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突然提起.七夕.,

　　J:呀,,聽日七夕,點過呀你?哈
　　E:a .?明天是七夕.?
　　J:系呀,傻婆,
　　E:哦.,我一點也沒想起來.,
　　J:哈,上次都系我提醒你嘎,
　　E:我完全不知道有這個節(jié)日.,
　　我一直誤解.,七夕是鬼節(jié).,

　　舊歷七月一號到十四號
　　是傳統(tǒng)節(jié)日中用以祭拜.紀(jì)念先人的日子
　　而所謂的七夕
　　是指情人節(jié)么..
　　在七夕的這天.,
　　要和情人在一起么.,
　　大家.都是這樣認(rèn)為的么...

　　媽媽突然提起.祭拜.,

　　M:明天下課打個電話給我
　　E:好.,有什么事.?
　　M:明天是外婆的生忌...等姨媽中午下班后過去.,看看怎樣...
　　E:恩...

　　明天..是我婆婆的生忌..
　　是啊..就在明天..

　　那些死去的人..
　　那些過去的事..
　　關(guān)于死亡.,
　　對于我.,
　　是怎樣的一個概念.,
　　我什么都不知道....

　　家里死去的人不少.,
　　早已模糊的記憶....
　　有被連根拔起.,
　　扯得.血肉模糊..
　　一張一張面孔.,
　　一點一點零星的記憶.,
　　所有的一切都成片掀起
　　像刀子割去了表層的毛皮
　　血管.,脈搏.,清晰可見.

　　[外公]

　　早在我還沒有出生以前.
　　外公就已經(jīng)死去了.
　　比我年長七年的表姐.,
　　也只是在嬰孩時代的時候見過外公幾次
　　所以.,我沒來得及見上他一面
　　我.,對于外公的回憶...
　　僅僅只是擺在神柜上那張黑白的張片
　　是很分明的輪廓
　　總是板著臉..
　　好象都沒有怎么笑過..

　　....
　　好笑..
　　我.,
　　怎么可能看得見他笑起來...
　　像爺爺抱著嬰兒的我一樣開心地笑...

　　根據(jù)爸爸媽媽的敘述.,
　　我能大概地了解外公是個怎樣的人.,
　　總是很嚴(yán)肅的樣子..
　　心里還是疼孩子的..

　　關(guān)于外公的一切.,
　　我總是好奇著猜想.,
　　僅憑.,
　　那幾張早已發(fā)黃的照片..

　　[爺爺]

　　爺爺是住在醫(yī)院的病房里死去的.,
　　感到呼吸困難時被移送到急救室
　　醫(yī)生低頭說.,搶救無效..

　　爺爺去世的時候是深夜.
　　在睡夢中聽到來電的鈴聲
　　爸媽倉促地說了幾句.
　　扔下電話就匆忙跑了出去..

　　第二天的早上
　　媽媽冷靜地煮好了早餐.,送了我回學(xué)校.,
　　下午放學(xué)之后.,
　　媽媽鄭重地叫我坐到桌子旁邊.,
　　在爸爸的面前對我說
　　＂女兒啊..你..你的爺爺昨晚..去世了＂
　　爸爸沒說什么.,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指..
　　我卻竟然笑了!!!
　　多不要臉的笑容..
　　現(xiàn)在想起來.,真想撕破自己的臉..

　　那時侯的我說
　�。⑺懒烁�.,這樣爺爺就可以保佑我了`~!＂

　　媽媽吃驚了一下.,告訴我不要亂說話
　　爸爸埋頭撞進了廁所里..
　　沒開燈..
　　似乎..發(fā)出了一點什么細(xì)碎的聲響..

　　隨后的幾天
　　爸爸好象都沒有什么起伏.
　　只是會常常發(fā)呆.,
　　媽媽總會走過去安慰幾句..
　　爸爸微笑著說了些什么.,
　　媽媽就會不放心地走開..
　　我有時也會跑過去安慰爸爸.,
　　說著些有的沒的..
　　而爸爸總是說
　�。⒐�..去玩..＂
　　媽媽也會叫我不要吵著爸爸..

