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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關(guān)鍵時刻就掉鏈子,商煢一邊心里抱怨著老公,一邊泄氣地坐到床邊上。
奶奶的,站起來一米八的大個子,連個電腦都不會修,要他還有什么用?回頭看看靠著床頭自在玩手機的耿直,商煢使勁拍了下他的小腿,“往里點”!
耿直不用看老婆,就知道自己又成了池魚。也不言語,乖乖把床邊那條右腿朝里收了收。
商煢抓了抓自己頭發(fā),又往上推了推眼鏡,再看看地上被自己拆了后蓋的主機箱,還是不甘心,又佝僂著腰,開始東按西推,最后電源線也斷過了,內(nèi)存條也拔過了,風(fēng)扇的灰也細(xì)細(xì)擦了,除了主板不敢動,CPU不知道在哪,商煢能試的招都試了,然而,電腦顯示器上除了一個滿屏招搖、寫著“檢查電源線”小長方塊,空空如也。
商煢皺著眉頭,坐在床頭一聲不吭,真是煩透了,晚上還有東西要寫,這玩意就不能給點力,畢竟才買回來不到兩個月。比這更氣的是,自己這個電腦白癡偏偏找了個比自己還白癡的老公。
對商煢來說,這里面的郁悶簡直比主機箱上的灰還要厚,不能擦,一指頭下去,心要缺氧。
怎么過到現(xiàn)在的,商煢問自己。
耿直把手機往旁邊閃了閃,看看床邊地上躺著的零零塊塊,又瞥了瞥被電腦搞得像失戀少女似的商煢,冒出一句話,“告訴你買臺新的,非要買二手的,我就知道用不長!
商煢聽了這話,氣更大了,大到不想生氣,怕傷到自己。當(dāng)時在閑魚上跟賣家交涉,又坐地鐵大老遠(yuǎn)把主機拎回來的人是自己,耿直根本沒管,他就認(rèn)花錢,圖省事。用到他的時候,指不上;東西壞了,還在這說風(fēng)涼話。這算男人嗎?
商煢一言不發(fā),打開手機百度,找電腦維修。耿直不急她急,耿直不用電腦,她是一天也離不了。
這排前頭的都是些什么情況?商煢打了幾個電腦維修客服電話,不是太貴就是太遠(yuǎn)。
算算算,人走背字喝涼水都塞牙。商煢把主機箱上拆下來的螺絲收到空煙灰缸里,沖了個澡上床睡覺了。
第二日下班,商煢走進離家門口不遠(yuǎn)的一家大型超市,她恍惚記得一樓有修電腦的攤位。還真找著了,人正在忙。商煢問了兩聲,師傅都沒搭理她。
“師傅,你有沒有名片?”商煢時間寶貴,分貝升高。
修電腦的人抬起頭來,商煢心一動,長得還真是——帥?赡芤膊皇翘貏e帥,只是恰好符合商煢的審美:性冷淡風(fēng)的男人。
“有,”修電腦的人抬頭看了眼商煢,回身拿過一張卡片。
磨砂材質(zhì),透明底,黑體打印,二維碼旁有三個大字:佟曉磊。
公司午休時間,商煢加了佟曉磊的□□,習(xí)慣性先看資料,捕捉到仨字:天蝎座。兩人約定商煢下班,佟曉磊到商煢家去修電腦。下班時,天空飄起了雨絲。商煢在地鐵上,接到佟曉磊打來的電話,按掉了,出了地鐵撥回去。
“天下雨了!
商煢有點受不了他的音色,帶著情緒的清冷,太好聽。
“你是說不過來了?”
“如果你急用的話,我就過來!
商煢不語,急也急,不急也是不差這一天了。這大雨天,他怕是沒帶傘吧。
“不是很急。”
“那我過來吧,到你家樓下我給你打電話。”
“好”。商煢收線,抬頭看了看天,莫名嘆了口氣。
前腳剛關(guān)上門,后腳就有人敲門。商煢沒覺得身后有人。
佟曉磊個子不算高,穿的是灰色休閑外套,黑色長褲,氣質(zhì)內(nèi)斂。
耿直在廚房燒飯,商煢走到臥室看佟曉磊測試主機。
“需要小凳子嗎?”商煢看著他薄毛線背心上的小毛球說。
佟曉磊搖了搖頭,商煢覺得自己在一旁看著有點不合適,就退出了房間。
“你不進去看著點嗎?”耿直跟妻子低語。
有些人根本不用看,商煢相信自己的直覺。
“應(yīng)該是主板壞了,要換!辟岳谡酒鹕,眼睛亮晶晶的。
“多少錢?”
