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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殘雪】
‘雪鳴。
一種棲息于動物足跡中的蟲。
若是數(shù)量太多,足跡將很快消失!
×
初春日陽熱烈融化寒冬所遺留下的冰雪,融雪時留下一片泥濘的地面抽出綠芽,由濕軟泥土出破出,然后藉著春雨與和煦陽光的照耀,逐漸重新恢復而成一望無際的青原。
當銀古將自己整個冬季所收集下,各種亂七八糟的故事敘述給淡幽聽時,淡幽微微笑著的臉龐很快樂,那是從來只埋首寫下一個個封蟲文字的祂所難得一見的表情。
很快樂的。
無法由禁錮中釋放的淡幽,與無法停止漂泊的銀古。
兩人興許在某種程度上互補了兩人無法相互理解的寂寞。
淡幽一臉愉快而羨慕看著他所畫的手稿,指著上頭其中一個,說:“我也好想親眼看看這種蟲啊,可都已經(jīng)是初春了呢!
他靜靜聽著,燃起根煙,煙霧裊裊盤旋房間內(nèi),帶著刺鼻嗆苦的味道令淡幽不悅的皺眉,拍掉他手上的煙,“喂,要抽去外頭抽。”隨后起身拉開紙門與窗。
春天陽光帶著稻穗的金色,由碧藍天空灑落,透過窗□□進房內(nèi)。
“春天哪……”被打落的煙蒂隨著淡幽拋物線扔擲越過窗口,未熄滅的星火燃燒出余燼漂浮在眼前那片金色的光芒里。
淡幽望著強烈得恍若能看見光暈開擴散痕跡的天空,沒有回答。
×
銀古向化野變賣路上抓到的珍奇之蟲,那人給了他足夠一個月白吃白喝過活的旅費,他背上隨身攜帶的木箱,揮手告別。
然而無數(shù)次告別,那天化野卻出乎意料的叫住他:“喂,你先等等!
奇怪的看向他,銀古意外于對方叫住自己的舉動,隨后是化野一個勁的起身,“你要去這時間還下雪的地方吧?”
他嗯了聲,還叼著煙的嘴擴散出淺薄的煙草味,光聞著似乎就能嘗到苦味。
“那我們一起去吧。”化野起身走近自己后這么說。
“你想出門?”他幾乎是笑彎了眼的說,由他印象里化野已經(jīng)不知多久沒出過遠門,整天就關(guān)在小房間里不知做些什么,然后再出高價跟自己收購些難得一見的物品。
話也自然是看到了那不自然瞇起的眼,也大約猜到了銀古在心中訕笑自己的想法。不是很開心的轉(zhuǎn)過頭去,“總之我可以幫你分擔部分的旅費,如何?”
銀古當然也不是這么沒良心,又況且交情說不上深,但總是還有些,既然對方都開口了,他當然不會拒絕。從新整了整表情,笑意由臉上退去后他回答,“可是我要去山上,你不介意嗎?”
“嗯!
“那好吧,我們現(xiàn)在起身。你可以嗎?”
“當然!
于是兩人尋找春日殘留落雪之處的旅程,就這么定下。
×
大地四處冰川凍土都融開了,他們每走一步都能仿佛能聽見蓬勃生機復蘇發(fā)出的聲響;枝丫抽芽的聲音,小草破土的聲音,蝴蝶振翅的聲音,昆蟲孵化的聲音,還有跟著活躍的蟲們,送走冬季的低語。
綿延漂浮在山林間無數(shù)的蟲,百種百類就在他們身旁,以不同的共鳴,發(fā)出各種怪異詭譎的聲響。
化野訝異看著眼前景像,半是贊嘆半帶輕松,“我們來到了個了不起的地方啊!
