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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亞瑟失聰?shù)氖翘偻枇⑾恪?br>
彼時她正在某特異點,剛指揮從者們打完一場。一切流程都走過千百遍,收工時亞瑟落在最后,立香不經(jīng)意地回頭,恰巧發(fā)現(xiàn)不知哪里竄出的小雜兵,舉著劍朝亞瑟的后背砍去,而他那時正在收劍入鞘。她喊他的名字,他卻沒有抬頭。在她認定他要吃一記時,他憑著戰(zhàn)斗直覺于最后一刻險險躲過,還是走在他前頭的瑪修用盾砸暈了冒出來的NPC。
你是不是聽不見了?
回到迦勒底,大家一如既往,洗澡吃飯打牌睡覺皆有之,只有亞瑟跟在立香后頭——他是立香指定的御主房間常駐者,好比秘書官。門扉剛合上,立香就問了這么一句話。
沒有回應(yīng)。
于是她轉(zhuǎn)過身,面對著他,又問了一遍。
亞瑟被她嚇了一跳,試圖后退保持安全距離,銀色的盔甲磕在門板上咣啷一聲。得,沒有后路。他像往常一樣露出微笑,試圖蒙混過關(guān)。
立香不買賬。她抱起雙臂,仰頭正對著他,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慢:什么時候開始的。
亞瑟那么多年的王不是白當,有梅林指導(dǎo),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會一點,唇語自是懂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回:就剛才,回來的時候。
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她做口型。
對。他答。翡翠色的眼睛分外無辜。
立香和他面面相覷。半晌,嘆口氣,拉他去找達芬奇和羅曼醫(yī)生瞧瞧,順便做例行的身體檢查。
立香檢查完畢,出來發(fā)現(xiàn)亞瑟和達芬奇在醫(yī)務(wù)室外候著。亞瑟本就生得英俊,圓桌騎士們顏色自屬上乘,可只要亞瑟在,他們就統(tǒng)統(tǒng)黯然失色。立香有時會想,如果美貌能殺人,那他穿著蒼銀鎧甲,往陣前這么一站,就能省去很多麻煩。這會兒他安安靜靜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低頭不知在想什么,也沒聽到立香的動靜,在座位上一動不動,整一尊美青年雕像。倒是達芬奇先打了個招呼迎上來,美青年雕像這才注意到,趕緊跟著起身。
查不出是什么毛病。達芬奇上來就說。立香一懵,說查不出來?迦勒底都查不出來?達芬奇說對,你用令咒也治不好。立香不高興,哇什么毛病竟然令咒都治不好,你怕不是要給我最好看的小寶貝整成小聾子。啊?達芬奇也一懵,立香你今天怎么這樣口無遮攔?立香朝站在身后的亞瑟努努嘴,對達芬奇說不啊,我這不是仗著他聽不見么。達芬奇默然,最后拍拍立香的肩膀說他這可能是心病,你看吧,試著和他談?wù)?御主不僅要關(guān)心從者的身體健康,也要關(guān)心他們的精神健康嘛。
你有心事?
鋼鐵直男藤丸立香帶著亞瑟回到房間,在小幾前面對面坐下,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問完之后她也覺得這問題很傻缺,英靈這種不合理的東西都能存在,怎么聽力還會突然出問題,也太像人了吧,想想就覺著可笑。奈何達芬奇說是精神問題,她也只能這樣入手,總不能問:你得精神病啦?你有心理障礙呀?要是真有,這么一刺激,指不定一咖喱棒就給她敲死了,所以得含蓄。
這廂亞瑟看懂了她自以為含蓄實則直奔主題的口型,倒是沒生氣,老老實實把對著達芬奇說過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沒有,沒有憎恨誰,沒有掛念的人,沒有陷入感情糾紛,沒有吃到不愛吃的東西,沒有藏甜點也沒被人偷吃甜點,不缺錢,不急著升滿級。
這就很奇怪了。立香正納罕,又聽亞瑟補上最后一句話:不需要因為我分心,我知道還有其他許多世界等著你拯救。
亞瑟知道迦勒底不是她的唯一。