“400。”
商煢莞爾,“我主機才花了600!
“那你換個二手的,180。”
商煢想了想說:“就換二手的吧,再壞就換新的。你保修吧?”
“保修一個月,不過主板沒帶。”
佟曉磊給主機箱安裝螺絲。
“就這樣拿著不行嗎?”
“外面下雨呢!币廊皇穷^也不抬。
耿直第二天晚上一下班就把主機取回了家,老婆最近不好惹。
商煢三下五除二插好線,滿心期待地啟動。
藍邊長方框依然在顯示屏上四處游蕩,頗為囂張。
打電話給佟曉磊,“加我微信說!
商煢把“我是商”改成“1503”,又猶豫了2秒鐘,一改常態(tài),允許對方查看自己的朋友圈。
佟曉磊看到商煢傳的圖,語音過來,“電腦和主機的連接線,那條綠色的,插到下面那排,還有一個插口!
“綠的?”商煢再不懂也知道那是音箱的插頭。
“藍色的,不是綠色。”
直擊要害,搞定!商煢開心地發(fā)了一個“大笑”的表情,注意到電腦主屏上多了一個360。
“保修31天哈!
“不是31天,從昨天算起,應(yīng)該是到下個月10號。”
算得如此確切,商煢手寫“你給我感覺就是多一天都要壞”,附帶兩個“衰”的表情。
又是語音,“他們給我的板子,是幾天就是幾天,畢竟二手的,我也不賺錢。你運氣不會那么背的,第31天就壞了!
佟曉磊頭一次說這么長的話,聲音怎么回事,帶著鼻音,還這么迷人。商煢手動收藏。
“跟你說,原來的那塊主板就不是太好!
“下回買新的!
“以后買新電腦找我!辟岳谡Z氣平淡,但是不失時機。
“買我電腦的就是個修電腦的。”商煢補了個“吐舌”的表情,又補了個“賣”。
這個佟曉磊真是處處都在考慮買賣,可并不討人嫌是怎么回事?
“放心吧,我一向誠信做事,畢竟家門口生意。”
商煢內(nèi)心歡喜,忽然想聽歌,偏巧音箱又放不出來。沒辦法,又給佟曉磊發(fā)消息。
佟曉磊看了播放音頻的截圖,遠(yuǎn)程指導(dǎo),“下一步”。
“插了好幾次!鄙虩Π炎执虺鰜,看看,才發(fā)出去。
“驅(qū)動可能沒有!
“我能不能搞定?”商煢配了個“捂臉”的表情。
“插錯了!
“顏色對上了!
“這個和顏色沒關(guān)系,插中間那個!
商煢懷疑,重新?lián)Q了插孔。
“人生在世三百天,趣果有間,孤獨無解......”房間里飄蕩起陳粒那首《正趣果上果》,悠揚動聽,商煢的音箱是新的,音質(zhì)沒挑。
“OK”發(fā)過去,商煢覺得還不能表達自己快慰的心情,又加了一句,“感覺好極了!
佟曉磊回“嗯”。
商煢點開他的朋友圈,去年冬剛生了小朋友,朋友圈除了廣告就是小孩,沒有別的。
佟曉磊回到出租房,把工具包放在了沙發(fā)上。夜色籠罩,房間里闃然無聲,窗外街道的路燈散著清冷的白光。他不想開燈,在黑暗中慵懶地點燃了一支煙。
一整天最舒坦的時間,就是現(xiàn)在了。佟曉磊搖了搖脖子,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一臉的疲憊和冷漠。
他默默盤算著,這一天一共修了三部手機,兩臺電腦,貼了四個手機膜,還幫一個老客戶給筆記本加了根內(nèi)存條。
平平淡淡的生活,一如昨日,也將一如明天。
有點累,不過也習(xí)慣了,至少每晚都睡得很好。他把頭靠在沙發(fā)上,才憶起自己已經(jīng)好久沒有出門跑步了,那可是他最喜歡的運動。一個人心無旁騖地跑,或者跑到心無旁騖,都是件特別享受的事。
改天還是要動一動,不然身體會變差。
佟曉磊忽然想起什么,抓起扔在沙發(fā)上的手機,滑開了相冊,小情人已經(jīng)能坐了,眉眼間的神情,活脫脫就是另一個自己。繼續(xù)下滑,沒一張笑的,簡直和爸爸一模一樣。想到這里,佟曉磊倒是笑了。
嚯,這一張可愛!小家伙抓著一塊餅,吃得滿嘴是油。好像一個人,是誰來著?