　　也許當(dāng)時的爸爸..只想一個人靜靜..

　　守靈的當(dāng)天.,
　　眼淚像傾盤大雨在爸爸憔悴的臉上刷刷地落下來.,
　　紅腫的眼球.布滿了血絲...
　　家里放滿了供奉的果盤.,祭拜用的紙錢...
　　爸爸整夜地跪在爺爺?shù)暮诎渍涨懊?,
　　一整夜.,沒有合上過眼睛..
　　我看著那些用來親友謝禮的糖果
　　問媽媽..可不可以拿個吃..
　　當(dāng)然.,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開追悼會的那天.
　　我們坐著載親友去銀河公墓的大客車..
　　我笑笑地對姐姐說.,
　　＂怎么現(xiàn)在的感覺更像去秋游呢..`~~＂

　　在悼念堂
　　我和姐姐四處地玩耍.,
　　那次..
　　是我第一次去銀河公墓
　　我周圍亂跑亂叫的像到了公園一樣玩..
　　后來被人抓了回來..

　　默哀的時候.,
　　播了一首類似于粱祝的歌
　　那歌并不傷感.,
　　我差點笑出聲來..

　　家屬親友都饒著爺爺?shù)倪z體饒了一圈.,
　　爸爸哭得很厲害..
　　而我.,
　　看著爺爺?shù)倪z體..
　　絲毫沒有感覺...
　　沒有眼淚.,沒有傷心..
　　我只是認(rèn)為.,
　　他到了別的地方去了.,
　　他睡著了.,
　　如此而已....

　　現(xiàn)在的感受深刻多了.,
　　我痛恨自己的年幼與不懂事..
　　那時.,
　　我還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我不了解大人的悲傷.,
　　我.,只知道玩... 到現(xiàn)在也一樣..
　　不要臉的笑容.,
　　無意卻深深傷害到別人的話.,
　　多么可悲的童年......

　　[美美]

　　她.,是很疼我的阿姨..
　　我媽的兩個妹妹張得很年輕.,也很漂亮.,
　　我小的時候從來不叫她們阿姨
　　阿姨的名字以美字結(jié)尾
　　所以我叫她美美..

　　美美病了很久
　　幾次住院.,幾次出院..

　　她有個男朋友
　　不太有錢.,但卻非常愛她.,非常疼她..

　　那時侯的我已經(jīng)小學(xué)四年級.
　　算是懂事了些.,

　　美美急救的那天
　　所有的家屬都到了醫(yī)院.,
　　我和外婆在家里等候著.,

　　去世了以后.,
　　她的男朋友跪在病床前痛哭著握她冰冷的手.,
　　媽媽和姨丈把他拉開.,心痛地說美美已經(jīng)死了..
　　他哭不成聲..
　　一點一點地親吻她蒼白的臉頰和手背..
　　媽媽.爸爸.姨媽.姨丈眼睜睜地看著.,倒在地上哭著..
　　醫(yī)生推開尸體時.,
　　他死死地抓著她的手不放...
　　對她說.,
　�。⒂浀脝�.?你說會和我結(jié)婚的..你說我家旁邊的那片海很美的..你說會活過來的...我媽很喜歡你的..她在等著我們結(jié)婚的...我不會再讓你等我了..我會買好看的戒指給你的..你怎么不醒過來了呢...你死了..我怎么活下去..一個人...怎么活下去...起來..教我....＂

　　在家里等候的婆婆.,
　　聽到自己女兒去世的消息..
　　暈了過去..

　　美美的男朋友控制著自己.,
　　認(rèn)真地辦好她的追悼會.辦好了她的所有手續(xù)..
　　然而在追悼會之后.,
　　他傻了.,整個人瘋掉了..
　　外婆早已當(dāng)他是自己的親兒子..
　　看著他這樣..也很心痛..
　　不吃東西..不說話..

