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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半,陽光靜謐而溫熙,不甚刺眼的斜照入房里,投射和暖的金光,能看到極細(xì)微的浮塵在光中升騰起舞,樓下偶爾傳來的聲音遠(yuǎn)得像來自另一個世界。
吳邪長噓了口氣,抄起紅杉木書桌上的水大口往下灌。剛才胡謅了個凄美的故事忽悠一看就是外行的老頭用高于兩杯的價錢買下了滯銷已久的瓷瓶,他娘的,小爺怎么那么機智,我都佩服自己。那詞怎么說來著,就是形容他的這職業(yè),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他的嘴角彎起了一個狡黠的弧度,今天干的一筆倒不至于吃三年,但怎么說這半年水電費是不愁了。
和那老頭一墨跡就是一下午,現(xiàn)在天色也不早了,太陽在以超越他思考的速度下落,從店門望出去正好能看見碩大的紅日已移到西邊天際,倒也煞是好看。
與紅相對的顏色……似乎是藍(lán)?他死死盯住沉沉下落的夕陽,長街盡頭,晚霞映天中,似乎隨時會走出一個身背長刀,穿藏藍(lán)色連帽衫的沉默男人。
“老板,我下班了!”是王盟火急火燎的聲音,這小子指不定晚上又要去哪里鬼混。
“去吧去吧。”他無奈的擺手。今天做成了筆大生意,還是回家吧,他那么想著,收拾好東西起身鎖上西泠印社的店門。
拐上孤山路的時候,他戴上了耳機,APP里是隔壁音響店的小姑娘給他下的歌,聽說最近挺火。他打開了音樂,靜靜的聽著歌。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And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他不禁又想起了悶油瓶。他從不知道那家伙會有什么喜歡的東西,喜歡的食物、喜歡的歌、喜歡的……人?
不,無論多誘人的美食在他眼里通通和壓縮餅干全無差別;歌?他甚至從未見他用過任何現(xiàn)代社會的產(chǎn)物,更惶論聽歌。至于人……記憶中似乎只有鐵三角單獨相處時,他才會露出所謂“人類的情感”。
他說,他是個沒有過去和未來的人。
他說,他每天看著鏡子時,都會懷疑他是否真的在這個世界上存在。
他說,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消失,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
他說,他與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就只!。
悶油瓶,你知道么,我是多想陪著你;我是多想經(jīng)歷你的經(jīng)歷,即使只是在記憶里。
悶油瓶,你什么時候才回來呢?
假如有機會的話,他一定會帶他走遍杭州城,走遍這全中國的大好河山,而不只拘泥于地底陰暗的墓穴中。
他想帶他去成都寬窄巷子吃讓他幸福到淚流滿面的小吃,不沾糖的年糕甜進心里,九宮格火鍋辣出眼淚。帶他去繁華的京城換掉一成不變的藍(lán)帽衫,跟他說那里游樂場的過山車曾經(jīng)把他嚇個半死就算他那個面癱臉去了估計也是會繃不住的不信跟我試試。帶他去麗江古城后現(xiàn)代風(fēng)的酒吧勾搭妹子,看看他這張帥的慘絕人寰的臉能否給自己帶來艷遇。帶他去上海黃浦江畔隨意搭上畫舫,夜幕降臨時闊覽外灘燈火繁華,或許還能讓他為他普及歷史——那段他親身經(jīng)歷過的歲月……
有太多太多他未經(jīng)歷過的生活他想要帶他經(jīng)歷,以至于他甚至從未想過他心目中的生活,似乎遺忘了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的事實。
悶油瓶的出現(xiàn)其實是他生命中的意外,他們的經(jīng)歷一切都在三叔樓下擦肩而過的剎那開始偏離原路,而此時他的等待也早已與一切常識脫離了關(guān)系,只剩曲終人散以后,還獨自坐在戲院里等待下一支不會出現(xiàn)的曲的執(zhí)念。有時候他會覺得這靜默太長久,讓他有些坐立不安,但曾經(jīng)的同生共死,友情、親情或者是說不清的什么卻還是讓他幻想等著等著,總有一天能等得到。
他慢慢地走過了斷橋,走過平湖秋月的牌坊,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了,一扭頭就能看到月影在湖心流淌,但如織的游人已經(jīng)散去。
拐進北山路,他的心已經(jīng)能漸漸平靜下來,他對自己說,無論最終的結(jié)果如何,他都不會后悔自己為這個朋友所付出的等待,為了鐵三角這樣值得,為了悶油瓶這個人也值得。他一邊摸鑰匙一邊習(xí)慣性的抬頭向陰影處張望了一眼,四下無人,只有穿堂風(fēng)靜靜刮過他的身側(cè)。他的頭腦中驀然就浮現(xiàn)起了一句話:
也許他明天就回來,也許他永遠(yuǎn)都不會回來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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