既然有女性的他存在,那么平行時空也不難理解。他出現(xiàn)之前的她是怎樣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他來迦勒底后,確切來說是當了秘書官后,她經(jīng)常突然消失,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xiàn)。他最初也找過羅曼醫(yī)生,暗示他御主的異常狀況,可對方根本毫不知情,仿佛她一直存在于迦勒底一般。而達芬奇則是笑而不語,一副知道真相的模樣,可問了她又不說具體,只告訴他:人類最后的御主也是很忙的,她不僅是魔術(shù)師,還是審神者陰陽師轉(zhuǎn)校生制作人……總有上千萬的人神鬼怪,一個個地都要她救。
亞瑟當時就十分感嘆,原來御主平日自夸牛批并不含水分,是僅僅為拯救不列顛就耗費全部心血的自己太自大了。亞瑟檢討反思,決定多贊美御主,可看到她輕松得不似有任何壓力的臉,就說不出贊美辛勞稱頌偉大的話來,夸貴婦人們的話語也不適合一支口紅就隨便出門的她——戰(zhàn)斗嘛,又不是去酒會,立香覺得涂口紅已是相當給敵人面子,干架誰還不是得灰頭土臉的,妝畫了也白畫。亞瑟料想年輕女孩子大抵都喜歡暖融融、金燦燦的比喻,于是用向陽處啊什么的來贊美她,總能讓她露出一個像是在胃痛的笑容來。
她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亞瑟不知道。立香自從接了他來迦勒底,便從未怠慢過這位不列顛王,出門總是帶著他,不需要上陣時,也會讓他在一旁候著。他本就是個溫和包容的性子,生前又是王,文武精通,對立香來說當然是頂頂好用的從者,因而自他來到迦勒底,立香御主房間的常駐從者就再沒換過人。說二人親密,那是自然,生活起居總在同一處,連覺也同床睡:畢竟御主房間也沒什么特別,也不過是幾件必要的家具而已,這也意味著再多塞一張床也不能夠。雖然對英靈來說,睡眠與進食并非必要,可她既然愿意把他當人來看,他也樂得接受。
可要說親密,亞瑟卻不敢說自己了解她。他固然知道她很多習(xí)性,穿搭的風(fēng)格,讀書的品味,戰(zhàn)斗的慣用勢......至于補魔偏愛的體位也很清楚——大被同眠嘛,就算不補魔,也會擦槍走火。可他不能說自己了解她。
亞瑟自己也奇怪,他們的生活交織得如此緊密,立香與他同在時,他幾乎知道她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可卻從來無法知道她真正在想什么。她會聽從羅曼醫(yī)生的指令,在關(guān)鍵的特異點按手冊行動,規(guī)規(guī)矩矩,是標準的救世主模樣?善渌麜r候,她都相當隨性:廢墟里的小孩,她大費周章地救起,遇餓殍于大道之上,她又恍若未見,與清姬談笑風(fēng)生。她帶著梅林不停加班,為他找來不盡升級材料,他受重傷時,又不施以援手,放任敵人補上最后一刀,直接把他送回迦勒底。若說這些不過是小事,不足以使他與立香暗生嫌隙,那真正讓他難以忘懷,甚至午夜夢醒的,是另一件事。
那日立香不在,亞瑟一人睡在御主房間。夜半口渴,起來喝水,開門正瞧見立香回來,經(jīng)過走廊,白慘慘的燈光照得她氣色不好。聞聲她一回頭,有點訝然:怎么起了?我吵醒你了?
他搖搖頭,眼睛落在她身后未曾謀面的男人身上,問:這是新的從者?
后者本在專心注視著立香,聽到他開口才看向他,一雙眼里的惡意幾乎讓亞瑟下意識地幻出鎧甲拔劍,卻被立香一個手勢制住了:不必,你殺不了他;厝ニ伞
大約一小時后,立香帶著隱約的水汽擠進被窩,頭拱進亞瑟的懷里,偎著他的頸。他摸摸她剛吹過的頭發(fā),微潮,有熱烘烘的暖意。
那是誰?
從異世界跟來的。
他怎么樣了?
還能怎么樣。給達芬奇拆著玩了。
她困得很快,嘟嘟囔囔道,還以為能換個黃方塊,結(jié)果只給我四個綠方塊,太摳門了達芬奇......話說到最后,已經(jīng)是氣音,立刻就睡著了。
亞瑟也合著眼,卻再沒能入夢。
他何曾不懂人心。那個外來者的眼神近乎病態(tài),只一眼他就明白,那是一個需要被拯救的人?闪⑾愀静辉干斐鲈。那人能跨越世界來到這里,想必經(jīng)歷了難以想象的艱難險阻,卻仍是被她輕巧地拒之門外。亞瑟想,可能拯救世界對這位救世主來說,并不是世人所想得那樣重要。所謂起早貪黑,在各個世界間亂跑,在各個待拯救對象間周旋,對她來說應(yīng)該不過是消遣,絕非使命。如果藤丸立香真的是救世主,那大概誰都無法真正得救。那么達芬奇知道這個嗎?這里也是她的消遣嗎?
