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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
阿卮從九百歲起就在想著花嫁的婚禮,想著她定會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新娘。就如同她平日里喜歡和自己說起的那九重天外的鳳凰一般好看。
誠然,她們不過是地上的一窩麻雀。
可也是窩頗有靈性的麻雀。只因著居住在仙氣繚繞的丹穴山。早在上古造神時期,丹穴山就因著為仙神貢獻美玉而出名。百萬年過去了,丹穴山也便成了仙山,在里面修行的牲畜草木皆生來便帶著靈氣,不出千年,便可以脫凡成仙。
阿卮算得上是個例外。
因著她是只白麻雀,所以旁的麻雀都能化出人性了,她卻還嘰喳著說不出人話。她娘親告訴她,因為阿卮是只白麻雀,世間少有,所以成仙之路比一般麻雀要艱辛些。她娘勸她,凡事慢慢來就好,不可強求。只是阿卮覺得,每回她娘親讓她去東山報信的時候,卻總讓她飛得勤快些,甚是不合她這般人生箴言。
可阿卮每回去東山報信總是飛得很勤快,原因無他,東山住的是丹穴山上最好看的一家麻雀,是他們麻雀界的上仙,縱鑒仙君,也就是花嫁一家子。
花嫁因著有優(yōu)良的基因,加之后天培養(yǎng),長到五百歲時,便化為了人形,起初還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后來長著長著,竟長出個天怒人怨的美貌模樣。連帶著縱鑒仙君都傷腦筋,不知將來要將這漂亮女兒嫁到九重天還是四海八荒去的好。
萬事不可獨自計劃太過周全,就在縱鑒仙君終于于一日午覺驚醒,欣然決定將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九重天上掌火的火德星君時,變數(shù)開始了。
阿卮又一次幫她娘親報信時,花嫁攔下她,同她說,“阿卮,我不想嫁給火德星君,我要嫁給荼殊冥君。所以阿卮,你要幫我!。”
阿卮想,怕是自己剛剛著陸,腦子還有些不打轉(zhuǎn),不太明白花嫁是因為不想嫁給火德星君才要嫁給荼殊冥君的,還是因為要嫁給荼殊冥君才不想嫁給火德星君的。可她聽明白了,花嫁要她幫她。
那她必然是義不容辭的。
雖這般想著,可待到阿卮銜著一封信送往九幽冥的時候,阿卮真想罵人。合著這一個兩個都把她一只麻雀當信鴿了!
她不就長得白了些嘛!
心里不舒坦,可應了花嫁的事定是要完成的。且這九幽冥不好走,她一個修為尚淺的小精怪,得萬般小心才行。
況且她還是頭一回出丹穴山,萬萬得照著花嫁的意思,不可好奇心太重去尋好玩的事情把正事兒給忘了。她打小聽話,尤其聽娘親和花嫁的話,所以一路走去,她不過是在一泓溫泉內(nèi)泡了三日,在一處農(nóng)家里住了半月,在一座城里學人做了月余摸骨先生……堪堪三月后便到了九幽冥。
看著九幽冥殿的小仙跑去通報,阿卮覺得自己真是不辱使命。
此時的阿卮是化為人形的少女,著了一身黛色短裝。她娘親說這顏色耐臟,可她瞧著卻不甚好看。只見著翩然而至的荼殊冥君時,不由感嘆,興許黛色也是有穿得好看的。
阿卮從小改不了的壞毛病很多,最最嚴重的便是喜歡漂亮東西。以前也只是喜歡丹穴山紋路精細的美玉,還時常往司玉鑄器的原鈺那里跑。后來見著了花嫁,一時驚為天人,便時常粘著花嫁,徒讓原鈺哀嘆自己失寵。
此番見著了九幽冥殿內(nèi)荼殊冥君,心下感嘆,原來天族血脈這般好!鳳凰果真是世上最好看的鳥。
而著一身黛色衣袍的秀麗男子,聽說丹穴山遣人來見他,說是要他應一個愿。荼殊困難的憶起,果然有這么回事。
那時自己從司命星君處得了些末消息,便懷揣著只看上一眼就走的心思,去到了丹穴山。見著想見的人后,便按捺住不舍準備離去,卻不想許是當時心情太過激動,不甚掉入了一窩蛇穴。蛇窩里幾只綠燦燦的細蛇正圍著一只小麻雀準備下嘴。本想道聲欠便離開了,可看著嚇暈過去的小麻雀,想到,現(xiàn)如今這世她同這麻雀怕是一族同胞,許是救上一救,可留將來有用得著的時候。
他咳了一聲,覺得打擾人用餐不甚好意思,語氣盡量放柔和,“今次這只小麻雀你們還是放了吧!”
