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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原創(chuàng)同人】戴沐白&朱竹清
“戴沐白是個怎樣的人?”他忽然反問。
“嗯?”她不解。
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問過大皇子,他說戴沐白是個懦夫,不配做戰(zhàn)士。
“我問過唐廷,他說戴沐白是個浪蕩子,不適合做皇帝。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她深深的看著他,唇角揚(yáng)起,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那是他遇到她以來,第一次看見她的笑顏。
她輕輕的說:“什么也不是。他只是個……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
于是他也笑了,松開手,船隨波濤漂走。
相聚有時,后會無期。
內(nèi)容標(biāo)簽: 因緣邂逅 異世大陸 少年漫 正劇
 
主角 視角
朱竹清
葉無涯
配角
戴沐白
戴維斯
唐廷

其它:斗羅大陸,沐竹

一句話簡介:斗羅大陸原創(chuàng)同人戴沐白&朱竹清

立意:

  總點(diǎn)擊數(shù): 1657   總書評數(shù):2 當(dāng)前被收藏?cái)?shù):31 文章積分:244,740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言情-架空歷史-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男主
  • 所屬系列: 戴沐白&朱竹清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8598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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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客

作者:伊人布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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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客


      過客
      我打江南走過
      那等在季節(jié)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
      東風(fēng)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
      我達(dá)達(dá)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鄭愁予 《錯誤》

      風(fēng)起雁南下
      景蕭蕭落黃沙
      獨(dú)坐沏壺茶
      沏成一夜燈下
      你在幾里外的人家想著他
      一針一線繡著花

      晨霜攀黛瓦
      抖落霜 冷了茶
      撫琴欲對話 欲問琴聲初落下
      弦外思念透窗花
      而你卻什么也不回答

      *
      寂靜的山谷,密林蓊郁,云霧繚繞。一曲古琴聲,清如濺玉,在山谷里蕩漾開來。
      山腰處的亭子,一名白衣青年正獨(dú)坐撫琴,身旁石桌上放著一壺茶,茶煙裊裊。
      “谷主,她醒了。”
      弦收。葉無涯把手從琴上放下,站起身來。
      “她恢復(fù)得怎么樣了?”他一邊跟著侍女往客房走,一邊問。
      “多虧谷主的九心海棠治愈之術(shù),她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只是…”侍女遲疑一下,繼續(xù)說道:“她好像真的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葉無涯眉頭微蹙。他是藥海谷谷主、九心海棠武魂在星羅的唯一傳人,可以說是杏林妙手,藥到病除。他已經(jīng)治好了她身上所有的內(nèi)傷和外疾,但對于失憶這樣的心魘,他實(shí)在是束手無策。
      這樣想著,已經(jīng)走到了客房門口。他掀起簾子,一眼就望見她坐在床上,朝他看來——
      即便昨晚的初見已足夠驚艷,再一次直視她的眼睛,他還是有種呼吸都凝滯了的感覺:她已經(jīng)換上了藥海谷的白衣,衣衫雪白,襯得膚色更是白皙如瓷,長長的黑發(fā)披散在肩頭,一雙美眸如黑曜石般幽深閃耀,櫻唇微抿,恍如畫中人。
      他不禁看呆了,幾秒后又甚覺尷尬,走到床頭,用手背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溫言說道:“姑娘的燒已經(jīng)退了!
      她淡淡點(diǎn)頭,不發(fā)一言。
      他繼續(xù)問:“不知道姑娘想起自己的名字沒有?”
      她一愣,然后慢慢地?fù)u頭。
      他嘆一口氣,看著她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了決定:“那么,葉某斗膽給姑娘起個名,就叫…‘雪衣’吧!