銀古慢吞吞地燃起煙,白霧徐徐繚繞攀升,在某一個特定的高度后散開,而原本聚集在身邊的蟲像似逃避什么似的突兀散開,與他們保持了些許距離。
“翻過這個山頭后就是一片白雪的世界,襖子先穿起來吧,氣溫會越來越低!彼f完放下木箱由其中拿出一件厚衣批上,一旁化野亦跟著動作。
不過就在兩人穿載完整,他亦重新背起木箱后,化野忽然這么開口:“我說銀古啊,有時我挺懷疑的……”
嗯了聲看向他,“什么?”
“你抽的煙,到底是驅(qū)蟲成分多些……還是你的肺已經(jīng)爛得讓你自暴自棄了?”他指著依然白霧渺渺,對方叼在嘴邊燃出辛香氣味的物體。
銀古看了看他,對方還以一個眉頭,然后他將煙由嘴邊拿下在地上踩熄,轉(zhuǎn)頭往前,“走吧。”
自己也有些說不上來抽煙究竟為了什么。煙癮么?似乎也不是這么嚴重,至于驅(qū)蟲么……
垂下眼閃了閃。
是了。那時喪失記憶的自己看見自己身旁總是圍繞的數(shù)不清的蟲,感到莫名──有些發(fā)寒。
數(shù)不清,任憑自己怎么驅(qū)趕,怎么細數(shù)都無法算出的數(shù)目啊……
若是這邊的蟲在化野心中算是可觀,那么當時自己定居的地方恐怕會嚇壞化野吧。
都是蟲,滿滿的,不露半絲縫隙的,占據(jù)視線……
寒意隨著記憶涌上,他微微打了個顫,身旁的人查覺,半微笑的說:“天氣果然越來越冷了!
含糊不清的應了聲,那包驅(qū)蟲的煙靜靜躺在口袋中,他將手伸進捏緊了又松開。側(cè)眼就見著那些本來跟著他們身后緩慢漂浮的蟲因為不適應氣溫改變轉(zhuǎn)向,他淺淺吁了口氣,凝成白霧。
腳下踏著薄薄一層霜,結(jié)在矮小萎靡的小草上,碎裂時發(fā)出輕脆的聲響。
隱藏在震震規(guī)律的破碎聲響中,化野漫不經(jīng)心開口,“你是要去找雪鳴吧?為了給淡幽看?”
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結(jié)霜的地上,有些不確切的口吻,“算是吧!
對方瞥來個白眼,似是對他說話的不清不楚抗議。
兩人靜默走了良久后刮起強風,化野打了個大顫,縮成一團,“那趕快找到趕快回去吧!边@么說。
銀古有些好笑的看著他,“喂喂,那你到底是為了什么跟來?”
化野抬起頭看著他,眼睛黑亮的出奇,“你也許不相信,但這也是種本能說不一定……”
“本能?”
那人轉(zhuǎn)過頭不答,口氣有些煩躁,“沒事,這很難說明白,就直覺之類的!
搔搔頭,一番話說的不明不白的,怎么聽也還是一頭霧水,但看他那樣子又好似沒有說明的意愿,銀古也不好追問,兩人繼續(xù)沉默的走著路。
地上逐漸由薄霜變換成了積雪,接著便是一片白茫,厚實得即便踩上也不怎么凹陷的積雪,似乎終年不曾融化過的結(jié)晶。
他們在一條分叉的山路前停下,看著銀古說,“走哪條?”
回頭看了看兩人一路綿延的足跡,密密麻麻深深淺淺清清楚楚,他有些麻煩的皺眉,“這個……我們分兩邊走吧?”
“為什么?”
后者嘆了口氣吐出白霧,如果這時候他的手上煙一定是一派瀟灑的吞云吐霧,看來也許會可靠些。
“其實我也沒來過這,兩條路不知哪條找得到雪鳴。蟲這種東西說來奇怪,不想找時跟著一堆,想找時卻偏偏都不見了!
化野喔了聲順道又白他一眼,“那找到后呢?哪會合?”
