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個精致的世界：華美厚重的家具，閃耀的巨大鏡面，富麗而沉重的東方幃幔，軟柔滑膩的羽毛大床，還有，面前兩個英俊的男人。路易和勒士達。
　　
　　我從不認為我與世人有什么不同，“美麗的小寶貝”，所有的人都這樣叫我，從鋼琴老師到裁縫店女店主，他們看我的眼神是寵溺和喜歡的，是啊，沒人不希望擁有一個玫瑰花苞般的乖巧孩子，一個漂亮的玩偶。
　　
　　生活很富足而快樂，唯一的禁制是：不可以在陽光下出行和玩耍。即使透過重重絲綢的窗簾濾進的太陽，一樣會將我的肌膚灼出水泡。
　　沒關系，我是夜晚的公主，所有的妖媚只在深夜綻放，短暫的美好。
　　
　　路易是個沉默的男人，這無損于他的漂亮，最愛看他水晶般的眸子，時常流露一抹悲傷，一旦情緒變化，水晶的色彩便會加深。對這樣的游戲樂此不疲，我真是壞心腸的小孩。
　　
　　我很怕獨自一人，莫名的，就算燃起所有的燈，也解救不了恐懼的感覺。
　　路易，我裸足飛奔于長廊，求你，求你救我。
　　
　　路易沉默地擁抱我，彼此的氣息微弱地吹拂在頸間，他身上有令我安心的某種東西，在他懷中，彷似找到唯一的救贖。
　　
　　可是，為什么體內常有洶涌的欲望不可抑制，與饑餓相似，但更勝于饑餓，發(fā)作時我會蜷縮在地板上，如一個被毀壞的蛹，仿佛巨獸在腦海中咆哮，要求醉飽的饕餮一場，為何我會這樣，想哭泣，卻一滴淚也流不出。
　　告訴我，路易，為何會這樣的？我無比期盼地望向他。
　　
　　他沒有給我答案，只是一直擁住我，直到我疲憊地沉入昏睡。
　　
　　不久，他們送我一件禮物：一個漂亮的年輕人。
　　
　　要怎么做才好？這個禮物能消除我的痛苦嗎？我和那人一樣大惑不解。
　　勒士達嘲笑地搖頭：真是個孩子啊，不過，你馬上就要享受人間最甜美的食物了。
　　
　　驚恐地看著勒士達無比曖昧地摩挲、舔咬著那人的手指、手背，最后是細嫩的手腕，然后……一口咬下去，鮮血如有自主意識般汩汩而出，沒入加害者的唇間，一任后者從容地飲下。
　　
　　而受害者，如中了巫術般，一逕帶著癡笑。
　　
　　我的腳如同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那渴飲著腥紅液體的妖魔，是我熟悉的勒士達么？
　　
　　空氣中飄蕩著血的腥甜氣息，中人欲嘔，終于，想要逃開，那男人卻拖住我，力道很輕，卻掙不開。
　　
　　來嘗嘗吧，克洛狄婭，這無上的祭品，連煉獄中的魔王也不會拒絕的美味。
　　
　　著了魔一樣，任他將犧牲者流血的腕送到我唇邊，兩顆犬齒自動變得尖長如椎，深深扎入那已如癡如醉的年輕人的血脈，腸胃第一次接觸到人類的血，象在冬日晴天，渾身暖洋洋的，甜美的麻痹的浪潮不斷放射到全身，已經不知是興奮或惡心的劇烈顫抖，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只有對鮮血的渴望在全身每一個角落升起，如火如荼。
　　
　　夠了，我的美人，低低的笑聲回響，這個人快死了，吸一具尸體的血可是有礙健康的呢。
　　
　　簾外，風移影動，路易的面色蒼白如死，他在那里已立了多久？他看到了多少？為什么不阻止我們？我來不及去想。
　　