      葉無涯坐在亭子里,手指輕輕敲著面前桌上的茶杯,盯著茶杯上裊繞的輕煙發(fā)呆。
      這個白瓷茶杯的顏色讓他想起雪衣。九心海棠武魂的極限治愈術(shù)發(fā)揮了效用,她已經(jīng)完全康復(fù),現(xiàn)在正由侍女?dāng)v扶著在園子里散步。
      昨晚,已經(jīng)入睡的他被守衛(wèi)喚醒,說是抓到了一個闖入藥海谷圣地的女犯——藥海谷的圣地亦是禁地,種植著具有極限治愈效能的神藥九心海棠,也正是他武魂的實(shí)體。
      當(dāng)他趕到時,那個女子已經(jīng)昏迷,他動用武魂為她療傷,在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他的魂魄像是被攝住了一般,整個人都陷入了那雙如黑夜星辰般幽深的雙瞳里,沉醉其中。
      那一刻,他聽到自己心里的聲音——無論她說什么,他都會相信。無論她要什么,他都愿意給她。
      但她卻是個失憶的女子,身體虛弱,什么問題都不回答。他探測過她的武魂,但她身上卻毫無魂力波動,因?yàn)樗幕炅Σ豢赡芨哌^他——畢竟她還那么年輕,所以可能性只有一個,她是個沒有武魂的普通人。
      他猜測她可能來自尋常人家,因?yàn)榧抑袡M生變故,才逃到藥海谷來求醫(yī)。
      畢竟,藥海谷是星羅帝國最負(fù)盛名的藥材產(chǎn)地,世代由九心海棠武魂的傳人擔(dān)任谷主。九心葉家的醫(yī)術(shù)妙手回春,舉世皆知,連星羅皇帝見了也要禮讓三分。她既然到這里來求助,他必將——
      “葉兄。 
      一個興奮的男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抬眼一看,是今天要等的客人,唐家的少公子唐廷。
      唐廷是星羅帝國唐大將軍的幼子,武魂火云豹,他曾作為星羅皇家學(xué)院戰(zhàn)隊(duì)的一員,參加全大陸高級魂師學(xué)院大賽,最后被史萊克學(xué)院戰(zhàn)隊(duì)打敗。
      葉無涯自己也曾在星羅皇家學(xué)院受教,本該加入學(xué)院戰(zhàn)隊(duì)作戰(zhàn),但大賽前他的父親不幸逝世,他趕回藥海谷繼承谷主之位,為父親戴孝,因此無緣決賽。
      就在昨天,唐廷突然來信,說要到藥海谷拜訪葉無涯。他讀信之后滿腹疑惑,見唐廷在面前坐下,便開口問道:“唐弟,不知此行何事?”
      “哎呀,瞧葉兄說的,專程來看看你不行嗎?”唐廷大笑,笑完又說:“葉兄,不光是我,過不了幾天大皇子殿下也會趕到這邊來,應(yīng)該要來見你一面!
      “戴維斯殿下?”葉無涯吃了一驚。
      “是的,從帝都過來。葉兄,你不知道……”唐廷探身,“出事了呀!”
      “怎么?”
      “那個戴沐白……那個戴沐白跑了!”
      葉無涯聞言不解:“三皇子戴沐白?他不是贏了魂師學(xué)院大賽,要動身回國了嗎?”
      “他贏了?呸!要不是靠他那幫隊(duì)友……要不是因?yàn)榱钭鸬氖虑,葉兄你沒來助陣……他們贏得了嗎?!”唐廷一說這個話題就來氣,擺擺手接著道:“不錯,他是要回國了。但大殿下能讓他活著回到帝都嗎?大殿下早已在路上布了埋伏,把我老爹都叫上了,就想趁他還沒到家,把他跟那個朱家的丫頭一塊兒給宰了!”
      葉無涯更加震驚了,良久才訥訥道:“大殿下他……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情?”
      “這怎么了?白虎皇室爭皇位不一向是這樣的嗎?大殿下都算做得輕了,”唐廷夸張地嘆口氣,“可就是太輕了,沒想到,戴沐白那小子出息了,竟然讓他倆給跑了!追也追不上,找也找不到。雖然跟我老爹他們交手,戴沐白也只剩半條命了,但沒見到尸體,我老爹這下沒法跟大殿下交差啊……”
      “你爹……唐將軍?三皇子竟然能在唐將軍手下逃脫?”
      “這是重點(diǎn)嗎?!”唐廷坐起身來,“不就是靠他們那個武魂融合技幽冥白虎嗎?白虎皇室世世代代都有那個融合技,那可是神獸,我家這火云豹從氣勢上就被壓倒了好嗎?不說這個了,”唐廷急得拍桌子,“他們逃脫的地方,離你這藥海谷不遠(yuǎn)。大殿下有令,如果他們跑到你這來了,你就替我們星羅未來的皇帝把他倆給滅了!”
      葉無涯并不搭話,過一會兒才皺起眉頭說:“這事情,陛下知道嗎?”
      “陛下知道又怎么樣?這本來就是皇室的規(guī)矩,他才不管呢,”唐廷把茶一口飲盡,玩弄著手里的茶杯,“朱家老頭氣得冒煙,也拿大皇子沒辦法。本來,戴沐白就不該回來,他真是吃了豹子膽了,以為僥幸贏那么一場,就有資格跟我們大殿下爭皇位了?笑話!總之……葉兄你留個心眼就好。如果真能找到那兩個怪物,絕對是大功一件!大殿下日后登基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唐廷拍了拍葉無涯的肩。無涯聽到這種話有些不適,但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拱了拱手道謝。
      他送唐廷走出來的時候,余光瞟到雪衣姑娘正站在亭子外的樹叢里,看著他們。唐廷光顧著說話,沒有看到她,但無涯卻舍不得把目光從她身上挪開。她白衣飄飄,黑發(fā)垂肩,有竹葉蕭蕭而落,散在她的衣襟。她身體尚虛,卻站得筆直。
      無涯擔(dān)心被唐廷笑話,便勉強(qiáng)轉(zhuǎn)過頭來跟唐廷說了幾句話。等他再看向那個方向時,她已經(jīng)消失了。