銀古頓了頓,思考會兒才答,“雪鳴生存在動物的足跡中,若是發(fā)現(xiàn)腳印消失得快,便折回這路口等,再一起走,如何?”
化野亦認真的想了想,若以腳印消失的快慢做為依據(jù)……天上并無下雪,那么應當就很好觀察了,也不至于分散的太遠,并無不妥。于是點頭,“好。”
兩人這么說定,分開朝兩條路而去。
銀古那一頭分不清的白發(fā)與逐漸模糊在雪地中的身影映在化野眼里,由他踏出的一串足跡并沒有消失,他這才往自己那條叉路去。
卻隱約,感到有些不對勁,哪也說不上。
回頭看看,自己的足跡也是完完整整的,一排列印在雪地上。
那份不對勁,更是加深了些。
×
化野由反方向折回守在叉路口已多時,白茫茫一片的天空依然沒有降雪跡象,自己留在那條徑上的足跡依稀還看得見,可另條道上的卻已經(jīng)消失的半點看不出來。自己在這不下雪卻冷風直吹的叉路等過多時,怎么也不見銀古返回的身影。
這不對勁,太久了。
身為蟲師的銀古絕不可能不知道雪鳴棲息在那,且數(shù)量還不少。
他來回踱了幾趟,最后終于忍不住,低咒聲,“可惡!這家伙可千萬別給我出事啊!”再不猶豫的朝毫無痕跡的那條路上走,一面走一面看,天氣很冷,連呼出的氣都結(jié)成了霧,可被凍僵的手心,卻有那么些濕。
在哪里?會在哪里?
被雪鳴吃掉的足跡,到底本來是怎么延伸的?
他腦中雜亂的盤旋著一個個問題,這條小徑到底是一片松林,專門深長在嚴寒深冬中的植物林林密密遍布,沒有足跡的輔助,根本無法找到那人的位置。
“銀古,你在哪里?聽得到嗎?”他朝一片樹木中大喊,無計可施之下他抱著微弱希望喊叫,卻理所當然的失望。
該怎么辦?
怎么會這樣?
想不到別種辦法的化野頹然一坐,也不管腳下冰雪多冷。
不能進樹林,他這么想著。
兩人情況未明的狀態(tài)下進樹林只會更糟糕,錯過彼此不說,更怕是到時自己也遇險那還哪來的希望?
可如今把銀古丟下再回頭求援恐怕也來不及了,而不進松林也找不出個所以然來,兩邊都不是辦法。
遲疑之際,忽然眼前向是飄過了什么,很淺很淡,幾乎是與景物融合的透明身影,幾乎讓他不確定自己曾經(jīng)觀察到了異狀。
那就是蟲吧。
這個念頭由腦中浮現(xiàn),不知哪來的確定,他立即朝著那不自然的地方走去,方才飄過的一抹殘影又反覆間斷的出現(xiàn)。
在那里,一定是的,銀古在那。
自己急如雷股的心跳動出碰碰聲響,大的蓋過耳畔風聲,蟲穿進密麻林木中,他跟著走了會兒,沒多久就見到那人一直不離身的木箱掉落在一旁雪地中。
極為高興的沖上前去,木箱掉落在一個雪崩落的大洞旁,化野伸頭看著暗無天日的下頭,隱約覺得說不上哪里違和,但就是覺得蹊蹺,那種感覺,就是是蟲。
他朝下頭大喊:“銀古,你在里面嗎?”
