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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生的長度
一 生的長度
一輩子究竟有多長？能回答我嗎，我的花？
落日西沉，夜幕降臨在浩淼的長空，漆黑如墨。河畔上青翠的嫩草失去白日的光澤，走入睡夢。
最黑的夜，要在最明亮的湖上欣賞。河與湖的交點處磷光點點，月已升空。
柳蔭下，兩個少女躺在草地上說著私密話，賞那明月賞那夜，愜意舒適。
“爹爹說過，只要我們嫁給太守家的兩個公子他就會回到娘親身邊。”年紀稍大的女孩滿臉期待，似乎非常相信那些話。
旁邊的女孩側過身，冷冷回道：“不要相信爹的鬼話，他才不會離開那個惡婆娘。要我們出嫁不過是為了還太守的債�！�
“小怡，為什么就不信爹一次呢。你是我妹妹，你卻一直比我理智冷靜。可是，我覺得這一次，總該信爹一次�！�
聽見姐的話，鄭怡有點不悅，嘟囔了幾句才說：“蓉姐，小怡知道你像娘，但你不要連這種無謂的軟弱也傳了娘吧。你應該要有自己的思想。娘被爹騙了大半輩子，難道你也要學她嗎？不是早有傳言說那兩個少爺都是風流成性的花花公子嘛。那種地方，不是我們該去的�！�
鄭蓉點點頭，認同小怡的話，一點沒有被妹妹訓話的不適。沒多久，兩人便睡著在柳樹下，完全忘記這個沒有星星的夜晚。
不遠處三道人影晃動在草叢里，行走如風。不多時三人就來到柳樹前。
“哈，老弟你慘了，要娶個這樣的小女人為妻，怕你日后再也甭想花天酒地了�！鄙硇巫钍莸那嘁履腥溯p聲調(diào)侃，引得身后個頭最小的男人笑出聲，聲音一出，儼然是個少女。
被說的男人沒有出聲辯駁，反是對著兄長意有所指的使眼色。那眼神分明在說——你要娶的可還是個聽話的乖寶寶呢。
“二哥。別說，小妹最喜歡這樣簡單的嫂子，逗起來好玩啊。你那位好像精明過頭，不好玩。”周艷半尋開心半坦誠地說道。
周起界沒有理會小妹的評語，倒是一旁的周伏明替弟弟開口說：“艷艷，不可以這么說。鄭家五個女兒中數(shù)老三最有頭腦，不然這母女三人還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老大雖天真，過幾日她就是你大嫂了，不可以拿她當你玩具�！�
“我看，是你想把她當成私人玩具吧，我才沒你那么閑�！敝芷G調(diào)皮應答，立馬鉆到二哥身后。
“二哥，到底為什么選她們呢？家里無權無勢，拋棄她們的爹還欠著別人一大筆外債，到底為什么你們會選中她們呢？”這個問題是周艷一直想不通的。當鄭百提出用兩個女兒來還債她兩個兄長還一口應允下來時，周艷險些以為自己換了兩個哥哥。
“丫頭，記得那天我們在干什么嗎?”周起界知道不把事情說明白艷艷不會罷休�！澳翘焓悄锏募扇眨镩|名鄭怡蓉，那姓鄭的人說出的五個女兒名字中有怡有蓉。一時想起娘生前最希望的事就隨口應承下來。如今，總不好再出爾反爾�！�
“僅僅是這個原因不是太過兒戲嗎？畢竟她們可是要陪你們共度一生的人�！敝芷G不解，希望勸他們?nèi)∠H事。
“一生又能有多長？總是要成親的，娶誰又有甚大不了。”周伏明冷冷的話語使周艷相信，她的兩個兄長，也許不會為任何人做改變。
也許是夜里的冷風太過陰涼，睡熟的鄭怡鄭蓉同時打了個噴嚏轉身。
“為什么我總是等不到你的出現(xiàn)？為什么你總是要在我最需要你時離開我？我等你等到天都黑了，你為何仍不出現(xiàn)？”鄭蓉坐在檀木椅上，對著古鏡輕輕地梳理發(fā)髻，木梳淌過的是黑亮的發(fā)海。
丫鬟敲門進來，手上端著一盆熱水。身后是早已卸妝的鄭怡。
“英兒你先下去吧�！编嵢乩^鄭怡坐下，緊鎖的秀眉這才有些舒展。“小怡，我們是擺設對不對？雖然大姐很笨，可我還是可以感覺到相公對我們的疏遠。”
鄭怡握緊鄭蓉的手，安慰大姐說：“別亂想。你瞧大姐夫每天晚上還是會來看你。他公事繁忙你忘了嗎？再過些時候他就會來的�！�
“可他至今不曾與我同房。他討厭我。娶了我，卻討厭我。”說著說著鄭蓉哭花了臉，鄭怡連忙用手帕替姐姐擦凈臉上的淚痕。