　　你是一名吸血鬼，我們也是，人類的血液就是我們的食物，一旦成熟便必得以血維生，若是始終沒有鮮血果腹的話，你的美貌很快就會枯瘦干癟，成為比最丑陋的人還要嘔心的生物。
　　
　　心里，有什么東西碎了，連我最愛、最信任的路易也是嗎？在這世上，我唯一可倚靠的人，除了自己，便只有他們。
　　
　　我別無選擇。
　　從此，我是一名吸血鬼。
　　
　　
　　勒士達為我梳頭，溫柔地攥住長發(fā)，慢慢地梳理，我倚在他懷里，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
　　
　　為什么我們沒有眼淚？我也會有疼痛和難過的感覺啊，為何不能象人類一樣哭泣呢？
　　
　　胡思亂想可不大妙啊，小姑娘。眼淚不過是人類虛假的證明。吸血鬼是永生不死的，人類不能傷害我們，這樣很好。
　　
　　那，真有上帝嗎？吸血鬼也將和撒旦一樣，受到天父的詛咒嗎？
　　上帝，哼，再說這種蠢話，我要生氣了喔。
　　
　　我沉默不語，不是沒看過路易的手臂在皮翻肉卷之后，又戲劇性的平復。連死，也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
　　
　　呵，當身邊的人來了又去，出生長大，經歷一番愛恨情仇后，化作微塵，只有我們，以不死的怪物之身，在天地之間，長久而寂寞地活著。
　　
　　
　　為了避免引起世人的懷疑，我不得不跟隨著路易和勒士達，從一個國家飄流到另一個國家，畢竟，被當成妖怪抓住游街可不是什么賞心樂事。
　　
　　不過，這樣也不錯，作為混跡在人間的異類，無權要求更多。
　　
　　漫長的兩百年就這樣消逝了，相當無趣的生活。
　　
　　每日顧影自憐，鏡中的我，多么美麗，波浪一般的金色卷發(fā)直垂到腰，雙唇殷紅如鮮血，曾經看過書房里由東方神秘國度舶來的絹絲娃娃，他們說，那就象我的肌膚，細膩平滑，死寂的瓷白。誰也不知道，這美麗的軀殼下，不過是個無血的、丑陋的死靈。
　　
　　有時我們也會去上流社會做客，游走于貴族和政客之間，個人偏愛抱著好玩的心態(tài)接近其中的女性，真是有趣的生物，束身衣下細到不可思議的腰，勉力以鯨骨支撐的大蓬裙，粉白臉龐上淚珠或花朵形狀的面貼，撲鼻的香氣，嬌滴滴的神情。真可愛呵。
　　
　　她們則另有所求，愛慕的心思昭然若揭，眼神一如思春的母狼般饑渴，緊隨著那兩個男人。呵，我打個寒戰(zhàn)，天長日久，不知道路易背上會否多出兩個洞來。
　　克洛蒂婭小姐，你還小，不懂得愛情。對方一臉羞澀和擋不住的幸福。
　　哦？什么叫做愛情。我饒有興致。
　　
　　在惡補了一堆英勇騎士和貴婦人的羅曼史之后，我不支倒地，開始理解勒士達對人類的鄙視。
　　
　　愛情就是……只想和對方永遠在一起，要他永遠只想你一個人。
　　
　　那我和路易就是相愛的。
　　
　　呵，小孩子的幻想真可愛，路易怎么可能陪妹妹過一輩子。對方似乎被胡蜂蟄了一下。
　　
　　不想看她虛假的笑容，以扇子擋住臉，路易會離開？僅僅假想一下也如同內臟被掏空般，撕心裂肺地疼楚。
　　
　　最重要的人離開了，我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如果永生的代價是孤獨，是必須和他分離，我寧愿舍棄這樣寂寞的長生。
　　
