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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司馬大人,又來了嗎?”我兀自提著水桶朝井邊走去,偌大的宮殿里只有我一人。
將水桶放入井中汲滿水后我便吃力地將繩子往上提。
“皇后娘娘,您這又是何苦呢?衛(wèi)皇后太過分了!”司馬相如走過來接過我手中的繩子,輕松地將水桶提了上來。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他幫我取水了。
“司馬大人,請不要這樣叫我。阿嬌不過是一介廢后,哪擔(dān)的起‘皇后’這樣的稱號。真正的皇后娘娘可是在椒房殿里,而這里,是長門。”
對,我是陳阿嬌,是漢武帝劉徹的結(jié)發(fā)妻子,是他曾金屋藏嬌的人,是他登上帝位不可或缺的力量。而現(xiàn)在我是深居長門的廢后。
“阿嬌!”司馬相如輕輕喚我,眼里滿是心痛。
“司馬大人,雖然你是皇上的寵臣,也不能這樣叫本宮。本宮說到底也還是皇上的女人!蔽乙晕也辉傅目谖窍蛩〾,只是不想他身陷險境。
司馬相如看著我的目光更加心痛,終是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去。
“代我向文君問好了。”我朝著即將消失在眼角的白影說。司馬相如的步履微微一頓,很快便恢復(fù)如常。
是夜,我正準(zhǔn)備入睡,忽然瞥見窗上的黑影。我想我該知道他是誰。
“你,睡了嗎?”
“罪妾已經(jīng)睡下了,皇上請回吧!
窗外不見聲響,我以為他走了,正要閉上眼,他卻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
“阿嬌,你就那么怨朕嗎?可朕也是無可奈何呀!”他解釋著,似乎是希望得到我的原諒。
我沒有說話,起身為他倒了一杯水,將司馬相如給我的合歡藥倒入水中。他說皇上一定會來的,他想讓我以這種方式換回他的心。
我將水遞給他!斑@水里有司馬相如給的合歡藥,你要喝嗎?”
他皺了皺眉。“為什么?”
“深宮寂寞,罪妾已經(jīng)不得帝寵,想求一個孩子長伴左右!蔽移届o地看著他。
聽到我的答案,他失手打碎了水杯,一杯的合歡水溢了滿地。我想他是不愿吧。
“朕的皇后想要皇兒,朕怎可辜負(fù)!彼鹞蚁虼查阶呷。
他居然還把我當(dāng)做皇后,真真是諷刺。
“皇上,你愛我嗎?”
“傻嬌兒,若是不愛你,朕又怎么會來看你!
我閉目不言,任衣衫落盡,滿室旖旎。
他愛美人,可他更愛江山,他比誰都清楚這點。
日上三竿時,我才醒來。身旁早已不見他的身影,冰冷的溫度仿佛在說那不過是南柯一夢,可凌亂的床褥和渾身的酸痛卻證明了他確實來過。
我正吃著小米粥,忽然聽到宮人傳話。
“皇后娘娘駕到!”
衛(wèi)皇后的消息可真快,我放下碗筷,理了理衣衫,便向門外走去。
我對著那大紅宮裝的女子福下身子。
“臣妾拜見皇后,皇后金安!”
衛(wèi)子夫似乎并不急著讓我起身。她環(huán)視一圈,目光定在周圍我自己種的蔬菜和糧食上。
“呀!阿嬌的日子怎么過的這么清貧,身旁連個服侍的人也沒有,怎么說我們阿嬌也曾是皇后,回頭本宮一定好好教訓(xùn)司物宮的宮長!毙l(wèi)子夫掩嘴嬌笑道。
我保持著半跪的姿勢,她似乎仍是不想讓我起身。傳言說陳阿嬌蠻橫驕縱,不將他人放在眼中,如今,我便真正的驕縱一回。
不等衛(wèi)子夫讓我起身,我便站直了身子。一位宮女厲聲喝道“大膽,皇后娘娘沒讓你起來,你怎么敢起來!”那宮女怒的杏眼圓睜。我不禁覺得好笑,衛(wèi)子夫都沒有發(fā)話,她就這么急著表現(xiàn)嗎?
我慢慢走到她身前,抬手一巴掌。那宮女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她可能在想,我一介廢后,無權(quán)無勢,她又是衛(wèi)皇后身邊的宮女,我怎么敢打她?