“別哭了，姐！至少姐夫沒有再到外面尋花問柳。終有一日他會愛上你的，你那么可愛，有誰不愿愛你呢�！笨陬^話在心里不占分量，鄭怡知道這些不過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至今回想起出嫁前后的兩個月，鄭怡仍然覺得不可思議。太守家的兩個公子突然間自動上門來提親，對鄭怡一家照顧有加，謙卑恭順。周伏明兩兄弟對鄭蓉二人的喜好了若指掌，將她們當成寶貝似的呵護。一向精明的鄭怡在面對周起界的追捧下也難免動心，更別提向來單純的鄭蓉。沒多久，兩對新人在同一天成親。那個新婚之夜卻成了她們姐妹一生的噩夢，他們?nèi)⒒厮齻兒�，就把她們擱置一旁不予理會，此后再也沒有成親的恩愛。
鄭怡心知過往恩愛不過是周家兩兄弟設下的圈套，枉她們傻傻地一頭鉆過去。想到這，鄭怡恨不能殺掉自己免得自取其辱。
“不行，姐。我們一定要采取行動，決不能把大好的時間浪費在兩個空具名分的相公身上�，F(xiàn)今咱們既然身為周府少奶奶，不如利用便宜幫助他人�？偤眠^每天無所事事�！敝饕庖讯ǎ嶁侔参拷憬銕拙�，聽見腳步聲靠近便離開房間。才出門鄭怡便撞上面無表情的大姐夫。為免失禮，鄭怡禮貌性地客套幾句后一臉高興的離去。
周伏明走進房間，筆直地朝床榻走去，躺下睡時心中有些奇怪備受冷落的鄭怡怎會眉眼帶笑。轉眼看見鄭蓉同樣臉上帶笑，更覺詫異。不愿管閑事，只好睡下。
舒心不已的鄭怡哼著小曲寬衣入睡，今夜相公是否歸來對她都不再重要，應該說周府任何人或事都與她無關，當然，不包括她最重要的姐姐。
鄭怡和鄭蓉談話時，周艷一直躺在房頂上。她很喜歡二嫂這樣的灑脫和應變。畢竟要在一個完全陌生還不歡迎自己的地方這般自娛自樂，這可不是隨便什么女子就能做到的。周艷覺得二哥這一回怕是碰到對手了，兩個人，一對夫妻，竟會同時不為對方所動，各自自由生活毫無牽扯。尤其當二嫂臉上的開心讓大哥詫異時，周艷簡直想跳到二嫂面前說出自己心中的痛快。
周艷幸災樂禍的奸笑讓周起界覺得有些糝得慌。他這個時傻時精的怪妹妹一笑他就準沒好事，這次還更夸張，丫頭竟然從一見面就開始壞笑。
“二哥�！敝芷G笑嘻嘻地打破沉默，“人家不理你去做自由小百姓了！你這不稱職的夫君怕要給免職了�？茨氵�不高興壞了�！币膊恢銈儺敵踹@樣討個擺設來干嘛，一開始把人家哄到手，人來了又不理不睬。這下他們總該高興了吧，真是沒救的兩個哥哥。
“去，臭丫頭。沒事去睡好了，跟這搗亂干什么�！庇悬c頭皮發(fā)麻，周起界忙下逐客令。
“這醉夢閣豈是二哥一人能留之地？小妹換上男裝照樣迷倒眾生。只可惜二嫂•••”周艷話未說完便被周起界推出門外。周艷迫不及待的說：“二嫂她現(xiàn)在決定做活寡婦想忘記你的存在�！闭f完，周艷大笑而去，完全不改頑皮本性。
“是嗎？她真要這樣嗎？挺好�！焙攘丝诰疲芷鸾缙鹕砣ラw頂，似乎在回憶一個人，沉默無語。
閣頂?shù)男切呛鲩W忽閃，遠處的煙火在夜色中盡顯光華。銀河兩頭群星閃爍。今夜正濃。
炎炎夏日，烈日當空。以苑湖上游人如織，更有許多男人幼童下湖泡水，悠游享受。湖畔的柳樹下早已占滿乘涼的人。
不遠處的近以河邊不少人乘著小船泛舟河上，河與湖的交界處魚兒歡快地暢游。
坐在草席上的鄭蓉不安地看著鄭怡，表情十分慌張。鄭怡滿臉自在，盡情享受這難得的沁涼。
“小怡，這樣出來會被祖奶奶責罵的。前幾日你讓我陪你出去施粥，回來時碰見齋戒回府的祖奶奶，嚇得我差一點便把施粥的事告訴她老人家了�！编嵢叵肫饚兹涨白婺棠桃娝鈿w時嚴肅的表情，越想越后怕。
早習慣了大姐怯懦的本性，爽朗的鄭怡毫不在意地說：“今天太陽真好，咱要不要回去看看娘親？”
鄭怡隨口的一句玩笑話，倒更令鄭蓉慌張起來。
“不行不行。娘親曾三令五申沒有大事不可以去找她，不然會被街坊笑話�！�
其實鄭怡本沒想去看自己那個膽小怕事的娘，被大姐這么一反對，更加堅定不去的決心。不是她不愛自己唯一的娘親，而是不愿看娘落寞的表情，那會讓她記起姐夫和起界的花心。
一旁的鄭蓉見妹妹半天沒吭聲，知道妹妹是同意了自己。心里突然暢快起來，畢竟小怡這還是頭一次聽她這個大姐的話。也許是心電感應，鄭蓉也記起伏明和妹夫的風流逸事。
前些天鄭蓉姐妹做完刺繡后覺得太累，兩人決定叫英兒去拿些吃的。喚了幾次仍沒見她應聲，鄭怡有些按捺不住，自己跑去廚房，不意聽到一段對話。
