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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天者和地者似乎從有知覺,有感應時,就是在一起的。他們在誕生之際,曾感覺到有股細微而堅定,不可扭轉(zhuǎn)的力量將二人連接。當彼此的□□趨于穩(wěn)定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是兩個人的雙手正不松不緊地相扣在一起。
從那時起,他們就再也沒有分開過。當一切還沒有開端的預兆時,天者會領著地者前往他想去的某個地方,在地者表示同意后,他們便肩并肩,在古老而神圣的天族遺跡中,回廊玫瑰色的陰影下靜默著,霧精般飄然走過。
天者確實像是天象一樣,深不可測的變幻令人追逐不上他的想象。在他還會眨巴著藍色的眼睫毛,用肆無忌憚的驕慢目光掃視著混沌的世界時,站在他身邊的地者就知道,他的天并不需要令他產(chǎn)生多余的思考,他的天僅僅是有點任性地喜怒無常而已。
即便在千年后的未來里,地者所謂那“小小的任性”成為了死國的天崩地裂血流成河,他也不后悔在更久以前沒有用行動對天者的妄為加以阻攔。因為在地者的心里,死國的種族混戰(zhàn)、境界的爭霸等于天者興趣盎然地抱著個玻璃魚缸,不斷放進自己中意的小蟲玩耍后再用手指按死它們的游戲。不過如果天者玩得太投入,認真了,他也愿意幫天者抱著這個魚缸,認認真真地站在天者這邊,陪他玩到厭倦為止。
天族的人數(shù)稀少,族人的童年也超乎尋常的短暫。當少年到達一定時間時便會不可抑制地陷入沉睡,□□和終年包圍著五彩云霧的天幕融為一體,強大、智慧的將得到充滿力量的強大□□,弱小的則會永遠在霧氣中徘徊,最終化為天空中不散的云霞。
在地者的記憶里,天者和他,還有無界尊皇在一起的童年幾乎沒什么可回憶的。不是因為時間相隔的太久,而是真的沒有什么事情可去緬懷。年少的天族人不像凡人的孩童那邊精力過剩,也沒有成年人對他們加以管教。他們天生具有神奇的自知與醒悟,所謂童年,真正意義是為了讓他們對擁有□□和力量報以希望。大多數(shù)年幼的天族在成年之前所做的事就是沉默,安靜地等待成年試煉的降臨。
天者約摸與其他人有點與眾不同。地者記得,與他同時從混沌中降生的那個全身上下,甚至頭發(fā)都是雪白的男孩最愛干的事情,似乎是寫詩,然后念給任何一個在他身邊待著的人聽。這確實有點荒誕,尤其在沉寂為性的天族人中間,天者慢悠悠、拉著長腔的尖細嗓音回蕩的時候,地者總隱隱地感覺,對方似乎在渴望或者邀請有個人來接他的詞句。但是在當時,他沒有去接,只是坐在一邊靜靜地聽著,看著天者白得發(fā)亮的長發(fā)和長袍下擺在拂過銀色草原的風中獵獵飛舞,揚起頭來的瞬間,脖頸和下顎會形成一道連貫的淡色弧線。
詩歌寫的是什么,地者記不得了,八成是故弄玄虛的異常產(chǎn)物。無界尊皇被天者一同拖來,畏畏縮縮可憐至極地正坐在草地上充當聽眾,聽著聽著就昏昏沉沉地睡倒在了原地。天者正念得激情萬丈,回頭發(fā)現(xiàn)地者身邊的無界尊皇居然已經(jīng)臉著地睡著了,精致的臉氣得冒出一大片紅暈,玻璃般透明的大眼睛里恨不得射出死光閃電把人家劈成五花肉。
地者見大事不妙,趕忙偷偷伸手到尊皇背后捅他的腰,可悲的是天者的抒情詩已然超越催眠魔咒,無界尊皇睡得像塊根雕一樣,還發(fā)出小狗似的嗚咽。地者的嘴角抖了一下,回頭看到天者的眼角乃至半邊臉正在下意識地抽筋,迅速地露出自己極限和藹可親的笑容,很緩慢很不引人注意地將睡得冒泡的無界尊皇用黑絨絲袍擋在身后,輕聲細語地對天者說。
“沒關系,你繼續(xù)念,還有我在聽。”