細雪摩擦著土地的聲音,輕微卻持續(xù)著,隱約看見無光的地洞里頭有些什么在動,上面銀白的雪花反射光芒指到洞口,到不了深處。
可當洞內(nèi)那一頭亮的如照陽雪般的發(fā)絲晃動出軌跡傳達至洞口,化野卻信自己絕不會認錯。
銀古在那,在這洞的深處。
只是睜開向上探勘的碧綠眼眸閃爍著如同洞內(nèi)黑暗的光芒,沒有神情的,甚至也沒有回答化野的叫喚。
從來沒見過的,帶著茫然與絕望,幾乎能夠使人感到悲傷的那只綠眸。
化野愣在當下,微弱的銀光與鮮綠交織出奇特的景象,周邊盡是蟲的感覺,那種隱藏在暗處似機而動令人無法忽略的陰森。
都是蟲。滿布舉目的,全都是。
周圍是一片黑暗的,沒有光線。
但那些蟲卻仿佛發(fā)著光亮一般,在黑得明明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暗中,那么清晰……顯現(xiàn)出輪廓。
一定要活著,怎么樣都好,要活下去──
那句話熟悉的在耳邊打轉(zhuǎn),不知是誰的聲音,帶點稚氣而尖細的,說:“不想死!”
銀古詫異看向聲音發(fā)出的地方,是一個小孩,短頭發(fā),蒼白的四肢,看不到神情。他哭了嗎?
頭一直是低的,但沒見到眼淚滴下。
看著男孩,伸出手想碰,卻覺得指間有些冰冷。
“小朋友,你怎么會在這?”
男孩頭抬看他,臉蛋上應該有著眼睛的地方卻只有兩個發(fā)黑的窟窿,像是有生命一般不停向外擴張著黑氣。
一驚,男孩雙眼直直盯著他,伸出細弱的手臂,像是想抓住什么般毫不轉(zhuǎn)移。
恐懼。
浮上心頭的那種感覺是恐懼。
有誰這么對他說過:“將一只眼睛留給闇,當你想不起你的名字時……”
是什么呢?那個人想跟他說什么?
眼前一片黑暗深處出現(xiàn)一個白發(fā)穿著浴衣的女人,全身都是白的,在黑暗中發(fā)散著刺目的光芒,由她的身后出現(xiàn)一條魚,銀白如那女人的顏色般──將一切黑暗驅(qū)除…¨
兩著越漸接近,最后融成了一塊,他焦急的想喊,卻忘了那個女人的名字。
想不起來,就算光芒驅(qū)除了黑暗也想不起來……
女人的身體跟那條白魚混到了一起,那張亮的幾乎看不見五官的臉露出細細一條陰影,淺薄的,在嘴邊有些向上勾去,就像是微笑一般。
叫什么名字呢……必須喊,必須留下她。
思緒里充斥著的只有這個想法,那條銀白比月輝還耀眼的魚照亮了四周,在一片光輝下逐漸退去。勉強還看得到女人的身影,淡了許多,有些部位消失在魚鱗片閃爍的光芒中,那抹微笑卻依然還在。
想不起來……也許能叫出名字就能留住她,應該怎么辦?
銀古慌張的追去,想伸手將女人拉開魚的周圍,然而觸碰霎那間突然增加的亮光令他睜不開眼,那女人看不見的手腳由其中出現(xiàn),狠狠推開了他。
‘你還不能來……’
隨后是一整片亮的過火,使眼睛為之一暗的光明……
他聽到細碎的,有人說話的聲音。
好像是……
“銀古!”
×
化野的臉孔放大呈現(xiàn)在面前,混雜著晦暗不明的光線,五官凹凸下有著薄薄的陰影,乍然看著有那么一點駭人。
“銀古?太好了你醒了!
眨眨眼,四周是陰暗的土壁,化野在自己前方靠得很近,旁邊擺著一盞小油燈,橘黃的光芒微弱的恍如即將滅去。
有些摸不著頭緒,直直看著前方的人,他說:“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你這傻瓜。我還想問你怎么會掉到這洞里來?”
他聽著他的話,腦中逐漸有些記憶片段回籠,自己好像本來是找到了雪鳴,可是……
看了看周邊圍的密密麻麻的蟲,無奈的嘆了口氣,“我的箱子,有看到嗎?”
化野啊了一聲,以手比著上面,“在那,你現(xiàn)在要嗎?”