      古剎山嵐繞霧散后北風(fēng)高
      禪定我寂寥我身后風(fēng)呼嘯
      笛聲半山腰
      而你在哪座橋
      遠(yuǎn)遠(yuǎn)對他在微笑

      亭外蘆葦花白茫茫
      細(xì)雨輕輕打秋風(fēng)刮
      將筆擱下 畫不出誰在瀟灑
      情愫竟短暫猶如
      騷人墨客筆下的煙花

      *
      “雪衣姑娘?”
      白衣女子聞言轉(zhuǎn)過頭來。葉無涯朝她走近,聲音輕快:“姑娘站在這里做什么?隨我到屋里坐坐吧。”
      他們正站在主房門前,兩個家丁守在門的兩邊。這里是藥海谷谷主的臥室,外人不允許踏足,但葉無涯似乎毫不在意,帶著雪衣走了進(jìn)去。
      掀開簾子,只見屋內(nèi)木墻竹窗,地板光潔如拭,收拾得干凈清爽。房間右側(cè)錯落有致的擺放著青竹制成的書桌幾案,桌上有筆墨紙硯,還橫著一張古琴,靠墻是一個堆滿典籍的書架,墻上掛著各種草藥的畫卷。此處儼然已是一個小小的書房。房間左側(cè)放著臥床,床邊牽著青紗羅帳,床上被單疊得整整齊齊,床頭還放著一個小巧的木頭柜子,雕紋繁復(fù),做工精巧。
      整座臥房幽雅清靜,閑適自在,足以看出主人的高潔品位。
      見此賞心悅目的情景,雪衣的表情柔和了幾分,目光落在右側(cè)的書架上。
      葉無涯看在眼里,微笑說:“姑娘喜歡什么書,盡管拿好了!
      雪衣抬起手,輕輕觸碰著書脊,卻沒有動手把書抽出,而是轉(zhuǎn)頭看著書架旁邊的墻上掛著的畫卷。
      “這些都是傳世草藥,”無涯走近解釋道,“極其稀有,有些連藥海谷都沒有栽培!
      雪衣靜靜盯著其中一幅畫,畫里是一朵碩大的菊花,花瓣富麗繁雜,呈現(xiàn)瑰麗的紫色,中央花蕊高出花瓣足有半尺余,頂端閃耀著淡淡的金色光彩。
      “這是……”雪衣的手指輕輕撫摸過畫卷,聲音微微顫抖。
      “這是奇茸通天菊!睙o涯接話道,“中性仙品藥草,據(jù)說食之氣運(yùn)四肢,血通八脈,可練金剛不壞之身!
      “金剛不壞?……”她夢囈似的重復(fù),尾音顫抖,竟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苦澀。她深深看著畫里的菊花,眉眼籠罩了一層無由來的悲哀。
      無涯見狀,心中不安,連忙說道:“這是仙藥,只怕已經(jīng)絕跡了……留存世上的藥草,最妙的是這個,雪衣,我給你看!彼叩酱差^,打開那個小木柜,拿出一個白玉盒子,捧著走到雪衣跟前,“打開看看吧!
      雪衣默然不語,把盒子打開,只見盒里放著三枚淡粉色的藥丹,小巧可人。
      “這是九心丹,用九心海棠煉制而成。它的治愈效果可以和我的魂技等同,在九心海棠魂師不在場的時候,它可以說是救命的良藥!
      雪衣的興趣似乎也從那幅畫轉(zhuǎn)移到了這些藥丹上,神色恢復(fù)如常。
      無涯略有安心,于是叫侍女沏了一壺茶端來,邀雪衣品茶。他則撥弄起案上的古琴,琴聲淙淙,雪衣一邊聽琴,一邊翻看起書架的典籍。