　　必然的，走過的地方出現(xiàn)越來越多的犧牲者，恐怖的傳說也是甚囂塵上，我窮極無聊，翻閱了許多紙張已經陳舊泛黃的研究文獻，記載匈牙利曾經出現(xiàn)過吸血鬼，或許叫回魂尸更為恰當，傳說被吸血鬼咬過的人，如果不做處理而正常下葬，則七天之后那具尸體將作為吸血鬼而復活，拖著長長的裹尸布走出墓穴，吸盡人們的鮮血。而他們認為，唯一的預防措施是將尖銳的木樁釘入死者的心臟。
　　
　　若世上真有這樣的吸血僵尸，未免太令人作嘔。嘆了口氣，放棄了找尋同類的打算。
　　
　　現(xiàn)在，我已是一名熟練的狩獵者，在每一個寂寞的黑夜，都以迷途羔羊的形象出現(xiàn)，當某些人放任同情心泛濫地接近我，安慰我時，我則輕輕嚙上他們的頸項，美餐饗足。
　　
　　對人類，從來都無特殊的熱愛或憎惡的情感，僅是維生的食物，就是這樣而已。不象路易，骨子里喜愛人類，因此常被另一個無情地嘲諷，多么富有愛心的妖物啊，只要喝老鼠的血就滿足了。
　　
　　路易和勒士達，以及我，始終保持著一種微妙的關系。勒士達表面上處于掌控地位，但他常常用熱烈而苦惱的眼光凝視路易，而路易漠然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則被涼涼閑置。
　　
　　時間就這樣飛快流逝，在三人詭異奇妙的關系中。
　　
　　周旋在一個又一個宴會之間，他們?yōu)槲锷C物而來，我則無所事事。很多男人和女人，脂粉味道和香檳酒的混合氣息，半裸的女郎賣弄著歌喉。然而，一個絕色女郎的出現(xiàn)，徹底吸引住我，一襲輕紗下豐美的身體，窈窕的腰肢，渾圓的胸脯，修長的雙腿，纖長潔白的手臂。所有男人的眼光都癡迷地圍繞著她，為她癲狂。她則睥睨眾生，笑容驕傲。
　　
　　如果，我也變得成熟美麗，是不是路易以后就不再離開我？
　　
　　開始發(fā)了狂似的想要長大，人類的女子幾年就可以發(fā)育為成熟的婦人，我在兩百年內卻毫無變化，依然是乖巧的面龐，纖小的身體，細細的胳臂，為什么，不能象她那樣擁有撩人的風韻？
　　
　　滿頭濃密的金絲卷發(fā)，我多象一個供人玩弄的洋娃娃，怒從心頭起，決然拿起剪刀，我要長大，再也不要做玩偶娃娃。
　　
　　鏡中，被剪掉的頭發(fā)迅速長回原來的形狀，不死心，再試，多少回，仍舊一樣。
　　
　　歇斯底里的尖叫一聲，我頹然倒下，終于明白自己永遠只能保持這種可悲的皮相。我是個沒有生命力的怪物，沒有長大和變老的權力，維持容貌的手段就是吸血。
　　
　　我不過是寄生在他人身上的、丑惡的蟲豸。
　　
　　一陣暴風驟雨之后，繚繞多年的迷霧揭開了，勒士達是路易的“創(chuàng)造者”，我被路易取走了作為人類的生命，而某人為了取悅路易，罔顧我的意愿，重新“創(chuàng)造”了我，以吸血鬼的身份。
　　
　　終于了解為什么路易有時會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我，他痛恨自己，也恨基于他而產生的我。我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他自認為犯下的罪孽。
　　
　　知道事實后我反常地平靜。奇怪的，我不恨路易，怎能恨自己永恒的夢想呢？報復他的話，等于凌遲自己的心。
　　
　　亙古至今，神從未愛過世人，但世人依然虔誠的敬慕神。這也是我，逃不開的宿命.