幾只小巴蛇頓做鳥獸散,荼殊信步走過去,正待彎腰拾起小麻雀,卻見小麻雀緩緩醒來。說時遲那時快,小麻雀還沒站穩(wěn),便一個飛身出去啄了口中荼殊身后好奇得看熱鬧的小巴蛇。
荼殊抬著手瞪眼,這小麻雀著實好功夫,鳳眼掃了掃遁行而去的一眾小蛇,復又看了看唧唧喳喳對他叫喚不停的小麻雀。
覺得有些頭疼,難道這一世,她也是這般唧唧喳喳叫個不停的形容?
那小麻雀好像有什么話要同他說,他隨手施了個訣,讓她開口說話。
“我方才救了你,你可是要報答我!”
荼殊覺得這話有這意思,靜靜聽她說下去。
“我聽說救命之恩該涌泉相報,我不要你涌泉,我只要你應我三個愿望!闭f完,撲騰了下翅膀,好似要等荼殊反應。
“你說!
“第一,我想要變成這丹穴山里最漂亮的姑娘!”
“此事容易!陛笔恻c頭,她確然最最喜歡漂亮的東西,說是看著心情好。留個漂亮的伙伴在她身邊也好。于是荼殊應了她。
“第二,我要父君最寵愛我!”
荼殊好奇,莫非女孩子都喜歡父親寵愛自己?當初她還同自己說過,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合該最最和睦的相處。他當時想,這條對于神仙來說不甚符合,且他也不想同他下輩子成為父女。
可這只小麻雀雖小,倒是知道些人情。
讓她最受寵愛,只需讓他父親只她一個女兒便可,與他來說舉手之勞。他亦應了她。
小麻雀見他應得快,便懷疑他不過是在誆她,便按下第三個愿不說。
此時荼殊見著一臉驚艷的阿卮時,覺得這第三個愿望留得甚好。
且阿卮眼中的垂涎之色,荼殊甚為喜歡。
阿卮開口道,“冥君長得真是好看,配著我家花嫁真真好!”
荼殊覺得阿卮這世這口甜膩的娃娃音甚是享受,可說出來的話卻不甚受用。
她合該有些私心的好。
2.
因著面上冠冕堂皇的說阿卮是貴客,荼殊便領著她住進了自己的院落佳成小榭。阿卮覺得這個地方每一處都讓她喜歡的緊。沿廊上的梧桐花精致華美,皆由楠木雕刻而成,地上鋪砌的是北水羌白玉,之比丹穴山玉更白些。一路走來,南院皆是珍貴花木,待到了荼殊的房間,看到的就讓阿卮覺得宛若來到了九重天上的梧桐仙瑤。
那是個只在傳說中的地方,九重天闕最最尊貴的兩族便是龍鳳兩族。自兩族在萬年前聯(lián)姻后,更是成了天上天下霸主,生出來的娃個個非龍即鳳。只是在鳳族未與龍族成親家前,鳳族便有一個尊貴的白羽凰神。鳳凰一支皆由她統(tǒng)領著。傳說她就住在梧桐仙瑤。
鳳棲梧桐。
阿卮聽花嫁說,自白羽凰神難產(chǎn)羽化之后,那梧桐仙瑤就被鎖起來了。只是在各路神仙的茶余飯后,時常會提起這九重天最最好看的地方。又是傳說,傳說里梧桐仙瑤內(nèi)皆由嫩竹及梧桐神木搭造而成。所選的嫩竹是生長千年只得半寸的畢兮竹,梧桐神木則是只長在南海婆娑島上的雙子懸林木。
荼殊的房里擺設簡單,只有一床一桌。只是那床用的便是青色畢兮竹。纖細的竹子層層疊加,好似自然生長成了一方鸞床,每一根竹身上都用金粉寫著密密麻麻的佛文。筆法剛勁,行云流暢。桌子是去了外皮的褐色梧桐,打磨的很是光滑,方凳側(cè)面細致的雕著三開梧桐葉,枝藤繁茂。房內(nèi)擺設利落,皆是罕見的精致物事。
阿卮抱著一罐蓮硯,覺得這荼殊冥君同她有相近的嗜好,可以引以為知己。
荼殊讀出她眼里的相逢恨晚之意,笑的燦爛,給本來無雙的顏面增了魅色。他自然的邀請道,“阿卮難得來一趟九幽冥,不如多住些時日。”
此乃真真對阿卮胃口。可她覺得自己是有重要使命在身的。拽了根細竹狼毫,嚴肅的道,“我其實并不想打攪冥君,可我們家花嫁這事兒甚急,得趕緊解決的好。”
她怕是忘了自己在外玩物喪志的那三月了。
荼殊捏出一塊錦帕,接過阿卮手里的狼毫,給她擦指上墨。一面說,“哦?是什么事兒?”