“皇后娘娘!”
宮女眼里霎時溢滿淚水,楚楚可憐地看著衛(wèi)子夫,可衛(wèi)子夫并沒有搭理她,反倒是饒有趣味地看著我。既然她想看戲,我便演一出好戲給她看。
“本宮雖是一介廢后,可說到底本宮還是以為妃子,而你,不過是小小宮女,這尊卑秩序難道你不懂嗎?老虎雖然被拔了牙,但依然是老虎!”后面的話我是故意說給衛(wèi)子夫聽的。我沒有去看她的反應(yīng),但我想,她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奴婢知錯了,請娘娘責(zé)罰。”宮女恨恨道。
我樂得聽她這句話。她想要責(zé)罰,我便賜給她。
“深秋將至,長門里有許多樹木,就罰你將這里的落葉掃干凈吧!”
“這...”宮女顯然沒有想到我會來這招。
“春鈴,有錯就要受罰,你去掃吧。”衛(wèi)子夫輕聲說。叫春鈴的宮女不甘心地拿著掃把走了。
“多謝姐姐。”我含笑道。
妹妹這可是折煞本宮了,于情于理,本宮都該喚你一聲姐姐!毙l(wèi)子夫說著,拉起我的手。
“這宮人真是不盡心,竟讓姐姐生活的這么寒酸。深秋將至,今日本宮命宮人取來保暖的棉被給姐姐送來。來人,抬進(jìn)來。”衛(wèi)子夫一招手,便有幾個太監(jiān)抬著幾口暗紅的箱子進(jìn)來。哼,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近日宮中有流言,民間采花盜混入后宮,妹妹找了多時也不曾找到,各宮嬪妃都有人保護(hù),唯獨姐姐這長門...”衛(wèi)子夫一頓,又慢慢說“人寂稀寥,姐姐這樣的美人,又孤居長門,這不是給采花盜一個很好的機會嗎?妹妹怕姐姐會遭其毒手,為了確保姐姐的清白以及不給皇上蒙羞,妹妹特地從太醫(yī)署取來了避子湯。來人,呈上來!毙l(wèi)子夫端過湯碗,黑稠的藥汁熏地我一陣惡心。
“皇后的意思是本宮會懷上那采花盜的孩子?”我不禁怒道,貞節(jié)對一個女子而言是何其重要。
“為了確保姐姐的清白,妹妹不得不這樣做!
“如果是皇上的孩子呢?難道本宮也要喝避子湯?”
“如果是皇上的孩子,”衛(wèi)子夫盯著藥碗,壓低聲音!澳墙憬愀攘,本宮不會忘記昔日栗妃娘娘兒子的太子之位是如何被廢的,更不會忘記金屋藏嬌的承諾。本宮不會允許任何威脅砥兒太子之位的存在,更不會給你,陳阿嬌,東山再起的機會。姐姐,喝吧!毙l(wèi)子夫一步步的逼向我。
“謀害皇嗣的罪名,即便你是皇后也承擔(dān)不起吧!蔽伊D挽救。
衛(wèi)子夫看著我平坦的小腹!斑@里有沒有皇嗣尚未定論,再說,是不是皇嗣也有待商定!
我知道今日是逃不過這一劫,接過她手中的藥碗。孩子,娘對不起你,娘保護(hù)不了你。心一橫,仰頭將那令我痛惡的避子湯喝了個干凈。
衛(wèi)子夫滿意地看著空碗!皵[駕回宮!”
宮人散盡,我無力地跌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司馬相如匆匆跑進(jìn)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彼煌5卣f,我目光呆滯地看著他。
“阿嬌,你不用擔(dān)心,我?guī)砹舜咄碌乃帲憧旌认!?br> 我沒有應(yīng)他,他急了。
“你倒是快喝呀,再不喝就真的來不及了!
我木然地張開嘴,任他將藥汁灌入嘴中。片刻,我便將那黑稠的避子湯嘔了出來。一股惡臭散開。
司馬相如仔細(xì)的將穢物收撿進(jìn)一個小袋里,然后貼身藏好,我看著他的舉動。
“謝謝你!”
“沒事,過幾日我讓文君來看你,這東西我?guī)С鋈チ耍阋院罂梢⌒,衛(wèi)皇后可能不會善罷甘休!