“大少爺和二少爺昨兒個又去了城里最有名的醉夢閣，兩個人都一宿未歸。聽說那兒來了個頭牌，人長得賊標致�！毙N咽了口口水，接著說：“那頭牌叫夢淇，是前陣子剛賣來的，還是個新鮮的姑娘呢。城里那些貴公子無不聞風而至，那個爆滿啊，樂得老媽媽都笑咧了嘴。嘿嘿，你們猜最后怎么著•••”小廚頓下來，讓聽者發(fā)言。
“是價高者得對吧，我聽小姐說過的。”周艷的婢女小紅開口。
“對嘍。咱家少爺花了上萬兩買下夢淇姑娘的賣身契，卻沒讓她離開那兒。只是成天呆在那兒，獨獨昨晚兩人都沒回府。你們說•••”小廚故意不說話，找了個借口開溜。其它的，不說也能猜到一二。幾個小丫鬟莫不漲紅著臉離開廚房。頓時，廚房安靜得只能聽見鄭怡的心跳聲•••
“姐，咱們?nèi)プ韷糸w。”立馬起身的鄭怡拉起鄭蓉離開近以河。起初鄭蓉有些不敢，后來想到妹妹說起的事，心中的氣憤決定去醉夢閣。當然，首先她們得回府換裝。
醉夢閣。霓裳羽衣，舞姿繚繞。
鄭怡像個男人似的將手搭在鄭蓉身上，兩姐妹頓時成了老媽媽眼中的生客。老媽媽看她們一身昂貴的行頭，眉眼都樂開了花。沒一會兒就帶二人進了最貴的包廂。
“夢淇呢？”鄭怡拉粗嗓門叱道：“大爺們是慕夢淇姑娘的美名而來，你不要凈給大爺這些小美人。”以前找爹時曾見爹如何擺架勢，這次還真用上了。
老媽媽卑躬屈膝地應道：“有，有，有。只是夢淇早被周太守家的少爺們買下了，如今她只憑心情好壞賣藝�！辈贿^你們要是出手夠大方的話，我還是會把那丫頭弄來的。老媽媽在心里暗暗嘀咕。
“去，把她給爺找來。事成后爺自會付你五百兩。”來之前鄭怡就打聽過了，夢淇的賣藝價不過二百七十兩，她給五百應該很看得起她了。不過反正錢是周家的，她用起來可是半點都不心痛。嫁入周家就這點好，可以隨意花錢。
“好好好，老身這就下去把夢淇姑娘叫過來。”老媽媽樂得臉上厚厚的脂粉都掉了一層，轉身離開包廂。
“呵，小怡你還挺自在的呀。我覺得很別扭啊�！�
“沒事，待咱們看看那夢淇咱就回去。”
沒多久夢淇便一人進了包廂，臉上只輕輕地涂抹了些胭脂，極素的妝容，姣好的面容，卻不及鄭怡一半。鄭蓉想不透便連自己也美過夢淇三分，她們的夫君又是為何會被同一個人吸引。
“夢淇見過二位公子�！眽翡慷Y貌性地作揖，語帶柔媚。二人立時明白個中究理：夢淇并不很美，她只是有副無人可及的嬌柔而富磁性的嗓音。
“姑娘準備給爺表演什么，只是說話嗎難道說�！编嵢剡@一次倒是率先開口。鄭怡心想準是大姐嫉妒夢淇怨恨夢淇。實話說她也有些許憤懣。
“二位公子想看些什么呢。”
“爺要聽你唱旅意生。”鄭蓉提出要求。這旅意生是小妹弄出來的，聽說現(xiàn)在是頗為流行了已經(jīng)。
“要伴奏嗎？”夢淇問道。
“爺今日心情好，我來給你伴奏，就用笛子可好�！编嶁贸瞿飺磹鄣挠竦眩瑴蕚浯淀�。
“緣似今生無人理/雪月照進光華/匆匆來去人生里/明媚揚灑風花/坐盼清冷早遠離/此情不愿浮夸/短暫卻似不能已/煙雨放任虛化/恕問一生長幾厘/誰肯與我同路/一生旅意一生旅•••”夢淇完美的歌喉讓鄭怡有種錯覺，似乎這歌是專為做給她而做的。鄭怡不明白她怎能將她的恨意唱得如此凄迷。莫怪蘭兒說她弄出來的歌被不少人收藏，她原本不覺得這小曲有這么悲的。
“夢淇姑娘果然名不虛傳，佩服佩服。”鄭怡誠心夸贊夢淇。她清楚大姐準又被過身揩眼淚去了才會沒有贊美夢淇。
“不敢當。若非市面上傳出如此佳作，夢淇又豈能博得公子贊譽�！眽翡恐t虛的說：“旅意生，旅一生。夢淇又何嘗不是如此�！眽翡坑悬c感傷地嘆氣，似乎在為自己的命運不平。
輕松的氛圍下，鄭怡鄭蓉又與夢淇聊了一會兒，道破身份后方才離去。臨行前夢淇說：“二位善良夫人，二位夫君并非縱情聲色之人，不過是因舊事難忘而已�！�
盡管沒能了解更多夫君的事，但鄭怡知道夢淇并未撒謊。至少今天，她們的收獲挺多。也許這一生不會那么平淡，只是也許。
一年后。周府。
“寶寶乖，娘親這就喂飽你�！编嵢乇е錾彀朐碌膬鹤樱置δ_亂地準備喂奶。碰巧這時周艷過來看她。
“大嫂。我這小侄兒長得挺像二嫂的。長大后準是個大美男。瞧這小嘴兒，多會吃啊�！敝芷G樂滋滋地逗弄侄兒，引得孩子含著奶水大笑，可愛透頂。
“對了，艷兒�！碧岬叫♀�，鄭蓉還有些擔心�！澳愣┙裉旌命c沒？”
“沒有。聽許大夫說二嫂再不醒，只怕她這輩子都只能待在床上�！敝芷G愉快的心情立時因二嫂的事改變，她到現(xiàn)在也不肯相信二嫂可能要一輩子躺在床上沒有意識和知覺。