      用午膳之后,無涯擔(dān)心雪衣在室內(nèi)待久了覺得氣悶,便邀她一起去谷中采藥。
      雖已時值深秋,但藥海谷有仙云繚繞,仍碧色無垠,滿山蒼翠。
      兩人在半山腰的羊腸小道上,一前一后地走著。俯身看去,谷底有一條綠緞一般的河流,蜿蜒東行,水聲潺潺。
      “那是芳河,”無涯的聲音響起,“藥海谷的水源,因?yàn)榈蛑x的花瓣和藥草盡落入河中,所以河水也帶了香氣,取名芳河。據(jù)說河水還有幾分藥效呢,不過我沒研究過!
      雪衣淡淡點(diǎn)頭,神情若有所思。
      于是一路走到藥田,每采一種草藥,無涯就會告訴雪衣該藥的功效,但更多時候兩人無話可說,他只是靜靜看著她行走在草藥叢間、衣衫翩飛的出塵模樣。
      正是流連忘返之際,一個侍女卻匆匆來報(bào),戴維斯皇子殿下來訪了。
      時間急迫,無涯在確認(rèn)雪衣知道回去的路之后,不得不撇下她,急忙趕回居所。
      戴維斯大皇子早已在此恭候。他們寒暄過一陣子之后,戴維斯便進(jìn)入了主題,說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嘆口氣道:
      “……我那個傻弟弟唷,為了女人,連命都不要了。說他為了保護(hù)朱家二姑娘,承受了大部分的攻擊,活也活不了多久了。況且……朱家那丫頭拖著他,也跑不了多遠(yuǎn)。”
      葉無涯略微察覺到了他的來意,眉頭微蹙,并不搭話。
      戴維斯略顯尷尬,只好接著說:“我們這幾天啊,把這周圍都搜遍了,連個影子都沒找到。我手下也有些急了,現(xiàn)在,就只剩下藥海谷里,還沒搜查……葉老弟,你不知道,朱家那姑娘最擅長潛行,說不定早就拖著她男人藏到了你的谷里,你手下還沒發(fā)現(xiàn)呢……老弟,看在你我交情那么深的份上,不如你……”
      “大殿下!比~無涯開口,語氣強(qiáng)硬,“藥海谷自從由葉家掌管以來,還從未發(fā)生過被人搜查這種事情!
      “葉老弟,你可別誤會,只要給我們一天時間,保證……”
      “殿下,”葉無涯打斷了他,直視他的眼睛,“如果陛下在這里,他敢做這種事情嗎?”
      “葉無涯!”戴維斯怒了,“你別以為——!”他猛地想起九心葉家是他奪取皇位的大籌碼,得罪不起,立刻放緩了語氣:“你別誤會。我也是為你著想啊。你有所不知,我弟弟和那個女的,都是亡命之徒,如果真的藏在你谷里,天知道會對你做出什么事情!為了你的安危,我也必須……”
      “醫(yī)者父母心。”葉無涯平靜地說,“就算他們在我藥海谷里,來便是客,救死扶傷是醫(yī)者的天職。我并不畏懼這些。”
      戴維斯見他態(tài)度強(qiáng)硬,怒火中燒,卻又不好發(fā)作,將手里的茶杯“啪”的一摔,起身道:“既然葉先生這么想,那本皇子也就不便打擾了!告辭!”
      葉無涯凝視著他怒氣沖沖而去的背影,沉默不語,佇立良久。

      當(dāng)晚,侍女向無涯報(bào)告,雪衣姑娘很晚才回來,回來時衣衫濕了一半,說是失足掉入了芳河里。
      他們一起采的藥,走時無涯全交給了雪衣,如今她卻空手而歸。那么多珍貴的藥材,竟是不見了蹤影。