沒想到天者的那首抒情詩長達三天兩夜,地者在最先,確實記得天者滔滔不絕歌頌的是什么,三天后他連身邊的無界尊皇都差點不認識是誰了。不過對此,地者沒有任何意見,他慢條細理地琢磨著,天者在聽見他先前那句話后,看起來志得意滿,朗誦的聲音都高了一個八度。他想不介意自己的鼓勵能讓天者開心得說出一籮筐的奇言怪語,就像千年后他不介意自己的力量會被天者無條件無限量地調(diào)配利用一樣。只要天者玩得盡興就可以了,沒什么不好的。
后來地者每天都被天者拉著到處跑,無界尊皇只要在他的視野范圍內(nèi),也會帶著滿臉不幸的悲痛被夾在臂彎里強行拉走。在那段短暫的時光里,光怪陸離的天幕下,他們鉆進水晶葉片的森林里捕捉細小的精靈,在漫無邊際的城堡回廊里傾聽旋風游走的聲音。天者一只胳膊夾著尊皇瘦小的身體,一只手拉著地者溫暖的手,目光熾烈地俯視著因為被云霞遮擋而顯得影影綽綽的大地。
“那里屬于誰?”
他指的似乎是云霞后的那片大陸。
無界尊皇被他顛的發(fā)暈,腦子還沒有轉(zhuǎn)過來。地者誠實地回答他:“那里屬于苦境的居民!
“我知曉。地者,你可知現(xiàn)在的我,在想什么?”
“你希望在成年后,前往那里?”
“在此之前,我更希望創(chuàng)造屬于我們的王國。”
“這里就是啊!睙o界尊皇終于回過神來,溫和而虛弱地說,“這里是屬于我們天族的領土啊!
“不是天族,是我們!碧煺呗卣f道,“獨屬于我和地者,還有你,三個人的國度?嗑畴m確有迷人之處,但那里混亂無序。因為苦境的凡人沒有統(tǒng)一的創(chuàng)造者!
“所以你希望成為造物主!
地者看到天者閃閃發(fā)亮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絲不可遏制的笑意,連帶他平日冷淡的嘴角都翹了起來。
“不是‘希望’,而是‘即將’。不是‘我’,而是‘我們’。地者!
和他們誕生的時間相符,天者和地者同時進入了睡眠。無界尊皇誕生得比他們稍晚,只能帶著他慣有的憂郁表情眼看著兩個人逐漸消失在空氣里。地者感到接踵而來的恍惚,頭腦就像是被龐大而柔軟的物體不斷撞擊著。他的視線模糊了,卻能在腦中清晰地眺望到銀色的草原,森林里每一棵樹的脈絡。無界尊皇的形象正在遠去,可他血脈搏動的聲音卻愈發(fā)清晰。地者想,這可能是死亡前的感應能力。
就在這時,他的手被牢牢地扣住了。地者沒有去低頭看,他知道用如此不留情面的力道抓人的,只有天者。天者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很不會拿捏力道地抓著地者的手。地者覺得既然天者不說話,自己應該也不用說了。他一如既往地會握著那只微涼的手,感覺到自己和對方的身體越來越輕,好似一群不可見的肉眼聚集起的東西被大風轟然吹散。
“沒關系,有我陪著你。”
地者沒有說出口,不過他知道,天者是明白他在想什么的。
意料之中的,天者和地者都順利地成年,得到了嶄新的身體和堪比神祗的威力。不久之后,無界尊皇也來到他們身邊,現(xiàn)在的他看起來和天者他們差不多高了,長而尖的耳朵和金黃色的長發(fā)有種夢幻的效果,只是那雙眼窩深邃的眼睛還是充滿了莫名其妙的悲情。
地者對天者的成年形象有點不大適應,據(jù)說每個天族成年后的形象都發(fā)自本人的心靈。天者的潔癖地者早就知曉,所以他白得無機白得扎眼飾物一概采用蛋白石和水晶全部都在地者預料之內(nèi)?稍诔赡旰,天者的眼睛便永遠地闔上了。地者理解他為什么不再把那雙玻璃般漂亮的眼睛睜開,甚至還拿水晶珠簾將臉遮住。這些舉動無非是為了反映“神不見凡物”的高傲道理。不過,很快地,地者就適應了盯著天者藍色的眼皮和睫毛的日子。