我目送他離去,真的很謝謝你,司馬相如。
皇上沒有再來長門,想必他是聽說了這件事,又或者是衛(wèi)氏向他施壓了,這都沒關(guān)系,那不過是一夜的情緣,讓我高興的是,我有了妊娠反應(yīng),這意味著,以后的深宮日子,我不再寂寞。
文君時不時的會來看我,帶來一些補品。她說孕中的女子需要大補,我聽她的話,乖乖的吃著她帶來的食物。我知道,每一種食物都是經(jīng)過她夫君,即司馬相如深思熟慮后作出的決定。
我的肚子漸顯,雖然長門常年沒有人來,可我的憂慮卻越來越重。
今日,文君來看我時忽然說“阿嬌,衛(wèi)皇后似乎知道你有身孕了,她還問我你幾時生產(chǎn),她好派人來接你去椒房殿住!
我拿筷子的手頓住。
“她果然還是知道了!
“阿嬌,要不我們向皇上請旨,你去司馬府住吧,皇上對你有情,他一定會同意的。”文君切切的說。
“文君,我是廢后,又囚于長門,終身不得離開,當(dāng)日是他降下圣旨要我長居于此,圣命不可違,況且,衛(wèi)子夫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蔽业,可內(nèi)心卻非常焦急,我的孩子該怎么辦?
“阿嬌!蔽木坪踹想說什么,終是無力的垂下頭。
生產(chǎn)前一個月,文君又來看我,可她來的時間似乎比往常晚了些許,待她一進(jìn)門,我就拿過她手中的食盒開始吃了,今日的食物似乎有些不同,可又講不出是哪里不同。我吃的有些心虛,但一想到這是司馬相如親自挑選的,便不再猜忌安心吃著。
“真是奇怪,夫君明明說他不會來的,可剛剛他卻出現(xiàn)在我面前,還說再確認(rèn)一下食盒中的東西,太奇怪了,這都是他自己挑選的,還需要確認(rèn)嗎?”文君憤憤的說,似乎是埋怨他不相信她。
我笑了笑。“文君,相如是謹(jǐn)慎,我離生產(chǎn)的日子越近,危險就越大,相如這么做自是有他的道理。”
文君點點頭,陪我聊了一會兒天,又幾番囑咐我一定要注意身體才離去。
文君回府后,司馬相如正在后花園配藥。文君有些生氣。
“哼,你不相信我!
司馬相如一臉茫然,“怎么了?”
“你明明說你不會來的,可剛剛我卻在宮中看見你了。”文君怒道。
司馬相如心中一緊,趕緊問道“怎么回事?你快些講給我聽!
文君憤憤道“今天我照常去看阿嬌,在長門附近的榭月亭里你忽然叫住我,說要再確認(rèn)一下食盒中的食物,你分明就是不相信我!
“那我可還有做些什么?“一股不祥之感襲上他的心頭。
“你打開食盒的蓋子,將里面的食物看了一下!
司馬相如踉蹌后退。
“完了,一切都完了,這藥再也沒有用了。”他原想制出催產(chǎn)的藥,讓我提前誕下孩子以躲過衛(wèi)子夫的毒手,可沒有想到,衛(wèi)子夫下手太快了。
“夫君,怎么了?“文君看著司馬相如的反應(yīng),十分疑惑。
“阿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怎么會,你只是看了一眼食物,又沒有做什么?阿嬌的孩子怎么會保不住?”文君十分驚異。
“那人不是我,世上投毒的方式千奇百怪,只怕那人將無色無味的毒藥制成透明的粉狀,趁你不注意時撒在食物上,我早該想到的,衛(wèi)皇后分明就是不給阿嬌機會。”
“那我現(xiàn)在趕緊進(jìn)宮告訴阿嬌!蔽木泵D(zhuǎn)身。
“不可!”司馬相如制止住她。
“現(xiàn)在不能告訴阿嬌,她會傷心的,那樣對孩子更沒有益處,我們且靜觀其變吧!
文君點點頭,又趕緊問“那阿嬌會不會有危險?”
