜晚,青年回到了投宿的夫婦家里,他一語不發(fā)地吃著夫婦為他留的飯菜。
看他久未開口,夫婦中的大叔說了話,“你在這里也有一段日子了……”
“是呀。”青年很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
“因為也有些日子了,所以多少……”老婦人跟著老伴也開了口。
聽對方的口氣,青年一下就明白了,他連忙說:“對對!我是準(zhǔn)備走前再,不過我現(xiàn)在就……”然后從書包里翻出幾百元錢遞到老人手里。
“哎呀~快別這樣……”話是這么說,不過老婦人接下錢的速度不比年輕人慢。這讓青年習(xí)慣性地頓時變回了工作時的樣子,仿佛戴著營業(yè)用的面具,假笑、客套到了自然的程度。青年想這也是應(yīng)該的,誰叫自己借宿在這里?沒被趕出去就已經(jīng)很好了。
次日,青年起得很早,他匆匆地與老夫婦告別。走出門口后,他想著要送幾副自己的寫生給他們留作紀(jì)念,于是中途又折了回去,剛經(jīng)過大廳的窗戶,便聽到了老夫婦的對話。
“怎么才這幾百塊?”
“是嘛,我之前有翻他的包,就這么多。前些日子來寫生的孩子們都比他富有。”
“所以說還是小孩的錢好要嘛。”
“以后還是只留學(xué)生住好了!
“……”
青年沒有把對話聽完就轉(zhuǎn)身離開了,他的手中還拽著想要送給夫婦的畫,這會,他看了看那張畫,畫里的老夫婦們和藹地笑著,是那種讓人看起來就覺得溫暖的笑容。青年沉默,他并不抱怨老夫婦,也覺得自己沒資格去責(zé)怪他們。他只是把畫輕輕撕掉,然后讓碎片隨風(fēng)而逝,靜靜的,似乎一切都不曾改變。
青年沒有再去鄉(xiāng)下,沒有再去爬大山,沒有再去看槐花樹,他對自己說自己只是做了一個美麗的夢,夢里有一個槐花樹的精靈,她對他微笑。只是畢竟是個夢,醒了,自己就還是要生活的。于是,青年回到了城市,在人群洶涌卻沒有人情味的城市戴著營業(yè)用的面具,持續(xù)著忙碌的工作。
一年后
臉孔略顯成熟的青年此刻也算得上是成功的白領(lǐng)了,他提著筆記本走在人潮擁擠的斑馬線上,突然背后有人在拍他的肩,“泰左!”
青年扭頭看,是她!青年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嘻嘻嘻……”少女活潑地招了招手,“我是折枝呀,你還記得我嗎?”
青年一把抱住少女,緊緊地把她摟在懷里。太過喧囂也好,沒有人情味也罷,可是即便是這樣每天也仍要面對這樣的城市,只要自己想去面對,那么也就沒什么大不了了,其實自己一早就知道,在哪里也都一樣。青年笑了,抱著這個他以為現(xiàn)實中不存在的女孩,抱著這個曾經(jīng)在他最失落的時候拯救了他的女孩,抱著這個他決定用一生去珍愛的女孩。
依然是只聽得到蟬鳴的八月,可是天空卻飄來淡淡的雪,只是那雪帶著香味,聞到的人們似乎能永遠做上美好的夢。
后記:
某咖啡廳,四位的長桌兩邊一邊坐著青年一邊坐著少女,少女頑皮地吃著雪糕,青年安靜地喝著冷飲,沉默了片刻青年突然發(fā)問:“那時候為什么突然不見了?”
“啊……你是說槐花樹?”少女舔了舔快要融化的雪糕,然后爽朗地笑起來,“我小時候是被那里的親戚養(yǎng)大的,所以我對那座山很熟悉,長大了也會經(jīng)常去玩,那一次是因為暑假去探親!
看青年裝作不在意而又豎起耳朵聽的別扭表情,少女更是調(diào)皮地眨眨眼睛,她從一開始就覺得這樣的青年實在是可愛到不行,她繼續(xù)說:“后來呀,我媽媽頸椎病犯了,來不及和你打招呼就回去了。等我再去親戚那里時,聽說你已經(jīng)離開了!
“可是我到處打聽你的消息,別人都不知道‘折枝’這個人!”青年有點抱屈地小聲嘀咕。
“是呀。因為‘折枝’這個名字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我只告訴過你而已,我只希望自己喜歡的人叫我這個名字,其實我的本名叫‘田槐花’啦!”
“田、田槐花?夠!……”青年突然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他看了看少女,她依然一副天真無害的樣子,只是青年發(fā)現(xiàn)在少女的背后貌似有一對黑色的翅膀在噗嗤噗嗤地上下拍打——小惡魔狀全開。
青年把頭偏向一邊開始吐槽,“這不是真的……我什么也沒看見……把我的青春還給我……把我的槐花樹精靈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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