阿卮覺得他這一番動作做的行云流水,甚為熟練。只覺這手法莫名熟悉。
真是位親切且好看的神仙。
“花嫁讓我捎來信,說是當年第三個愿望她想出來了,就是要你娶她做冥后!
荼殊擦手的帕子未停,嘴角帶笑道,“旁的我可以答應,可我已有心上人了。”
她們鳥族因著有比翼一支,所以毀人姻緣是大忌。若是荼殊有了自己的姻緣,花嫁是萬不可拆散人家的。
見阿卮皺著眉煩惱,荼殊問她,“那你同我說說,為何要我娶她?”
阿卮并不知道緣何只花嫁一句話,荼殊冥君就得娶她。因而荼殊這么問她,她也答不上來。歪著頭想了想,猜道,“她不愿嫁給火德星君?”
荼殊在心里過了一遍前因后果,擺出輕松的表情,“此事我會解決,你盡心盡責的完成了任務,我也知道了。待我修書一封,帶去給縱鑒便可!
“莫不是又要讓我送信?”阿卮瞪大眼睛看荼殊。
“阿卮你此行千里迢迢而來,我哪有不招待的道理。送信我自會派人前去。況且你是只麻雀,怎的好拿你做信鴿使?”荼殊柔柔的安撫道。
阿卮眼里擒著兩團眼淚泡,贊同的看著荼殊,總算有人把她當作麻雀了!
3.
阿卮便這樣住進了九幽冥殿。
荼殊院里的一池荷塘,因著是引天上瓊池晨露匯成,萬物皆能浮于上面而不沾濕,所以阿卮甚為喜歡上前去踩水,活脫脫一個稚童心性。以前,她也是喜歡一些孩子家的物什,可礙于規(guī)矩,總要拒著些。像這樣歡脫的玩耍,也是第一次見著。
荼殊覺得心口溢開一陣暖流,這幾日阿卮在身邊,總是會時不時想起以前。
他召來阿卮,拉她坐在矮凳上休息,瞧著她瓷一般的臉上滲出了汗,拿錦帕來給她擦。
阿卮順手喝了口荼殊面前的茶。這幾日阿卮在他面前已經(jīng)很不拘小節(jié)了。
她想起之前一直想問的問題,“冥君上回說有心上人了,可是緣何這些天都沒見著過她?”
荼殊瞧著阿卮黑溜的杏眼,沉吟了一句,“許是她不常照鏡子的過!
“什么?”阿卮沒聽清,問道。
荼殊卻不愿說了,阿卮覺得就算他不娶花嫁了,可也得說明一下,“花嫁是丹穴山上頂頂好看的姑娘,我對她甚為鐘情!
“你可知何謂鐘情?”荼殊嗆了口茶。
阿卮仔細想了想,回他,“便是漂亮得想要藏起來!”
荼殊猶豫的點頭,補充道,“鐘情就是一個人在你心尖尖上,想起她時會覺得開心,不在身邊會想念,離開她時會不舍,闖禍了會想替她收拾,與別人幸福了會想去拆散的這么一種特殊情感!
不知為何,阿卮覺得荼殊說這話的時雖然笑著,可卻有些悲傷,且她竟覺得自己有些心疼他。
她一拍大腿,贊同道,“對對對,那種只有自己才能夠讓對方得到幸福的霸道勁太可取了!”
“阿卮也這么覺得?”
“嗯,冥君真是阿卮的知己!”
“我不想做阿卮的知己!陛笔獬脸灵_口,見阿卮笑容僵硬,繼續(xù)道,“阿卮,我想做你的夫君!
雖她只有九百歲,可他們丹穴山到了九百歲就成親生子的妖怪大有人在。所以別看她看似懵懵懂懂的模樣,對著你喜歡我我喜歡他這一事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奢笔膺@一聲告白著實有些突兀,她不甚明白。
她覺得自己得回去好好冷靜冷靜,心跳的有些著急了。
荼殊卻不讓她走開,起身蹲在她跟前,修長的手撫上她的側(cè)臉,單指點額,泛出一陣紅光。眼神溫柔的似能擠出水來,沉沉的聲音響起,“瑞鴻,我鐘情了你三世,你可有一絲記得?”
也不知是荼殊手上施的法,還是他的話,阿卮只覺墜入一股混亂之中。
“凰之祥瑞,鴻鵠白鳳,師父,不如就取名為瑞鴻吧!”誰是瑞鴻?
“瑞鴻!莫聽他們胡說,白羽殿下的死與你沒有關系,莫怕,莫怕,有我在,我等你!笔钦l在哭?是誰要等我?
“瑞鴻,你為人一世不過是忘了而已,許是下一世會記得些。無妨,我會等你的。”
她名叫阿卮,是丹穴山上麻雀洞里的一只小麻雀阿卮而已。不是九重天闕梧桐仙瑤里的尊貴凰女。
4.