“哎————”周艷和鄭蓉同時嘆氣，都很擔心鄭怡的病情。
送走周艷，鄭蓉心痛地記起一年前發(fā)生的事。
那日離開醉夢閣后，鄭蓉見天色已晚，心里有些害怕。急忙讓小怡加快腳步回府。路上經(jīng)過一片小樹林，鄭怡聽見有打斗聲立即扔下鄭蓉進去一探究竟。鄭蓉有點不放心就跟過去看。
只見兩個黑衣人在樹林里激烈地打斗，看身形其中一個是男的，另一個是女的。那女子顯然身手更為矯健且出手狠辣，那男子倒是一直在處處忍讓。二人正打得不分上下時，那女子突然使出陰招發(fā)出暗器，此時黑衣人正好在兩姐妹前方。也不知為什么，鄭怡突然就站出來跑上前替那男子擋下那枚毒鏢。那男子發(fā)狠，三兩下立馬擊敗那女子。
面紗扯下，那女子赫然就是醉夢閣頭牌夢淇，男子卻是鄭怡夫君周起界。驚慌忙亂的鄭蓉這才憶起鄭怡從小便能對人過目不忘，更何況一個才剛剛見過，另一個她又必須認得。情勢如此，善良的鄭怡怎會不挺身擋鏢。鄭蓉知道這樣做的小怡只是為了還清欠給周家的人情。
思緒回轉。鄭蓉長嘆一聲。夢淇與妹夫間究竟發(fā)生過什么她到現(xiàn)在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小怡已經(jīng)昏睡一年多，妹夫卻沒來看過小怡一次。鄭蓉原打算恨透周家上下，但當時周伏明或因歉疚或因其他心思對她好起來，她再一次愛上自己的夫君，還為他生下一個兒子。至少現(xiàn)在她可以確定，這一生有兒子的陪伴，她就不會孤獨。從周艷不時透露的信息中，她也相信伏明已是出自真心地把自己當成伴他一生的妻。只是，小怡，你怎么還不醒來？
七天后鄭怡在大家不知道時，毫無征兆地醒來。鄭蓉聽到消息十分高興，孰料小怡開口第一句就是讓起界休妻另娶，這可又嚇到了鄭蓉。
不期而至的周起界聽下人說及此事，爽快地寫下休書，把個周府上下都給整糊涂不明就里。周艷和鄭蓉負責勸說鄭怡，周伏明則去勸說弟弟莫要一時意氣。周府為這事鬧騰騰的，四下都已傳開來這件怪事，城中百姓也是眾說紛紜。
折騰一天，鄭蓉單獨走進小怡的房間，想弄清楚這件事，她不信小怡會對周起界無半點留戀，盡管小怡一直都是個敢想敢做的人。這一回，她這個做姐姐的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才行，不能讓小怡任性到失去后半生的依托。
昏睡一年，鄭怡始終臉色蒼白，見大姐進房，略帶疲憊地坐起。鄭蓉眼見妹妹這般憔悴，真想就干脆順著小怡的意思不阻止她，。也許身體衰弱時的妹妹才會更像娘親，看起來都是那樣楚楚可憐。
“姐�！编嶁吲d地叫了聲姐就沒再開口。鄭蓉也沒插話，她明白這樣的妹妹是在思量著給自己一個最好的答案。果然沒過多久，鄭怡說道。
“姐，記得我曾說過有時我可以聽見自然的語言吧�！编嵢攸c點頭，鄭怡接著說：“只有與我親近的人，她們身邊的聲音我聽不見，所以我總無法知道你們的事情。但你們是我親人，我無需告知便大抵知曉你們的意思，也就無關緊要�！�
“那天，我突然就聽見那些樹在吟唱，它們在唱我的旅意生，因為它們感知到夢淇姑娘的內(nèi)心正在唱這首歌。我聽見了，聽見來自自然最真實的聲音。許是那歌是我所作，上天不舍我錯過這次絕佳的聆聽吧。
“我聽見它們在竊竊私語，說著夢淇和起界最私密的話。我想我本不該聽下去的。
“夢淇是起界和姐夫幼時的好友，他們?nèi)藦男【褪乔嗝分耨R，一直到周艷出生那年，夢淇家逢劇變，舉家遷徙。臨別之際，起界和夢淇約定不管分別有多長，不管一生有多長，他們都要彼此相守。
“后來夢淇被賣到官窯，早早破了身。起界輾轉尋得夢淇后，滿心歡喜以為可以和心愛的夢淇廝守終生，卻意外遭到夢淇的強烈反對。夢淇說她已愛上那個奪走她少女身子的將軍，她想留在軍中等待機會嫁他為妻為妾她都不在乎，她只愿和他在一起。
“起界傷心離去，開始他的風流生活，只為掩飾他的受傷。夢淇留在軍中日夜習武，危難時刻還救下那位將軍。偏那將軍迂腐，嫌棄夢淇不過是一個官妓，始終不肯給夢淇名分。等那無情無義的人棄她另娶他人后，夢淇傷心離去。
“將軍夫人曾與起界有過糾纏，知曉是夢淇害得起界不愛自己后就要將軍召回夢淇。夢淇還傻傻地以為希望重燃，答應那夫人的條件去殺死起界。她不知起界武功深不可測，那將軍夫人這般安排不過是想讓起界親手殺死自己最心愛的女子。
