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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那是艾馬爾第一屆世界杯。
那時候他還年輕,還會有很多世界杯,很多場國家隊的比賽,很多很多年的職業(yè)生涯。
然而,那一年,那三場比賽,艾馬爾永生難忘。
裁判的哨聲再一次響起,正在帶著球的艾馬爾愕然的回過頭。
只看到那一頭熟悉的金色長發(fā)翩然飛起,一個恍惚的背影。
紅牌,戲劇性的場面……替補席上的卡尼吉亞被裁判用一張紅牌罰出了球場。
那時候,他本來應(yīng)該是在熱身準備是上場的。
三十六歲的卡尼吉亞揚起頭,看到看臺上的他們——曾經(jīng)并肩比賽的隊友,還有他——唯一的朋友,唯一關(guān)愛他,理解他,卻與他一樣不為世人所容的人。
沒有驚愕,沒有爭辯,沒有疑問,甚至沒有一點點回應(yīng),卡尼吉亞平靜的站起,轉(zhuǎn)身,離去……
依然是那個緋離絕艷的笑容,依然是那個遺世獨行的恍惚背影?墒,回眸的一瞬,艾馬爾分明的看到卡尼純凈如風(fēng)的笑容里有了一絲嘲諷,他分明是看透了那些所謂公平背后的虛偽和黑暗。
后來,那張紅牌被解釋為漫罵裁判。
“開玩笑的”艾馬爾冷笑,那種距離,比賽狀態(tài)那樣激烈,如果他還能準確的聽到替補席的叫罵聲,是不是太神奇了……“這是陰謀”
這是一場陰謀,阿根廷人一直把足球當作戰(zhàn)爭,而這場戰(zhàn)爭,還沒有開始,就已經(jīng)注定了阿根廷會輸,輸了這場比賽,就等于輸給英格蘭,從英阿馬島戰(zhàn)爭至今,所有阿根廷人最不愿低頭的對手……不!敵人!
艾馬爾在那個瞬間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巨大落差中猛地明白了這一切。
原來,他視為夢想的事業(yè),發(fā)誓為之付出一生的足球,竟然是這樣虛偽,他眼中曾經(jīng)最公正的世界杯也脫離不了黑暗,連那黑白分明的足球那個瞬間竟然變得那樣面目可憎。
原本華麗高貴的宮殿瞬間崩毀,突如其來的真實,真實得讓人絕望,絕望得想哭。
艾馬爾一直想要問,卡尼的眼睛是什么顏色。是有如天空清澈的月白,湖水深邃的幽藍,翡翠瑩亮的翠綠,還是剔透的琥珀色……
盛世浮華。
所有人都知道,風(fēng)之子的笑容有如雨后霓光的空渺華美。
可是,又有誰了解,那毫無機質(zhì)感的冷峭笑容,那盛世浮華的背后,有怎樣的凄婉寂寞……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樣的目光來看卡尼,他過于純粹和完美,光華絕世,讓人看不清那片恍惚的金色背后真實的樣子,只有敬愛和仰慕。
這是卡尼希望的吧,可是,旁人看著,只覺心口尖銳的疼痛,如果說王子的笑容背后是天成的優(yōu)雅,馬拉多納的笑容背后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愉悅,而卡尼的笑容背后,是空的,他從來都不快樂……
如果還有機會再相見,艾馬爾希望告訴卡尼,其實那時候他是什么都知道的,包括那一瞬間卡尼的不甘心。只有短短的一瞬,他已經(jīng)清晰的感覺到,卡尼平靜外表下面翻涌如潮的情感,了解卻壓不下嘲諷,倦怠然而心有不甘。
希望卡尼知道,還有人夢夠理解他,他不是一個人,他一直照顧的那個孩子,是懂他的,也許知道了這些,卡尼會有至少一點點的快樂。
卡尼吉亞身上有一種凌駕于塵世之上的超然,他看清了一切真實與虛偽,他知天卻不肯樂命,偏偏,他是恨命的,他疏懶倦怠,但是從來不曾放棄過抗爭。
那時候艾馬爾怎么也想不明白,卡尼對馬拉多納的感情,明明是那個人掩蓋了他所有光芒,他,怎么可以那么平靜溫和,他明明可以怨恨的。
直到很多年后,他自己遇上里克爾梅時,才終于理解卡尼。明明是怨恨的,可是終究不忍看他傷心失望的樣子,畢竟,那人只有自己一個朋友。
也許是惺惺相惜,也許是同病相憐,羅曼只有艾馬爾愿意做他的朋友,而迭戈,只有卡尼配做他的朋友。
然而,那怨恨的感情分明的更在喉嚨里,壓不下吐不出的難受,于是卡尼最終也沒有出席迭戈的告別賽,他分明是不甘心的……
那時候,卡尼沒有對他說任何甚至鼓勵的話,但是艾馬爾明白,卡尼在他身上寄托了多少,他的抱負他的不甘,其實是希望通過艾馬爾來實現(xiàn)的,他什么都沒有說,也許只是不忍還單純的他被這些東西改變吧,卡尼骨子里并不是什么溫柔的人,只有在他認同的人面前,才會表現(xiàn)出一點溫和和關(guān)照,不,應(yīng)該說是縱容,看看南尼斯就會明白……艾馬爾何其榮幸的得到了卡尼的青眼。
五年以后,當那個叫費爾南多·加戈的孩子出現(xiàn)在他眼前時,艾馬爾做了和卡尼同樣的事,暫時把世界的黑暗擋在他的世界以外,這對一個這樣的孩子來說是好是壞艾馬爾并不知道,可是要他狠下心告訴一個孩子他所追求的信仰沒有那么美好,終于還是不忍。
未來便是歷史的一再重演,不同的人,上演著一幕幕熟悉的悲喜,結(jié)局會不會有一些的不同……
沉酣猛醒終是夢,豪氣傾云轉(zhuǎn)成空。
回首舊年相逢處,妾如流水君如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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