“衛(wèi)皇后顧忌皇上的情面,而且竇氏一族余勢尤在,她不會對阿嬌下殺手,只是孩子怕會胎死腹中!彼抉R相如嘆息著。
“可憐的阿嬌,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她不過是想要一個孩子長伴身邊,怎么就這么難?”文君抹著眼淚。
“文君,你不要忘了,當(dāng)今皇上的帝位是如何來的!彼抉R相如望向深遠(yuǎn)的天空。
一月后我誕下皇兒,衛(wèi)子夫并沒有派人前來,是文君來給我接生的。
“文君,把孩子抱給我,我想看看他。”剛生產(chǎn)完的我,體力虛弱。
文君面露難色,小皇子身體還很虛弱。阿嬌,等他好些我再抱給你。”
一種不安的感覺涌向我。
“他怎么不哭。课木,你快把他給我!蔽覓暝鹕。
“阿嬌,你別急,我把他給你!蔽木掖蚁蛭易邅,將手中的孩子遞給我,我接過他。
他緊閉雙眼,臉色烏青,我伸手觸了觸他的臉,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我緊張的探了探他的呼吸,他沒有呼吸,他死了,淚水瞬間流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娘沒有能力,沒能保護(hù)好你。”我緊緊的抱著他。
“阿嬌,這不是你的錯,只錯在我們都太大意了。”文君陪著我哭。
“文君,你走吧,讓我們母子單獨相處,我有好多好多話要說給他聽!
文君擔(dān)憂的看著我,最終還是離開了長門。
“孩子,你知道嗎?你的父皇給你取了一個名字,叫隨安,他希望你隨遇而安,不卷入任何政治斗爭?墒,皇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斗爭,娘沒有能力,你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就又走了。隨安,娘多希望死掉的人是我!蔽以秸f越傷心,哭的也越傷心。
我抱著隨安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三天。第三天,司馬相如來了,他看著床榻上的我,目光哀憐。
“阿嬌,你要振作,你們一定還會再有孩子的!
“我不敢再要孩子了,即便是有孩子,他的命運也會和隨安一樣,。相如,你為我寫一篇賦吧,就叫《長門賦》,寫我在長門是如何痛定思痛,渴望回到昔日錦衣玉食的生活,我不會讓你白寫的,做了那么多年皇后,我也存下不少財物,就當(dāng)是給你的報酬吧。對了,《長門賦》你一定要親手交給皇上!蔽铱粗,目光平靜。
“文君是個好女子,當(dāng)年你一曲《鳳求凰》,她便拋棄富貴家世,與你夤夜私奔,當(dāng)壚賣酒。你可千萬不要辜負(fù)了她!蔽掖瓜卵鄄,低頭看著懷中的隨安。
司馬相如點點頭,想說些什么,可最終什么也沒有說。
《長門賦》被送到皇上手中,我不知道相如除了我要求的他還寫了些什么,竟看得我們的九五之尊,堂堂八尺男兒雙淚俱下。不過是一篇賦而已,他的反應(yīng)也太大了吧!
“擺駕長門,朕要接嬌兒回來!彼暵晥远,字字如金。全然不顧衛(wèi)子夫發(fā)黑的臉色,不顧衛(wèi)氏可撼動江山的勢力。
他來的時候我正抱著隨安立在井邊。
“嬌兒,不要!”他痛呼著。
我苦笑!盎噬,沒有皇祖母和母后庇護(hù)的阿嬌,不過是一個無牙無爪的老虎,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hù)不了,我還有什么能力去愛你,或者我又憑什么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你的愛,劉徹,我們回不去了!
“不,嬌兒,朕愛你,朕比以前更愛你,我們一定還會再有皇兒的!彼呓。
“不要過來,我抱緊隨安朝井口移了兩步。”
“好,好,朕不過去,你先下來好不好?”他著急的說,似乎是真的想留下我。
“皇上,就算你肯再給我一個孩子,阿嬌也不敢要了,你看見隨安了嗎?你看他多么可愛呀,不哭不鬧,安安靜靜的在我懷里。我懷著他的時候,每日都小心翼翼,提心吊膽。我如此小心可最后他還是死了,在我肚子里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死了,皇上,你我夫妻緣分已盡,陳阿嬌再不會出現(xiàn)在你生活中。你若是念及我們昔日的情分,就將這口井填了吧!
“隨安,這里的人不喜歡你,娘帶你去見皇祖母和母后,她們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我對著劉徹嫣然一笑,抱緊隨安跳入井中。
劉徹沖過來想抓住我,卻只抓到一片衣襟,他拿著那片衣襟失神良久。雪白的衣襟上繡著一個血紅的字。
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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