　　一天.,
　　我跑進了他的房間.
　　看到滿柜子的廢紙,寫滿了美美的名字..
　　＂我很想你＂＂你在哪里＂＂回來＂
　　一字一句突兀地刺痛了我的眼球..
　　[＂記得嗎.?你說會和我結(jié)婚的..你說我家旁邊的那片海很美的..你說會活過來的...我媽很喜歡你的..她在等著我們結(jié)婚的...我不會再讓你等我了..我會買好看的戒指給你的..你怎么不醒過來了呢...你死了..我怎么活下去..一個人...怎么活下去...起來..教我....＂這是她被推進太平間前.,我對他說的最后一段話..沒等我說完.,她就走了..永遠(yuǎn)地走了]
　　這段話至今還寫在他和美美住過的舊屋里..
　　只是淺淺的鉛筆痕跡
　　當(dāng)時的我看著這些文字傻傻地怔住了..
　　是多么深刻的感情..才會使一個人這樣...
　　那時侯的我不懂愛
　　卻深深震撼了..

　　后來外婆和媽媽勸他去結(jié)識女孩,娶個老婆..
　　他搖頭.他說.,決定不再娶老婆了......除了美美.,他不會喜歡別人....

　　[外婆]

　　婆婆是病了很多年的..
　　她去世的那年
　　我已經(jīng)初二了.

　　在婆婆重病的期間
　　我正好放假.,所以每天都會去醫(yī)院接班..
　　媽媽每天奔波累壞了...
　　每次我到了醫(yī)院.,
　　婆婆就會格外精神.,
　　要求自己乘飯.,自己洗飯碗..
　　這些我都不讓她做.,
　　讓她躺在病床上吃我削的蘋果
　　盡管削得很難看...

　　幾乎每天下午.,
　　我都陪著婆婆在獨立的病房里看電視
　　陪著她睡午覺
　　陪她吃飯..
　　聽她說她和外公的愛情故事
　　聽她說她把媽媽和姐妹們撫養(yǎng)大的生活瑣事
　　那時候的婆婆.,需要的根本不是治療.,而是對于老人而言的陪伴..

　　有一天下午
　　她對我說她很想在有生之年去一躺清遠(yuǎn)
　　爸爸媽媽答應(yīng)說會開車過去的.,可是總是沒有時間..
　　婆婆想一個人報旅行團.,媽媽又擔(dān)心不讓她去..
　　我問.,為什么要去清遠(yuǎn)這種又窮又偏僻的地方.,
　　她說.,那是她和外公認(rèn)識的地方..

　　在她去世前的那天晚上
　　家屬都站在了床邊.,
　　情況不大好.,估計就在今晚....
　　醫(yī)生沉重地對我和媽媽說.
　　最后的幾個小時
　　婆婆的意識開始不清醒..
　　含糊地說著話.,
　　媽媽想拿開氧氣罩.,又害怕不夠氧氣
　　蓋著又聽不見她說話..
　　婆婆一字一頓地說她很辛苦...一直都很辛苦..她不想辛苦下去...
　　我站在墻角蹲住哭了..
　　媽媽把我拖了出去.,
　　狠狠地說＂哭什么!你外婆還沒死!!你哭什么!!＂
　　我一直蹲在病房門外無力地哭著..
　　直到我聽到那句吶喊..＂媽————＂
　　我沖了進去.,
　　看見心跳儀失去了最后的起伏..
　　媽媽撲倒在婆婆的尸體前..
　　姨媽胡亂地大聲喊叫著醫(yī)生護士
　　十幾人的病房了一片混亂..
　　我目瞪口呆地攤坐在門旁
　　傻子一樣看著眼前正在發(fā)生的一切..
　　病房里
　　所有的面孔失去了表情
　　所有人都瘋掉了
　　沒有人是清醒的..
　　沖出去叫醫(yī)生的人紛亂地踢到我的腿.踩到我的手指
　　我沒有一點知覺..
　　什么也聽不見..
　　像是無聲的電影
　　仿佛全世界都靜止了一樣...
　　只有心跳儀長鳴的嘀嘀聲...
　　我.真的.什么也聽不見...
　　我傻傻地一個人坐在地上笑了..
　　人都死了..叫醫(yī)生..有什么用..
　　哭聲叫喊聲儀器的聲響..
　　好吵..太吵了...
　　我捂住耳朵什么也不要聽..
　　無力地甩頭..
　　那個小時里..
　　并不清楚自己做過什么....
　　要不..讓我要睡去..好么..