　　作為人的我，已經死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只有，在吸血鬼的世界里，才能和他不離不棄的走下去。
　　
　　讓我來結束一切吧，這紛亂的噩夢。
　　
　　多漂亮的孩子，白胖的小手，頰上泛著蘋果的暈紅，生前想必是父母嬌寵的寶貝吧，現(xiàn)今，不過摻了一劑鴉片酊的蛋糕而已，就輕易斷送了他們的性命，真是乖巧可愛啊，生前的血液該是多么芳香甜美�？上В廊说难�，對于吸血鬼而言，和致命的砒霜沒什么兩樣。
　　
　　微笑著凝視著美麗的犧牲品，一對如此鮮嫩、如此水靈的沉睡天使，這想必是令你不能拒絕的禮物吧，勒士達。
　　
　　不喜歡我的禮物嗎？我好傷心呵�？粗初r血后面色慘變，蜷緊身體，在地板上抽搐翻滾的他，嘴角揚起一抹嘲弄的輕笑。
　　
　　為什么，克洛狄婭，你居然讓我吸死人的血。他幾乎爆裂的眼里流溢出滿滿的驚詫和怨毒。
　　
　　呵呵，我也想知道為什么，是誰讓我變成這樣，不生不死，永遠活在地獄里，勒士達，你以為讓我變成怪物已經很仁慈了是嗎？你徹底毀了我。永遠，永遠不會原諒，你對我做的一切。
　　
　　甜笑著，抽出一把雪亮的尖刀，真的很多謝你，現(xiàn)在，報答你的時候到羅。
　　
　　刀光一閃，他的喉管整個被割開，鮮血飛濺。我跳過去，帶著天真的喜悅地在他背上大力踩踏，猩紅的急流益加大片狂噴，染污了錦緞帷幕和波斯地毯。
　　
　　他的軀殼由于失血過多，迅速干癟下去，蠟黃多皺的表皮下眼窩深陷，獠牙森森，看見他英俊的皮相蕩然無存，我有種惡意的快樂。
　　
　　你瘋了，克洛蒂婭，為什么這樣做。路易的驚駭遠勝于憤怒。
　　
　　因為我要解放自己，解放我們兩個，為什么我們要永遠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我不是他的玩具，你也不是。走吧，路易，可以到去一個只有我們兩人的地方，快樂地過活。不過，首先得把這個東西處理掉。
　　
　　最終，我說服了路易，至于勒士達，終年霧氣氤氳的沼澤里繚繞的青苔、冰冷粘滑的水蛇已經成為他忠實的、永久的伙伴。
　　
　　再見，勒士達。
　　其實，我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理由沒告訴你，只有，你不在了，路易才永久屬于我一個人。
　　
　　
　　誰殺了知更鳥？
　　云雀說：「是我」。
　　我用弓箭殺了它。
　　
　　誰拿走了它的血？
　　魚說：「是我」。
　　我用盤子盛它的血。
　　
　　和路易在一起很快樂，雖然外表仍然是個稚童，但盡力以一個成熟的女人的心和感情來愛他。我真的感覺，我是世上最美麗的女子，第一次品嘗到幸福的滋味。
　　
　　死生契闊，與君相悅。永遠不會讓他寂寞的，我發(fā)誓。一度,我真的相信，這幸福會永久維持下去。
　　
　　在巴黎，我們遇到了一群黑衣黑袍的同類，表面的身份是歌劇院的伶人，每晚為這紙醉金迷的城市奉獻一種所謂的寓言�。好酝镜纳倥绾温涞轿难种校还噍斠煌ㄋ赖臍g樂之后，成為魔王的燔祭。
　　
　　在血和死亡和煽動下，觀眾歡呼雀躍，而我，看到如污穢的烏蠅般，蜂擁著吸取少女鮮血的他們，只感到惡心。
　　
　　他們的首領叫阿曼德，世界上最老的吸血鬼。
　　
　　我本能地憎惡阿曼德，正如他也不喜歡我一般。他過于滄桑和狡猾，生氣在他身上是一種奢侈的東西，但，千秋萬載，他都會存在下去，這不死的妖魅。
　　我毛骨悚然。
　　
　　他很迷戀路易，始料未及。不過，路易身上有一種深沉的、原始的悲哀氣質，或許是人性的殘留。連勒士達也如此沉溺，欲罷不能。
　　
　　多么可笑，所有的人，都在貪戀著自己沒有的，而情愿拿已經擁有的一切去交換。
　　
　　真正令我驚駭的，是路易好象也為阿曼德著迷，為他的睿智和成熟。甚至產生了永久留在巴黎的打算。