阿卮是在個瀑布邊上醒來的。計較起來其實并不是瀑布,而是一面虛鏡。九幽泉自上傾瀉下來,蓋住了里面的天坤虛鏡。鋪天蓋地是水聲,近處寒氣逼人。此鏡有凈化仙力之效。
阿卮瞧了瞧身上披著的黛色錦袍,頭有些漲痛。只荼殊一句瑞鴻就讓她如此大反應,這個瑞鴻定然同她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她覺得自己得找荼殊問問。
起身時,因著寒氣,阿卮攏了攏錦袍,卻被袍上脫針的金線劃破手指。只覺指尖一疼,一滴血就匿進了天坤虛鏡中,九幽泉緩緩打開,鏡中映出的她逐漸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
素白的衣衫,一頭銀發(fā),額間一株血色的鳳羽翎。金色的瞳眸帶著好奇,挺俏的鼻子,桃色的唇,勾著淺淺的弧度,
是個好看的姑娘,或者說比之花嫁漂亮許多。
鏡中人不期然轉(zhuǎn)身,入到了畫中。在阿卮面前上演了一副副悲歡離合。
是誰在今生為前世的抱歉而流淚?是誰在唱一曲招魂?
阿卮回到了佳成小榭,沒有見著荼殊。她也不管了,徑自出了九幽冥殿到門口。被一小仙攔住,頗為緊張的說冥君外出有事,讓她千萬等他回來。
阿卮顧不上理會,小仙也不敢硬攔著,只能看著她化為原型離去。
原來走了三月的路,阿卮在渾噩中只行了三日便到了;氐降ぱㄉ剑活^栽進麻雀洞。阿卮娘回家見著自己的女兒,驚訝的發(fā)現(xiàn)出門一趟,女兒的氣質(zhì)變了。
唔,是變憂傷了。
悟出這道理,阿卮娘覺得很不可思議。
在吃飯的時候,阿卮無精打采的看著她娘親給她舀湯,她一陣感動,忙坐過去挨著她娘親,“娘親,你真好,阿卮有個娘親真好!”
阿卮娘奇怪的抖開黏在身上的阿卮,繼續(xù)舀湯。涼涼開口,“現(xiàn)在才知道娘的好?早該讓你出去見識見識,哪里有我這么好的娘啊!”
換做以前,阿卮定翻白眼給她看,可如今卻頗為贊同的點頭。
阿卮娘想了想,忙放下碗,問道,“阿卮,你出去可是見了什么人?”
“人倒是見了不少,娘親為何要這么問?”
“你若不是見著了心上人,怎么會這般懂事?是與人私定終身了?”阿卮娘有些擔心。
阿卮心中閃現(xiàn)荼殊的樣子,忙搖搖頭,問她娘親,“娘親,你覺得九重天上的鳳凰會不會喜歡阿卮?”
阿卮娘聽罷,安心的繼續(xù)舀湯,還不忘念叨,“讓你平時多交些正常的朋友,你還不聽,老喜歡粘著人家花嫁。人家花嫁那是仙君的公主,自然有點公主病,會想著麻雀變鳳凰。你嘛,娘親只希望你安安穩(wěn)穩(wěn)找戶人家,我看隔壁杜鵑鳥家的兒子腰板筆直得好看,你們可以多相處相處。”
阿卮想著,人家杜鵑鳥黑不拉幾,比她這只麻雀還單調(diào),哪里好看了。想著想著,便想到,荼殊的腰板也挺筆直的。
5.
另一邊,阿卮想著的荼殊正和司命在喝酒。
司命給他添了杯酒,好奇的問他,“你解了她的禁制,讓她想起以前的事,不害怕她因為歉疚而離開你嗎?”
原來,那日荼施法解開了在阿卮身上咒,他的法力與施咒人的法力相侵,帶給了阿卮極大的痛苦。荼殊無法,只得上九重天來尋他師父,也就是給阿卮施咒之人想辦法?伤麕煾搁]門不見,反倒是司命招待他,同他說,阿卮這一劫是寫進命格簿里的,只是時候早了些,恐怕她會吃著苦頭,并無大礙。他才放下心來。
此時聽司命這一問,苦澀從心尖蕩來開,面上卻無表情,“我不想她如同前世一般,跟著別人好了,還需我動手拆散他們!闭f完瞟了司命一眼。
司命想起什么,尷尬的摸摸鼻子,解釋道,“之前我以為你轉(zhuǎn)世會成為那皇帝,不想……”
不想他因為阿卮沒去奪皇位。落得最后得了個弒兄奪妻的罪名。
荼殊想了想,嘆了口氣,“我這幾年在天坤虛鏡里看她,覺得她這一世比之前兩世都快活。你也說過,若是她不愿想起來,那便永遠留在那一世。況且這一世她生在丹穴仙山,自有修成仙的能耐,她若是想,極有可能永遠不記起我來。我不想她的世界里沒有我的存在!
