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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漢格頓的村民們喜歡平靜的生活,就像這世界上大多數頭腦正常的人一樣,不希望自己的生活里出現意料之外的任何事情。拜托,拜托,別急著反駁我。我是說,“自己的生活里”,而對于自己生活之外的奇聞異事,他們或許持相反的態(tài)度——這并不矛盾,不是嗎?
事實上,他們正是井井有條地生活著,干活,回家,偶爾到小酒館喝點酒,嘮嘮嗑,為了生計疲于奔命,為不成器的孩子暴跳如雷。日復一日,沒有什么新鮮事可以打亂他們的生活。距離羅爾斯家的大女兒與外村漢私奔已經有兩年了,盡管他們竭力想要打聽這項丑聞的后續(xù),卻只能得來一些半真半假、毫無趣味的消息,味同嚼蠟,漸漸地他們不再談論這件事,羅爾斯對村民的貢獻也就到此為止了。迫不得已之下,他們只能拿出許多年前在一夜之間氣絕身亡的里德爾一家來再次添油加醋——這算是個大新聞,只不過大家聽了太多次,連假裝的興趣都提不起來,F在,全村的村民們都渴望著下一個“羅爾斯”的到來。
好在,幸運的是,他們并沒有等太久。
新的“羅爾斯”是個單身女人。上帝啊,單是這個詞就已經夠讓人浮想聯翩了,更何況,她還有許多值得議論的奇怪之處。就比如說,她穿著村里的女人都要眼紅的漂亮衣服,有人猜測她是從城里來的。再比如說,她看上去沒有工作,整天待在屋子里,卻不用為生計發(fā)愁。她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不愛說話,時不時就走了神,和別人說不了幾句話就要鉆進屋子里。更讓人嘖嘖不已的是,她把租住的屋子選在了離里德爾府最近的那一幢,據她自己說,是因為這里的視野最開闊,但是大家沒幾個相信。
“我猜她是個不正當的女人!本起^的老板娘說,贏得了一陣附和,“有哪個正經的城里姑娘會這么大老遠地跑來這里散心呢?”
“看看她那嬌滴滴的臉蛋——還有那些衣服——”吧臺旁邊的一個女人酸溜溜地說。
“可她不怎么出門,不是嗎?不像是‘那種女人’!庇腥吮硎玖朔磳,但很快就淹沒在了大伙兒的聲潮里。
“這有什么難明白的?不正當的女人有很多種?窗,有錢,年輕,漂亮——”這幾個詞被咀嚼得變了味,“說不準是哪個有錢人的情婦——”
村民默默交換著目光,有人大聲贊同起來:“我記得,她的左肩上有一道疤,一定是被那有錢人的老婆撓的,她被趕出來了,所以不得不被藏在這里——”
于是沒過多久,所有人都相信“羅爾斯”是個被正室趕到這里的情婦。
“她和弗蘭克·布萊斯一定很聊得來,”有人下結論說,“他可以叫她怎么把那個老女人干掉卻不被警察抓住,我猜他們倆一定都很樂意。”
老弗蘭克今年已經六十四歲了,入秋以來,房頂的窟窿里總是灌進一陣陣的寒風,連那條好腿都疼得厲害。他現在已經沒法爬上屋頂把那窟窿補一補了,但也不想請別人來修。弗蘭克知道他們是不會來的,即使給再多的錢,更何況,他也沒有錢。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一點也不想和他們接觸,除了庭院里的雜草,他不關心任何事。
不過即使是在他少得可憐的和外界接觸的空當里,他也聽說了那件事——小漢格頓來了個陌生女人。他聽慣了風言風語,也明白它的威力,在足夠無聊的時刻,他也猜測過那個女人能忍受多久。他猜,半個月吧。
但是顯然,他并沒有把這一時半刻的消遣放在心上,以至于一個月后,當他在庭院里忽然撞見她時,還沒來得及想什么,就下意識地抓住了一旁的鋤頭。他聽見她說:“布萊斯先生,您的庭院雜草太多了,或許您需要一臺除草機!
他哼了一聲,表示自己聽見了,然后才想起她就是那個外來的女人。叫什么來著?羅爾斯?
“這里比別處要安靜許多,我可以常來這里嗎,布萊斯先生?”
他愣了愣,又哼了一聲。
這太奇怪了。自那以后,羅爾斯就常常闖入他的生活里,盡管大多數時候她只會靜靜地坐在石子徑中央,偶爾說上一兩句話,并不在意是否得到回應。弗蘭克還發(fā)現羅爾斯住的地方就在這附近,甚至有時候他站在庭院前,都能看到對面屋子里的羅爾斯拉開了窗簾,然后對他微微一笑。
“早上好,布萊斯先生!彼退蛑泻,到了后來他也會同樣問一聲好,盡管顯得有些不熟練,但他總能看到羅爾斯露出的笑容。
兩個月后羅爾斯還沒有走,這超出了他的預料——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人也許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脆弱——但他并不感到遺憾。
萬圣節(jié)前夕這天羅爾斯沒有來,直到深夜,弗蘭克才熄滅了爐火,把買來的糖果放進了柜子里。第二天,第三天也同樣如此,直到第四天,她才風塵仆仆地來到了庭院。弗蘭克沒有多問,羅爾斯率先說:“我去看望了一個朋友!
弗蘭克點點頭,繼續(xù)慢悠悠地干著活。羅爾斯繼續(xù)說了下去:“她已經去世一年了!