　　他想成為阿曼德的伴侶，想離我而去了嗎？懼意排山倒海而來，不要，不要被拋棄，不要一個獨自面對寂寞。
　　
　　我決心孤注一擲，以我所有的一切快樂，一切幸福。
　　
　　我找到了瑪德琳，一個思念亡女成狂的平凡婦人，她有雙憂傷得深不見底的灰色眸子，與"那個人"有些相似。
　　
　　我固執(zhí)地要求路易為我，“創(chuàng)造”瑪德琳，賜予她吸血鬼的永生，在他面前嘶吼：你背棄了我們的諾言，作為背叛者的報償，必須把她送給我，作為離別禮物。
　　
　　執(zhí)拗地盯著路易的眼睛，手心里全是粘稠的汗水，全身發(fā)燒，唇舌卻一片冰涼，不由自主地痙攣，仍然，是害怕的。
　　
　　一直知道你不愿親手取走人類的生命，卻還是要蠻不講理一次，逼你給我一個答案，一個承諾。同時，又何嘗不是在絕望地逼迫自己。有如在懸崖上起舞，拼盡最后一絲的勇氣。
　　
　　瑪德琳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是一個抽象的存在，但路易，如果，你還在乎，還不想和我分開，請證明給我看。
　　
　　路易深深地凝視我，這就是你要的？掩不住的沉痛和悲涼。
　　
　　是否，我在干一件蠢事？我錯了么？恐懼得全身冰冷。不，不會，只要你不離開，什么都不會發(fā)生，仍然會和以前一樣愉快，一樣開心。
　　
　　我等待著，只要你的一個字，一句話，我會馬上教瑪德琳離開。
　　
　　但，在你的唇觸到她頸間的那一刻，我知道，我輸了，徹頭徹尾。
　　
　　以全部的幸福和愛意所下的賭注，轉眼已成虛空。
　　已然徹底的失去了你，同時，你會永久恨我，逼你做最不愿做的事。
　　顫抖的閉上眼，尖銳的痛苦直達心底，碎裂成千萬片，痛得失去思考的能力，原來，愛情是如此疼痛的心事。
　　
　　一滴淚滑下，今生最初，也是最后的一次。在塔夫綢裙裾上暈出小小的水渦，原來，吸血鬼也是會哭泣的。
　　
　　誰要接受憑吊？
　　鳩說：「是我」。
　　我接受了憑吊，
　　深深的愛與嘆息。
　　
　　無意義的哼唱起歌謠，可憐的勒士達啊，我們誰也沒有得到路易，被詛咒的妖魔，注定得不到幸福。
　　
　　也許，離開對路易是最好的，我們不過是他心靈上，無法擺脫的枷鎖，時刻提醒著他最不堪的記憶。
　　
　　想起小時候的枕邊故事：那美麗的巫女，拋棄了家庭，親人，地位，犧牲了一切，來幫助她所愛的人，最終，那愛人卻迎娶了另一個新娘。
　　
　　最慘烈的犧牲，最全心的付出，不如別人的一個笑容，一個眼神。
　　
　　在我后悔之前離去吧。這短暫的好時光，我會當作是一場歡樂的夢境，可，長夜漫漫，總有曲終人散的時候。無論怎樣，請你，永遠記得我。
　　最終的最終，還是只得孤單一個。
　　
　　從今而后，當我在黑夜里孤寂地游蕩時，你可會偶然想起可憐的克洛狄婭，可會為她流下一滴心疼的眼淚？
　　
　　誰敲響鐘？
　　牛說：「是我」。
　　
　　誰看見知更鳥死了？
　　蒼蠅說：「是我」。
　　
　　誰拿走了木樁？
　　紅雀說：「是我」
　　
　　當阿曼德的手下?lián)溥^來時，我并沒有太掙扎，大概知道他們要干什么，血的報復，總算是來了，也好，對我而言，不失為一種解脫。
　　
　　被幽禁在深井時，我不斷的想起，從前那些似幻如夢的快樂的片段。陌生而無比明亮的太陽漸漸親吻到袒露的肌膚，此生第一次接觸太陽呢，原來，陽光是如此熱烈的一種東西。
　　
　　在灼熱的巨痛中，我微笑，記得你曾說過，在遙遠的冥界，忘川之畔，漫山遍野開放著蒼白的花朵。
　　
　　如果仍有靈魂，我將一直停留在此，等待著你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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