“所以才會有那場打斗。起界看出夢淇有殺自己的心思，一直不曾點破，一直等著她出手。即便是到了快要被殺死的時候他仍是不肯出手，我又怎忍心看他死在我面前�！�
鄭怡說到這里，眼中閃現(xiàn)的水氣氤氳也暗淡下去，無所謂地接著說：“我只聽得見那些不關心我的人身邊的話。起界不愛我，我何必留下。等我聽到夢淇要使暗器時我就決心讓他欠著我人情，好在我提出休妻的事情后他可以立即答應。你看，我這不是猜的一點不差嘛。”
聽到這樣的話，鄭蓉久久不能平靜下來。她不知道妹妹在受傷前聽到這么多不屬于她的故事，她想，小怡應是對的，這般傷心還不如離去。
“姐，這些都是秘密，你一定要放在心里。好在受傷后，我就聽不見那些古怪的聲音了，真是前所未有的清靜。對了，夢淇呢？”鄭怡狀似無意間提及，生怕自己這個傻姐姐會多想。
“她很好。那將軍休了他那位娶了夢淇。這些還都是夢淇告訴我的，她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你，因為自己的愚蠢害你受傷。她說自己實在太傻，非要在你會路過的地方附近引來起界，那時她只是想利用你的好奇心看看你會不會擔心起界。她說她原本沒抹毒的，不知怎的竟會被夫人抹上毒藥害你昏迷這么久。她原本不打算殺死起界，更別說是跟她更無半點糾葛的你了�！编嵢匾晃逡皇f出自己這一年來所獲知的消息。
不料鄭怡聽完后沒給出任何反應，只是呆呆地說：“我早就知道了，沖上去前就已知道。”
“小怡，姐不會再攔著你了。只要你高興，你想怎樣就怎樣。我可憐的小怡�！苯袢盏泥嶁ぐl(fā)出鄭蓉的母性，讓她第一次感覺到小怡的脆弱和不堪一擊。小怡還是個孩子，偽裝地再成熟也就只是個孩子，她應該要用一生保護她。
大勢已定，鄭怡收拾完立即離開周府。作為賠償，周府給了鄭怡一筆為數(shù)不少的錢。她走的時候，鄭蓉母子和周艷都哭得十分傷心。
揮手作別周府，鄭怡滿心悵惘。異于常人的體質(zhì)讓她昏睡長達一年方才蘇醒，她肚中一直悄然存在的小寶貝會如算命師傅所言需歷時三年方能產(chǎn)下。這，也是鄭怡離開周府的原因之一。
記得小時候娘親帶著姐姐和她去問卦，問師傅爹爹能否回來。令人失望的答案使得娘親傷心離去，臨走前，算命師傅將鄭怡悄悄拉到身旁，小心翼翼地告訴她一件事。
“小怡�！彼忝鼛煾翟缫阉愠鲟嶁囊磺小！坝涀〔酉聛砀嬖V你的話。你的前半輩子會經(jīng)歷許多不可思議的事，你可以聽見自然的聲音，卻不是每次都能聽見。每當你聽見那些聲音，就說明那個人不關心你甚至不曾把你放在心里。你還會得一場大病，大病期間，你會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懷上夫君的孩子，但你別想十月懷胎生子，你要用三年去生下你肚中的寶貝。你要用三年才能產(chǎn)子這件事，你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你會死無葬身之地。只要你走過這些，你就可以平坦地度過一生了�！�
小小年紀的鄭怡對此深信不疑，因為她不曾跟人說過她可以聽到些奇怪的聲音。記性超好的鄭怡半知半解地把所有話都記在心里，也才會在知道自己昏睡一年后肯定自己有孕。直到現(xiàn)在她還記得算命師傅走之前跟她說的最后幾句話。
“一生只有一半的一半，一生又有完整的長度。星是隕落是耀眼，一生卻是一條弧線的長度�！�
鄭怡聽不懂算命師傅的話，卻始終相信著。
又是一年過去。
獨自生活的鄭怡每天上午吃酸的，每天下午吃辣的，口味變得十分奇怪。沒人發(fā)現(xiàn)這個身材瘦小的小姑娘已經(jīng)懷孕兩年多，因為她的肚子至今也不過稍微隆起丁點。有時連她自己也會懷疑自己是否在夫君難得的一次恩寵中懷有身孕，若非她的口味變得恁般奇怪，她是絕不能相信的。
一個人住在僻靜的山間，鄭怡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她帶來的錢根本就用不上。她沒有跟任何人聯(lián)系，宛似人間蒸發(fā)。她覺得這一生實在太長，一年好比一生那么長。十八歲的鄭怡頭一次覺得孤獨。她想到再嫁一次，好讓即將出生的孩子有個父親。想到這里，鄭怡決定搬回城里。