　　沒有人留意到.,
　　婆婆安詳?shù)哪樕蠏熳⌒θ?br>　　眼角邊帶著淚滴..
　　而我清晰地看見.,
　　我真正地明白什么是笑著流淚.,
　　外婆
　　擁抱著最后的幸福.,
　　解脫瀟灑地逝去...

　　出殯的日子
　　依然是那個殯儀館
　　我熟悉那個地方..
　　禮堂里擺滿里鮮花
　　是婆婆喜歡的劍蘭和淡黃色菊花
　　我早早地去了.,
　　和媽媽一起布置好禮堂
　　我看著話束的中間
　　婆婆的遺體緩緩地升了上來
　　厚厚的妝容下覆蓋著年華的烙印
　　然而在此時.,臉上所有的褶皺消失不見
　　化好妝的婆婆..端莊.,美麗..

　　我怔怔地看著她安詳寧靜的臉龐
　　那些悲傷的感覺一涌而上
　　我跪在她的尸體前捂著臉哭著..
　　地面不是一般的冰冷
　　透過厚重的衣服刺進骨頭里
　　一陣鉆心的冰凍.
　　媽媽斥罵了我一頓
　�。⒖奘裁茨憧奘裁�!今天是笑喪!你哭什么——＂
　　無可奈何地罵過喊過..
　　媽媽抱著我的肩哭成一團..
　　她倒在我肩膀的那一刻
　　像是連靈魂都沒了
　　一點重量也沒有
　　白紙一樣輕飄飄..
　　風(fēng)一吹就會被吹走..
　　媽媽看著哭紅雙眼的我.,
　　我看著疲憊不堪的媽媽.,
　　到底應(yīng)該誰心痛誰呢...

　　一向?qū)ι窆砻舾械奈?br>　　看著躺在面前動也不會動的婆婆
　　我一點也不害怕
　　甚至很心疼了
　　手指不經(jīng)意地想摸一下婆婆的臉
　　卻觸碰到一曾厚厚的玻璃

　　一樣的模式..
　　依然是默哀
　　依然是瞻仰儀容
　　依然是火化..

　　親友逐漸退出禮堂
　　媽媽清點了一下帶來的東西..
　　拉著我手走出去
　　我狠狠甩開她的手..
　　他們走了
　　我們也走了
　　那婆婆呢.?
　　婆婆要怎么辦..
　　要運去火化嗎..
　　我恍然大悟..
　　立刻往回跑..
　　比任何時候都跑得要快
　　工作的人員看我要跑回禮堂
　　急速地重重關(guān)上殯儀館的大門
　　大門關(guān)上的最后一刻..
　　門縫里飛出一只粉黃的蝴蝶..
　　我怔住了..
　　這是我這輩子遇見過的最神奇的事
　　我猛然轉(zhuǎn)頭追向那只蝴蝶..
　　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因為飛蛾代表著靈魂..
　　蝴蝶飛來飛去不見了蹤影
　　而我始終沒有將它抓住
　　我跑到殯儀館門前
　　不知所措地拍打著大門..
　　沒有人回應(yīng)..
　　終于等到體力透支
　　我卷縮著身體坐在禮堂門前看著自己猩紅的手掌
　　一次又一次地恥笑自己..
　　終于.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愿望那么蒼白無力
　　原來.無能為力的事有這么多
　　其實.人的生死超越一切
　　其實.一切都已經(jīng)無法改變...
　　我一直哭到失去知覺..
　　并沒有刻意地想宣泄感情
　　無須眨眼..
　　眼淚就沿著臉龐不斷地滴到了地上
　　姑媽拼命地?fù)u著我的肩膀..
　　仿佛要將我搖醒..
　　把我搖到天堂里..
　　把我搖到地獄去..
　　然而不斷晃動的肩膀始終沒有讓我醒過來
　　姑媽大聲地在我的耳邊說.,
　　＂你婆婆已經(jīng)死了!!!＂
　�。⑺呀�(jīng)死了!!＂
　　＂不要再想了!＂
　�。⑺懒�!!!!＂