佟曉磊皺眉沉思,想起來了,那個修電腦的女人的兒子。應(yīng)該是兒子吧,誰會把別人家的孩子放在自己電腦桌面上,而且那孩子長得和她那么像。
那個女的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名呢?好像也想不起來了。佟曉磊只記得商煢的頭像,是一座山。
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似乎很忙。佟曉磊腦子里拼不出商煢的清晰形象,只覺得她性格開朗,很好說話。他忽然想起昨夜臨走自己說要帶走主機箱,她猶豫了一下,然后對自己說,電腦里有好多照片,最好不要......
佟曉磊不看客戶電腦里的東西,但那只限自己不想看的情況,當(dāng)然他不會跟顧客說,也從不外泄。
誰讓她提醒來著,反而激發(fā)了好奇心。
電腦里除了照片,還是照片,足足80G。佟曉磊隨便點開了幾個文件夾,多數(shù)是孩子。
哦,有夫妻照,但是不多,看起來有年頭了。旅游拍的,從男人的角度審視,佟曉磊覺得照片上的男人長得不錯,一看就是那種本分的好男人,高高白白,氣定神閑。
再看看她,拍照片很隨意,幾乎不擺什么pose,除了短褲就是長褲,一條穿裙子的都沒有。
奇怪的女人,看房子,足有一百多平方,裝修陳設(shè)什么的,也不差,卻用配置這么差的電腦,連臺新的都不舍得換。該不會是個老師吧,書架子滿滿的。
可別是老師,太可怕。
佟曉磊自己也不確定那個新安裝的硬盤能用多久。這一筆小生意,自己只不過賺了50塊差價,還跑了一趟。說起來真是搞笑,混這個圈子也有些年頭了,不敢說是技術(shù)高手,基本上電腦手機測試幾下,也大體能分析個七七八八,然而還是做不到昧著良心忽悠、亂要價,也從來沒有強行推銷配件。
清清白白做生意,靠技術(shù)吃飯,這是底線。然而利潤不高,有損耗和壓貨,還要跑來跑去,碰到蠻不講理的,一賠就幾百塊,再加上同行競爭越來越激烈,根本發(fā)不了財。
維修的艱辛和高風(fēng)險,外行并不清楚,就覺得這行水深。希望她將來換電腦,能想到自己吧,佟曉磊莫名覺得商煢很有可能成為自己的回頭客。想到這里,他又劃開了手機,女人叫商。
什么名字,怪怪的。朋友圈除了孩子就是孩子,其他都是些轉(zhuǎn)發(fā)的文章和音樂,家庭合影沒有,自拍也沒有,甚至最近都很少發(fā)朋友圈。
怎么沒見她的小孩呢?難道也和自己一樣,留在了老家。看樣子好像不是。如果不是那張桌面,佟曉磊還真沒看出來她已經(jīng)做了媽媽,似乎言語和動作,都不經(jīng)過思考,毫無城府地就表達了出來,對價格也沒有任何質(zhì)疑。
管他呢?自己的生活還沒有安頓好。
佟曉磊放下手機,靠著沙發(fā),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浮現(xiàn)出老家的事體。
老婆在家?guī)Ш⒆,順便幫娘家看超市,一個月能見上個兩面,其余時間就是牛郎織女。習(xí)慣了也就沒什么了,還要為將來打拼,湊夠房子的首付,一家人也就團聚了。
團聚?似乎是很遙遠(yuǎn)的事,佟曉磊不覺得自己有多向往,除了孩子——是真想看到她笑的模樣?赡芾掀艑Υ艘矡o所謂吧,不知道,她是個話少的女人,很少和自己交流。從戀愛到結(jié)婚,都是淡淡的,好像一切早有安排。對于他這個頂梁柱也沒什么要求,當(dāng)然,自己是顧家的人。
思緒有點雜。
明天還有不少事要處理,這一天時間過得是真快。佟曉磊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想著要不要給老婆打個電話......終究是沒有打。
手機屏隱去了光芒,和黑暗融為一體,也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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