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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狼”同袍
白浪,A大隊二中隊的中隊長,但大伙兒習慣叫他白狼,因為他就像雪地里的白狼一樣優(yōu)雅而兇殘。
是的,優(yōu)雅,你沒聽錯!優(yōu)雅這詞用在A大隊任何人的身上似乎都是突兀的,畢竟誰能夠在渾身泥漿滿臉血汗的情況下還優(yōu)雅的起來?但是白浪能。他也不需要特別做什么,他只要那么隨隨便便的一站,隨隨便便的笑,你就會在他身上看到優(yōu)雅這個詞。哪怕是在他一身血滿臉泥的時候,依然!
但白浪也確實兇殘,尤其他那雙眼,即便是那么優(yōu)雅的氣質(zhì),也掩不住那雙眼里嗜血的光芒。甚至A大隊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白浪之所以來A大隊,絕對不是為了什么保家衛(wèi)國或者什么狗屁正義,而是為了血,這里有血的味道,鮮血!所以他來了。就這么簡單。和他并肩作戰(zhàn)過的人更是能深刻體認到白浪嗜血到什么地步。同伴的血會讓他燃燒,敵人的雪會讓他沸騰!
所以當袁朗進A大隊的時候,別的中隊不敢說,二中隊是舉隊震驚了。這不整一個“狼”行成雙了嗎?如果說白浪是雪地里的白狼,那么袁朗就是草原上的灰狼——狡黠而孤傲!普進A大隊的袁朗我行我素的讓人不敢領教,他不買任何人的賬,只要他想做的,誰也攔不住他,即使是他的隊長——白浪。
以至于從此以后,白浪就和袁朗干上了!按白浪的話說:“我就不信,我一匹老狼還就制服不了這個小狼崽子了!”
可事實證明,他就還真是有困難!
白浪向袁朗展示他神乎其技的槍法,袁朗什么也沒說,沒有心悅誠服的表情,沒有憧憬崇拜的眼神。但從那天開始,每到傍晚黃昏時刻,A大隊滿大操場的傳遍了來自靶場的陣陣槍響。三個月后,袁朗的槍法命中率達到99.99%,成為A大隊里續(xù)白浪之后又一個不可企及的神化。
白浪給袁朗顯示他過人的格斗技巧。袁朗只是看,面無表情的,卻在四個月后,他第一次撂倒了單挑從沒敗過的白浪,轟動了整個A大隊。
白浪給袁朗講自己不打麻藥割盲腸的故事,袁朗哼之以鼻,冷漠而淡然道:“A誰呢你?”……
白浪對袁朗,敗北率至此高達100%。
“靠,這小狼崽子,比我還犟!”自從白浪和袁朗干上后,這幾乎就成了白浪時刻不離口的口頭禪。一天如果他不念叨幾回,別人都會替他覺得新鮮!
如此兩年后,袁朗成了二中隊的副隊長,白浪的副隊長!
但A大隊還從來沒見過這么不對盤的隊長與副隊!白浪幾乎每天都找袁朗干架,一天不打就像一天沒吃飯似的無精打采。但置于勝負率,就沒人知曉了!不是大家伙不好奇,而是他們打架時波及四周無辜的機率高達200%,不想死的誰也不會沒事兒圍觀。
連白浪的死鐵——鐵路,都說:“你干嗎給自己挑這么難管的兵?”
白浪只是笑,并不答話。那雙原本嗜血兇殘的眼卻晶亮晶亮的,就像夜空中最遙遠的星,清冷,卻溫柔。
大家以為日子也就這么過了,熱鬧、緊張卻不乏安逸。但事實證明,生活的意義所在,似乎就是為了不斷的磨折人的心志。
一切來的那么突然,前一刻還揪著袁朗誓言要壓倒他的白浪,下一刻就已經(jīng)渾身是血的倒在了他的懷里。
“袁朗,我不是一個好軍官,”白浪氣息微弱,卻字字咬的清晰,“我只會為你擋子彈!
袁朗瞪大著眼睛,眨也不敢眨,眼淚卻大滴大滴往下砸,砸得白浪臉頰生疼而且滾燙。
白浪笑,即使這種時候,他依舊能笑得堪稱優(yōu)雅!霸剩阒牢蚁胍裁,我要到了,對不對?”
“你說過,只要你想要的,從來都能得到!痹实穆曇舾蓾D難。
“沒有例外?”白浪想問的是:袁朗你不是例外?
“沒有例外!痹驶卮鸬臎]有半絲猶豫,字字堅定而干脆。說完,把白浪明顯體溫漸低的身體往懷里緊了緊。白浪在袁朗的懷里躺得堪稱舒適,袁朗卻抖得厲害。他貼著白浪的耳朵,為了讓出口的字句不至于發(fā)顫,他不得不緊咬著牙,“你要到了,就沒必要珍惜了是不是?”
唉!白浪很想嘆氣。他的小狼崽子終于收起它的獠牙和利爪,露出他柔軟的一面了?墒牵绤s不是他能夠控制的了的。
“袁朗,我會像以前一樣守著你的,隨時隨地,一生!卑桌擞脻M是鮮血的手,緊緊抓著袁朗心口位置的衣服,擰的死緊,雙眼望進那雙染上水氣的琉璃似的黑眸中。
袁朗伸手覆上他的,“長相守?”