“她不來找你,你就不會去找她?”司命不信。
荼殊難得贊同他的話,點頭道,“誠然,我本打算等她一千歲的時候,去助她歷劫成仙?赡氵@妙筆一揮,她自個兒跑來了,我怎么可能不抓住這個機會?”
司命搖頭自飲一杯,道,“你還真不怕她跑了!”
“若你是說當年白羽殿下的事,那你大可放心。當年的事我從沒覺得是她的錯,即便她覺得虧欠于我,就因著這份歉意我也要她時常惦著我,想著我!”
司命覺得此刻荼殊絲毫不見傳聞中的文雅,果然一物降一物,一人配一人。許是近百年來都沒遇著好玩且有劇情的事兒,他甚為感興趣的道,“你擅自破了她的命格,這叫我不好交差吶,你要怎么讓我寫她的將來?”
荼殊抬眼笑了一笑,“她在你命格簿里,可我卻不在,你怎么寫都行,因為最后的結(jié)局就只有我同她終成眷屬這一項!
“無趣,無趣的很吶。”司命搖頭晃腦一番,給自己倒杯酒,“不如讓她嫁給丹穴山神原鈺,你說如何?”
荼殊瞇了瞇眼,把酒一飲而盡,吐出幾個字,“你膽子甚肥!
6.
日子數(shù)數(shù),阿卮已經(jīng)從回丹穴山半月了,她先前稱病在家發(fā)呆。后來實在是憋得慌,就往原鈺那里跑。
原鈺剛在用金玉做一頂鳳冠,見著阿卮跑來,也不停手,頭也不抬。
阿卮粘過去,苦著臉對著原鈺嘮叨,“原鈺原鈺,你怎么都不理我了?你是不是喜新厭舊了?是不是移情別戀了?是不是見異思遷了?是不是明珠暗投了?”
“停停停,你這亂七八糟的成語都是哪學來的?”原鈺放下手里的細鑷,好笑的看著阿卮。
阿卮見他看她,嘻嘻一笑,乖順的坐到他身旁看那頂鳳冠,忽閃著杏眼,“這是給誰做的鳳冠吶?這么好看?”
說罷便想去摸摸,原鈺連忙挑開她的手,警告道,“這冠我可是做了兩個月了,馬上到了收尾的工作了,你可別像以前那樣給我弄壞了!”
“給誰的,這么緊張?”
原鈺將阿卮拉離桌臺,才放心洗手,邊道,“是西海三王子要娶王妃了,我給他備的賀禮!
“我道是誰的鳳冠呢,原來是西海小三子的媳婦兒的。 卑⒇脆止镜,“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原鈺覺得好笑,“你這小麻雀,那里知道做人家王妃的厲害?”
“王妃沒什么厲害的,我還當過皇后呢!”阿卮突然蹦出一句話來,連帶著自己也嚇了一跳。
好在原鈺以為她是玩笑話,摸摸她的發(fā)頂,嘆息道,“阿卮又睡糊涂了吧,老做些虛的夢不好。”
此刻阿卮正在為自己方才說的話懊惱,哪里理會原鈺的笑話。只甚為柔順的讓他摸著頭發(fā)。
“你們在做什么?”
戲劇有時候就是這樣,劇情需要的發(fā)展,總是會發(fā)展。
荼殊回九幽冥殿才知道阿卮已經(jīng)離開,兜轉(zhuǎn)著處理完事務,想著讓阿卮冷靜冷靜,便慢悠悠的來到丹穴山。卻不想找到她時便看到她正讓一個男人摸著她的頭,她還一副甚為乖順的樣子。
刀光火石之間想起司命那句玩笑話,頓時感覺阿卮身邊危機重重,他應該快刀決斷!
許是荼殊此時身上的怒氣太甚,不由讓原鈺有些防備。他直接的問道,“你是何人?如何進得丹穴山?”
“冥君?你怎么來了?”阿卮腦子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呆呆的問道。
荼殊沒有理會原鈺,見著阿卮緊張的呼動著鼻翼,耳根桃紅的樣子,惱意頓生。
“我來做新郎。”
“誰的新郎?”
“你說呢?”荼殊瞇著眼看她。
阿卮想到先前得花嫁之托,讓她去找荼殊冥君的事,一時如同被雷劈中般,心里難受開來。
“阿卮,這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原鈺奇怪的問道。
原鈺有些明白,這個冥君想來就是之前阿卮去找的九幽冥君荼殊,可為何他待阿卮態(tài)度如此奇怪。
阿卮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說了聲歉便拉荼殊出門,不知走了多久,阿卮只覺得腿開始酸了,才停下來,背著荼殊問他,“你來丹穴山做什么?”