      琴弦斷了緣盡了你也走了
      愛恨起落故事經(jīng)過只留下我
      幾番離愁 世事參透都入酒
      問你是否 心不在這 少了什么

      琴弦斷了緣已盡了你也走了
      愛恨起落故事經(jīng)過只留下我
      門前竹瘦 清風(fēng)折柳你要走
      風(fēng)不停留 何苦繞來搖晃燈火

      *
      戴維斯果然沒有再來打擾。又過了一天,葉無涯除了彈琴讀書,便是帶著雪衣去山谷里閑逛。
      雪衣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但氣質(zhì)還是那般清冷,神情不悲不喜,語氣不濃不淡。不論無涯怎么試圖讓她開心,她還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似是藏有心事。
      谷中的子弟也都看在眼里,人后不免議論幾句。但他們相信,只有時間久了,這個雪衣姑娘定會被谷主感動,當(dāng)上藥海谷女主人的。
      這樣的言論悄悄傳開,連無涯自己都有幾分相信了。
      究竟要做怎樣的事情,才能讓她卸下心防,徹底被感動呢?
      當(dāng)天夜里,熄燈睡去后,無涯還在想著這件事,輾轉(zhuǎn)難以入眠。
      他睡得淺,半夜忽然被一種異樣的感覺驚醒。
      他睜開眼的那一剎那就已察覺到不對。夜色已深,萬籟俱寂。月光灑進(jìn)來,竹影在窗前輕輕搖動。
      門簾外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身段纖細(xì),卻站得筆直。一股殺氣在黑暗中緩緩蔓延開來,兇狠中帶著寒意,讓他渾身發(fā)冷,不敢動彈一下。
      隨冰冷的殺氣而來的,是一種極強(qiáng)烈的壓迫感,藥海谷的所有魂師都達(dá)不到這樣的境界——那人的魂力正值鼎盛,鋒芒畢露,甚至帶著一種種久經(jīng)沙場的狠絕!
      那樣的氣場,就好像夜色下的黑貓,向獵物露出利爪;又像黑暗中的猛虎,隨時會撲上來把人撕成碎片!
      “朱家那姑娘最擅長潛行……”戴維斯的話忽然在他耳邊響起。他明白現(xiàn)在叫守衛(wèi)已經(jīng)無用,反倒平靜下來,靜靜等待著最后的結(jié)局。
      余光瞟到床頭的木柜子——那件東西,應(yīng)該就是她的來意了吧。
      殺意蔓延,門外的她卻還沒有動手。
      他閉上眼睛,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心里卻一陣悲哀:被她殺死,是他能想出的最壞、也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
      她站了很久?赡苁遣煊X到他醒了,可能是擔(dān)心時機(jī)不對,也可能是下不了手。最后,她還是收斂了殺意,輕輕后退一步,轉(zhuǎn)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門內(nèi)的他長舒了一口氣,依舊閉著眼睛,笑里帶著幾分苦澀。

      第二天,他打開主房的房門,一眼就看見她站在門口。
      她一襲白衣,面無表情。他心里通明,依舊笑如春風(fēng):“雪衣姑娘,這么早?”
      “我是來道別的。”她淡淡的回答。
      他心中一痛,卻強(qiáng)自微笑道:“姑娘急著要走?是我藥海谷待客不周嗎?”
      她垂下眼光,并不說話。
      他惘然的看著她,聲音依舊輕快:“雪衣姑娘要走,葉某也不攔了。只是這幾天一直以茶待客,葉某深覺失了禮數(shù)。不知姑娘可否有意,陪我飲一壺送別酒,再聽一曲?”