天者對地者的新造型也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很可能是因為他尊重地者的個人自由,也可能因為他閉著眼睛什么都看不見。地者站在湖邊打量了自己,覺得這樣子確實符合自己的審美,更符合天者的審美。因為天者的潔癖令他無法忍受大量的肌膚暴露在外部環(huán)境下。而漆黑一片的打扮,和過去區(qū)別不大。白色的有天者就夠了,他身為黑色的,就是為了襯托那片雪白雪白。
和以往沒什么不同,和更久以前也沒什么不同。天者的確依照他童年時的暢想,在成年后所作的第一個大工程就是拉著地者去創(chuàng)世,造出一片只有黑與白的極端世界。天者稱他創(chuàng)造的國家為“死國”,又創(chuàng)造出不同的生物種族。地者看在眼里,對天者的審美愈發(fā)地不能解釋,但想想只是興趣而已,沒什么大不了,只要他高興就可以了。
接下來,天者提議再造一個高于死國的島嶼,本質(zhì)意義上是為了對他創(chuàng)造的種族進行優(yōu)勝劣汰。地者能明白天者身為天族的自大,他需要在這片土地上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這很正常。他表示支持。
一個載負力量的境界從混沌空間中無端升起,是需要有力的地基的,地者聽后對天者說,我將本體變成這個島嶼的支柱好了。天者用吟詩般的口氣問他,只有他一個人去支撐,是否會很辛苦?地者看了看天者瞧不出情緒,卻內(nèi)含著創(chuàng)世之舉而激動的臉,用同樣吟詩般的口氣說,無妨。
后來地者的本體變成了黑白國家金字塔頂端的擎天柱,他保存一部分力量繼續(xù)留在天者身邊,和他像對詩一樣談話。天者希望再次創(chuàng)造出高于死國居民而低于他們兩人的生命,于是地者和他同時割破皮膚,將漆黑的血液交給天者,任他去創(chuàng)造他想要的。
“地者,你是否認為我很無理?”
凝視著虛渺的人形逐漸在血霧中升騰而起,天者喃喃地說道。
“不會!钡卣咄瑯幽曋切┱谕暾纳,“你就是‘創(chuàng)造’,沒有人可以指責‘創(chuàng)造’之理!
他動作很快地看了天者一眼,見到對方的臉正沖著自己,仿佛在看,便伸手點在天者額頭的紋印上,隨后迅速地移開了手指。
天者似乎愣了一下,隨即很快就露出了笑容。
重新獲得軀體之后,天者就沒有再抓過地者的手。有成年人、神祗自尊的因素,也有他看不見地者的手在哪里的因素。地者不知道天者那眼睛是因為固執(zhí)不想睜開啊還是當真粘在一起睜不開了,只見天者漂浮一樣朝他移動過來,不過并沒有去拉他的手,只是額頭對著他的額頭碰了一下。
從那以后,天者有時就會和地者碰額頭。動作很輕,時間也很短暫。也許他是為了從地者身上確定什么,抑或僅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慣性動作。五界尊者和六魔女往往都在魔鏡中隔空傳音,無界尊皇在遙遠的領土中默默地注視著貴薄櫻曼妙的身影如若天族的水晶森林里,細小精靈向天幕飛升的瞬間。廣闊陰暗的末日神殿里則只有天者和地者兩個人,除去環(huán)境的優(yōu)劣情況,其它的一切和千年前一點區(qū)別都沒有。至少地者是這樣想的。
天者還是老樣子,揮灑著他超乎常識和善惡理念的夢想。他也和過去一樣,站在天者身邊,傾聽天者對死國游戲的牢騷,對他所創(chuàng)造之物的不滿,對無界尊皇戀情的譏諷,對獨裁專橫思想的合理解釋。天者身為天族人,有將行使多么罪惡的事都冠以高尚的名義。同時他大概是當膩了神圣清高的天族,結(jié)果所做的事甚至給自己所創(chuàng)之物的名字和外形都是那樣令人沮喪。地者不能保證自己喜歡那些潑了硫酸一樣的臉,但這些都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圍。