她愿意常留在這里,便是好的。達芬奇這樣回答亞瑟,臉上的笑容百年不變。她問:你又想從她那里得到什么呢?
亞瑟想了想,答:那么多的世界等著她去救,又有誰來救她?
達芬奇驚了。拿一雙眼上下瞧他,仿佛第一次認識他。最后她憐憫地推給他一盤剛從羅曼醫(yī)生那里偷來的草莓蛋糕,說,她要救那么多人,哪里可能停下腳步?亞瑟王啊,我祈禱未來不會有一天在商店看到你。
亞瑟笑著應(yīng)了,知道這便是那道線了。他如果不想變成黃方塊,就不能跨過去。達芬奇的忠告他清楚得很,不要作死,不要試圖踏進她自己的世界里,否則下場不會比那個外來者好到哪兒去。
那么,他問自己,她會踏進我一個人的世界里嗎。
立香十分頭痛。
她從沒想過亞瑟會直接對她說:不需要因為我分心,我知道還有其他許多世界等著你拯救。
她身份眾多不假,在各個世界游戲也是事實,可真正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亞瑟和達芬奇。后者到底緣何得知至今仍是未解之謎,而立香也不打算費心去想,達芬奇不妨礙她就行,不必深究;而前者是她刻意為之,然而他本人并無自覺。為什么?達芬奇曾問她。而她說不為什么,我中意他,他想知道更多,我便遷就著,讓他自己發(fā)現(xiàn)我這些秘密。
達芬奇敲她的腦袋,說你是我見過的最不負責(zé)任的一屆救世主。而立香嘻嘻笑,說謝謝你的夸獎哦達芬奇。達芬奇搖頭,起身離開御主房間:可別把自己玩進去了啊。
而立香此時在心里罵達芬奇烏鴉嘴一萬遍,忽然就憶起昨晚。她半夜從亞瑟的懷抱溜出來,打算例行到別的世界去,沒成想一拉門,吱呀一聲。
亞瑟就醒了,迷迷糊糊地在床上問:你去哪?
立香心里念一句,這門軸得記得上油了。然后回答:衛(wèi)生間。
亞瑟剛醒,腦子轉(zhuǎn)不過彎,帶著鼻音嗯了一聲。等清醒過來時,人影都沒了。
四個半小時后天還沒亮,立香躡手躡腳地回來了,結(jié)果推門就看見亞瑟靠在床頭看書。她不解:起這么早?
亞瑟摘掉眼鏡,書簽壓回書頁,這才與她對視:沒睡。你又去拯救世界了。
是個陳述句。立香沒聽出因果關(guān)系,嗅出他心情不大好,可又累又困,根本沒細想,直接爬上床,同往常一樣拱進他懷里:對。
那誰來救你呢?
立香本來快要睡著,他突然又問了這么一句,把她驚醒三分,脾氣立刻上來了,隨口答道:我是救世主,不需要人救。
想到這兒,她終于回過味來了。那句話大概就是他的病因了。
于是立香嘆氣,說:不是分心。我需要你,你才在這里。
亞瑟不知是沒看懂口型還是不相信,沒有做聲。立香就起身,一個小幾的距離,半秒鐘前還似一座大山,橫亙在二人之間,現(xiàn)在輕輕巧巧地就被她翻過了。
她半蹲在他面前,像對待小孩,用了十成十的耐心,仰頭看他,一字一句慢慢道: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有萬千人等著我去救,可沒人想到要救我。而你,你不一樣。你從來不向我求救,甚至還向我伸出手,想要拉我一把。你怎么這樣。你怎么能這樣。亞瑟·潘德拉貢,你哪里不懂人心?你太聰明,看得太清,我又怎么可能放你躲進只有你一個人的世界里?
她向他伸出雙手,捂住他的耳朵。她用口型說:
聽啊,是我的聲音。
而亞瑟在寂靜的世界里聽到了心跳。
咚。咚。咚。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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