“我想你知道我來做什么的!
“嗯,你來兌現(xiàn)花嫁的第三個愿望,你是來娶她的,來做她的新郎的是嗎?”阿卮的聲音有些顫抖。
荼殊微微皺眉,扳過她的肩讓她對著他,才發(fā)現(xiàn)阿卮已經(jīng)淚流滿面。
“阿卮……”荼殊有些無措。
“對,我是阿卮,我是丹穴山的小麻雀阿卮。”阿卮不敢抬眼去看荼殊,抽泣的道,“荼殊,那個瑞鴻已經(jīng)死了。她因著歉意,只得跳下忘池才能逃避,你難道想阿卮也去跳一回嗎?”
阿卮那日在天坤虛鏡里看到,那個名叫瑞鴻的素衣少女,與荼殊在一彎瓊池邊相遇。屆時他不知道她是白羽凰神的遺珠,她也不知道他是天君獨子。
有些人,見一眼,記一生。
一向沉穩(wěn)的少年破天荒的熱烈,一貫矜持的少女難得放縱。少年會溫柔的為她勾畫成為天后的未來,少女則欣然向他施展父君交她的法術。
直到為了讓白羽蘇醒,需得瑞鴻精魂,少年決然揮劍,斬碎凰神凝魄。少年被貶九幽,少女跳下忘池。此時終,恰為起。因果緣由,不過天命筆尖畫。
“你若是還想跳一回忘池,那我便也跟著你跳一回!陛笔馐萌グ⒇茨樕系臏I,柔柔的說著決絕的話,“你總把我忘記了,我很傷心。”
荼殊記起司命問他,如何斬獲別扭的瑞鴻。
當時他正春風得意,回他,“瑞鴻自小受身份禮數(shù)拒著,凡事都會思考半晌,可唯獨一件事,她極其容易心軟!
無論哪一世,心軟都沒變。此時的阿卮聽他的話,不由心軟起來。低著頭猶豫,可還是開口,“那我不跳了,你也不要跳了!
荼殊心里好笑,托起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那你一直記著我可好?”見阿卮有些猶豫,繼續(xù)添油“千年來,我總是在九幽冥的天坤虛鏡內(nèi)看你,你笑,我也笑,你哭,我難受?梢幌氲阶屇汩_心的事里沒有我,就算讓你流淚的人,也不是我,我的心就絞痛,比當時雷釘入骨更疼萬分!
阿卮不由顫了顫?此,“可你要來娶花嫁了!
“唔,我此行確實是來解決這件事的。”
荼殊看著阿卮委屈的皺起眉毛,好笑的敲敲阿卮的頭,牽著她翻上祥云,
阿卮要飛半盞茶的路,荼殊只待她站穩(wěn)就到了。丹穴東山,縱鑒仙君府,花嫁房外。
荼殊安撫阿卮道,“你不想知道花嫁要嫁給誰嗎?”抬頭示意她往里看。
從窗外看進去,只得見一片赤色衣衫,是個男子的錦袍。
“胡鬧!就因為我一句氣話?你就去找荼殊冥君?”男子的聲音。
阿卮瞪大眼睛,好奇的同荼殊點頭。豎起耳朵聽。
“哼,我若是不找冥君,你會來找我?你此刻會現(xiàn)在這里嗎?”花嫁的聲音仍舊有些傲氣,只是有些輕微的顫抖,若不是阿卮聽得仔細,定辨不出來。
聽花嫁緩了緩語氣,帶著譏笑,“天上好看的仙娥多多少,我怎么會想到你會獨獨對我情有獨鐘,一切不過是你堂堂司火星君與旁人的一個賭約罷了,我花嫁何德何能,竟惹你紆尊降貴來丹穴山?”
火德似拉了一把花嫁,阿卮這墻角聽得緊張,火德有些無奈,“你明知這是個誤會,又明知我的心思,又何必說這些降身份的話?我火德就是要娶你,你情我愿,不關勞什子賭約之事!”
“呵!你情我愿?誰說我愿了?我花嫁就算終身不嫁,也不會喜歡你!”花嫁有些激動,掙扎著脫手,卻不見火德有一絲松動。
火德俊眉一跳,一把拉過花嫁,托起她的身子,抵在墻上,對著花嫁殷紅的唇下去。
“你!唔……”
阿卮在外面只聽見花嫁低聲叫了一聲,就不見旁的聲響。心里嘀咕這火德真真是個好手,對于無理取鬧的女子,深諳封嘴之道。正想探頭看個究竟,就被荼殊拎出了院子,走前只聽到火德低啞的聲音,“你還敢說不喜歡我試試!”