只要這是天者的愿望,地者就可以理解,可以容納,可以接受。當然,在天者日漸增加的歇斯底里出現(xiàn)時,地者理所當然成為了勸架的一方。他希望面對這場漫長的游戲,天者不要那么較真,悠哉地玩就好了。可天者畢竟不是那么溫吞灑脫的個性,地者只好像很久以前在草原上聽他念詩時,上前去順對方飆高的血壓。
可以說,地者并不愛死國,對那些天生毀容的死國人也沒有過感情。包括戰(zhàn)神阿修羅,包括夜神和天狼星,也包括他和天者的血液創(chuàng)造出的所有生命。他想這也許就是自己身上的天族特性,沒必要改變,也不需要改變的特性。他不像無界尊皇,會為了一個鮮血匯成,靈魂未知的生命甘愿與同族反目,即便他可以體會久居靜默和孤獨中不易得到的激情之可貴,也從未想過讓自己去接觸那種感覺。
地者從不認為自己是孤獨的,即便在久遠的沉寂之中,他都能感應到天者那無法令人忽視的存在。天者的固執(zhí)、偏執(zhí)、無常甚至陰險他全部看在眼里,可就是這些特質(zhì)才造就了擁有銳利刀光般的天者。那又有什么關系呢?如果這是他自己希望的樣子,不就很好嘛。
啻非天的顯世讓地者愣了一段時間,他眼看著這個空前強大的生命體揮舞著閻帝劈頭砍向妖爐軀干,渾身發(fā)射出他從未見識過的光芒。他尋思著,這個人應該是天者,因為他的脾氣和天者一樣糟糕,發(fā)型也相當有潔癖的意味。但他的服飾和巨大的翅膀無一不是詭異的絳紫色,最為復雜高深,最為高貴強勢的色彩。那應該不在天者的喜好之內(nèi),因為天者只對單調(diào)的純色感興趣。啻非天的眼睛睜開了,眼睛的顏色卻不再是地者記憶里,年輕的天者那雙透明到閃閃發(fā)亮的眼珠,而是一雙色彩華麗而渾濁的深云母色。
他驕傲地說自己不是天者,也不是神之子,是冥王,是啻非天。那凜然的模樣儼然就是在招顯天者此刻獲勝的快樂。地者看著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臉,感到一陣突如其來又迅速消失的疏遠和悲傷,隨后對這位所向睥睨的王者發(fā)出由衷的稱贊,拜倒在他腳下。
不是面對強大的冥王,只是在天者的夢想前,他愿意為此而屈膝。
地者漫長的一生似乎都是無道理無條件地跟隨在天者的身邊的。他似乎想過很多的事情,但當他毫無懸念地遵循天者的指示前去行動時,他似乎又什么都沒有想過。天者總是說“這個人是我的道具”,“這個人也是我的道具”,“這個人還是我的道具”,地者曾經(jīng)隨意地問“那我是否也是你的道具”時,天者一字一字地回答,“不,你是我的伙伴”。
這句話直到地者被阿修羅的長矛貫穿了身體,直到自己灌滿力量的手掌朝額頭逼近時,他都在很慢很慢地回憶。他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在更早的時候詢問天者這個問題,這樣的話他就可以把這句話記得更長時間,也有更多的時間去好好地反復追憶。
或許他從未等待過天者這樣直白地將話講清,因為天者就是那樣糟糕的暴脾氣。亦或許他從創(chuàng)世以來就一直在等待天者這樣直白地把話講給他聽。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確定有他在身邊的日子里,偏執(zhí)又潔癖的天者確實是快樂的。
只要天者快樂了,沒什么不好的。
不是嗎。
不過地者所想過的,所思索的,天者永遠不可能知道了。當那個傲慢自大的死國獨裁者靜靜地低頭面對著這個陪伴了太久時間的人的時候,他想自己究竟要不要把眼睛睜開,好好看看他的模樣。
自從成年之后,他就再也沒有睜開眼睛看過那個總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沉穩(wěn)又溫順的人。這是他對高尚神格的矜持和執(zhí)念,抑或不過是沒有意義的頑固。
但是。
“我從未想象過,有一天我會失去你!