銀古若有所思的盯著上方,在化野眼里看來好似是在煩惱些什么而已,可天知道他只是還未進入狀況罷了。
腦里盤旋著一件很在乎的事情,是什么卻想不起來。
蟲的聚集越來越密布了,銀古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伸手想揮趕,卻又突然停下改為摸入口袋,“借個火。”全身都疼啊……關(guān)節(jié)、骨頭、皮肉,看來這洞還真不淺。
化野沒有漏看對方那一剎那抽氣的神情,伸手將旁邊燃著的小燈舉到他面前,銀古由口袋中掏出煙點燃,卻沒有湊到嘴邊只是隨的擱在了一旁,“忍耐一下,這味道能驅(qū)蟲!
沒多說什么,他看著微光下銀古滿身擦傷,每動一下就疼得蹙眉,卻始終不肯停下。
“你要干嘛?”終于忍不住,他按住不斷動來動去的人,帶著焦躁的問。
“雪鳴,不知掉哪去了。我放在一個小盒里。”他說著,隨后又掏掏摸摸的亂動著。
不知是什么滋味襲上心頭,化野按著肩膀的力道變大,逼得對方終于訝異得停下動作抬頭看著他。
“現(xiàn)在還管那東西干嘛,你受傷了。”他緩了緩與氣后這么說,布希望自己心頭莫名而來的怒氣隨處發(fā)散到眼前毫不相干的人身上,雖然他確信自己的怒氣有些許原因是為他而來。
銀古聞言有些驚訝,又動了動身軀,這才覺得麻木的雙腿傳來陣陣刺痛,又麻又痛的交織出非常奇妙的感覺。
“別動!被爸钢慌源瓜碌睦K索,示意他先稍安勿躁,銀古聽了不再動作,然而冰天雪地里沒什么活動的身體卻逐漸有些困倦,綠色的眼眸中有著些許混沌。
化野一邊檢視繩索思考是否有辦法將兩人平安帶出,側(cè)眼卻看見快要睡著的銀古恍神看著自己,一嚇,趕緊找話說:“你怎么會跌進來的?”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話題,且又是他最想知道的。
被問題拉回了渙散的思緒,他很認真的想了想,“沒注意,上頭雪堆得太厚,踩下才知是空的!
不知該對這答案做出什么回覆,正巧繩索檢查的也差不多了,他拍拍自己的肩后,背過身對銀古,“我們爬出去吧!
看看他,再看看繩索,吃力的身手搭上化野的肩膀?qū)⑸碥|靠過去,低聲了句,“謝謝!
沒說什么,又抽出一根繩子將他固定好后,化野說:“抓好了!
銀古覺得眼前的世界厲害晃動了起來,有點似夢而非的錯覺。
而自己昏迷中做的那個夢──還是想不起來。
×
化野背著腳傷了的銀古走在積雪道路上,一路能聞到苦澀淡薄驅(qū)蟲煙的氣味,讓人聞一下就恍若能感覺到苦,沾附在身上去不掉的氣味。
那就是銀古的味道,淺淡的苦涼薄的香。
路上銀古不怎么說話,只是睜著眼睛看向前方,那種眼神讓人害怕,仿佛并不真實的一切。
在他眼中的雪景是存在的嗎?在他眼中的自己是可以觸碰得到的嗎?
他看著那閃爍不定的綠眸,不禁想這么問。
那種感覺……就像是下一秒便會消失般的飄渺。
醒來后分不清夢境與現(xiàn)實的銀古,從沒說過卻對自己的從前感到苦惱的銀古,總是一臉毫無表情思索的銀古,以及無法結(jié)束漂流總是孤單一人的銀古,在這刻都變得模糊起來。
好似隨時會消失般,他的頭發(fā)如雪般潔白,是否跟雪一般會隨著初陽綻放的光芒消融?