弗蘭克沒有回頭!澳矃⒓舆^戰(zhàn)爭,對嗎?我聽他們說的!彼膭幼魍A讼聛。“您失去過朋友嗎?”
“當然!彼聊艘粫,然后很不耐煩地說,“但是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說真的,現在他們帶給我的影響還不如這一條壞腿!
“我倒寧愿自己失去一條腿!绷_爾斯不以為意地說。
“哈!”弗蘭克嗤笑一聲,“飽漢不知餓漢饑!
“我是認真的!
“得了吧,等你真的缺胳膊少腿之后——”他吼了起來,“就不會這樣想了!”
羅爾斯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翻了個白眼。
“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感情,小丫頭!彼麚P起了眉,“我也有戰(zhàn)友——”他頓了頓,“我也以為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現在我倒覺得,他們死在戰(zhàn)場上,可真是有先見之明!
“可是你活著,許許多多的人也活著,這是他們的死換來的,我們都不能否認!
“真了不起——我們活著。”他諷刺道。
“起碼,這個世界活著!
“這個世界永遠不會死去!
羅爾斯的呼吸急促起來,她小聲說:“我知道這個世界差點變成了什么樣子,殺戮,血腥,殘忍,許多人會因此死去,但是他們沒有。這就是最大的不同!
“但總有人死去,它永遠不會對任何人仁慈——沒什么不同。”
“我知道,所以我退縮了!彼淖齑筋澏镀饋恚拔沂莻懦夫——我害怕戰(zhàn)爭!
“誰都害怕戰(zhàn)爭,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弗蘭克的語氣放緩了,“說真的,誰會喜歡那個吃人的怪物?”
“那不一樣,”羅爾斯堅持,“害怕卻仍去做,這才是勇士!
“你太理想化了,孩子,你把戰(zhàn)爭當成個淬煉爐,以傷痛或是死亡為代價換來高尚。但事實上戰(zhàn)爭就是戰(zhàn)爭,一群人在一起打架,再休息一會,之后又打成一團!
“但戰(zhàn)爭是有意義的,有些東西值得為之付出一切!
“一切!备ヌm克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包括你的未來,你的希望,你對這個世界的信任與信心?”
“我不明白——”
“當你在戰(zhàn)場上殺了第一個人,手還在發(fā)抖時,你也什么都不能想,要么往前沖,要么死。有時候為了攻占一座城,你可以把炮口對準任何人,包括手無寸鐵的無辜者。你的身上還沾著他們的鮮血,所有人都為你歡呼,他們把你稱為英雄。你不知道下一秒死去的會是誰,也許是你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也許是你自己。有時候你不知道有誰可以信任,所有人都面目模糊……” 弗蘭克眼神一沉,“去他媽的意義,每當這些時候我只想回家,但我的家也被毀了,所以我只能來到這里!
“我和你沒什么不同。”他說,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因為這條腿被趕了出來,事實上我巴不得離開。我受夠了。我是個逃兵,心理上的,這我知道!
“起碼你做了,這不是毫無意義——”
“戰(zhàn)爭不是一個美好的詞,”現在,弗蘭克溫和地看著她,像看著一位懵懂的孩童,“有時候我們需要意義,那是因為我們需要,與戰(zhàn)爭本身無關!
“我不知道!绷_爾斯倔強地說,“起碼我知道的是,面對某樣東西,我們必須反抗。我們反抗,是為了無辜者更好地生活,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無辜者——你是說這些人,現在這些巴不得看別人倒霉,好讓自己的生活好過一點的人?這個世界——偏見、惡意、丑惡。這是他們守護著的世界嗎?”
羅爾斯搖頭,她的喉嚨哽住了。
“戰(zhàn)爭的殘酷就在于,許多人不明白它的殘酷。犧牲者為了他人犧牲,而無論他們是怎樣的人。他們怎樣地活著呢?不重要,活著本身就是意義。”
“而我們活著!彼f,“活下去吧,還要好好地活著,沒有理由,怎么說都行,你可以隨便賦予它意義。”
直到很多年后,她也還時常會想起這句話。
活下去吧。不管是快樂還是悲傷,或許絕大多數人不在意,這個世界不在意,但自己在意就夠了。
她告訴她見過的每一個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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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的說明:
弗蘭克·布萊斯是里德爾家的園丁,在火焰杯篇開頭死于伏地魔之手,享年76歲,此時正是1994年,由此可知弗蘭克出生于1918年左右。由原著中“弗蘭克當年從戰(zhàn)場上回來,一條腿僵硬得不聽使喚,并且對人群和噪音極端反感,此后就一直為里德爾家干活!币约耙粦(zhàn)(1914年—1918年)、二戰(zhàn)(1939年—1945年)以及老里德爾遇害(湯姆·里德爾出生于1926年12月31日,他在16歲的夏天即1943年夏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此時弗蘭克已經是里德爾府的園丁)的時間,可推斷出弗蘭克參與的戰(zhàn)爭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并且在戰(zhàn)爭未結束時就因負傷退出了戰(zhàn)爭。
瑪麗·麥克唐納在原著中斯內普的回憶中被提及,疑似親世代中食死徒預備軍的攻擊目標。本文中私設她為莉莉的好友,同為麻瓜出身,家庭富裕,在伏地魔第一次崛起時期遭受迫害,未加入鳳凰社。
本文的時間線為1982年10月,巫師界戰(zhàn)爭結束,食死徒大勢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