城里的花花世界對鄭怡來說就像夢境。嚴格說來她已經(jīng)有兩年多不曾接觸過外面的世界，一年的昏睡和一年的與世隔絕，生活對她而言進程極其緩慢。
起先鄭怡還有些許不適應，沒過幾日也就適應過來，頗為享受新的生活。在新買的家里，鄭怡置辦了一塊大的銅鏡。從鏡中她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變得與以前不同，她的臉上總有一種花將開放的感覺。鄭怡笑話自己懷孕期間眼力不濟，梳妝完后便出去尋找孩子未來的爹爹。
路上遇見幾個比較好的男子，可惜那些人她都不喜歡，若是那些男子都是單身一個人，她也還是會考慮的。鄭怡一向沒有奪人所好的興趣，只得作罷。路過周府時碰上周艷，那陣勢就是一個出嫁的周家小姐回家歸寧。鄭怡心中高興，因為愛搞怪的周艷一直是個好女孩，她有好歸宿她自然高興。
一股沖動涌上，鄭怡不自覺就走上前，想去看看大姐和外甥。也許大姐已經(jīng)給姐夫再添新丁，想到這，鄭怡更想進去看看了。
心動行動，她一向如此。鄭怡想著想著就喚住周艷，與她一道進去，因為周府外面的守衛(wèi)已是換了新顏。
看到一年不曾現(xiàn)身的鄭怡，周艷又驚又喜，忙不迭地問東問西好不開心。從周艷口中鄭怡得知許多關于周家的事。姐夫當了尚書左丞，大姐又生了一個男孩。周艷嫁給當朝武狀元，起界也當上了宰相。短短一年時間他們就已經(jīng)發(fā)生這般巨變，也就只有自己還守著肚中的孩子一個人安靜待產(chǎn)。
偌大的周府只有大姐一家還在。周艷自是去到狀元府邸，仕途宦達的起界也住進宰相府，甚少回周府。周艷抱怨現(xiàn)在成天看不著熟人，好像每個人都是公務繁忙閑事勿理的模樣。鄭怡安靜地聽著，時而點頭時而搖頭，聽得甚是仔細。
鄭蓉乍一見鄭怡，傻傻地以為自己還在做夢，良久才反應過來這場夢的真實性，頓時熱淚盈眶。拗不過大姐的執(zhí)拗，鄭怡無奈答應在周府小住幾日。孤獨的感覺也一掃而空，鄭怡感到非常充實。
原來人的一生可以這般短暫。睡前，鄭怡在心里暗暗念叨。
聽說鄭怡有再嫁的念頭，鄭蓉非常高興。鄭蓉動員伏明幫鄭怡找個好相公，伏明很是樂意地應許。
“夫人，到底小怡她喜歡什么類型的男人呢？”幾次介紹仕友未果，周伏明有些抱怨地問道正哄寶寶睡覺的鄭蓉。
“不知道現(xiàn)在小怡喜歡什么樣的。相公，你說小怡現(xiàn)在變化大不大。感覺好像一朵百合，而且是一朵即將盛放的百合。好奇怪啊，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呢？”鄭蓉面對夫君說出最坦誠的話，在她看來夫君一定會知曉，就和平常一樣。
周伏明偏頭細想了下，點點頭說：“的確如此。不管這許多了，夫人，這些天忙著朝務和小怡的事，為夫累了。夫人，你也早些歇著吧。”
看到自己和夫君現(xiàn)在的恩愛，鄭蓉打心眼里希望小怡也能得到跟自己一樣的幸福。
那樣該有多好啊，她想。
上街時鄭怡巧遇幼時的算命師傅，如今他已是發(fā)須皆白。兩個人尋得一處清靜地閑聊起來。
“伯伯你真是神算。”
“小怡，今年你快十八了，本來去年你就該生下孩子的�！比绻瞧胀ㄅ拥脑�，當是如此。
“一年兩年又有何妨，反正我不需人來照顧，一個人落得自在�！�
“你今生注定只有一個夫，只有一個�！�
“伯伯你是想說我還是會跟周起界成親嗎？可我們兩廂不情愿，怎么可能�！彪m然嘴上這樣說，一想到師傅的神準就有些心虛。
“我一生也就對你泄露過天機，僅這一次我便會減壽三十載。你本是天上百合星之母，你頭上七顆似花瓣的星是你即將生下的孩子。你一胞七胎，自然歷時極久。我原想那時一次告訴你的，怕你接受不了�！�
“可我不是注定幸福嗎？過不了十九歲我便活不到七十六不是嗎？一半的一半還是完整的一生，都只看我過不過得十九歲不是嗎？我想我已經(jīng)猜的差不離了。”
“你確實聰明，可你尚未領悟透徹。因為投胎時你忘記帶下最重要的東西�！�
“是什么？”
“佛曰：‘不可說’。我若再多透露半句，怕是我現(xiàn)在就要上天挨批了哈哈。”算命師傅起身離去，依然唱著那句話。