那份鮮明的影像在心中,背上真實的重量,卻阻止不了化野這種想法,似乎只要一眼,那一眼間的時光,就能夠消失的令人找不到。
就像春天消失的白雪,初春的太陽傾刻升起,那片雪地便成了泥濘。
這種強烈的念頭一直揮之不去,迫使他對背上的人開口,“你不會哪天突然消失吧?”
碧綠的眼眸閃了閃,注視著他的側(cè)臉,原本晴朗的好天氣忽然刮風,下起稀稀落落的雪花。
“為什么這樣問?”
化野被問題噎了一下,最后選擇誠實以對,“你給人一種很飄渺的感覺,好像會隨著
你抽的煙圈散般的感覺!
銀古沉默著,背上箱子里放著驅(qū)蟲香料散發(fā)出濃烈的氣味,是草與藥結(jié)合算不上好聞的氣味,然而他卻習慣這種味道,那味道像是在告訴他,不必擔心,能夠安穩(wěn)的逗留。
聞著這味道的銀古平靜下,并不是很坦然的說道,“其實有時我也挺懷疑自己存在的事實,但聚起大量的蟲來到身邊,卻讓我不得不承認我的確存在,只是想不起來以前的記憶!
化野哼了聲,“以前的記憶很重要嗎?”
他愣了愣,隨后抬眼看著不斷降下雪花的天空,微微笑著,“也不是這么重要,我知道我自己存在就足夠了。只是如果能夠想起從前的記憶……我總覺得我忘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化野踏雪的足跡因為兩人的重量而深陷,沙沙的聲響規(guī)律緩慢的持續(xù)著,接著間隔越來越長,響聲越來越小。
“如果你要離開尋找什么,絕對會告訴我吧?”停下腳步的化野微微偏頭看著在自己臉龐的銀古,距離很近,能從對方吐出的氣息中聞道淺淡的藥香。
那人稍稍一愣,看著他專注認真的眼神,呼出帶著濃厚苦澀的氣味,“會的。”
這才滿意的繼續(xù)走著,路上積雪隨著越走越遠的道路變薄,天上下著的雪花零散的只剩幾朵飄然,溫暖的太陽由天空西方緩緩下沉,日暮的薄霧是一片霞紅色澤。
化野看著逐漸退去銀白的前方,枝丫綠葉繁茂,像似與那的冰天雪地隔了千里的世界。
“以前的記憶也許很重要……但是現(xiàn)在你還有朋友,有我……有淡幽……”他說道淡幽名字時明顯停頓了一下,不太順口的接下,“起碼別背地里做些什么危險的事情。”
夕陽的余光消失了,最后一抹驟亮的光芒散去,銀古啊了聲,好似看見眼前一條銀白的大魚越過,眨眼消失。
“抱歉讓你擔心了!被剡^神來后他這么說。
×
化野背著銀古回到住處時已經(jīng)晚了,銀古麻木的雙腳只剩刺痛,由一片紅腫的皮膚看來是凍傷,而跌傷雖有些措了骨頭可并不礙事,于是也沒找醫(yī)生。
兩人似乎是累得很,才進到室內(nèi)便倒頭睡著了,一人一邊,誰也沒再理過誰。
就這么直到隔天太陽升得老高,銀古由睡夢中醒來,發(fā)現(xiàn)掌心握著一片雪花,在初春太陽下殘留著,最后的一片雪。
隨后化野也醒了,他對著方睜開眼睛的人說道。
“看,是雪鳴!
無法飛翔的淡幽說想看雪鳴。
無法停留的銀古找到了雪鳴。
介于兩者的化野拾起雪鳴,困擾卻又安心的笑了。
“那是不會消融的雪!本退闶浅醮旱娜贞枴
他看著依然閃耀的千絲銀白,總是煙霧繚繞的身畔。
“唯一會留下的,殘雪!
那片綠意盎然的庭院中,一抹雪銀的身影,漂浮著白霧,淺淺淡淡的微笑。
【殘雪】完
2008.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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