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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又是一個夏天。當然不是王瑾遇見蘇小雨和容容的那一個,也許在這之前,也許在這之后。因為現(xiàn)在是最熱的時候,熱得我連門都不敢出,所以我寫的故事也發(fā)生在這個時候。這個夏天我出去走了一趟,與以往跟在家長身邊的旅程不同,這次只我和印三兩個人。說來慚愧,長到快二十歲才獨自出一趟遠門,而且還是跟團走。不是我們不想自助游,因為沒有足夠的錢。我常常想,一文錢不只難倒英雄好漢,以后發(fā)達了,一定要給這幫大學生一個機會,在年輕的時候做自己想做的事,多好。
印三與我同去桂林。本來按她的性格,是不大可以接受跟團旅行,容許一個人在她面前頤指氣使的,她也許會耐心聽你把話說完,但最后她肯定還是會按她自己的想法去做。她這次肯陪我出來,無外乎也是礙著經(jīng)濟原因。五月份她獨自一人去鳳凰的時候丟了相機,結(jié)果鳳凰城都沒有進就坐車回來了,相機都丟了,失去了去那里的意義。最近她又新置了一部,所以能動用的錢不多。
我們坐長途汽車去桂林,整整七個小時的車程,從中午一點半一直到晚上九點,中途我們沒有吃飯,只啃了幾塊餅干喝了幾口礦泉水。所以到了離桂林城區(qū)很遠我們住的那家酒店的時候,我們都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了。我們在外面的第一頓飯是在靈川的八里街吃夜宵,點了一份烤魚,兩瓶漓泉啤酒,伴著烤魚的香氣,我和印三干杯,我們的桂林之行,就這樣開始了。
我要說的故事還在醞釀之中,因為故事發(fā)生的地點在陽朔的西街,等到第二天我們游完大漓江小漓江之后才趕往陽朔。
陽朔的賓館離西街只有十分鐘的路程,那是一間老式民房改建成的小旅館,木頭上面刷一遍油漆可以看到上面的紋路,而且,最要命的是,標準間里沒有空調(diào)。幸運的是,我們沒有在這家旅館停留多久,之后你就會知道。印三并不抱怨,她沉默地到于是擦了個身子出來對我說:“你要不要也去擦一下?我們馬上就去西街。”我只換了一件上衣,把相機手機收到柜子里,因為導游說在西街上容易丟東西,我是不敢?guī)н^去。印三則是覺得西街是用照相機記錄不下來的,她跟我如是說,要用耳朵,用鼻子,用眼睛全方位的去感受。
我們兩個人什么都沒帶,兜里每人揣了兩百塊錢就往西街去了。我們非常的興奮,走得特別地快,這塊地方,我已經(jīng)盼了好多年了,即便是匆匆一瞥,我也甘愿坐那前后加起來十四個小時的長途汽車。印三并不比我理智多少,此刻她的冷漠即將褪去,熱情即將涌入。
我和印三穿梭在人海之中,人海絕對沒有夸張,不但只人多,而且是各式各樣的膚色都有。這就是西街的特色。我們倆在西街酒吧最多的兩條街徘徊良久,走了一遍又一遍都沒有進到一家里面去,只遠遠在門口張望。我不敢進去,雖然很興奮,很想進去看看,卻沒有勇氣,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我會對一樣東西既恐懼有渴望。最終還是印三做的決定,她牽起我的手,一頭撞進街角的一家酒吧里,我猜我會一直都記得她大步推門進去時如臨大敵的樣子。
里面樂隊聲音很大卻不覺得嘈雜,整個一樓剛好還剩下靠近門的兩個位子,仿佛專等我們來一般。坐定點了兩瓶喜力之后我才專心大量臺上的樂隊,與印三在一起,我總是情不自禁地陪她喝啤酒。沒有鼓手,臺上只有一名主唱,一名貝斯手和一名鍵盤手。我無法形容那個鍵盤手的容貌,只往臺上粗粗瞟了一眼,視線就無法再從他身上移開,并不是單純擁有精致的臉蛋,而是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吸引人的氣質(zhì),不知道為什么,我當時想的卻是,這個男人,當他傾心愛上一個女人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子?我非常好奇。印三的反應與我差不多,我極少看見一件事情能讓他激動起來,我們兩個都非常的懶,如果有一件事情能讓我們兩個同時都振作起來,那肯定不同凡響。他們在演繹一首英文歌,酒吧里的老外搖頭晃腦不時跟著哼兩句,對面桌上坐滿了人,骰子聲,劃拳聲不絕于耳。我非常享受,這種從未體驗過的氣氛。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總覺得臺上那個帥哥鍵盤手老是看向我們這一桌。這絕對不是我自戀,如果低頭喝一口啤酒一抬頭就撞上他的目光,多了幾次,也就不能再用偶然來解釋。不過我們來得很不巧,剛聽完兩首歌,樂隊就停下來休息。我百般無聊地小口抿著啤酒,鍵盤手沒有和鼓手與貝斯手一樣出去坐在前門外的桌上,而是出了側(cè)門,一個人坐下默默抽煙。大多數(shù)酒吧門口都會擺一兩張露天的桌子,這里也不例外。從我的角度,眼角可以偷偷瞟到正在抽悶煙的鍵盤手,看得出他心情煩躁,狠狠抽煙。而我也確定了自己的猜想,這個鍵盤手自我們進來開始,就一直在大量印三。他坐的那個位置,角度太好,頭都不用偏一下就能看到我們這一桌,而印三卻渾然不覺。