“一生只有一半的一半，一生又有完整的長度。星是隕落是耀眼，一生卻是一條弧線的長度�！�
難道我真的參不透嗎？鄭怡苦惱地思考著，一無所獲。
帶著疑惑回家，目光茫然的鄭怡沒有瞧見家里多出來的人。
坐在大堂約莫半柱香功夫，被忽略的周起界主動走向鄭怡。伸手晃了晃見鄭怡沒反應，周起界索性晃動鄭怡瘦小的身子，才把鄭怡拉回到現(xiàn)實世界。
“哦。是宰相大人來了，民女有失遠迎，請大人勿要見怪。”身份上的差距莫名得給了鄭怡壓力，讓她說出如此疏遠的話。但他們本就該是相互疏遠的人，這樣未嘗不好，她想。
聽見前妻過于生疏的話，周起界有點不太自在。她聽周艷說到鄭怡出現(xiàn)了覺得心中歉疚立即抽空過來看她。不料竟是這樣淡漠的反應，不過倒也在情理之中。原本這就是他自己無情無義在先。
第一次的不歡而散后，周起界突然覺得鄭怡是個需要保護的女人，就像她用語刺來保護自己一樣。其實早在兩年前當夢淇出現(xiàn)時他就已發(fā)現(xiàn)這點。他怕自己會愛上另一個會傷害自己的人，所以選擇冷酷待她。直至夢淇擊傷鄭怡他才驚覺自己已然不愛夢淇，不過是一直懷揣著兒時的夢想生活。他傷害了鄭怡，沒勇氣再去見她，更沒有勇氣拒絕她提出的休妻請求。一年前她的離去曾令周起界感覺無比的舒心，因為對她的歉疚終于可以因她的離去而減少。寂寞的感覺卻更有體會了。害怕一個人回到一個空蕩蕩的房間，他只好成天忙于政務，步步高升，為此還被大哥戲稱是根竹子拼命地長高。
如今再見到鄭怡，竟有種無比熟悉和親昵的感覺，這種感覺即便在初次尋到夢淇時亦沒有，這種感覺非常微妙。可是現(xiàn)在，他不能確定自己可以打開她的心門再一次放他進入。當他在她心里留下一個個深坑后，她還會給他機會讓他來逐一撫平她的傷口嗎？
見到鄭怡后，周起界毫無來由地思緒如潮。
翌日周起界回到周府，告訴大哥他的想法。周伏明很是詫異弟弟的轉變，但他也很樂見他二人可以重新開始。只不過就連周伏明自己也不很太確定鄭怡會再次選擇弟弟。畢竟當初提出休離的是鄭怡。
待周起界回府后，周伏明便把這事原原本本告訴夫人，不料竟得到鄭蓉的大力支持。
“其實小怡應該對二弟還有感覺，不然她絕對不肯留在府里的。若是真能成事倒也是一樁美事。不過你要二弟保證今后要好好照顧妹妹，不然我也會求你休書一封，帶著小怡離開�！�
聽完夫人認真的宣言，周伏明深知這次他的幸福生活也都掌握在起界和小怡手上，馬虎不得。
隨著每個人的情感攻勢如潮水般涌來，已近心如止水的鄭怡漸漸放軟，開始接受那個大為轉變的周起界。
就在一切進展順利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xiàn)了。夢淇和她的將軍夫君從邊城回京，更打算在京中長住。
夢淇一人來到鄭怡家中和她細說些家長里短，仿佛以前的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過一般。鄭怡原就心軟，當她聽見夢淇溫柔依舊的聲音之后她立即忘了夢淇曾給她的傷害。
沒過多久，夢淇離開鄭怡家，興高采烈地跑去找鄭蓉。常年的書信往來使夢淇和鄭蓉成為好友。鄭怡看得出現(xiàn)在的夢淇十分幸福，是定然唱不出旅意生的意境了。突然間想起這些年發(fā)生的所有事，突然間有些想哭。
“緣似今生無人理/雪月照進光華/匆匆來去人生里/明媚揚灑風花/坐盼清冷早遠離/此情不愿浮夸/短暫卻似不能已/煙雨放任虛化/恕問一生長幾厘/誰肯與我同路/一生旅意一生旅•••”體會更加深刻的鄭怡突然發(fā)現(xiàn)此刻只有自己最解個中真意。
恍然發(fā)覺剛才唱曲時聽見簫聲，此處無簫何來簫聲。心懷疑慮，鄭怡四下張望，這才發(fā)現(xiàn)周起界正坐在墻頭撫弄玉簫。玉笛玉簫，是巧合嗎？鄭怡心問。
瞧見鄭怡已然發(fā)現(xiàn)自己，周起界輕松躍至小怡身旁。卻不只從何說起才能讓小怡忘卻傷痕重新振作。這些天來，周起界明顯發(fā)覺小怡對自己態(tài)度轉變，但是剛剛那首小曲是否才是她真正的心聲。
“大人�！编嶁氏却蚱瞥聊�
“什么？”有點受寵若驚，如墜云里。這還是鄭怡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
