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純白莞爾

　　今夏
　　——我又…想你了喏。

　　—Ⅰ—
　　又是夏天。
　　即使把冷氣開到十幾度也不會覺得冷的漫長的夏天。

　　二十七層樓高的公寓毅然佇立在這座城市最中心的位置。晃眼而醒目著。
　　從外觀上看它很漂亮�！咨膲Ρ诤途G色與淺灰色交錯的磁磚。琉璃的磚瓦以及歐式的巨大落地窗。復古式的西洋觀景小陽臺以及黑色的柵欄和精致的花紋。
　　如若時光能夠倒回十幾年前，那么這幢公寓定然是這座城市最大的亮點。它是這座城市的Logo，記錄著關于這座城市的光環(huán)和榮耀。
　　只是在十幾年之后，它的存在便成為了這座城市早已逝去的記憶和令一些新生代的孩子們所鄙視的物品�！谑畮啄曛蟮臅r光里成為了危樓。
　　而毛利蘭也就住在這幢公寓里。住在十七樓。

　　那是這幢公寓曾經最好買的一個樓層。它是最接近日出的地方。日出時候的纖細光線透過那張巨幅的落地窗，在房間里交織成一片橙色的溫暖。
　　彼時的毛利蘭定然是赤著腳站在那一片溫暖之中，如同是沐淋著圣光的溫馨女子。
　　然后在那個時候，時光便會在毛利蘭眼前穿梭回到十五歲時候的那個夏天。
　　那時候煩悶的蟬鳴不斷的夏天。

　　那幢公寓落成在毛利蘭十五歲時候的夏天。那個時候即使穿著單薄的短袖后背也會濕透的煩悶不堪的夏天。然后在暴曬之后吹過的風讓人忍不住戰(zhàn)栗，后背上是一片冰涼。
　　毛利蘭在那個時候總是會以仰望者的姿態(tài)出現(xiàn)，一層一層的數著這幢公寓的層數。然后她對著悠遠而深沉的天空發(fā)笑。
　　她對那幢公寓的迷戀達到某種近乎瘋狂的程度。

　　[我想和你住進那樣的屋子里去。]
　　她曾經在體育課上看著逆著光站在自己旁邊的工藤新一喃喃自語。
　　[能夠住進那樣美麗的屋子。即使沒有華麗的裝修和富麗堂皇的裝飾品也沒有關系。]

　　她凝視男生精致的側臉發(fā)笑。

　　[喂。你干嘛。發(fā)花癡么？]
　　逆著光站著的男生說。

　　[唉？沒…沒有。]
　　女生低下頭看雪白的球鞋。

　　男生臉上是某種奇怪的表情，如同是被夕陽的余輝所染紅的羞澀。
　　[笨蛋。]

　　她聽見男生很輕很輕的聲音。

　　——夏日的風吹動。

　　—Ⅱ—
　　十七歲之后的第十五個夏天，仍舊是擋不住的熱氣騰騰。
　　彼時的毛利蘭在三十二歲的夏天終于決定嫁為人婦。對方是一名為人正直的律師，喚作河內。

　　遇見河內是在兩年前的鈴木園子和京極真的婚禮上。
　　那個溫文儒雅的男子在毛利蘭失手將茶水灑到他的西裝上而同毛利蘭就此遇見。然后是如同八點檔的肥皂劇一般的白爛的情節(jié)的彼此之間的相知、相處，以及成為情侶。

　　那個喚作河內笑起來的樣子十分爽朗，像是十七歲的大男生一般。而毛利蘭是淺唇的女子，笑起來自然不如他那般燦爛明媚，反倒看上去淡薄了幾分。

　　河內待毛利蘭是極其溫柔和心細的。
　　他在毛利蘭失眠的時候給她講故事，哄她入睡。
　　他在毛利蘭生病的時候給她買很多藥和補品，告訴她要快快好起來。
　　他在毛利蘭加班的時候給她送去夜宵，勸她早早休息。
　　他給予她很多盛大的愛。
　　只是她不愛他。
　　她那顆渺小而卑微的心臟始終都只能裝下十七歲時候的那個少年。那個喜歡冒險的偵探少年。

　　他們從來沒有親吻或者擁抱。
　　彼此之間最親密的動作也僅僅只是局限于牽手而已。
　　僅此而已。

　　只是毛利蘭答應了河內的求婚。
　　她對他說好的那個時候，臉上的表情是堅毅的，沒有猶豫或者悲傷。
　　毛利蘭自覺是虧欠河內的。他一直給予她很多愛，她卻一直無以回報。
　　那樣厚重的男子可以給予她難得的安全感。即使對方是明白她卑微的心跳是屬于另一個少年的。

　　盡管她知道。
　　——那樣是極其自私而殘忍的。

　　—Ⅲ—
　　毛利蘭在化妝的時候看見鏡子里的自己是如何如何的精致，像個剛剛從工匠師手里捏制出來的人偶一般。她努力對著那面鏡子笑。但她終究也只是淺唇的女子，始終無法笑得那么陽光明媚，春光燦爛。

　　就像是河內的母親說的那般，[她始終是一臉淡薄的模樣，配不上那套華服的。]
　　她曾經在某個燈火璀璨的夜晚聽見河內老夫人對河內這么說。老太太的語調平穩(wěn)而緩慢。站在她身邊的河內不語。

　　老太太對毛利蘭有很大的成見。毛利蘭畢竟是三十二歲的大齡青年。思想守舊的老太太對于這般年齡的單身女子都是抱有一些看法的。

　　[那么你年輕的時候為什么沒有找到好人家呢？]
　　老太太曾經當著河內家的眾多親戚面前對著毛利蘭發(fā)出質問的話語。
　　毛利蘭在那個時候竟然一時語塞。

　　[是為了十七歲時所定下的諾言么。]
　　這樣的理由說出去真的是無可厚非的了。這個世界沒有童話了。誰還會相信童話了。
　　所以…你無法用比童話還要純潔的年少時的諾言去作為托辭。
　　所以你只能接受。

　　毛利蘭換上那套白紗鑲邊的華服，那樣盛大的裙擺招搖的擺動著。
　　[來。蘭。跟我來。]
　　她聽見這樣的聲音。那是十七歲的少年干凈而明快的嗓音。
　　[來…跟我來。]
　　……

　　她聽見禮堂里放起她聽過很多次的進行曲。那少年的聲音夾雜在那動聽的進行曲里，若有若無。
　　[跟我來。蘭。]
　　毛利蘭終于逃走。
　　穿著她的招搖而壯烈的華服，狼狽的倉皇而逃。

　　她逃回了她的十七樓，逃回了那幢年少時一直向往的公寓。
　　她仍舊聽見那十七歲少年的聲音。
　　[來。蘭。跟我來。]
　　那十七歲的少年彼時仿佛就站在毛利蘭的面前，對著她伸出手，然后輕聲耳語。那少年依舊是十七歲時候的意氣風發(fā)，風華正茂。

　　[來。跟我來。]
　　那聲音如同幻聽一般連綿不斷。就像是中了某種咒。
　　她在這樣的聲音里漸漸睡去。
　　她似乎聽見那個十七歲的少年在她耳邊低語著說，[蘭。]
　　[蘭。我喜歡你。]

　　窗外是夏天。今年的夏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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