7.
出了東山,阿卮就一直在贊嘆那位沒見上面的火德星君。直到荼殊駕云落在了她們家門口,她才忙回過神來拉住荼殊,問他,“你來我家干嘛?”
荼殊吐出兩個字,“提親!
阿卮愣神之后,便紅了臉,原來荼殊說來做新郎是來做她的新郎了,可若是直接讓他見著娘親,定然把她娘親嚇一跳,她娘一麻雀,膽子小。
阿卮紅著臉嘟囔,“我又沒說要嫁給你!
荼殊這才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她,認真道,“以前,你一向拒于虛禮,卻也愿同我來往,可現(xiàn)在,你卻不在意父母之命了嗎?”他似有所指,“我已放逐三界,不入天族世譜,因而我大可自行決定終身,若是你想同我私定終身,我也是不反對的。只是你且別忘了你還有一個父親!
阿卮聽了他的話,有些出神,渾體冰涼,心中卻有一股暖意。
她明白荼殊說的父親,便是天闕紫易帝君。他的師父,阿卮的父君。阿卮想,父君他恐怕也不是不在意她,他只是更加在意鳳羽凰神而已。
至今為止,阿卮都想不通緣何父君會那么狠心,若說他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母上的蘇醒做準備,那么,為何他會在她新學會一套術法時,面上帶著欣慰且驕傲的笑意。
父君只是選擇了他用一生等候與守護的妻子。若要得,必有舍,阿卮以為自己便是他的舍。
“聽你的意思,我還是想去見見父君!卑⒇匆幌乱幌碌氖崂磔笔庋g的掛佩,突然想到什么,“若是父君點頭,我便嫁于你可好?”
荼殊看著阿卮閃亮的眸子,他覺得阿卮就像抓住一條膩滑的魚,一不小心就溜了。他真真是遇上了個不小的麻煩。
當荼殊帶阿卮站到綰滌殿門口的時候,荼殊覺得一陣頭疼。掌門小仙說紫易帝君單請阿卮姑娘進殿,旁人退避三里。荼殊有一瞬的戒備,可轉(zhuǎn)念想便無奈搖頭,凰神魂魄已碎,縱是西天佛祖也無回轉(zhuǎn)之術。紫易帝君不過是不想見到他而已。
娶妻之路遙遙!
阿卮低著頭進到殿內(nèi),徒一踏入,便見著一身素色錦袍的紫易帝君,神態(tài)輕松的坐在殿上。這是記憶中的父君,他總是一派閑適,不喜與人多說話,卻并不令人覺得疏離。以前她的眸子長得極像他,金色的眼透著淡淡的笑意。
紫易帝君抬手招呼阿卮近身,阿卮乖乖的坐到他的下首,卻也不開口。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聽他疏淡的聲音響起,“都記起來了?”
阿卮抬頭瞧他,循著禮,向他拜了拜,出聲道,“阿卮都想起來了,此番前來就是來看看父君是否安好。”
“我沒什么不好的!弊弦椎劬焓址銎鸢⒇,拉她在跟前,“倒是你,雖想起來以前的事,卻沒恢復以前的法力。我且除了你身上的禁制,也免得你往后受那小子的欺負!
阿卮覺得自手上傳來的一絲金線,直直通向天靈,身上一陣輕松?翱霸谧弦椎劬墒值臅r候拉住了他,不自覺的酸了鼻子,“父君……”
紫易帝君看著她,眼里沒有任何因著她容貌改變而帶來的陌生感,柔柔的注視著她,就如同以前她一遍遍練習術法時,他在一旁看著她一般。
“父君,你可是怪瑞鴻?”阿卮吸了吸鼻子,開口問出一直想問的話,“當年若不是瑞鴻告訴了荼殊,母上恐怕便能活過來了,父君此刻怕是能同母上在一起了,若是瑞鴻不怕死,若是瑞鴻能獻出精魂……”
“世事本就沒有重來的道理!弊弦椎劬驍嗨,“是我貪心的想要將失去的補回來,最后卻顧此失彼。可若是現(xiàn)在,我也并不后悔當初的決定!
紫易帝君感覺阿卮顫了一顫,拉她跪坐到自己面前,“瑞鴻,無論是人是仙,都是要面臨選擇,當初初面對的時候怕是會彷徨無措,即便有時候選擇了一條路都會沒有走到底的狠心?裳芍@路到什么時候出現(xiàn)一個岔口,又待你去選擇。因而在一次一次選擇之后,便不要回頭去看。或許在不經(jīng)意間,你的決定會使你回到原點!彼D了頓,“你不是此刻又回到我身邊,喚我父君了嗎?”