      還是那座亭子,那方石桌。
      白瓷做的茶杯,此刻卻斟滿了谷中窖藏的美酒。
      葉無涯輕輕撥弄著琴弦,她靜靜聽著。
      “我出生在藥海谷,是九心葉家的獨(dú)子!焙翢o由來的,無涯忽然開口說話,手指仍在琴弦撥動。
      她只是沉默聽著。
      “我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族人。但憑著九心海棠這個武魂,我從來不缺朋友,谷中子弟也都很寵我,所以我并不覺得缺愛。
      “我一直過得很順利。讀書,修煉,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后來到星羅皇家學(xué)院受教,認(rèn)識了很多人,也懂了很多東西。因?yàn)閬碜匀~家,人人都想和我交朋友,戰(zhàn)斗時人人都要保護(hù)我。我從來不用擔(dān)心什么。如果不是我父親逝世,我的生活,大概會一直這么順心下去吧。
      “我有時在想,那種和我截然不同的人生,會是什么樣子呢?”他抬起頭來,望向她的眼睛,語氣認(rèn)真,“那種……事事不順的人生?孤獨(dú)的長大,不停的修煉,背上背著世代的詛咒,從來沒有感受過親情的溫暖,連血脈相連的兄弟姐妹,都時刻想著要?dú)⑺雷约骸菢拥娜松鞘裁礃幼拥哪兀俊?br>  “血脈親情,并沒有什么可信的地方!彼_口了,聲音清冷,語調(diào)平靜,“故土故國,也不是什么割舍不下的。活著就是為了戰(zhàn)斗,一切都可以丟掉,只要……那個人還在身邊,就足夠了!
      琴聲悠揚(yáng),他們彼此都沉默了。良久,葉無涯才輕輕地說:“姑娘相信一見鐘情嗎?”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語氣有些自嘲:“我嗎?我卻相信……一見如仇,卻日久生情呢!
      “可是,日還未久啊,姑娘如何知道!比~無涯低頭撫琴,看不清表情,“品茶,聽琴,采藥,讀書……都是姑娘喜歡做的事情吧。姑娘終究……跟那些俗人不同。如今時局動蕩,天下將要大亂,但葉某還是有信心能保藥海谷一方平靜。藥海谷雖小,卻大有姑娘的容身之處。雪衣姑娘……不如就在這里住下可好?”
      她看著他,神情依舊不悲不喜,語氣依舊不濃不淡:
      “葉谷主好意心領(lǐng)了。藥海谷雖好,我……卻終究是個過客。”
      啪的一聲,琴弦斷了。葉無涯推開面前的琴,抬起頭來,無力的一笑:“葉某不勝酒力……叫姑娘笑話了!
      她卻仿佛沒聽見一般,自顧自的說下去:“這幾天……多虧了葉谷主。我們都很感激!
      “不必客氣!彼麢C(jī)械性的回答道。沒了琴聲,亭子里一片寂靜。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盒子,放在石桌上,推給了她。
      “醫(yī)者父母心,姑娘要走,葉某還是放心不下姑娘的傷勢。這藥……你拿去吧,或許用得上!
      她打開盒子,三枚九心丹赫然躺在盒底。她吃了一驚:“葉谷主,你……”
      “請你拿去吧!睙o涯表情平靜,眉眼之中卻露出一絲疲憊,“下次姑娘再遇到危險,葉某……恐怕就不能出手相助了!
      朱竹清呆呆的盯著葉無涯,睫毛微微顫抖,那雙眼睛如星辰閃耀,眼底一片晶瑩。有一滴眼淚從睫間下墜,在石桌上摔成碎片。
      她竟然哭了……他疲倦地閉上眼睛,不再看她。那么美的眼睛……原來,是邪眸圣王的天眼獻(xiàn)祭所化的吧?怪不得那么美呢……
      藥海谷所有的九心丹,換一滴眼淚,值了。
      當(dāng)他想感動她的時候,卻沒料到……她早已被別人所感動了。

      琴弦斷了緣已盡了你也走了
      你是過客溫柔到這 沉默了
      輕解繩索紅塵放手 面對著
      隨我擺渡離岸東流 驀然回首
      你在渡船口

      琴弦斷了緣已盡了你也走了
      你是過客溫柔到這 沉默了
      拱橋斜坡水岸碼頭誰記得
      渡江扁舟我傷依舊臨行回頭
      遠(yuǎn)方誰揮手

      *
      山腳下,芳河蜿蜒而過,河岸邊的渡口上站著一男一女,皆一身白衣。
      “沿著芳河順流向東,出了藥海谷,便是官道了!比~無涯說道,“走官道去帝都,要不了三天!
      “謝謝!敝熘袂宓吐暤乐x,接過他遞過來的包裹,里面有些隨身衣物和藥品。
      道別時刻,卻無話可說。她上了小船,他開始解開系船柱上的繩索,放她的船離岸。
      將要撒手的那一刻,他忽然抬起頭,直視著她的眼睛,問道:
      “戴沐白是個怎樣的人?”
      “嗯?”她不解。
      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問過大皇子,他說戴沐白是個懦夫,不配做戰(zhàn)士。
      “我問過唐廷,他說戴沐白是個浪蕩子,不適合做皇帝。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她深深的看著他,唇角揚(yáng)起,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那是他遇到她以來,第一次看見她的笑顏。
      她輕輕的說:“什么也不是。他只是個……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
      于是他也笑了,松開手,船隨波濤漂走。
      相聚有時,后會無期。