“覺得心里難過。”鄭怡思慮再三硬著頭皮說：“我們，成親吧�！边@樣才能解決所有的矛盾不是嗎？痛苦的源泉是我想避都避不開的。
有點接受不過來，周起界興奮異常，狠狠抱住鄭怡，想要大聲告訴每個人他的幸運和快樂。
臨產(chǎn)之日，周府上下擠滿焦急的人群。沒人見過一胞這么多胎的產(chǎn)婦，每個人都害怕那么大的肚子生下來的是怎樣的一群嬰孩。周家人無不擔心鄭怡母子的安危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因為那個穩(wěn)婆說這會影響產(chǎn)婦的情緒導致難產(chǎn)的可能。她們也很害怕，因為誰都沒接生過肚子這么大的產(chǎn)婦。她還是當朝親王的正牌王妃，萬一有個什么閃失，她們可就要做殉葬了。幾位穩(wěn)婆無不為自己捏了把汗。
接生的過程從下午直到深夜。等到穩(wěn)婆們將七個雖瘦小卻很健壯的小孩帶出母體時，站在院中的下人不知誰喊了一聲天變了。大家才發(fā)現(xiàn)產(chǎn)房上空出現(xiàn)了一朵花型的群星，下面一顆尤其善良，上面七顆則像合攏的花瓣圍著那顆星。就好似一朵象征百年好合的百合花。
這個發(fā)生在周府的奇跡立馬在城里引發(fā)大騷動，就連向來早睡的皇上也被驚動。星官說七星復位國家百合。喜得皇上也忍不住感激周親王口中時常念叨的王妃。
最開心莫過于喜得七星子的周起界，他何其幸�？梢杂羞@樣七個可愛的兒女和一個美麗的嬌妻，人生如此完美，他還要求什么呢。然而事情并不總是那么盡如人意。
那顆大星突然隕落，七星移位，看似正在追隨那顆大星卻被什么縛住手腳動彈不得。今生見過最亮的流星隕落，隨之而來的是鄭怡產(chǎn)后大出血身體衰弱的消息。
迷糊中，鄭怡想起算命師傅留的話。她完全明白那些話，可她不懂得她究竟是遺漏了什么。
看著身邊親人著急的表情神態(tài)，鄭怡很想安慰她們不要心急，她想告訴她們她愛她們每一個，不管是這幾月來對她溫柔以待的周起界還是一向?qū)ψ约汉芎玫慕憬恪！皭邸保娴挠袗圻^誰嗎？從小見慣爹爹的寡情薄義，她可一直不信自己會喜歡任何人，應該說是不曾愛過人吧。是因為她把愛一個人的感覺忘了嗎？應該是吧，她已經(jīng)失去愛一個人的感覺，她只會喜愛一個人而不是愛吧。可是現(xiàn)在，她要去哪里找回愛這種感覺呢，還有時間嗎？
聽見耳畔起界熟悉的聲音，鄭怡發(fā)覺他的聲音充滿不舍和眷戀。當聽到起界不顧眾人在旁一遍一遍說著“我愛你”時鄭怡的眼淚不爭氣的滴落。愛是很美妙的事，愛可以讓一生變得短暫也可以讓一生變得漫長。這就是愛嗎？親人間可以相互包容的愛，夫妻間可以放棄一切的愛以及陌生人點到為止的愛。愛嗎？愛呀！
鄭怡找到了愛的感覺，她的眼淚洶涌如潮。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愛是一件多么完美的事。她承認，她愛她身邊的那些人，不是簡單的喜歡，是刻入骨髓的愛。
一陣大哭之后，鄭怡睡得很熟。大夫說她已無大礙，只待休養(yǎng)得當就可以完全好轉。一屋子神經(jīng)緊繃的人這才離開房間，只有周起界不眠不休地在旁照顧。那七個孩子也很安靜地睡著。
夜，突然就變得安靜起來。
周起界抬頭發(fā)現(xiàn)那顆隕落的星竟停在半空，站在最北邊的天空發(fā)出極美的光亮，那條美麗的弧線宛似一座彩虹橋，連接著那七顆斗星。
只用人們眼中的七個月生下的孩子特別安靜，周起界心想，也許他家的七星子可以變成七輪耀眼的明日。
“嘿嘿。我們可有三歲的智商哦爹爹。”七個嬰孩心里莫不開心的亂想，他們知道自己的一生要比常人早三年開始。
一生能有多長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走到盡頭才會發(fā)現(xiàn)人的一生只是一條線，有起有落才是完整的人生。
北極星依舊發(fā)出耀眼的光芒，生命仍在不斷地孕育之中。人生如斯，月落旭升。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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