阿卮此刻甚為清明,卻覺得有些東西有些改變。白羽凰神雖是活在別人的傳說里,卻是活在父君的記憶里。阿卮明白,以前,每每她喚他一聲父君,便是讓他憶起一遍母上,便是在他心上劃一道口子。只是此刻,父君的臉上卻帶著極淡的溫柔笑意,聽著我喚他一聲父君。
有些東西,變了。
阿卮叫了一聲父君,起來又拜了一拜,“這一世荼殊又找著我了,瑞鴻想要請父君做主。”
“這一世你叫阿卮是嗎?”紫易帝君見阿卮點頭,繼續(xù)道,“你們的事你們自行決定便可,不許問及我。這一世你有自己的緣法,無事便少來綰滌殿了。”
阿卮知道父君是喜歡清靜,不喜人打擾他清修,就連她也不例外。見他擺擺手便退了出來。
一出門,便見著面色著急的荼殊站在院外?吹桨⒇闯鰜,忙上前,左瞧瞧右瞅瞅,甚至還不放心的要探她靈識。
阿卮被他逗笑,拉著他,可憐的說道,“怎么辦?父君說你是臭小子!”
荼殊一聽,眉梢一跳,便要往里沖,阿卮興起,隨手施了個定身訣,荼殊便站著不動了。正一臉詫異的看著阿卮。
阿卮抱手圍著荼殊轉(zhuǎn)了圈,學著登徒子的模樣,嘻嘻一笑,“我瞧著你模樣不錯,打算劫你回去當壓寨相公,你意下如何?對了,對了。這也由不得你說不,現(xiàn)在我法力比你高強,你說什么都得聽我的,我要你笑你就不準哭,我要你哭你就只能由我擦眼淚,哈哈哈哈!”
荼殊瞧著阿卮樂,心里松了松,嘆氣拉過她抱在懷里,“好好好,你說什么都好!
“你,你,你怎么能動?”阿卮從他懷里掙出來,瞪著杏眼問道。
“你活了兩世都不修煉,我趕超你又有何難?”荼殊似想到什么,“只是我再厲害都沒有師父法力高強,當初若不是他選擇了你,我又如何能在他手里破了白羽凰神的凝魄!
阿卮埋進荼殊懷里,悶悶的道,“我知道的,父君從沒想過傷害我。只是,他讓我自在的活著,卻留著自己獨自想念母上,我有些難過!
“你若是想師父不后悔留下你,便同我好好活著,將來子孫滿堂,他定然高興!陛笔庹f的一臉正緊,一向遲鈍的阿卮卻聽出了一臉紅霞。
“誰要同你子孫滿堂!”阿卮啐了他一聲,頭也不回的駕云回丹穴山去。
8.
花嫁出嫁的時候,丹穴山一片殷紅。新娘戴著山神原鈺送去的金玉鳳冠,穿著火紅的嫁衣,美得讓人不敢直視。阿卮穿了一件桃色的小襖,吃著房中的糕點,看著花嫁在房里來回踱步。直覺她緊張都這般好看,真真擔得起丹穴山第一美人的名號。
“阿卮,你怎的都不緊張?”花嫁搓了搓手里的紅帕,奇怪的問阿卮。
阿卮更為奇怪的看向花嫁,偏頭問道,“我為何要緊張?”
“若我沒記錯,你娘親都已經(jīng)應下荼殊冥君的提親了,你怎的都沒一絲新嫁娘的緊張?”
“我又不是沒做過新嫁娘。”阿卮嘀咕了一聲,接著道,“緣何新嫁娘要緊張?”
“你可是想過將來婆媳不和,妯娌不順,姐妹不親?”花嫁聽著外面鑼鼓聲近了,幾乎有些胡言亂語,“聽說這世上頂頂難搞的就是婆媳關系,甚至有因為婆媳不和而鬧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還有啊,我聽說……”
阿卮覺得花嫁此時就是半條腿伸到了火德星君家了,說這些話著實有一點生前遺言的告誡感,阿卮又覺得他是該重新考慮一下自己的婚事,細細數(shù)了一下荼殊的妯娌姐妹兄弟。一數(shù)便忘了將花嫁送上轎。
荼殊見著花嫁的轎子走遠,心下滿足。先前阿卮老說要看花嫁成親了才肯松口,現(xiàn)在花嫁這個大麻煩也走了,看來娶妻之路也要走完了。
他正滿面笑意的來接阿卮,卻見阿卮皺著眉,咬著手指,似做了大決定,慎重的點點頭。
“阿卮!陛笔饫^阿卮,還未開口,便聽阿卮說道,“荼殊,我覺得我沒辦法處理好婆媳妯娌姐妹之間的關系,我也不想因為這些而弄得你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所以咱們的婚事還得從長計議!
說完便施施然離去了。
荼殊看著她的背影,一時呆住,反應了半天,只從喉間狠狠吐出兩個字,“花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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