      你的戴沐白,應(yīng)該在下一個渡口等你吧。
      他藏在藥海谷的這些天,你每天晚上都跑去照料。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好多了吧?
      更何況有九心海棠。
      葉無涯看著小舟遠(yuǎn)去,靜靜地想。他幾乎都能看到,戴沐白站在渡口焦急地等著她的場景——他一定滿身繃帶,身上有芳河水的香味,向她揮著手,興奮得像個孩子。
      她臉上的笑容,一定也還保持著,如陽光一般明媚。
      這樣想著,水面上的霧氣模糊了他的眼睛。
      “其實(shí),我都知道。”
      葉無涯喃喃自語。
      那天夜里想偷采九心海棠,卻因?yàn)樯眢w虛弱而被守衛(wèi)察覺。之后扮成失憶的少女接近我,是為了找到能救他的藥。為取得我的信任而演戲,為得到九心丹不惜闖到我的臥房——一切都是為了那個三皇子戴沐白的痊愈,和東山再起。
      你不適合演戲,竹清。因?yàn)槟銗鬯,所以愿意做這樣的犧牲。
      難怪我有時候會詫異于你的氣質(zhì)和風(fēng)度——原來你是白虎皇室的三皇子妃。
      葉無涯試圖后退,踉蹌了幾下。他彎下腰扶住雙腿,淚水終于控制不住地滑落。
      那些轉(zhuǎn)瞬即逝的溫暖……難道都是假的?
      而我卻貪心,要求更多。勉強(qiáng)你在我身邊待了這么久。
      本來就不屬于我的東西,是時候?qū)⒛銡w還給他。
      而你,究竟是不是努力在我身上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
      “我達(dá)達(dá)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后記】
      葉無涯,星羅帝國史書里的“藥圣”。
      他的一生充滿傳奇色彩。天賦異稟,曾就讀于星羅皇家學(xué)院,與當(dāng)時的大皇子戴維斯是同窗。因?yàn)楦赣H早逝,年紀(jì)輕輕便繼承了藥海谷谷主之位。他做的第一件奇事,就是在當(dāng)時皇位之爭初露端倪、三皇子戴沐白返回帝都之后,宣布閉谷修煉,為期十年。也就是說,在即將到來的,為皇位而掀起的血雨腥風(fēng)中保持中立。
      從失去藥海谷一方的支持開始,在接下來的五年里,大皇子的威信直線下降,并最終一敗涂地。而三皇子戴沐白卻一帆風(fēng)順,直登太子之位。當(dāng)時的人們,無不稱贊葉無涯谷主眼光長遠(yuǎn),未卜先知。
      但十年未到,武魂殿起兵,天下大亂,葉谷主提前出關(guān),為保衛(wèi)星羅立下汗馬功勞。后來在新帝登基、沐戰(zhàn)王夫婦臨朝攝政的時候,葉谷主懸壺濟(jì)世,在民間廣施仁愛!八幨ァ敝Q,就是從那時起傳開的。
      即便在民間聲望極高,葉谷主一生卻從未謀取一官半職,更是不曾踏足皇宮半步。戰(zhàn)后重建的那段日子,圣王在前線征戰(zhàn)沙場,圣后在帝都主持朝政,而“藥圣”葉無涯便在民間安穩(wěn)民心。有人戲言,他們是星羅的“三圣”。
      葉谷主處世淡泊名利,平易近人。不過,有一事極怪——他酷愛白衣,一直以一身白衣勝雪的形象示人。有人推測,那是因?yàn)槿~谷主醫(yī)者仁心,以示心底潔白;也有人斷言,那是源于葉谷主拳拳孝心,一生為亡父戴孝。
      至于原因究竟如何,凡世間已無人可知。
      圣人都有些怪癖,所以才成為圣人。
      他一生未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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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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