　　她死了..
　　死了..
　　婆婆死了...

　　我迷糊地被姑媽搖晃著
　　一下哭了一下笑了
　　她死了...
　　再也不回來了..

　　耳邊是媽媽插進來冷冰冰的一句話
　�。⒛阃馄诺氖w將要拿去火化..你要不要來..＂
　　我突然回過神來
　　跟著媽媽去火化場

　　尸體被推進了那個狹窄的焚化爐里
　　婆婆的臉消失在那里面.
　　縫隙間飛出灰黑的煙灰
　　帶走了多少人的思念..
　　頭頂一片黑壓壓的鳥群沉沉地掠過
　　暮色里.
　　這一切格外凄涼

　　回家后的幾天.,
　　我呆了很久
　　想著婆婆煮的番茄..蛋炒飯..
　　所有平凡又乏味的的往事變得值得紀(jì)念

　　婆婆的靈位被安放在廟里
　　偶爾路過也會進去一下
　　買些花和水果
　　放在神牌前說好多話才走

　　有時候?qū)寢屨f
　　我們?nèi)ヌ狡牌乓幌掳?br>　　媽媽總說我亂說話
　　可是我覺得
　　真正地惦記先人
　　應(yīng)該當(dāng)他們還活著
　　這才對吧

　　那天我?guī)R里
　　我說
　　那是我婆婆現(xiàn)在住的地方
　　得以保佑
　　我們到現(xiàn)在都很好
　　婆婆生前見過他
　　還說他是個乖巧的男孩

　　是的.,
　　婆婆辛苦了一輩子
　　她的生命
　　起始于無數(shù)年前這個夏天的末尾
　　結(jié)束于3年前那個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

　　關(guān)于家人的死亡
　　我用力地將所有記起來

　　今天下了一天的雨
　　我坐在窗前想了很多
　　雨滴的聲音讓人清醒
　　所以決定
　　明天要和婆婆過七夕
　　有情的人天天都過七夕
　　何必在乎和他過明天的七夕..
　　可況.,
　　我們的未來還有無數(shù)個七夕...

　　今年的清明節(jié)
　　同學(xué)們說起拜山
　　我班的某男同學(xué)竟然抱怨因為拜山連電腦都沒時間玩
　　還說什么家里死的人太多.,死了還這么煩人..
　　我在一旁默默地聽著
　　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
　　輕聲地念著:不知羞恥...

　　前幾天是美美的死忌
　　媽媽只是平淡地提起
　　沒有任何的起伏與嘆息
　　我的心內(nèi)充滿了脹痛
　　原來.,
　　大家都淡忘了嗎
　　大家都不再記得那份感情了嗎
　　人死了之后
　　大家始終都會把這份感情放下嗎
　　也許.,
　　一直耿耿于懷的只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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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數(shù)年后的今天.,我不斷地敲打著鍵盤.,眼淚還在蔓延...

　　要想起來的.,根本無須用力回憶..

　　有些感覺.,從來未曾逝去.所有的一切.,像是真實地發(fā)生在昨天

　　*.此文僅獻給我死去的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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