當天者前去拔光無界尊皇那身他惡心了很久的,烤串簽子一樣的毒針,然后疾風驟雨地將鬼薄櫻還給他把死國交給他接著狂笑著離去時,無界尊皇那雙憂郁而驚慌的眸子里滿溢著“天者你被隕石砸了嗎”九個大字循環(huán)播放。天者站在空無一人的末日神殿里想,沒錯,他確實被隕石砸了。無界尊皇曾因為失去愛人的痛苦而詛咒天者將因為自己的罪惡和獨裁失去地者,那時的他何其不屑——因為地者理所當然地是他的一部分,就像他身體的任何一部分一樣,只要自己的機能沒有停止,對方就不會失去生命——難道不是這樣嗎。
這該死的笨蛋精靈居然令那詛咒靈驗,他是不是應該臨時變卦,趕去點爆他?
直到天者一個人在廣闊陰冷的大殿里待了一個世紀般那么久,他才真正實際地體會到。
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現(xiàn)在的他,是孤獨一人。
從誕生起,天者總覺得自己就是一個人,獨立的,自覺的,與眾不同的個體。他驕傲、跋扈,依靠力量和智慧戰(zhàn)無不勝。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做出愈發(fā)瘋狂,愈發(fā)難解的事情。對此他從沒有躊躇和猶豫過,凡是有這般感情的人經(jīng)常被他嘲諷鄙夷。而在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的獨斷,自己的驕傲,形成自己現(xiàn)有的一切的緣故,僅僅是由于那些時刻的自己不是一個人。
他的身邊,總是陪伴著地者。
地者永遠沉默地、順從地陪伴在他的身邊。和多久以前的年少時一模一樣,走路悄無聲息,靜默地,仿佛空氣中的霧精一樣。
無論他提出何等艱難的要求,地者都會責無旁貸的照辦。無論他發(fā)表如何無理的意見,地者都會表示同意。無論他發(fā)泄何等偏激的情緒,地者都能表示理解。無論他想得到什么,地者都能點點頭,幫他將他想要的緊緊抓牢。
只是地者從來沒有對天者說說,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天者靜靜地思索,卻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真的不知道地者在想什么,想要什么。他的存在感那么稀薄,以至于天者在漫長的光陰中將他看做成自己的一部分身體和靈魂,完全忘記了他們即使在同時誕生,也有可能不在同時死去。
就是這樣。地者。我已經(jīng)得到了很多我想要的,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天者在心里靜靜地問,可是融匯在他血脈中的,曾屬于地者的力量悄然不語,和地者的性格一模一樣。天者在靜默中等待著,現(xiàn)在,他很希望能再次碰一下對方光潔的額頭,從而確定他的存在。像童年遙遠的記憶里,牢牢地緊抓他溫暖的手也好。可是地者的力量已經(jīng)被他吸收,連一副冰冷沉重的軀殼都沒有給他留下。
天者沒有睜開眼睛,他就是這樣固執(zhí),大概也將會永遠保持著這不討喜的樣子。
他低沉地笑了兩聲,好像看到那個面容柔和的人已經(jīng)站在自己的對面。那個人的模樣有點優(yōu)雅的靦腆,說話時的聲音就像淡色的風吹過銀色的草原。
在一片漆黑的天幕下,天者的眼淚才滑落下來,透明得像是一小塊晶瑩的玻璃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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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你繼續(xù)念,還有我在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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