“長相守!卑桌吮WC著。“袁朗,我從沒對你說過一次謊言,這次也不會!
……
袁朗沒來得及問,白浪也沒來得及說,這里,是哪里?他要在哪里守著他?他的手,按著的,是他心口位置的軍裝。在他的心里嗎?自己的心又怎么能守護自己呢?他還沒有那么堅強。況且,那里已經(jīng)空了,隨著他空了。所以,應該是在這身軍裝里吧?畢竟,他說:你要做個好軍官,比我好的軍官。畢竟,他緊緊抓進手里的,是他的胸口的軍裝,連同他的心一起。
……
白浪是被袁朗親自雙手捧回來的,不讓任何人插手,不聽任何人的勸。
鐵路在聽到白浪的事后幾乎氣瘋了,子彈一樣從一中隊沖了過來,大有活撕了袁朗的勁頭。卻在看到渾身浴血的袁朗,面無表情的親手把白浪的遺容打理得如沉睡般干凈光鮮時,他沉默了;钪目偙人懒说耐纯,這道理鐵路比誰都明白。不然也不會躺在那里的白浪面帶著類似滿足和安詳?shù)男θ荩慌缘脑,眼睛里卻再沒有了一貫的驕傲神色。
白浪的老婆來了,急匆匆的甚至來不及脫下她的護士服,就像袁朗也來不及脫下那身遍染著白浪鮮血的軍服。
當袁朗看到那抹白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白浪的話,“我從沒對你說過一次謊言”,想起適才給他清洗身體時,他腹部的疤。
白浪的老婆抓著袁朗的衣服哭,哭到幾乎斷氣,但袁朗卻一滴眼淚也無法在她面前掉。白浪已經(jīng)冰冷了,殘留在世僅有的最后余溫,竟是袁朗遍身的血。等到她終于能開口說話的時候,她摸著袁朗軍裝上血跡對袁朗說道:“你是繼承了他生命的人,你要帶著他那份好好活。”……
事情好像就這么過去了,畢竟在A大隊,白浪不是第一走的,也永遠不可能是最后一個。
袁朗在白浪走后順理成章的從二中隊副隊長變?yōu)榱硕嘘犼犻L,同年,鐵路也由一中隊隊長升到了大隊長的位置。
鐵路知道的是,自從白浪走后,袁朗再沒穿過便裝,終年軍服加身,無論到哪。鐵路不知道的是,袁朗在把那件染血的舊衣折疊的整整齊齊的收進衣柜的那天,把僅有的幾件便服也仍了。舊衣沒有洗,和著血的味道,深藏在他衣柜的最深處。
成了中隊長的袁朗依舊我行我素的遭人恨,只是再沒有人為他擋住那些惱人的壓力,所有的一切,他得自己扛。
鐵路對待袁朗的態(tài)度是微妙的。其實他從心里是恨袁朗的,他總覺得,如果不是因為袁朗,白浪不會死。那個冷血的家伙不會為任何人擋子彈,他會復仇,但絕不會去一命換一命。可是他居然做了,心甘情愿的。正是因為知道他的心甘情愿,所以鐵路更恨!白浪竟然能寵人到如此地步!所以鐵路通常情況下對袁朗是很嚴苛的,甚至嚴苛到令其他幾個中隊長自嘆弗如的地步。最重的工作量,最難的任務,最不討好的帶新兵……但有的時候,鐵路卻又矛盾的去主動幫袁朗頂雷。當他覺得袁朗承受不了,或者已經(jīng)承受不住的時候,鐵路就會幫他擋開一切可能的壓力。因為他知道,如果白浪在的話就一定會這么做,并且也會希望他這么做。他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他就得幫他顧著他的人!
袁朗依舊張揚,即使他眼里失了驕傲。
鐵路沒有想到自己有拿同樣的話問袁朗的一天,“你干嗎給自己挑這么難管的兵?”
“我喜歡他!眳s沒想到袁朗回得坦白而直率。那雙眼里,干凈而純粹。
白浪啊,這孩子的坦蕩是你永遠也學不來的!如果有這份坦蕩,你是否就可以少浪費些時間,少帶走些遺憾?鐵路在心里嘆息,也只能在心里嘆息!
因為白浪說過“守護”,所以袁朗和士兵們說“長相守”。他說,“隨時隨地,一生”,但他也說“長相守是個考驗”。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在說給誰聽。
當袁朗對著黃昏的靶場,訴說著白浪的故事時,許三多的一句“比佩服還好”讓他瞬間怔愣。突然省悟,白浪那時告訴他這件事,甚至不惜告訴他已婚的事實,其實要的不過就是他的一聲稱贊或佩服吧?可以他當時說的什么?呵,那個傻瓜,終究有他要不到的,他卻還說從沒有。所以袁朗謝謝許三多,謝謝他的佩服,謝謝他的夸贊。卻沒想到讓許三多誤會了那人是他。誤會,就誤會吧!袁朗沒有解釋,甚至還親自加深了那個誤解。
也許,他該去看看那個女人了,那個得到了白浪身體的女人。誰讓,白浪選擇是守護他呢?誰讓,他得到的是——白浪的靈魂呢?他是他的人,他的妻,他就得幫他顧著!
袁朗拍拍屁股起身,走進山里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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