啤酒喝到只剩半瓶的時候,樂隊重新上臺。
“歡迎大家來到這里。大家如果想聽什么歌,可以跟我們的服務生說。當然,如果想上來唱的話,我們更是歡迎。”主唱如是說。
鍵盤手目光灼灼,看定印三。印三終究不是木頭人,轉(zhuǎn)過頭避開那視線,急急喝了一口酒。我總覺得事情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簡單,我們倆是第一次進酒吧的外地游客,而那個鍵盤手的眼神好像他與印三已經(jīng)認得一百年了一樣。我的獵奇心態(tài)被勾起,我習慣在生活中捕捉故事。鍵盤手在看著印三,而我,在觀察他們兩個。
一曲終了,我機械地鼓掌,腦子里卻沒有半個音符被記住。再看印三,她大力鼓掌,甚至尖叫起來。這是印三的另一面,我已經(jīng)看習慣她戴著耳機沉默的那一面。
十二點已過,啤酒也已經(jīng)喝完。我指了指窗外,印三會意,我們起身出了酒吧。外面依舊人山人海,霓虹閃爍,這里,不夜。
我總覺得事情不會就這樣結(jié)束,卻沒想到鍵盤手會丟下全場觀眾追出來。這也太羅曼蒂克了些。鍵盤手站在印三面前,像是不知道如何啟口地沉默著。我非常識相地又回到酒吧里,要了一杯咖啡。一見鐘情這種事情,打死我也不會相信,所以很難接受。但現(xiàn)在的所見所聞,無不是一場現(xiàn)場版的一見鐘情。我似乎又有點動搖了。
事情確實發(fā)生了始料未及的變化,我們從把行李搬到酒吧樓上,行程也要變了。印三決定在陽朔多逗留幾天,在房間里,印三拿著手機跟導游講了大半個鐘頭,我們脫離他們的團隊,自己想辦法坐車回去。
對我來說,這樣太瘋狂了些。在鬼都不認識一個的陽朔,信任一個認識不超過二十四小時的鍵盤手,我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卻很想試一試。
“王瑾,你什么都不問就這樣跟著我走,不怕我把你給賣了?”印三笑問道。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了,非親自看看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才罷休!蔽疫@樣回答。
鍵盤手的名字叫做秦斌,三年前在酒吧里碰到一個女人,也曾坐在印三那個位置。她曾經(jīng)在這里住過一個月,之后消失不見。秦斌一直都在等她再出現(xiàn)。
俗套的故事,吸引人的只有主人公。
他對印三這樣說:“你不知道,你跟她有多么相像!
原來如此,沒有見著本人,就拿長得像的來充數(shù)嗎?我有一點點看不起秦斌,這個貌似癡情的男人。
第二天天未亮印三就出去了,秦某人請他去看漓江日出。我躺在床上裝尸體,我才不要去當他們的電燈泡,雖然不怎么喜歡秦斌,但是,不可否認的,他很出色,而且印三很喜歡他。
一覺睡到十點,餓得實在睡不下去了才下樓覓東西吃。昨夜的喧囂而今之余一室寂靜,這對比太強烈,我站在樓梯上抵御著這恍如隔世的感覺。
“要不要下來一起吃?”
我這才注意到酒吧的角落里竟然還坐著一個人,她面前還擺著熱氣騰騰的一只鍋子。我走下樓坐到她對面。她年輕的時候一定很漂亮,她心情舒暢的時候也一定很漂亮。我猜她可能超過三十歲了,耳邊吊著兩只大得可以做手鐲的耳環(huán),我看了覺得很眼熟。即使是撲了粉,也掩不住她的憔悴。
我有一點點興奮,她是個有故事的人。
“你也住這里?” 我試探性的問,一邊將面夾道自己碗里。
“我從五月份起就一直住在這里!彼f。
我真羨慕她,或者說我真羨慕這些可以住在陽朔的人,不管是游客還是當?shù)厝恕?br> “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秦斌要找的那個人。”她接著說道,我差點被一口面給嗆死。
她說她就是秦斌等了三年的那個女人,但是為什么秦斌還去找印三,他要找的人明明一直都在。
她臉上浮現(xiàn)自嘲的笑,有一點點魅惑!拔覀冋J識的時候,我已經(jīng)二十八歲了,可我騙他說我只有二十歲。你知道,上了三十的女人老得快。。。。。!
我沒興趣聽她訴中年女人的苦,反正大家都有那么一天,時間問題而已。再說,老只是一種心態(tài),這個女人,她甚至不敢站在秦斌面前,她會自卑。
我嘆了口氣說:“你跟我說這些有什么用?我不過昨天晚上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個叫秦斌的人!
不料她眼睛一亮,看牢我,一只手伸過來撫上我的臉頰,毫無預兆的,我沒反應過來被她摸個正著,急急從椅子上蹦起來,逃脫她的魔爪。
如果她是想要報復的話,我希望在她動手之前告訴她,她找錯人了。她的舊情人現(xiàn)在正和我的好朋友在漓江邊上,而我和她是八竿子也打不著,要尋愁覓恨就去找秦斌,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可惜這些義正言辭的話我沒來得及說出口,因為這個女人的眼神一下子迷惘起來,聲音低低的,她居然在說:“像!簡直是太像了!”
我突然不那么害怕了,又坐了回去。秦斌對印三說她像他的舊情人,而眼前這位,居然對著我也說像,像誰呢?
她那對耳環(huán)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撫上自己的耳垂。為什么會眼熟?因為我自己也戴著同樣類型的一對耳環(huán)!不會吧!她嘴里的那個像字,不會是說,我和她兩個人,相像吧!
看完她遞過來的照片之后,我不得不承認,如果我留長發(fā)的話,與照片里和秦斌站在一起的這名女子是有七八分相像。但是,眼前這位,如果不是很仔細去看的話,很難把她與照片里笑靨如花的女子聯(lián)系起來。倒不是單指樣貌,而是指精神方面。
“但是你的秦斌昨天追出來找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一個同伴!蔽疫@樣跟她解釋,到底是秦斌記憶混亂了。印三與我一個黑一個白,完全沒有相似點,如果他真是要找照片里這個人,沒道理會認錯得這么離譜。
比我更沒頭緒的是眼前這位,她叫趙燕。離開這里繼續(xù)做了三年白領(lǐng)之后又后悔了,等回來時,物是人也是,偏偏他已經(jīng)認不出她來了。
印三回來時已經(jīng)過了吃午飯的時間,她曬得兩頰通紅,卻仍笑容滿面。我沒興趣插手別人的情事,也懶得去潑她的冷水,只告訴她今天晚上會有好戲要上演,要仔細看。
一個應當是見過了大風大浪的女人居然泫然欲涕地問我該怎么辦,我苦笑,怎么辦,我們就來一個昨日重現(xiàn)吧。如果他再沒認出你來,收拾行囊連夜就走,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因為你已不是他記憶中的你,你已經(jīng)是,陌生人了。
趙燕也不是小女生了,聽完我的意見,收了眼淚,眼里也透著堅定。終于想通了就好。
感情的事太難說了,就算當年你們愛得死去活來,也不過三年時光,就造就了一條鴻溝,回憶是一回事,現(xiàn)實又是另外一回事,你總不能跟記憶里的人再談一次戀愛吧。
一到晚上,西街就活了過來。我拉了印三坐到前面些,把昨天的位置讓給趙燕。她也沒刻意打扮什么,似乎是拼著最后這一次,也不在乎他接受不接受得了,她即是她,只此一人。我不由得有些佩服這個女人了。
主唱說完和昨晚一樣的客套話之后,我看見她很沉靜地走了上去,搶了主唱的話筒,又對他笑了一笑。這個時候,我坐在臺下都能聽見主唱的驚呼:“趙燕!”
你看,連不相干的人都認出來了。
趙燕唱的什么我沒太注意,只覺得不難聽,我注意的是秦斌的表情變化。從震驚到鎮(zhèn)定然后又到驚訝,非常遺憾的,我沒在他臉上發(fā)現(xiàn)驚喜這個詞。
印三突然對我說:“她唱的歌,和昨天樂隊演唱的一樣。”
印三有掩飾不了的失落。昨天的歌,是為著疑是故人來的印三而唱,而今天她已然變成了觀眾。
我們兩個,本來就是誤入桃花林,平白成了人家愛情里的一段踏腳石。我無所謂,但愿印三也灑脫。
走的那天,倒是趙燕來送的我們。秦斌或許是沒有臉來見印三,或許是壓根就沒放在心上,我有些遺憾,我倒想再見見他,畢竟他是個秀色可餐的人。印三知道事情的經(jīng)過之后也沒表現(xiàn)得太在意,幸虧只有一天的相處。趙燕依舊憔悴,比較之前的形同陌路,現(xiàn)在秦斌的態(tài)度模糊更讓她難受。
別留戀歲月中
我無意的柔情萬種
這句詞也許唱出了秦斌的心聲,他本來就是需要一段逝去的愛情來成全他的憂郁氣質(zhì),當愛情又突然回來時,他選擇逃避,逃避不了時,他就猶豫了。
我想知道的事,以前愛過的人還能再相愛嗎?還能不能回到從前?
秦斌和趙燕的事情會怎樣發(fā)展,我已經(jīng)無從知曉了,因為我已經(jīng)坐在了返程的車上。鄰座的印三突然嘆了口氣道:“算了,權(quán)當是做了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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